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看向阮萤初:“要让里州的女孩子,也能到学堂读书。”
她说完,阮萤初和柳氏都笑起来,池月瑶不用回好不好,她们三人相互看过对方,就默许了这个共同的心愿。
从客栈出来,阮萤初和池月瑶约好这几日修缮济善堂的事宜,重整先外后内,柳氏那边提供了她们没注意的细节,柳氏的有心比她们想得更周到。
修缮济善堂期间,阮萤初数十天早出晚归,王府能用的人都被她叫来帮忙,刘叔对修缮经验足,留在济善堂给施工的工匠说明用意,调整不够满意的地方。
阮萤初和池月瑶走访里州,把急切需要帮忙的群体亲自看望一遍,接着召集来西南各州的济善堂堂主,在里州住上三日,把各州布善的规矩修订一遍,行事中总要有把尺子量好分寸,定期都见一见面,各州拥有的人际和筹捐的账目,可以融通救急的地方不要浪费。
送走各州堂主后,阮萤初心里渐渐有了底,各州在做的都是布善,筹捐是唯一募集钱款的方法,她要在里州的济善堂把筹捐变得不唯一,成功后济善堂能惠及的人群会越来越多。
济善堂不同往日,夫人群内一半被吓走,一半主动找上阮萤初,家中的绸缎生意可以把加工的活分到济善堂来,给老弱妇孺领到酬劳,再有不识字,不会绣工的人,还能派师傅来教学。
有酒楼,有药材研磨,有书商装订,夫人们拉来的活计不再止步于一类,当她们再聚在一起,聊起手里谈好的价钱和能分到的活计份量,说起来头头是道。
偶有空闲喝茶的功夫,阮萤初叫上池姐姐和柳氏一起,她们在一块对账目筹谋划策盘算,临时起意吟诗作对,当说起自家夫君,调笑起来谁还顾得上讨好,周转在济善堂被里州百姓赞不绝口的女子们,有了一方天地供她们施展。
今日聚在一起聊完酬劳,有人提议:“济善堂看起来已有商会雏形,我们何不自己商贸,不用再给他人做工。”
池月瑶对商贸还算清楚,其中的难题是:“西南商贸的商道固定了马帮,男子马帮断然不接女子的货,而其中一支女子马帮,因为人少,只走马帮内自己人的货。”
“那我们有人加入,是不是就能接洽起商贸来。”阮萤初听明白话,还不知道女子马帮是何许人来的队伍,她想得简单,没有人就加入人。
池月瑶摇头笑了笑:“要加入女子马帮,先要她们同意你加入,再有骑马射箭的考验,通过了考验才能进去。”
骑马射箭阮萤初一窍不通,济善堂能抓到的机会都是大家一点点挤出来的生机,有一丝希望,她不想放弃。
济善堂维持给里州商户做工的日子不会一直高枕无忧,要走一条更远的路,需要济善堂更勇敢决断,酬劳能赚到的更多,有了扩展的希望,筹捐布善做起来更加水到渠成。
“我去见一见她们。”阮萤初坚定语气,夫人们都觉得无稽之谈,她们没人习武到能接受骑射考验,随着阮萤初一说,也只当她说说而已。
◉ 第43章
池月瑶看阮萤初说得认真,等夫人们散去后,她问:“萤初妹妹真要去见女子马帮?”
“要见,明日就去。”阮萤初眼睫扑闪,十拿九稳朝池月瑶笑着说道。
池月瑶想想:“我陪妹妹一道去看看。”
她把女子马帮在里州能打听来的事和阮萤初说了说,最早一批女子马帮只有三人,她们是里州山寨内的神秘族人,十年前里州天灾,地动山摇中山寨族人覆灭,民间都说远处爆发红白光圈把里州城黑夜照成日月交相辉映,巨大的声响后一座小山被移平,山寨内无人生还。
后来过去两天,有农户看见移平的山地中走来人,是三名女子,骑在狼背上,身上裹着树皮蓑衣,头发高高竖起,三个人脖子上挂着一串野兽牙齿,带着三匹青眼黑骏的狼朝里州城内走来,狼背上的女子怀中抱着一截树枝,三人扔出树枝,便打晕了城门将士,大摇大摆进了城中。
“进城之后呢?”阮萤初听得入神,要是女子马帮是如此野性的女子,她去一趟只怕凶多吉少。
池月瑶本打算停下,想阮萤初不感兴趣她的道听途说。
看阮萤初还想听下去,又把被传遍不知真假的事情告诉她。
农户是唯一见过三个女子的人,进到城内后,她们就跟消失一样,没有人再看见过她们。直到三年前,城内有了一队女子马帮,在商道上见过她们的人都说女子马帮队伍里走货的女人脖子上,挂着一串狼牙项链,她们头发高高竖起,一箭就能击穿巨石。
商道上的马帮借着传说,对这群女子队伍三分忌惮,没人敢出来口舌行走商道的女子有何不妥,这支女子马帮留存至今,人员越来越多,规矩仍然是只走内部人的货。
池月瑶说完,阮萤初对这支女子马帮很是佩服,无论传言真假,她们存在于男子横行的商道上,杀出属于她们的队伍,是一件不简单的事情。
“池姐姐这么说来,我更想去看看了。”阮萤初言下之意是去意坚决,池月瑶愿意陪她去,对济善堂来说是好事,不要生出什么过节就好。
这支女子马帮的居所,在里州话本书屋内,一条长廊直通尽头就到门口,这家书屋很少文人光顾,只卖话本子,文人抹不开情面,其他书屋还有诗经雅赋挡挡,揣上几本话本子没人在意,专要奔着闲书来,都是跑腿的家仆多。
第二天一早醒来,阮萤初来到书屋门口,她和池月瑶手挽着手走过被话本子塞满的长廊,一扇小门打开后,里面别有洞天是一个大院子,正对面的屋前挂着一块牌匾,写好马帮三个字。
“怎么没人啊?”池月瑶看看各个屋子门锁紧闭,能去的只有正对面这间,但迟迟不见人出来。
阮萤初迈步朝前,要进屋一探究竟,池月瑶拉住她,阮萤初知道要小心,慢下来说:“我们一同进去。”
跨进门内,屋内安静,整面墙的木架上摆着各种干花,用琉璃瓶子封存起来,看上去如同一墙的春夏秋冬,而右侧软塌上,懒洋洋躺着一人,这时翻了个身子:“谁人来找?”
