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总以为我心有所属——岁既晏兮【完结+番外】
时间:2023-03-17 12:59:04

  “……”
  “昔年长安遭那胡贼屠戮,是段将军率部来救,天子才得以南狩归来,此乃大功,段将军也得封柱国。”
  “如今使持节都督幽、云等数州诸军事、又任幽州刺史,屯兵东北,北地胡人闻风丧胆,是朝廷倚赖的重臣,配他也不算辱没了娘子。”
  谢韶:“……”
  她倒不是奇怪玉簟这突然转变的态度(当然这也挺奇怪的),而是,“你从哪听来的这些?”
  谢韶因为“失忆”,平常都很有意识地留意周遭信息了,却也没知道得那么清楚。
  玉簟这可倒好,简直详细得像是背资料似的。
  玉簟像是被一下子问住了,她支吾了一下才承认,“婢子这几日在外面让人跟段将军麾下的将士打听的,还有些是听他们闲聊。”
  谢韶忍不住怜爱地看了这小丫头一眼:你瞧着段温身边带着的那几个人像是嘴碎的吗?而且谁闲着没事儿会聊这些东西?说说上司的八卦还差不多。
  小丫头明显被当成传话筒了。
  谢韶有点哭笑不得:这算什么?拐着弯给她递简历?
  玉簟小心地打量着谢韶的神情,见她没有生气的意思,才接着,“娘子您往好处想,段将军虽然出身有瑕,但是家中的关系简单,也没有那些个通房搁着碍眼,娘子也不必想着一入门就费心去敲打。”
  谢韶被说的愣了一下。
  虽然她一开局就面临着谢家那花团锦簇的后院,但是谢父风.流归风.流,却将嫡庶分得特别清楚,妾生的那群姐妹都已经算是谢氏血脉了,却也就只有谢芝椿能在她面前露上一面,至于妾本人那就更不必说了,在谢韶这边根本没有存在感,搞得她都快忘了这是个合法的一夫多妻社会。
  想想谢家后院的生态,谢韶觉得更准确的形容是“一夫一妻多妾”。
  而那些妾室,别说郑氏了,恐怕就是谢父本人都不怎么放在心上。
  想清楚这点,谢韶不由从心底泛出点不舒服。
  但又说不清到底是哪里不舒服,只觉得心里堵得难受。
  玉簟也察觉了自家娘子的兴致不高,连忙住了嘴。
  她私心里自然是觉得自家娘子这样的神仙人物不是那么个只会打仗的粗人配得上的,但是就如刘婆婆前几日点醒的,娘子既都要嫁了,还是远嫁到别人的地盘上,难不成真要和夫婿两看生厌、郁郁寡欢一辈子吗?
  就她这几日见的,段将军虽是行事冒犯些,但是待娘子还是好的,不管是路上的关切照顾、还是送琴还是送曲谱,都是将娘子放在心上了。至于行事作风,北地的风俗自来要开放许多,总不比长安规矩那般繁多,想来对方也非有意。
  玉簟本来见娘子像是与段将军相处还算合宜,才开口说了几句,但是见娘子现在的模样,却好似前些时日只是强颜欢笑罢了。
  是了,当年的滋水之畔,翠竹荫荫、曲水之亭,哪有那么容易忘却?
  听到一声哽咽抽气的谢韶:?
  怎么回事?怎么又要哭了?!!
  *
  段温这几日没在谢韶跟前露面,倒也不完全是为了信守那句承诺,而是有些东西一旦撕开了一条口子,想要再收回去就难了。
  按照段温本来的打算,这一路上他怎么也要装一装的,再如何也要等把人彻底带到自己的地盘上。只是现有陶智那桩事,后又见谢娘子对他一派漠然,他多少有点压不住脾气了。
  段温清楚地知道谢娘子是决计不会喜欢他的本性。
  谢娘子似乎不记得那些了,但是段温却记得很清楚。
  他知道她不喜欢见血、厌恶杀戮,别说看见京观了,就是城楼上吊了个人头,她瞧见都要难受许久,还总是见不得人受苦。
  北方这地界都已经乱了许多年了,大灾、兵祸、疫病,一个也没少。有些事情早都是看惯了的,可偏偏落在她眼里,这都是不应当。
  那她眼里什么是“应当”的呢?
  是该人人都吃饱、有衣穿、有地方住。
  其实一开始的时候,段温还以为自己是邪祟上了身。
  毕竟他这种人早就被人恨毒了,不知道多少人背地里想要咒死他,出现这种事一点也不奇怪。
  但是没过多久,他就因为这个想法发笑。
  邪祟?他才是那个“邪祟”还差不多。
  这怕不是天上哪个马虎的小神仙睡着了,才把魂儿投了他的身。
  她并不这么觉得,而是管这叫“精神分裂”,还是“双重人格”?
