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春魁——李浪白【完结】
时间:2023-03-17 12:35:09

  众人错愕…徐大人莫不是好运都给了俩闺女?怎么在御前接连碰壁?
  还有皇上…今儿怎么好似明章回魂了一样难缠?
  点到为止,祁钰冷言道:“让郑穷再拟份折子给朕。”
  “臣遵旨。” 皇上高高举起轻轻放下,给吴元铝吓出了一身的白毛汗。
  御史大夫宋思源老神在在、一声不吭,副手御史中丞季绥出列,言辞铿锵:“皇上,御史台有本奏。”
  “准奏。”
  “皇上今早下旨晋封乐女拨云为昭容,有违礼法。”
  季绥腰板挺得倍儿直,大义凛然出列像是要说什么事关百姓国情的大事:“昭容正三品之位,能入皇家玉蝶,需贤德者居之,拨…瑜贵仪既无子嗣,家中父兄又无政绩,平民出身,德不配位。”
  今日早朝是真精彩,下首插不上话的虾兵蟹将们脑袋转得如同拨浪鼓似的,应接不暇看着神仙斗法。
  早上的旨意才过了中书,还未发出,这些人的消息倒是快…
  “季卿是觉得…先孝颐皇太后早年入宫,亦是德不配位了?” 祁钰扫过置身事外姿态的徐鸿,进而眼神按住欲出言反驳的刘立恒。
  心平气和搬出太宗皇帝生母贤贵妃亦是平民这桩旧事,又将话茬扔了回去。
  徐鸿原本并不打算插嘴,上谏天子,下察百官,是御史台的职责。季绥此时跳出来说这些,于私…可从规矩上看是无可指摘的。
  听见皇上将太宗生母都搬出来了,焉知不是想替明丹姝来日铺路…
  借宽袖遮掩着,手肘不声不响碰了碰身边吏部尚书。
  “先孝颐皇太后虽出身贫民,可允文允武,更随太宗上过战场,断非一届乐女可比。” 吏部尚书许易行,是先孝颐皇太后的母家的孙辈,此时出面说这话倒也相宜。
  方才说正事时,一个个缩头藏脑,都像是锯了嘴的葫芦似的。提起后宫,又头头是道,满嘴的礼法德行…
  三道圣旨都顺顺当当推了下去,祁钰此时心情好得很,与这些老匹夫打嘴仗也乐在其中。
  正襟危坐累了便靠在龙椅上,挑眉漫不经心问道:“爱卿此言,是想让朕如今也效仿太宗,御驾亲征?”
  “戎狄小患便劳动皇上亲证,便是臣等武将无能!” 刘青一杆子打翻一船人,给皇上敲起了边鼓。
  什…什么?许易行竟让皇上问得怔住了,连说不敢便退了回去。
  这都什么跟什么!谁说北境打仗的事了?顾左右而言他,皇上这不是胡搅蛮缠么…
  “皇上…”
  “朕问季卿,世、农、工、商,朕之爱妃身在何处啊?” 祁钰先声夺人,堵住季绥的嘴。
  “拨云虽是良家子,可出身百戏班以唱戏为生,自然是工。” 季绥心里门儿清,所谓四民,读书、种田、做工、经商,得意洋洋揪着她伶人的身份不放。
  “既如此,依爱卿所言,当朝尚书的嫡女更不该纡尊降贵嫁与商贾之家了?”
  见他语塞,祁钰把玩着手上的扳指,饶有兴致问道:“若朕弃瑜昭容不用,那徐黄两家也和离得?”
  “臣…不是这个意思…” 季绥瞥了一眼徐鸿,面若菜色,方才还端着舌战群儒的姿态,这会儿反倒支支吾吾起来。
  原邑黄家从商,可是巨贾如何能与寻常商贾相提并论?偏偏皇上揣着明白装糊涂。
  “那爱卿何意?” 皇上笑呵呵,瞧着温良恭俭的好脾气模样,嘲讽臣下可是半点不留情:“还是说季卿凭空添出一条礼法来,天子不得纳庶人为妃?”
  “呵呵…瑜昭容是太后选中的人,岂会有错。” 眼见火候熬得差不多了,程立出来打圆场,绝口不提拨云身世背景,将事情都推给在寿康宫闭门不出的太后。
  “季大人想是替皇上操心,关心则乱…”
  ......
  长乐宫里,皇后看着许嬷嬷从内侍省拿回来的供词,陷入沉思…
  前几日明丹姝交给她的供词,指明了是顺昭容指使宫人借修缮廊檐,以石灰水掺在了沐浴水里,恰巧被二皇子撞翻。
  她将信将疑,这几日又差许嬷嬷到内侍省再审,这些人失魂落魄翻供几遍,从顺昭容、惠婉仪又到宁妃,攀咬个遍…
  揉了揉眉心,问道:“前朝如何了?”
