占春魁——李浪白【完结】
时间:2023-03-17 12:35:09

  言笑晏晏:“这是怎么了?贵妃姐姐从来对文杏都是和颜悦色,今儿怎么主仆二人倒像冤家似的?”
  “三皇子才出头七,你这亲娘却到我这说起了风凉话…” 仪贵妃从头到脚扫了她一眼,见眼前人一改从前柔弱模样,走起了妖娆路子,没好气道:“小心风大闪了舌头!”
  惠婉仪笑意僵住,阴阳怪气:“站在娘娘这尊大佛身后,再大的风雨也打不到嫔妾的身上。”
  “今早皇上越过皇后娘娘下旨,晋了瑜贵仪为昭容,还赏了东六宫里风水最好的景福宫。”
  景福宫是太宗皇帝生母贤贵妃——先孝颐皇太后的寝宫,几十年都未有旁的妃嫔住进去,却偏在今日拨给了这位出身卑贱的瑜昭容。
  说者有心,听者留意。若有人比她更难受…她就不那么在意又被瑜昭容压过一头了。
  “所以…” 眼前只这一个可撒气的人,仪贵妃不屑她穿着打扮东施效颦,奚落道:“你就照着她的模样拾掇自个儿?”
  “招不在新,有用就行。” 她不自在地抬手扶了扶发髻上光润剔透的翡翠步摇,不以为意道:“皇上既喜欢这派头儿,有样学样还不会么?”
  又状似有口无心道:“从嫔位末流的贵仪,直接晋位昭容,哪里像是个卑贱乐女的路数…”
  仪贵妃打量她好像换了个人儿似的,从前自诩孤高,只愿做皇上的解语花,自打…兰林宫起火那日后,九天仙女的脚底下也沾了尘灰。
  余光瞥见低眉顺眼站在角落的人,缓缓道:“文杏,去给惠婉仪端盏新茶来。”
  见人退下,才停了口舌是非,与惠婉仪正色道:“本宫告诫过你,无事少登门,今日又来嚼什么舌根!”
  “自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贵妃娘娘答应嫔妾的事儿,办得如何了?”
  “不过就这一两日罢。”
  “娘娘可别匡臣妾…” 惠婉仪漫不经心扯了扯嘴角,说起三皇子的时候可没半分为娘的心酸:“吾儿命苦,孑然一身到这世上走一遭,若只是白白为了旁人作嫁衣裳,嫔妾这个做娘亲的…可是不依的。”
  “生下三皇子也不过是个婕妤的位份,还真当自个儿是皇上的心上人了?”
  仪贵妃摩挲着指甲上光艳的丹蔻,掩唇轻笑着,显然是为将她的威胁放在心上。
  丹凤眼暗藏杀机,睨她道:“用个没有前程的病秧子,换满门富贵,还亏了你不成?”
  惠婉仪的父亲是从四品凉城刺史,无权无势,不过是个山坳里芝麻大小的地方官,借了太子选秀立妃的东风才将女儿送到京里。
  只是这闺女不得宠,连带着父亲也在凉城这偏远地界搁置了七年,再等下去仕途无望,总要另寻出路…
  “娘娘如此说,那臣妾便静候佳音了。”
  那孩子的心疾是胎里带出来的,愈大愈重,这辈子是没了指望,倒不如早些投胎还有些用处,权当还了她生养他一场的恩情。
  得了她应承,心里的大石落了地,惠婉仪和颜悦色替她斟了盏热茶,说话时又站回了一头:“皇后入宫没几日,又是着火又是皇子夭折,臣妾听说太后悄悄召了司天台的监官询问。”
  司天台观察天象、推算历法、择日祭祀仪典,是个惯会装神弄鬼的地方。
  惠婉仪见她并未接话,心下了然:郑氏虽远在西北,可仪贵妃自东宫时便取代宋氏掌管内务,这些年在宫中经营想也握住了不少的人脉,司天台自然会将事铺垫好了…
  “敲锣打鼓这么些日子,娘娘何时安排主角登场?”
  仪贵妃看着窗外廊檐下汇成一缕小溪流,喃喃道:“昨儿夜里下了初雨,快到亲蚕礼了。”
  每年三月,亲蚕礼由皇后率领众嫔妃于北郊祭拜蚕神嫘祖、并采桑喂蚕,以鼓励百姓勤于纺织,奖励农桑。
  一国之母,也该在百姓跟前儿好好亮个相了…
  前朝,大臣们三三两两聚在太和殿外面,等着入朝。
  “恭喜徐大人喜得贤婿!” 青州府派回京中回报剿匪战情的监察官吴元铝风尘仆仆才入京,错过昨儿的宴席,今早便巴结着拱手相贺。
  户部尚书联姻原邑黄家,这是将大齐的财政命脉收入一门啊!一时竟不知是该艳羡徐家权倾朝野,还是叹息皇权式微。
  “贤婿?” 一边的程立听了这个说法回过头来,开起玩笑:“徐尚书年后嫁了二女,吴大人说的贤婿…是指哪一位?”