“冒昧前来。”阮萤初急忙转过身,看软榻上穿艳色衣裙的女人支起腰身,她细细打量了阮萤初和池月瑶一遍。
“不是我们的人。”随即转身要继续躺下。
阮萤初直说:“我们前来,是想加入马帮。”
“可有熟人在内,可是当家的举荐,什么都没有,就回去吧。”女人背朝她们一步一扭腰地走,不太耐烦地打发人。
池月瑶和阮萤初低语:“应是加入的条件,是有马帮内的人举荐。”
“池姐姐,咱们都来了,总要试一试。”阮萤初走到女人面前,脑袋里回忆起遇见过最凶的女人,是宫里太子哥哥身边的嬷嬷。
她扬起头,抬手拍在桌台上,力气只够拍起两粒瓜子,瓜子弹起落下,阮萤初说:“马帮不应靠本事说话,还是这好马帮,是弄虚作假的好?”
话说完,女人抬眼哈哈大笑起来,她用两根手指挑起阮萤初衣袖,看她细弱的手腕,完全没被阮萤初的话激到,轻蔑说:“王妃就不要来这里找乐子了。”
“你识得我,就算给段王府一个面子,也要让我试试再说。”阮萤初拿开手,放在身后。
女子突然爽快:“好啊,好久未见段王,到时候他一定要来。”
阮萤初和池月瑶走出来,这时阮萤初才抬起手,拍桌子可太疼了。
“萤初妹妹现在用起自家夫君,已经得心应手了。”池月瑶取笑她方才搬出段王府的架势,阮萤初揉着手,不以为然。
她苦恼的是答应了骑射考验,听屋内的女人讲,加入马帮的骑射考验,不是简单的在马上射箭出去,而是要在山间古道中驾马前行,穿行山林中,沿途射中错落挂在树枝上的红布土瓦罐,射中的越多,以取到的红布条数量排首位者,得到进马帮的机会。
女子马帮每月都有一次骑射考验,但三年内能加入的人越来越少,敢上前举荐的熟人,手里是有把握能参加骑射考验的能人,阮萤初和这些人争夺是勉强,再要拿下第一岂不成了白日说梦。
考验的日子在月底,还有半个月时间,瞧刚才女子和段沐宸关系好似认识,既然都用的得心应手了,回去她要和段沐宸问问半个月时间,能不能拿下一个第一。
“不是都说里州无人不识段王府,借我用用也无妨。”阮萤初故意说得张扬,这话她来说有意思,她本就是王妃,何须借来,就算抢来,夺来,请来,都是理所应当。
回到王府中,上一次和段沐宸长久照面还是在庆功宴上,她忙于济善堂的事,只在朵红嘴里听闻王爷的手上伤口结痂,不用再缠布,受伤那只手的手臂可以拿些轻巧的物件。王爷闲不下来,拿了木棍挥动耍弄,被清风追着拦下来,看样子恢复的很好。
她今晚要在王府和段沐宸一起吃饭,难得的像以往段沐宸奔跑武场,无暇顾及府内还有夫人,猛然要一起吃饭,阮萤初还着急起来。
见到段沐宸,她早已经坐在桌边,迎口喊他:“王爷看起来神采奕奕,气宇轩昂,伤口没事就太好了。”
眼巴巴看着段沐宸嘴角抿了抿落座,阮萤初招呼他先吃饭:“鸡肉好,补身体,鱼肉也好,对眼睛好。”
“王妃这么忙,还有时间陪本王吃饭。”段沐宸未动筷,他碗内被阮萤初命丫鬟夹了满满当当的菜肴,段沐宸要逗逗她,他知道阮萤初忙济善堂的事情没日没夜,光王府内走动去济善堂的家仆护卫,每日都来回二十余人。
阮萤初双手托着脸颊:“王爷立下赫赫战功,我怕来陪王爷吃饭打搅了王爷的好心情。”
“王妃心情不好,是因为济善堂的事?”段沐宸把甜口的豆腐卷夹到阮萤初碟子上,他吃这套,绝不是因为话,是眼前双手包住小脸,欲语还休的阮萤初眼睛挤成圆圆一颗珠子看他,他心软了。
阮萤初放下手:“王爷可认识城里的女子马帮?”
