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是广平王当年在京中的布置,竟阴差阳错的混进了谢家陪嫁的队伍。这小子运气倒好,不过嘴巴却不够硬,稍一吓唬就什么都说了,只是他实在不够聪明,若是这时候挺住了反过来栽赃皇位上的那一把,说不定还能最后为他主子做点贡献。
王宾有这一问,还是因为这人现在的身份。
再怎么样,他也顶着谢家人的名字,他们就这么处置了,谢娘子面子上恐怕挂不住。
段温也听出王宾的言下之意,倒是忍不住笑了,“我同她打过招呼了。”
王宾瞧瞧这人一副“食饱餍.足”的表情,只觉得硌得眼睛生疼。
这可真是到了自己地盘上,半刻钟都忍不了,当晚就把人弄到自己房里去。
就不能再等一等吗?!起码等过了门以后!
这样下去,王宾真担心自家主公哪天睡梦中被枕边人一刀捅死。
但这种事儿别说谋臣了,就算是亲兄弟也不好劝啊。
王宾最后只能忍着牙疼,委婉地叹一句“燕雀处堂,安莫忘危”:一头扎进温柔乡的时候,多少留点心吧!
段温瞥了王宾一眼,没说话。
他可没有强逼着人做什么,是美人主动投怀送抱。
至于说“骗”。
那怎么能叫“骗”呢?
他在韶娘面前有说一句假话吗?
透露消息的确实是名义上谢氏的人,他死在并州也确实对朝廷有好处。没有下手不代表不想下手,韶娘早晚得做这么个选择。
至于选“谢家的女儿”?
他的韶娘是个聪明人,做他的枕边人的价值可比一个空有名头的夫人大得多了。不管选那个,她从头到尾给出的答案只可能有那么一个而已。
这要是个美人计,他入套得心甘情愿。
作者有话说:
段狗:凭本事清零通关进度。
音音:在准备重新审视这段恋爱关系的时候,发现TMD根本没有过!
#刚刚萌芽的感情被掐死了#
第19章 痕迹
接风宴的当日晚上,刁郡守被他夫人骂了个狗血淋头。
刁郡守觉得自己十分委屈。
他哪里知道段柱国此行从京城回来,居然还带了一位未婚妻一起,以至于他献美人弄巧成拙,撞到了正房夫人面前。
男人嘛,在夫人面前总是要点脸面的。前一天晚上没要,未必是真的不喜欢。
所以他白日里才又安排了一次,本想着若是段柱国瞧上了,他就在前院直接安排着,也不必闹到正室面前,大家面子上都好看。哪里想到段柱国没有瞧上人,反倒是谢娘子想见。
刁郡守讨好上峰这么多年,还是第一回 遇到这种奇葩事,一时之间也没了主意,只能拉着素来多智的夫人商讨。
整件事听下来,刁夫人真不知道说这个蠢货什么好。
瞧瞧这人干的都是什么蠢事!!
且不说这些年给这尊杀神送美人的有一个成了吗?就说你送能不能挑个好时候?!
这还未成婚呢,就在主母跟前塞这么两个东西戳眼珠子,到底安的什么心?!更离谱的是,她第二日都那么费力描补了,这个蠢货居然还跟着扯后腿。
刁夫人简直不知道自己当年有多眼瞎,居然看上了这么一头猪。
她没好气道:“你最好求神拜佛求着这位谢娘子过门后不受宠!否则人家在段柱国耳边说上两句,你这郡守就做到头了。小命有没有还两说!”
刁郡守没想到事情的后果会这么严重。
那位谢娘子哪像是不受宠的?且不说这等国色有哪个男人不心动,就说段柱国的态度,特意拨了一对自己的亲卫跟随护着,明显是把人当眼珠子看。
但是他还是不懂:“谢娘子那样的人物,做什么为这两个东西置气?”
刁夫人都快翻白眼了,她转着头不想理这个蠢货。
刁郡守没得到回应,只能没头苍蝇似的在屋里转了好几圈,最后迟疑,“那我今晚就把她们处置了?”