  总归以为他们是一个人。
  但是段温可从来没这么觉得过。
  他修身养性个八百辈子都养不出来这么一副菩萨心肠。
  他甚至瞧见有人把猫吊起来耍都要生气。
  可要知道,这年头吊着人一刀刀放血的都不少。
  当然,段温从来没说过。
  一开始是因为不知对方底细而生的警惕,后来么,他觉得这样不也挺好的?
  他身上杀孽那般多,即便是“自己”,也被她嫌弃着,倘若她知道弄错了,必定要走的。
  段温却从来都没打算放走过。
  他暗中遣人寻了不少拘魂招仙的术士,但一个个的不是骗子、就是废物,人倒是杀了不少,到头来一个有用的都没。
  她还是走了。
  和出现一样毫无预兆地消失了。
  段温没想到自己还能够再遇见她。
  在那天宫中见到之后,段温本来也猜想她和谢氏女是不是当年他们二人那样的情形。
  他想,若是真的如此还要麻烦些,他得想想怎么让那谢氏女永远睡下去。但一段时日观察下来,没发现别的什么人,从头到尾只有她一个。
  段温都要抑不住嘴边的笑。
  ——这可真是、太、好、了。
  转世?还是投生?
  段温不在意那些。
  他只知道那原本碰不着又摸不到的天上人,终于落到这烂泥一样的世道上了,在他一伸手就能抓住的地方。
  *
  谢韶最后还是没有等到再次刷熟练度的机会。
  倒是先等来了护卫将士的禀报:“谢娘子放心,就快到了。前面的凉城虽仍在并州地界,但已经算是咱们的地盘了,到了那就可以好好歇歇了。”
  谢韶听了这话,就知道一时半刻没了练琴的机会了。
  正如那将士禀报的,快到了自家地界,车队的氛围也轻松了不少,变故就在这时候发生。
  谢韶听到了熟悉的兵刃交接的声音。
  这一路来盗匪频扰,本来这动静早都听惯了,连玉簟都不像一开始那样脸色发白。
  只是这次明显不一样,声音逼得太近了。
  近得仿佛一撩开马车帘子就能看见外面的景象,更怪异的是这次甚至没有什么一般拦路的呼号喝叫,只有兵刃交接的金石之声和利器入肉的闷响,间或夹杂着一点压抑不住的闷哼声,显得尤为瘆人。
  谢韶立刻反应过来,这次不是盗匪,而是刺杀。
  她本能地想要出去查看情况,却被反应过来的玉簟死死拉住。
  大约是头一次距离这么近,玉簟一时说不出话来,浑身打着摆子,却仍是苍白着一张脸使劲儿摇头,同时挪着身体挡在了车门之前,想要拦住谢韶这危险的举动。
  车厢外也受了袭击,箭矢钉入木板发出“咄”的声响,玉簟肉眼可见的抖了一下,却立马反应过来、想要扑过来用身体盖住谢韶。只是与此同时,拉车的马似乎被流矢伤了,突然发狂往前奔去,车厢都被带得往后一甩,反倒成了谢韶一把抱住扑过来的玉簟。
  好在这马车附近的护卫还算足,立刻就有人反应过来切断缰绳。
  车厢被惯性带得侧摔出去,车门被甩开,本来在车辕上的护卫也被摔了出去,立刻就有人接替他的位置,探着身进来捞人,“谢娘子!”
  谢韶抬头,外面的厮杀终于毫无遮掩地映入眼中。
  雪亮的刀芒在阳光的反射下有些耀眼,血腥味充盈鼻间。
  几乎在谢韶看过去的一瞬间,侧前方的段温似有所感地回头。
  同时,鲜红的液体喷溅,染湿了他半边衣衫,有几滴溅到了脸上,被他不在意地抬手抹掉。而他身后碌碌滚走的那个球形物体……是一颗人头。
  谢韶近乎直愣愣地看着这一幕。
  恶心、反胃、恐惧……和熟悉?
