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春魁——李浪白【完结】
时间:2023-03-17 12:35:09

  可丹姝…他到底不忍:“若…减轻药量…”
  孙景心领神会,心下松了口气,面上却不动声色。“臣在此方之上略摘出几样,只慢慢地调养着瑜主子的身体,又保存些避子药的药性。”
  “便依你所奏吧。” 祁钰揉了揉眉心,缓兵之计…容他等明继臻回京…再想想…
  “微臣告退。” 孙景应下,心里琢磨着药方如何增删改动。
  “管好你的嘴。”
  梁济方要上前回话,猛地听见皇上告诫孙景的话,吓了一个激灵。
  谨慎道:“皇上交待奴才的事,都办妥了。”
  皇上着他去到翰林院和春闱头五名试子落脚处宣旨,明日辰时奉旨入宫于朝上进行殿试。
  “见到吴非易了?” 祁钰难得正色打量起跟在他身边十数年的梁济。
  “是,按皇上的吩咐。” 一词不敢多言。
  “他住何处?” 吴非易几轮应试答卷祁钰皆有过目,对其人三分好奇七分赏识。
  放下立场成见,此人的确是个能与程青山平分秋色的难得人才。
  “回皇上,吴非易与寻常入京赴考的学子一般,住在尚书弄的客栈里。”
  “倒是谨慎。” 祁钰了然,又问:“程青山呢?”
  “程青山一直借住在程相府邸…只是…奴才去宣旨时他恰巧不在。”
  “去了何处?” 祁钰观梁济神色,便知猫腻。
  “据程相所言…” 梁济心里叫苦,这位程爷的事总有些棘手…硬着头皮道:“程青山自日前出了考场…便去…去喝花酒了。”
  离经叛道的事,放在程青山身上倒不奇怪了…
  祁钰露出几分了然笑意,这吴非易与程青山二人在治国策论上一保守一激进,各执一词截然不同,在个性上…亦是大相径庭。有趣的很!
  作者有话说:
 
 
第70章 翠微
  自承明宫出来, 孙景又回了太医院,照方抓药,坦坦荡荡亲自送去了景福宫。
  “方子给皇上看过了?” 明丹姝见他来得快, 问道。
  “回瑜主子, 看过了。” 孙景如实交代。
  “如何?”
  “皇上首肯微臣减了解药的药性,以缓解寒药带来的不适症状,却…并未解散避子药的药性。”
  孙景不甚明白她既得了解药,为何又借他之手将药方呈与皇上,费这番周折却不如私下服了解药来得便宜。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心中疑惑却并未多嘴。
  明丹姝闻言却并不意外, 祁钰的计划的确是为来日计最为保险的,自然不肯为了她三言两语而改变。
  至于为何借孙景的手,将药方交给他…
  孩子总要有的, 与其她偷偷摸摸用了解药, 事后惹他怀疑忌讳, 倒不如…让他亲自松口…
  “这药…在太医院是如何留档的?” 明丹姝拆开一包,信手拨弄着其中的药材。
  祁钰幼年经历外祖灭门的惨案, 青年又逢故事重演于他视之如师如父的明家,十余年周折隐忍,造成了他多疑克己的性格。
  这月余来几番交锋,祁钰无论对她几多伪装试探, 他于她父亲的孺慕之情是真。
  她潜移默化地将他对明章的愧悔和依赖,转移到自己的身上…这些,足够她平平安安生下子嗣了。
  “按瑜主子吩咐的,这药材微臣未曾假手于人, 与山姜姑娘交给微臣的一般无二。”
  孙景配合着她, 明修栈道, 暗渡陈仓 。
  “至于…在太医院留档的…自然是皇上首肯的药方,瑜主子放心。”
  “服了这药,日后,本宫若有孕了呢?”
  孙景明白,她这是在未雨绸缪问他若有了身孕如何同皇上交待。
  便是在御前,他亦未将话说死,应对如流:“这副药虽未完全散了寒药的药性,但毕竟有解药的成分。瑜主子年轻易孕,种种因素加诸,机缘巧合之下…也是有可能的。”
  明丹姝将药包递给山姜,不遮掩避讳于孙景,直言道:“送去与芸娘看过,没问题便与本宫煎服罢。”
  余光,并未错过孙景的讶异。
  “你一定是想问,本宫如何得知寒药的事?”
  “微臣不敢。”
  明丹姝展颜,孙景游走于她和皇上之间,八面玲珑的本事自然不容小觑。
  沉吟片刻,忽然问道:“孙景,周琴是谁的人?”
