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院甚尔怔了一下，打量了她一会儿，同样伸出手回握：“……束缚成立。”
只是，还没等端木瞳松一口气，他忽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不怀好意的微笑。
“啊，对了，有一件事我有点在意，无论如何都想搞清楚。”
男人的表情犹如猎食的猛兽，碧绿的瞳孔紧盯猎物，让人背脊发凉。
“所以，在开始工作之前，容我冒昧地问一下吧。”
“你，跟禅院家有什么关系？”
“！？我不是很明白您的意思……”端木瞳一惊，下意识地想要抽回手，却发现甚尔的手像铁钳一样牢牢握住，让她抽不开手。
他果然发现了……不，刚才应该只是试探，但她下意识的动作却反倒让他确认了结果……现在否认也已经晚了，怎么办？好像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的说辞。
“也不用想着怎么说谎，我可以从你身体的情报中觉察出来。”似是察觉到她的小心思，禅院甚尔恶劣地笑了，“需要我说明一下原理吗？你刚才的心跳快了，另外咒力波动也有点大……”
似是想到什么，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地上的咒灵――果不其然，已经又变大了一点。
“那个……我紧张时咒力容易泄漏。”在男人不善的注视下端木瞳尴尬地挠了挠脸，讪笑着说道。
“呵呵，你这个应该叫侧漏了吧？”
“哎呀！甚尔君你这样是要被女孩子讨厌的吧！”
“咳，请不要转移话题。”禅院甚尔忽而语气一转，“……或者，你也可以先告诉我你的名字。”
“端木瞳。”不清楚他究竟猜出来多少，但对于他的问题也没敢撒谎，端木瞳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了。
禅院甚尔思索了一会儿说道，“我对这个名字没有印象，你又没有说谎……是隐瞒了部分事情吗……比如，另一个名字？”
“你刚才心跳加快了半拍……是被我猜中了吗？”他轻哦了一声，露出势在必得的表情催促道，“快告诉我吧，虽然我很讨厌跟禅院家相关的，但你也不是主动撞到我面前来的，我可以跟你定下束缚这次不杀你哦――前提是你自己不作死。”
真是作弊一样的五感啊……端木瞳忍不住暗自咋舌：在这样的直觉系面前根本没法撒谎，只能靠隐瞒部分事实来误导他……且不说这么短的时间里她想不出能够不被看破的说辞，光凭直觉她也觉得再拖延下去眼前这个男人十有八九会翻脸杀人。但都说坦白从宽，牢底坐穿。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那么离奇，一般人根本猜不到的吧，她完全可以只说出其中小小的一部分……
――那就，赌一把吧。
“我并没有另一个名字，也不是你想象中的禅院家的人。”装作没有看见某人愈发怀疑的表情，，端木瞳若无其事地强行解释下去，她需要进行术式说明，以便在接下来的战斗中提升一些存活概率。
“如你所见，我的咒力总量非常稀薄，术式也并不适用于战斗。禅院家是不可能看得上我这样的术师的。不过有人教了我一个法子：他让我平日没事时尝试收束自己的咒力。这样当我受到突然袭击时，咒力能自动回流到身体各处，利用这种流动，身体就可以进行自动防御了，当然，这种下意识的操作不可能那么精细，多少会有点咒力逸散出来。” 其实不是别人，而是上辈子的自己借鉴禅院家的【落花之情】术反推出的一种术式，但端木瞳自然不会主动告诉他这些。
“很有想法嘛。”禅院甚尔轻轻咋舌，上下仔细打量了端木瞳一会儿，表情忽然变得有些意味不明，“既然你已经把术式公开了，也该开诚布公一下了吧？”
生死就在下一瞬间了――她深吸一口气，尽量不去看禅院甚尔的表情，因为她害怕自己会因为见到他狰狞的表情而过于害怕，失去反抗的勇气。
“那个交给我反击之术的人……是在我小时候的玩伴，他叫禅院真诚……”
陡然爆发的巨大杀气让端木瞳止住了话语，头皮发麻，头脑一片空白，牙齿不由自主地咯咯打颤着。
会被杀死――在这种清楚的认知下，咒力向开闸的洪水一样从血液里、骨头缝里被挤压出来，迅速地带动着身体肌肉下意识地防御。