  “一刻钟前才散朝,这会子中书已经落旨了,到底没能挡住瑜贵仪晋位昭容。” 许嬷嬷绕到她身后接手揉着她额间穴位,回禀道。
  “她入宫才几日啊,便越过生养过皇嗣的惠婉仪…来日怕是…” 皇后话说了一半,竟没来由地不敢宣之于口。
  皇上对明家有怜愧,太后与明丹姝外祖家出自同族,待来日明家翻案,再生下个皇子…这都是有影儿的事…
  “事情总有个轻重缓急,主子先忙着眼下吧…老爷今日下朝脸色很是难看,太和殿的奴才说,是黄家的事儿出了岔子,皇上几次驳了老爷脸面。” 许嬷嬷侧耳轻声将朝上的风波说与皇后。
  又提点道:“明日十五,按规矩皇上是要留宿中宫的。主子尚无子嗣,先笼络住皇上的心要紧。”
  “主子,” 长乐宫的掌事太监周进忠又满头大汗进来,手上烫了一串黄豆粒大小的水泡,跪请道:“二皇子吵闹着要见娘娘,摔了午膳,奴才们实在是哄不好。”
  说来也是奇怪,二皇子刚来长乐宫的头几天,谁也不搭理,和皇后娘娘更是疏远得很。
  自打前日德妃娘娘过来劝了一番后,二皇子忽然转了性子,粘人得紧,日日夜夜吵着要皇后娘娘陪,一刻也离不得。
  “这孩子是存了心的折腾…” 皇后看周进忠满头满脸的狼狈,更是头疼。
  不是嫡亲母子,二皇子又是个乖戾性子,轻不得重不得,养不熟留在身边日后也是个祸患。
  “原本想借着亲蚕礼事多,将他送回寿康宫,可太后一连称病这些日子,是打定了主意搓磨本宫。”
  太后最会避嫌,骠骑将军府在前朝得用,她便推出个明丹姝在皇上身边,自己做起了甩手掌柜。便是有人想借机挑拨两宫的的母子关系,也无隙可寻。
  “康乐公主不日将回宫,太后总不能一直避着。” 许嬷嬷是早年里徐府送进宫来的暗桩,在后宫浸淫多年,深远用心,洞若观火。
  太后打着公主顽劣,送去宫外皇寺学规矩的名头,将女儿从京中夺储的涡旋中拉出来,待皇上登基、诸事稳当了,再将人接回宫。
  “公主今年满十七了,也到了该议亲的时候…”
  “你是说,亲上加亲?” 皇后眉头锁得愈深,分明进宫尚未满一月,可从前清丽秀致的人像是被框在格子里落了一层灰似的,格外疲乏沉重。
  康乐娇纵刁蛮,极难相处,过去相见时她从来是敬而远之。就人物品性而言,这位公主实在不是大哥良配。
  时移势易,皇上已为了徐黄两家结亲的事不满,明丹姝得宠…为来日计,徐家要想法子再多一重保障才是…
  “走吧,先去看看二皇子。”
  这孩子软硬不吃,长乐宫上下鸡飞狗跳。她本就因为之前对二皇子的疏忽让皇上不满,自然是有求必应小心哄着,事必躬亲,连二皇子的床榻都挪到了她寝宫的碧纱橱里…
  明日十五,皇上若来留宿…
  “你明日去太医院,取些安神助眠的药。”
  “奴婢知道了。”
  ......
  福阳宫这厢,丹草高兴得如同过年一般,喜上眉梢指挥着宫人进进出出,一把嗓子喝亮:“手脚都轻些!莫要碰坏了主子的琵琶!”
  跟的主子得宠,下人们也扬眉吐气,整个东侧殿里都是喜气洋洋的。
  回头见主殿来了人,洋洋得意道:“奴婢给惠婉仪请安。”
  “做了这几日的邻居,姐姐忽然要挪去旁的地方,倒让妹妹心里空落落的。”
  惠婉仪谈笑风生不请自来,到了内室接过紫烟手里的盒子,推到明丹姝跟前。
  “这是去年春蚕的头道丝做成的寝衣,一寸贵过黄金,权当给姐姐晋位昭容的贺礼了。”
  转手打开盒子,意有所指道:“亲蚕礼快到了,也不知今年还有没有这样好的丝绸。”
  同是嫔位,昭容高上婉仪半级,唤声姐姐也是合理的。
  明丹姝视线落在来人的身上…巧了,今日两人穿着同色的碧霞云纹连珠度花裙,连发髻的样式都像极了。
  媚态横生轻笑着,很是轻狂道:“你这个年岁…叫我一声姐姐,倒让人听着怪不舒服的…”
  自顾自从袖中拿出一卷黄纸,纸角还沾着血印儿,扔在桌上:“本宫也有份儿给惠婉仪的贺礼。”
  “前些日子,惠婉仪尚且还在为了三皇子伤心的时候,本宫审了一批在福阳宫当差的宫人…”
  明丹姝好整以暇看着她展开黄纸,欣赏着她脸上的笑意跌下来…
  这卷黄纸里记录的,正是福阳宫宫人交代惠婉仪指使以石灰加害她的供词。
  至于之前送到皇后手里的那卷,是她仿笔重写的…
  周琴配了让人神智不清的药,给那起子犯了事的宫人服下,皇后再审,也问不出什么。
  “你欲如何?”