  吴元铝才反应过来,徐家长女也是月初才入宫…大惊失色,连连作揖道:“是下官失言,程阁老莫拿下官取笑。”
  “待回去,替老夫向郑大人问好。” 徐鸿接过话茬,拍了拍吴元铝的肩膀。
  若有所思问程立道:“程相怎么想起来上朝了?”
  “呵呵…” 程立红光满面,作势还打了个哈欠,捋着胡子颇为自得:“新年新气象嘛!皇上新登基,正是欲摩拳擦掌的时候,老夫懒散了几年也是时候活动活动生锈的老胳膊老腿儿…”
  徐鸿视线扫过程立身后的一众面孔,都是从前明章和刘阎的门生故吏,乌合之众…轻哼一身,绵里藏针道:“春寒料峭,程相年事已高,量力而行啊!”
  阎王打架,小鬼遭殃。大齐朝上真正称得上是针尖对麦芒的二人,你一言我一语打着机锋,身边的人只是竖起耳朵听着,无人敢冒冒失失插嘴,除了…
  “老骥伏枥,不晚,不晚!”
  来者身着朱红武官绫罗朝服,内衬白襟圆领衫,束腰带,袍服的胸前和后背缀一方二品武官才有的麒麟图样补子,精神矍铄。
  骠骑将军刘青,太后娘娘的嫡亲兄长,当朝武官里的头一号人物,出身寒门庶族,官至今日,可真是真刀真枪拿命换来的官位。
  身后跟着其子刘立恒,父子二人大步流星,金戈铁马攒下的杀伐之气不怒自威。
  众人闻声若洪钟,纷纷转过头来,拱手见礼:“骠骑将军。”
  心里却纳罕,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从来对早朝能避则避的两尊大佛,今儿不约而同穿戴整齐上朝,也没听说边境有什么异动啊?
  上回朝上人这么齐全,还是先皇丧礼的时候…只差个远在江南府的镇国大将军佟伯庸,便可以凑齐了大齐朝中两文两武,世家门阀和寒门庶族当众打擂台可好看?
  “听说皇上遣了河阳刘家作为张昭大人的水利监工,怕不是刘阁老也要回朝了?” 礼部侍郎方鹤鸣察言观色了一会子,忽然开口。
  像是心直口快没看出硝烟,笑呵呵:“这回可要热闹了,宋大人说是不是?”
  御史台宋家的外孙子此时养在徐家皇后的跟前,前朝后宫牵连着,原本八杆子打不着亦素无交集的宋家与徐家,此时倒是心思各异地被捆在了一处。
  当今皇上笑里藏刀,可不是像先皇似的好盘弄了…
  “百家争鸣,老夫也乐见其成。” 御史大夫宋思源不苟言笑,只说句官话应付了事。
  “起朝!” 梁济从太和殿出来,朗声唱和道。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卿平身。” 祁钰居高临下,百官一览无余。眼见称病多日的刘青也在下首,心舒意阔。
  果然啊!这刘氏的一枝两脉,同伏同起。明家,就是连着这两根断骨的筋…
  “梁济,宣旨。”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原邑黄氏一族多年来为大齐财政所作为,成绩斐然,特加封其家主黄白为从四品户部右侍郎,其子黄东贞为原邑府户部特派监事,即日赴任,钦此!”
  众人听完了旨意面面相觑,皇上这事办得…反倒让人看不清到底是看在徐家的面子上有意提拔,还是存了心的折腾人…
  徐黄两家联姻,黄家嫡次子黄东贞入京成婚。老子将儿子送到徐家为赘婿,摆明了是企图借岳丈的力在朝中谋个一官半职。
  其父家主黄白和嫡长子仍在原邑,黄家二子,一从商继承家业,一入仕,算盘打得响。
  皇上昨夜亲临徐府,当众成全黄家想要入仕的心思,答应封官…
  只是…今日这旨意却将老子和二子调了个儿,原本打算娶了徐家女儿扎根安家京城的嫡次子黄东贞,要带着徐鸿的女儿回原邑府衙,当那个…从来没听过的…连个品级都无的户部特派监事…
  在原邑家中的家主黄白,要离开了原邑大本营,将生意重心转移到京城来。千里迢迢只为了个从四品户部右侍郎的虚衔儿,还是要在亲家徐鸿手底下当差。
  亲戚远来香…来日有好戏看了。
  徐鸿明目张胆地公权私用替女婿求官的,皇上不但允了,还格外开恩赏了父子俩人,谁也说不出个不妥来。
  这下…可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臣,替小婿,谢过皇上恩典。” 徐鸿不假辞色上前,接下了圣旨谢恩。
  皇上面露欣慰,谁看不得称赞一句君明臣贤的。
  作者有话说:
  盘一下目前后宫前朝的纽带:
  皇后:父徐鸿(户部尚书,江南望族徐氏,门阀部旧林立,姻亲原邑巨贾黄家。)
  仪贵妃:父青州州牧郑穷(远离京城的土皇帝,掌二十万大军)大皇子生母
  德妃:父宰辅程立(寒门出身,与明家、徐家有旧)
  宁妃:父礼部侍郎方鹤鸣,大公主生母
  顺昭容:父御史台宋思源,先太子妃宋氏亲妹,二皇子姨母
  瑜昭容:明丹姝,父先太傅明章(已故)外祖刘阎(先朝从一品大臣,寒门庶族之首),表姨母太后(骠骑将军府刘氏)
  惠婉仪:父从四品凉城刺史,背靠青州,三皇子生母(夭折)
 
 
第24章 擂台
  祁钰看着地下人神色各异,眼风你来我往,只是心里暗自发笑,面上端得一本正经道:“梁济,接着宣旨。”
  “骠骑将军刘青,现任京畿守备司令祝戎,十日后带兵十万开拔北境驻守,若遇戎狄兴兵,赐便宜行事之权。游骑将军刘立恒接任京畿守备司令一职,兼任禁军副统领,即刻赴任。”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下首百官听明白了这旨意,却又没完全明白…
  秋回春出,刘青此时出兵北境是年年常例,只是这便宜行事之权…轻飘飘几个字,那可是意味着日后在北境调兵不必过令中书,可以先斩后奏了!