“咳咳……”腹部突如其来的剧痛让她全身的咒力流动戛然泄止。禅院甚尔的动作实在太快，她凭本能双手抱着包抵挡在胸前，被阻挡下的一拳却依旧把她打飞出去，只能抱着肚子蜷缩在地上。还得多亏了被强化的身体，她能够感觉出自己只是有些气血浮动，骨头什么的都没有大碍。不过身体里的咒力是消耗一空了，也就是说，接下来如果还有战斗，她就只能凭如今的肉身强抗了。
这时她听到冷冰冰的声音自头顶传来――
“能躲过这一拳，看来这种利用咒力回流的自动防御还是挺方便的一种术式嘛，该说不愧是他吗？”
禅院甚尔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没甚表情地移开了视线。“……姑且今天就这样吧，不过我不喜欢别人在我面前提起禅院家那些垃圾的名字，也最好不要在我面前释放咒力，会被我认为是在挑衅，会死的哦。”
“那恐怕要叫你失望了……”她苦笑着抬起头，对上男人阴晴不定的表情无奈地叹了口气，“我的咒力已经消耗完毕，至少今天以内，再怎么折腾也是不会有泄漏了。”
“……虽然能感觉到你说的是实话，但我也并不是会一个会欺负女人的人吧？姑且别把人看得那么轻啊。”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禅院甚尔发出一声不满的轻啧，不过身上的气息却奇异地缓和了下来。
“端木小姐是吧？我对美丽的女士一向宽容，可以不计较这些――毕竟，任何事与那个家伙扯上关系就不显得奇怪了。谁不知道那家伙就是喜欢收集一堆怪人嘛。”
那家伙指的是谁……该不会是在说禅院真诚吧？奇怪，语气这么阴阳怪气的，她怎么感觉有好大一股怨气呢？
端木瞳还在思索，就听他又恶劣地来了一个转折：
“但一码归一码，如果我的咒灵没能恢复，到时候我可不会怜香惜玉哦。”
――意思就是不把咒灵给他调伏好还是别想活命对吧？我谢谢你啊！
端木瞳顿时露出死鱼眼盯着笑得一脸无良的男人，目光扫及对方健硕颀长的身型时悻悻放弃了内心吐糟，老老实实地与这位临时插档的客户交流情报。
她并不介意对自己的能力作详细说明，这类似于一种术式公开，可以提高她待会儿的工作效率――作为一个社畜，简单效率是她引以为傲的职业素养。
“鉴于我的咒力恢复需要时间，我们先说明一下我的能力吧。我的术式是强化类的，通常的使用方式是在战斗中临时强化自己的身体，类似速度提高、力量变大之类？但如你刚才所见，我的咒力总量太过稀薄了，这种小幅度的强化在战斗中并没什么用。于是我给自己定立了咒缚，只要咒力像普通人那样完全地被束缚在体内，就能对rou体天赋进行永久性的强化，这种强化效果虽然微弱，但长年累月的积累，就能让身体素质得到显著提升……甚尔君你那是什么表情？”
“……我现在相信你真的不是从那个地方出来的了。”
“？”
禅院甚尔表情微妙地看着蹲在地上检查咒灵的女子，无论是这毫不淑女的仪态，还是满不在乎的表情，都透露着与禅院家风格格格不入的陌生感，但咒力的运行方式以及偶尔流露的情态又有些微妙的熟悉感……总之处处都是违和感，让他忍不住拿话试探。
“非禅院者非术师，非术师者非人。只要是在禅院家待过的人都知道这句话的吧？那么像拿咒力去换rou体天赋这种事……岂不是在禅院家脸上扇一个响亮的巴掌吗？真不知道那群家伙知道了会是什么表情。”
“那也得他们知道啊！”端木瞳的注意力大半在咒灵身上，不甚在意地回应道：
“你看，我的咒力量真的很少啊！连自己的术式都无法很好地填充，用在战斗中也只够接下你一记攻击，这样根本派不上什么用场嘛！与其白白浪费在这种没甚大用的临时强化上，全部用来提升我的rou体天赋性价比不是更高么？”
况且这句所谓的禅院家的信条从语法上就狗屁不通，不知道是哪任家主在附庸风雅，勉强凑成的对子，真要去较真岂不是在浪费自己的脑细胞？再说了，禅院家那群老古板放的屁关她什么事？
端木瞳不以为然地想到，抬头看到禅院甚尔的表情顿时心里一紧，明白自己可能哪里没有伪装到位又引起了对方的怀疑，于是她装作不经意地将话题扭转了方向。
“接下来我要说的，可是关键了。”
“我的咒力逸出身体后可以被收回，但如果周围有咒灵，会被咒灵吸收。我试验出的有效范围是10米以内。如果现场存在多只咒灵，那么直线距离上离我最近的那只咒灵具有优先权。至于咒力泄漏之后为什么能被咒灵吸收……我的回答是不知道。”
“不知道？”
“对呀，就是不知道。”面对对面投来的怀疑目光端木瞳理直气壮地回答道：
“我又没那个财力弄到什么研究设备，也没什么咒灵能拿来做实验，能够搞明白咒力生效的范围、对象数目以及效果就已经很不容易了，怎么可能弄明白原理嘛！”
她确实对追根究底没有兴趣。