  “微臣只知她是臣失散多年的胞妹,其余一概不知。”
  孙景不妨她此问,面上一闪而过困惑,不卑不亢继续道:“想必瑜主子也调查过我兄妹二人的身世,便该知多年不见,周琴与微臣并不亲近。
  “是吗?” 明丹姝见他神色并不作伪。
  亦如他所言,她的确是命程青山在宫外查过周琴与孙景多年来的经历,孙景自江阳老家入宫后便一直跟在赵松茂身边,在太医院中做学徒。
  而周琴,也如她所言,长在烟花之地,逢太后选调乐女之机入宫…至于到底是何人送她入宫,却查不出头绪。
  “是。”
  明丹姝恐多问打草惊蛇,搁置不议…忽饶有兴致提起另一桩来:“寒药之事,你为何事先并未知与本宫?”
  “瑜主子并未问过微臣。” 孙景不卑不亢,说得理所应当。
  “微臣听师命帮相瑜主子,可若涉及圣意圣躬,微臣亦不会多嘴半句。”
  “你师傅的老路,可不是那么好走的。”
  太后将孙景引荐给她时,曾提及与赵松茂的故旧之情,凭只言片语可推得些旧事过往。
  “师傅所作所为,只为其心而已。” 孙景跟在赵松茂身边多年,自然不会一无所知。
  只是眼下不知瑜昭仪所知多少,含糊带过。
  犹豫片刻,顿了顿,直言道:“微臣相帮娘娘,师命只为其一,亦为所在意之人。”
  “你在威胁本宫?” 明丹姝挑眉,漫不经心言笑道。
  周琴在她手里,孙景自然从方才相问当中听出了蹊跷。
  “微臣不敢。” 孙景冷眼旁观这许多日,眼前这位主子事事身涉其中,却片叶不沾,绝非善类。
  心念微动,软硬兼施道:“周琴是臣妹,无论她恨臣与否,其半生飘零皆受臣之累…若其犯错,还望娘娘…手下留情。”
  “皇子诞生之日,便是周琴出宫之时,如何?” 明丹姝递了台阶给他。
  孙景主动提及周琴,何尝不是在示弱博取她的信任。
  “微臣谢恩。” 心满意足,孙景叩首退下。
  夹在皇上与瑜昭仪之间,这墙头草岂是好当的?他五分是为周琴,五分在为自己留退路。
  当年太后与师傅谋逆毒害先皇之事,终究是个隐患…
  他为医者虽欲诚心侍奉君上,可将来之事谁又说得准,万一东窗事发,难保皇上清算时牵怒于他,总要为自己留出一条生路。
  “主子,皇上今夜往翠微宫用膳。“ 孙景走后,山姜入内回禀道。
  “柳新沂…” 明丹姝喃喃,倒是个意想不到的人物。
  她本以为祁钰会给张婕妤几分体面,毕竟张昭是如今朝上出身清白且正得用之人…
  “你传信到瓦寨,让表哥查查抚远伯在军中的势力。”
  “喏。”
  “若是方便,且再查查柳新沂在闺中时常与何人往来。” 这寥寥数面之交,明丹姝总觉得柳新沂的表现…太过懦怯。
  泥人还有三分脾性,何况是京中伯府养出来待选入宫的女儿。
  又嘱咐山姜道:“毕竟是内宅之事,不必勉强,只浅浅探上一探便罢了。”
  父亲留下的势力分瓦寨与承平票号两股,承平票号的黄白如今被祁钰和徐鸿同时盯着,不好再有什么动作。
  瓦寨能人虽多,可真正得用之人不过半数,能安插进京中高门大户里的暗桩更是轻易动不得。
  “奴婢明白。” 山姜心领神会,主子欲稳扎稳打是对的。
  明丹姝抬眼看着院中树上的桃花开得层层叠叠,忽觉有些讶异有趣。
  景福宫一花一木都是先孝颐皇太后亲手布置,却不曾想那样一位能文能武的坚毅女子,竟会喜欢这妖冶浮艳的桃花。想是…她与始祖黄帝,当真两情缱绻…
  思及祁钰于床笫之间信誓旦旦,所谓入幕之宾唯一人尔,唇边的笑意有些讽刺…
  他心动又如何?若是一国之君因那点子虚无缥缈的男女之情,便朝令夕改,她才要担心祁钰这个盟友的可靠。
  帝王之爱多朝秦慕楚,欲以男女之情互相牵制,筹码还是太轻了…
  经明家之祸,她清楚,无论荣耀声誉、天下大义,不过是人君驭臣的幌子。
  刀锋悬在头上时,虚名抱负百无一用,唯权位让人心安!