  还有刘立恒,怎么留在京中了呢?和祝戎职位对换,是太后欲提拔刘家?还是皇上的意思?
  “臣等遵旨。” □□出列接旨。
  戎狄经一冬休养生息后,往往于来年开春冰雪消融后越界河袭扰大齐,烧杀抢掠。
  始祖、太宗两代皇帝并非未试过以大军踏平戎狄,一举歼之,却始终不能功竟。
  外因,戎狄乃游牧民族,骁勇善隐藏,若要得胜,我军的情报、界河不能结冰,口袋关隘一个都不能出问题。
  更是要安抚住西面的鹤疆小国,不使腹背受敌。
  北境气候恶劣,不适宜长期大规模驻军,远军交战人困马乏,对补给要求更高。
  内因,江南门阀士族为自身利益不欲兴兵,军权由京中边境、西北、江南三分天下,朝上军政改革数议难行。
  大齐建国至今不过四代帝王,前百年里两朝天子穷兵黩武,挫了戎狄锐气,却也令自身损耗更多。
  戎狄占大漠草场,与其交战骑兵必不可少。远军作战,一万骑兵所耗军备粮草约等于六万步兵,大齐如今国力难以支持。
  想拿下戎狄,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欲兴兵于外,必先安内。
  政通人和,天子令至而六部为公,方能共抗外侮。
  上传下达,主将一呼而军中百应,一鼓作气,心齐则悍勇。
  国库充盈,行军时粮草马匹无缺短之患,将士方无后顾之忧。
  “众卿有异议?”
  “臣等不敢。”
  佟伯庸和郑穷远在天边,建安京中这一亩三分地的军权,还是皇上说了算的。
  “程立为今岁春闱正考官,翰林院和吏部协从。”
  难怪,程相今日上朝,春闱这场抢人大战,门阀士族和寒门庶族,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啊!
  “臣等遵旨。”
  三道旨意齐发,一时到让人理不出个头绪来。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梁济冷眼旁观底下交头接耳,窸窸窣窣却无人上前直言上谏。
  心里嘀咕还真让皇上说对了,门阀士族看着一团和气,其实心里各自揣着小九九,无利不起早。
  “臣有本奏…” 吴元铝自新皇登基后,第一次面圣,更是这辈子头一回站在京中的朝廷上说话。
  东张西望看了这会子热闹,方才想起自己还有差事在身。
  “青州府监察官吴元铝给皇上请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
  “臣入京上奏青州府剿匪战绩,请皇上过目。” 他将折子将给梁济,见皇上展开翻阅着…
  按来前郑穷交代的,替惠婉仪的父亲——凉城刺史冯兹开口请功:“安丘山匪患流窜至凉城者众多,此次剿清悍匪多亏凉城刺史冯…”
  名儿还未报上,便被皇上打断。
  听上位者俨乎其然问道:“剿清何意?匪首何人?匪众何数?抄没金银武器多少?”
  折子被扔回到了吴元铝跟前,近旁的程立瞟了一眼…上面写的都是百姓如何千恩万谢云云,与匪情相关只简笔带过。
  吴元铝哑口无言,这…来京前郑大人并未教过啊!从前给先帝的折子也是这样写的,回回先帝爷见百姓如此歌功颂德,都高兴得很啊…
  又飞快抬眼窥皇上脸色,顿时慌了神,余光瞄着右手边的徐鸿示意求情。
  “皇上,青州匪患…”
  “郑穷入朝为官二十余载,连折子都不会写了?” 祁钰恍若未闻徐鸿的话,直接出言打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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