咒术师们是一群疯子，这是所有知情者的共识，毕竟负面情绪才能产生咒力。而她没有那么疯，在明知道继续深究下去可能会发生很可怕的事情时她就止步了，并且转身从那个世界逃了出来。
“该说不愧是那家伙身边的人吗？”禅院甚尔轻嗤道。
“？”
“没什么，请继续说明吧。”
闻言，她再度将注意力集中在咒灵身上，“我可以调整自己想要强化的方向，像这样直接接触咒灵，就可以把咒灵作为我身体的延伸部分进行调伏。例如增强咒灵身体的硬度、速度等等基础的身体素质都可以进行强化。”
“还有其他的强化方向吗？”
“唔……提升咒灵的智力？”端木瞳眨巴着眼，故作可爱地歪了歪头。
“别把我当那些蠢材糊弄啊，端木小姐。”禅院甚尔轻哧一声，露出不善的眼神，“你应该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的对吧？”
端木瞳撇撇嘴，好嘛，她也就是想试试能不能搞个简单点的活，果然每一个黑心甲方都是不会让人偷懒的。
“对术式的强化也不是不行……我没有在咒灵身上试验过，但就我自身上研究得出的结论：术式强化的程度与方向是不可控的。”
她打开背包拿出纸笔给他比划起来，“如果把每一项身体素质满值设定成10，我输入咒灵体内的咒力量可以将单项数值提高2~4点。可以平均分配给同等的项目，例如速度、力量、柔韧性之类的算作同等单项，单项数值的提升效果是可以被平均分配的。而如果将这份咒力全部用来提升咒灵的术式，咒力会拓宽这个术式，根据术式的复杂程度，拓宽的是术式的哪一部分是不可控的。以收纳这个能力为例：可能会提升收纳空间的大小，也可能会提升收入/取出物品的速度，也有可能提升的是收纳空间保持物品新鲜程度的时间……如果运气不好，强化很可能会落在一个不太有价值的方面。就我个人的建议，不是欧皇请不要进行尝试呢！”
――以她对禅院甚尔这个人的非酋程度的了解，如果选择强化咒灵的术式能力，妥妥会歪到很奇怪的地方去好么？
端木瞳也不是好心替禅院甚尔避免损失，而是以她对这个男人的了解，万一强化歪了臭男人铁定会把锅抛回她头上的好么？
“端木小姐你这样的说话方式，一定有客户提过抗议的吧？”禅院甚尔不爽地嘁了一声，不过倒也没有提出异议，显然他对自己的运气也不是没有自知之明，仅考虑了片刻就决定将主要的强化方向定在速度上。让端木瞳有些惊诧的是，他额外要求把智力也提升一点……切，刚才还表现得那么不屑一顾，结果不是还觉得这个咒灵蠢么？
由于一方顾忌另一方强大的武力值而一味顺从，两人又一起转移到一间高级酒店的餐厅继续交流――基于禅院甚尔说，除去强化咒灵的条件，只要端木瞳招待他吃顿大餐这件事就一笔勾销。端木瞳只能捏着鼻子摸出钱包，跟着他来到了一家高级酒店。
在吃饭时讨论业务也是一种成年人间的社交，基于两人之前的交流都很是丝滑，端木瞳想着今天这事也就算过去了――结果在谈及报酬时禅院甚尔就又跟她杠上了。
“甚尔君，那个……我想你知道市面上强化咒具是什么价格对吧？”
“唔？百万起步吧，你问这个干什么？……你不会还想要报酬吧？”禅院甚尔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随即想到了什么似的，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这不是你搞出来的麻烦吗？丑宝可是我吃饭的家伙，没有它我最近的活都得推掉，难道不应该是你向我赔偿误工费吗？”
端木瞳一个后仰，一时间甚至忘记了害怕，悲愤地冲眼前这个还在吃她白饭的小白脸大吼道：
“可难道不是你先跟踪我的吗？……好吧，就，就算是我没控制住……可我也请你吃饭了呀！你说过请了这顿饭就跟我一笔勾销的！”
也许是声音有点大，附近几桌的人都投注来异样的目光，以两人的听力，隐约能听见“小白脸”、“吃软饭”之类的字样。
在禅院甚尔杀人的目光下端木瞳的气势又萎靡了下去，但一想到昂贵的房租以及严厉的上司，她咽了咽口水，还是鼓起勇气跟他对峙。
“可，可是这样的强化至少需要一个星期，期间我不能走开，我，我的工作要是缺席那么多天铁定要扣工资的啊！另外，我还需要根据强化的方向添加一些材料，这些材料可不便宜……喂！你别扭过头去装听不见啊！我跟你说不可能！杀了我也不可能！我没有存货，一滴也没有……肯定得你自己去找啊！我又没有钱和门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