  翠微宫,取葱鬱葐蒀,望之谸谸青翠,气如微之意。
  可其宫中院落景致却与称谓不甚相符,两棵挂着稀稀落落绿叶的槐树,凄凄惨惨几朵小白花悬在枝头。
  柳美人陪嫁入宫的贴身宫女云苏端着内侍省才送来的簇新锦缎,看着尚且不比家中好上多少的西侧殿,入内再瞧没精打采倚在镜前发怔的主子…
  “姑娘!宫里都是拜高踩低的,前些日子都没人搭理咱们,今日皇上才说要来咱们宫里用晚膳,便有人上赶着巴结!”
  见她仍是心不在焉地摩挲着挂在胸口的那块玉佩,怒其不争道:“您可要一鼓作气,再不能恋着以前的…”
  “闭嘴!” 柳新沂声音里带着哭腔,与在外卑怯软弱的样子判若两人。
  “姑娘…” 云苏自幼跟在她身边,柳新沂的心事从来瞒不过她。
  蹲在她身前,环顾四周无人,柔声劝着:“老爷说了,只要姑娘在宫中过得好…”
  “过得好?” 柳新沂看着镜中的自己,颤抖着手抹去面上的泪:“他何曾在意我过得好坏!”
  她的娘亲、亲事、在意的人,都是抚远伯府用来拿捏、比她就犯的绳索。
  “姑娘…没有退路了!” 云苏一边柔声细语安抚着柳新沂,熟稔地替她净面、绾发…
  怀璧其罪,姑娘美貌早慧,也因此被家族看重培养。许多年来皆是如此,歇斯底里哭过后,含笑带泪无从反抗。
  “你替我梳头吧,我自己来。”
  自进宫后,柳新沂脱离家族的监视掌控,言行自由了许多,竟意外感受到别样的生机新意。
  她放下细腻粉嫩的桃花粉,转而拿起粗涩的铅粉,慢慢遮住修秀美的面庞,使自己看上去苍白羸弱。
  “主子,你这是…” 云苏知道姑娘从小便是个有主意的,嘴上好言相劝着,听话替她梳了个看起来有些老气的垂髫分肖髻。
  “宫里最不缺的便是女人,以色侍人又能得几分长久…”
  这几日里,柳新沂看得分明,无论是宫里的旧人,还是新选入宫的秀女,都是前朝博弈的工具。
  “只有那位瑜昭仪…”
  皇上对吴秋乐的态度,还有吴秋乐对那位瑜昭仪的嫉恨…都在昭示着瑜昭仪的特别。
  “姑娘想投靠瑜昭仪?” 云苏前些日子在玉梨宫,也留意见贤婉仪衣着举动都在学着瑜昭仪的模样儿。
  不置可否,柳新沂又讲□□覆在了唇上一层,显得面色愈发地寡淡,自言自语:“在权势面前,男人的那点宠爱,轻如鸿毛。”
  作者有话说:
 
 
第71章 折柳
  祁钰往翠微宫去的路上路过景福宫, 酉时一刻宫门尚未下钥,老远便能闻见隔墙送来的桃花香气。
  脚步顿住…探头见主殿内只书房点了盏细灯,踌躇不前。
  她得知寒药的事, 想是伤心的…这样不声不响忍了下来, 却比同他吵闹一番更令人窝心。
  “儿臣给父皇请安!” 祁理下学回来,远远便见御驾停在门口,出声问安。
  祁钰不妨他在身后,被吓了一跳。
  揉了揉他额发,问道:“你母妃这两日可好?”
  “儿臣不知。” 祁理不明白这其中有何缘故,实话实说:“昨夜儿臣到主殿请安便未见到母妃, 今日早膳亦是黄姑姑端到儿臣殿里用的。”
  “理儿…” 院灯亮起,明丹姝拂门帘走出来,见到他, 不咸不淡规矩请安:“臣妾见过皇上。”
  她在生气…祁钰眉头锁得愈发紧。
  轻叹一声, 放下身段赔上几分小意:“朕来陪你用晚膳。”
  子嗣之事, 他一时半刻尚不能承诺与她什么,索性大事化小, 暂且搁置不提。
  “皇上…” 梁济出声提醒。
  说好了今晚到翠微宫用膳的,怎得绊到了这。
  “皇上莫教柳美人空等了去。” 明丹姝云淡风轻勾唇,拉着理儿越过祁钰转身离开。
  “丹姝…” 她从来皆是宜喜宜嗔的娇软性子,祁钰哪里见过明丹姝如此…嘲弄冷淡。
  他拉住丹姝手臂将人往殿中带, 示意宫人将二皇子带下去,“你在与朕置气?”
  “臣妾不敢。” 说着不敢,却字字皆是埋怨。
  明丹姝拿捏着分寸,挑拨着祁钰的情绪。
  一味地温柔顺从能让他怜爱, 可时间越长, 随着她权位愈高, 祁钰心里的愧疚便会越少。
  她要让祁钰,在自己身上倾注更多的情绪…
  付出得越多,越在意,人之本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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