  作者有话说:
  音音以为自己是个精神病,因为在梦里她是个“双重人格”(大雾)
  做梦一般都是刚醒过来记得清清楚楚,洗把脸、吃个早饭之后就啥都没了,音音就是这样
  她其实不记得“梦里”具体的人事物,只有个大概印象
 
 
第15章 美人恩
  这场刺杀结束得很快,不多时刺客就被全部拿下。
  一行人稍作休整后,就继续往前,很快就到了那护卫先前所说的凉城。
  到了自己的地盘上确实不一样。
  不像先前似的要么宿在驿站、要么野外扎营,再或者低调租个小院子,一行人一入城就得到了凉城所属的雁山郡郡守的亲自迎接。
  这位刁郡守上来就是一个五体投地的大礼。
  当然也可能是被段温这一行一个个杀气未退、身上带血,还拎着脑袋的样子吓得。
  不管实际原因到底如何,对方的招待可谓是殷勤周到极了。
  等到入城安置下来,谢韶终于能舒舒服服的洗个澡了。
  只不过在她身边伺候的并不是玉簟,也非谢氏跟过来的婢女,而是两个刁郡守安排来的大美人。
  早先马车门被撞开,玉簟看见那一片血淋淋的场景,直接两眼一翻晕过去了。
  谢韶让葛医看过,小姑娘只是受了惊,没什么大事,睡一觉就好,谢韶入城就先把人安置了。又因为先前那场刺杀,一行人一直进到凉城时还是紧绷着、谢韶身边仍旧是段家精兵护卫,谢氏的人还在外围,刁郡守做安置的时候自然是跟着这个来。谢韶本来也不习惯身边时时刻刻跟着人,将玉簟安置后,也没有特意绕远去指新婢女,就那么一个人去了歇息的屋子。
  结果一推门进去,就看见里面候着两个大美人,二人的长相还有些相似,应该是姐妹。
  面面相觑,三个人都有点懵。
  谢韶觉得,要么是她进错屋了,要么是这两个小姐姐走错了。
  正待退出去,但是这两个大美人却以更快的速度反应过来,坚持说是“没错”,她们就是雁山郡守安排来伺候小娘子的。
  谢韶:“……”
  她看了眼美人身上很显身材的穿着,觉得刁郡守恐怕没这个意思。
  谢韶最后还是消受了一把美人恩。
  沐浴过后,一个小姐姐在前轻柔地擦着她刚刚洗完湿漉漉的头发,另一个力道适中地按着后背。
  美人实在很有一手,沐浴的花瓣香气似乎还有残留,身上连日来坐马车赶路僵硬的肌肉被推开,她整个人都跟着放松了下去,不多一会儿就迷迷糊糊的趴着睡过去了。
  意识陷入一片黑沉,谢韶也没有察觉,不知道那一刻起,她身侧不管是擦头发的、还是按背的,动作都是一滞。
  被打开的门送来一丝凉风。
  这对姐妹花僵硬地朝着门口的方向跪去,“奴婢桃羞/杏让,见过段……”
  段温没等人说完就抬手打断,看也未看这对姐妹花一眼,直接示意人出去。
  两个人并无恼色,简直是如蒙大赦地退了出去,临了还轻手轻脚的关上了门。
  屋内,段温盯着人看了一会儿,坐过去接了方才姐姐的位置,拿了布巾擦起了谢韶的那头湿发。
  只是他的动作哪有方才姐姐那样轻柔,还能顺便帮忙按一按头皮,只接手了不多一会儿,谢韶就因为被扯了头发而拧紧了眉,迷迷糊糊地喊了句“疼”,但到底因为太累了,她挣扎了半天还是没能醒过来,只模模糊糊地生出念头:美人怎么一下子变得大只了许多?
  段温的手顿了顿。
  烛火朦胧摇曳,美人玉.体横.陈,口中还娇.吟着喊疼。
  段温放下布巾,用手揉了揉那半湿的长发,只觉得今日出去,自己当真可以问心无愧地说一句“正人君子”了。
  只是他这个人向来是无利不起早的。
  既然都已经动手帮人擦了这么久的头发,那礼尚往来,谢娘子是不是也该帮帮他?
  他执住了那只又软又漂亮,素来只抚琴烹茗的手。
  娘子也来帮帮他好不好?
  ……
  不说话,那便是答应了。
  ……
  …………
  谢韶觉得美人恩果然很难消受,当时是舒服了,只是这后劲实在有点大。
  她第二天起来的时候,简直跟和人打了一架似的浑身都疼,连手指头缝里都透着酸软。因为全身上下都难受着,谢韶倒也没有去思索“到底手为什么会酸”这个问题,她只是略微懵了一会儿,就撑着身想要坐起来。
  结果手臂没能撑得住,居然直接砸了回去。
  栽下去的同时,谢韶连忙把手肘往后抵了抵,才没让自己的后脑勺着床。
  她险险松了口气,要知道这会儿的枕头可不是棉花芯,这一个瓷枕挨实了,她说不准可以直接越过失忆阶段,被送灵堂了。
  这窸窣的动静惊动了外面守着的人,对方掀了帘子来看。
  来人不是昨晚那对美人姐妹花中的任何一个,而是不知道什么时候醒过来的玉簟。
  瞧见了人,谢韶也顾不得身上酸,连忙起身来拉玉簟的手。
  小姑娘不知怎么回事,明明天气还暖和着,手心却冰凉冰凉的,谢韶被冰得一瑟,转而把动作由拉变成了捂,又问“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什么时候醒的?”、“身上还有哪不舒服?”。
  玉簟一句一句地答了,但是回最后那句“没有”的时候,眼泪却刷的就下来了。
  小姑娘虽然平时也爱哭,但是却不像今天这个哭法,一点儿声都没有,只是淌着眼泪,瞧着怪吓人的,叫人看得发慌。
  谢韶还想着怎么安慰呢,玉簟倒是自己回过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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