“一年前见过。”段沐宸抬头,认真回想一年前商道重修,女子马帮走货的商道暂且不能用,挪到其他商道的时候,带头的一支老马帮唯独不愿意接纳女子队伍。
段沐宸当时帮了女子马帮,让老马帮不再拿商道走货的话语权,所有马帮都可在西南商道上正常走货,讲得是公平,不分男女。
阮萤初又问他:“王爷对骑射了解,练多久可以到王爷的水平?”
“本王没练过。”段沐宸说的实话,他上马便会,拿弓次数多了,手劲更加稳健。
难道还讲天赋,阮萤初眼眸低垂:“那一般护卫的水平,练上半月,也该可以了吧?”
“听护卫们聊过,不善骑射的人有骑马要一年的,也有一个月就熟悉的。”这断不是阮萤初会和他聊起的话题,段沐宸疑惑:“谁要练骑马射箭用?”
阮萤初瞥了瞥嘴:“我。”
她把去女子马帮的经过讲过段沐宸听,段沐宸听后思索一番:“靠拿红布取胜,半个月倒不难。”
“王爷此话当着?”阮萤初身子探朝段沐宸的方向,
段沐宸点点头,如果是他教的话,自然能做到。
“大丈夫一言既出。”阮萤初站起来,因为听到希望的话喜上心头,手无意搭在段沐宸肩上看他,段沐宸站起来往后退了一步说:“决不食言。”
“多谢王爷。”阮萤初蹦蹦跳跳往前,双手揪住段沐宸在手肘处的衣袖布料,和段沐宸约定好:“明日,明日早上在院内,王爷不要忘记。”
等段沐宸答应好她,两个人终于坐下吃饭,用膳间阮萤初给段沐宸讲了半个月来济善堂的事,段沐宸在一旁听她说,他的王妃描绘了一幅在西南的大好光景,有一刻段沐宸想,阮萤初喜欢了这里,会不会也会慢慢喜欢这里的人。
◉ 第44章
阮萤初特意叫朵红提早两个时辰叫她,她以为起的够早,推开门时,段沐宸已经在等她。
“王爷好早。”阮萤初用手心遮住半个哈欠,她的用功是起个大早,没想到教她的先生比学生还认真,才刚亮完的天,寒气未退,段沐宸已经拿着两根木棍在手里。
他递给阮萤初一根,拿来木棍是他昨日的想法。阮萤初骑马是要人牵马前行,射箭的弓箭自身就重,阮萤初拿起来都费劲,更不要说一边控制马的速度,一边拉弓射箭。
要取下布条,扔短箭敲碎瓦罐一样可以,并且同样叫骑射。段沐宸先拿来手中的木棍给阮萤初熟悉重量,过两日扔出短箭时,力道阮萤初就能接受。
“木棍?不骑马也不拿弓箭?”阮萤初打量手里木棍。
段沐宸把他想的和阮萤初说:“王妃骑马和射箭都未曾真正接触过,只要练好木棍,用投掷短箭的方法,驾马到瓦罐周遭,击碎陶罐便可。”
“这是取巧。”阮萤初听明白段沐宸的话,要她通过扔出短箭,都不用拉弓射箭就能拿下红布条,女子马帮的人只会笑话她,这是比赛,要输要赢她都要和别人一样。
她找段沐宸帮忙,占了段王府的名头才有了参加考验的机会,昨日女人瞧她金枝玉叶的样子,只认为她是闹着玩,阮萤初昨日说的虽然是气话,可她别扭起来的原因,是段沐宸也觉得她不行,还没开始教她骑射,就帮她想好能拿下红布条的法子。
“是,这样王妃就不用练拉弓射箭。”段沐宸的话火上浇油,他不想阮萤初骑马射箭吃苦受累,想了能最轻巧的办法,献计一样呈上来,没看见阮萤初半点笑意。
阮萤初把木棍递给段沐宸:“王爷要是觉得我学不会,就不要教我,我会找其他人来教。”
“本王不是……”段沐宸话还没有说完,木棍塞到段沐宸手里,阮萤初走到门口,喊来路过的护卫,护卫一脸不明状况的神情,战战兢兢等在王妃和王爷中间。
阮萤初问护卫:“你叫什么名字?”
护卫哪里敢抬头,更不敢答话,看向段王求救,段沐宸便说:“回王妃的话。”
“回王妃,属下叫李点。”护卫低头回应。
阮萤初让朵红拿来弓箭放到护卫面前,问他:“李点,你可会骑射?”
李点又不敢说话,不知道要说会还是不会,段沐宸走过来,清楚阮萤初生气他,让李点退下,来和阮萤初说:“是本王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