  明丹姝这才将面前的礼盒打开,摩挲着触手生温的柔软布料,不疾不徐:“蚕丝价贵,不知可能贵过惠婉仪的诚意?”
  作者有话说:
  入v时间改在了周六,还是25章开始。
  v后加更~更新时间往后推了一小时在每天0点
  (下次更新25章是16号0点)请小可爱们稍微留意呀~
 
 
第25章 恃宠
  元月二十五, 梁济屏气敛声站在御书房的外间,想要闭耳塞听,可里面的交谈却一生不落传进了他耳朵里, 听得心惊胆颤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片刻, 有人推门出来,声音清丽端庄:“春寒料峭,记得给皇上添盏热茶。” 分明是关切的话,却让人听得冷到了心坎里。
  “喏。” 他低眉顺眼叩头:“奴才恭送皇后娘娘。”
  待人走后,御书房内针落有声,梁济硬着头皮谨小慎微隔门问道:“皇上, 可要传膳?”
  “出去。” 冷漠、压抑,愠怒未发。
  梁济带着身后托着茶壶的徒弟梁书来走出御书房,一脚还未踏出殿外, 便听身后内室传来茶盏碎裂之声, 鸦雀无声里显得格外清脆。
  阖上门, 眼色示意守在外面的陈瞒一并离得远点,方才顺顺当当喘了口气。
  “师傅, 徐家刚与黄氏结亲,转眼又要求娶康乐公主,真不怕…” 梁书来名不符实,七岁便入宫净了身, 跟在梁济身边十年里。只略识得几个字,但于人情世故上却很是通透
  连他都知道功高震主的道理,徐家权倾朝野却如此不知收敛。
  “有恃无恐的岂是一姓一族…” 梁济看着他托盘上在冷夜里冒着热气儿的茶壶,叹息九五至尊也有普通人碰不见的难处。
  门阀士族自先魏猖獗至今, 在他们眼里, 朝代更迭不过是皇位上坐着的人换了个姓氏罢了。
  徐、季、佟、吴四家, 和他们身后盘根错节的门阀士族、门生故吏,合则生,分则死,所以不能内斗争夺皇位,只能抱成一团。
  可他们与皇权又是此消彼长的关系,所以只能进,不能退。
  先皇刚登基时,一如皇上今日,有心整顿吏治,收拢皇权,却如蜉蝣撼树,节节败退。
  如今皇上再想动手,只能耐心地,将门阀士族这张遮天蔽日的大网,一股一股地拆开…
  正沉心候着听差,忽见远处南宫门方向有人提灯疾行而来,暗橘色的烛灯像是浮在夜空里的鬼火,扰得人惴惴不安。
  “刘大人?何事连夜入宫?” 走近一看,正是京畿守备司令刘立恒。
  非军政急情,戌时后不得再开宫门。待梁济看清刘立恒身后还跟着个风尘仆仆的副将,衣着很像是北境军…心猛然沉了下去。
  “军情急情,我等需面见皇上。” 刘立恒目光灼灼,来不及寒暄直奔主题,手里还捏着一卷火漆封着的军报。
  梁济接过军报,先行入内呈上:“皇上,边境急情,刘将军和送信的将士都在外面候着呢。”
  祁钰拆开军报,是刘青亲手所书,鹤疆国境内有骑兵调动,将出未出,似要与戎狄在大齐西北边境形成合围之势。
  怕什么来什么,内忧外患,似乎初一夜里的那场大火在冥冥之中当真有所预兆。
  祁钰心智果决,飞速通观全局。鹤疆戎狄占骑兵优势,擅长游行作战,但小国寡民论持久战并非大齐对手。
  若战,则兵马粮草是基础,国内饥荒方才平息,又修水利,大齐不能放着民生不顾散尽家财去打仗。
  何况,如今内政不稳,一旦起战乱,难免宵小之徒趁乱浑水摸鱼。
  “梁济,召程立、户部、兵部入宫见朕,让陈瞒亲自去景福宫将瑜昭容请来,从后门入殿。”
  “奴才遵旨。”
  景福宫宽敞,只一间南向阔亮的主殿,明丹姝索性命人再重新修葺出一间小厨房来。
  听说二皇子这几日都蔫蔫儿的,今儿正好得空,便与丹草和山姜在小厨房里做些各色花样的糕饼,明日给他送去。
  祁理嘴硬心软,她见到那孩子总是会想起阿臻,也觉得投缘,愿意用心看顾几分。
  何况,周琴为她诊过脉,早年练功时受寒,不易有孕...二皇子这个嫡子,来日也许会派上用场。
  “主子,陈瞒来了。” 黄卉神色匆匆入内,与她附耳低声道:“似乎是前线急情,只是不知皇上此时为何召主子过去。”
  “前线…” 既是急情,便是有极大的可能要动兵戈…明丹姝隐约有了几分猜测。
  视线落在盘里黄澄澄元宝形状的点心时,吩咐道:“山姜,将已做好的几样点心都装进食盒里,再温上壶热热的参菊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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