刁夫人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抚着心口喘。
她一边缓着气,一边骂:“处置?处置你个头啊处置!!我瞧着该把你脖子上顶着这尿壶处置了才好!!你若是处置了,我明日拿什么来给谢娘子见?招魂儿吗?!!”
刁郡守见状也不敢转了,只能忙凑上前来,好声好气地抚着人的背拍:“莫气莫气,我听夫人的,听夫人的,一切任由夫人安排。”
刁夫人顺了好一会儿气才重新喘匀。
只是瞥了两眼身边的人,她到底忍不住,“你自个都说了‘谢娘子这样的人物’。你又怎么觉得,守着这样的神仙、那些凡花凡草还能入段柱国的眼?”
刁郡守想都没想,回了句:“那不一样。”
刁夫人:“怎么不一样?”
刁郡守:“……”
当然不一样,那位谢娘子瞧这就是要搁在家里好好供起来的,仿佛碰一下都得沐浴焚香似的,长久处着,怕不是得憋死,他总得给上峰处处安排妥帖了才好。
刁夫人瞧他那支吾的样子:呵,男人!
门贴着脸摔上,差点儿撞到了鼻尖,里面传来女人的声音,“今晚别进老娘的屋!滚去找你的翠翠莺莺去!!”
刁郡守:?
怎么又生气了?
*
一行人没在凉城多呆,休整加上审讯俘虏也只停留了两日,第三天一早,就整装离开。
谢氏的人少了一个,谢韶的身边倒是多了对姐妹花。
刁郡守钻营讨好这么些年,就没有遇见过这么诡异的情形,送美人竟送到了上峰夫人身边。
瞧着谢娘子身后俏生生立着的一对姐妹花,刁郡守本该感慨谢娘子貌美无双又贤惠大度,段柱国得妻如此、实在堪羡。但是瞧着谢娘子待这对姐妹温声细语,反倒是待段柱国神色淡淡、隐约有疏远躲避之意,刁郡守觉得这里面像是哪里有问题。
他忍不住回顾了一遍事情的发展,越想越觉得不对,不由悄悄瞥了段温一眼。
他总瞧着、这上峰头顶是不是有点绿?
段温没在意刁郡守那点小心思,从那天回去见到房里有两个人,他就知道谢韶多半是要把人带走的。
他叫人查了查,知道两人身家背景还算清白,就没有多管:她愿意养着就养着吧,权当留着解闷儿。
凉城已经算是段温实际控制的区域了,到了自己地盘上,虽然同样是赶路,但却没有先前那么急,每到一个地方总能享受到当地最高规格的招待。按理说要比先前的待遇好得多,但是谢韶有时候却恨不得回到之前那艰苦朴素的条件。
那天晚上摊开了之后,段温算是彻底不装了。
谢韶想想自己居然曾经给对方套上过“纯情”两个字的标签,只恨不得回去敲开自己的脑壳,看看里面到底是些什么。
这家伙纯情?!开什么玩笑!
段温倒是答应了那句“成婚以后”,但是他做的事除了最后一步没有真进去之外,其他和也没区别。
而且根本不分场合!
马车上两人衣着整齐,但是如果仔细看,就能看到被拢在怀中女人衣衫下游移的手掌轮廓。
谢韶一张脸涨得通红,身体紧绷又放松,整个人都在细微地发抖,她紧紧咬着下唇怕出声,但是在某个瞬间还是没忍住一口咬在旁边人的脖子上,这才将那声差点溢出来的呜咽压下。
段温闷哼了一声,但腔调却更像是笑。
谢韶从那一片空白中缓过神来,忍不住就着牙印磨了磨:怎么就没咬死他呢?
段温笑够了又开始哄人,什么“心肝儿肉”的都说的出口。谢韶自认为自己什么土味情话没有见过,但是还真没有对方这么直白肉麻还带荤段子的,偏偏他还真能半点儿都不脸红的说出来。
他好意思说,谢韶却没那个脸皮去听。
她抬手就要去捂段温的嘴,结果才刚刚碰上,掌心就是一湿。谢韶猛的一缩手,却没能缩回去,手被攥住往下,耳边传来另一个人已经哑下去的调子,“心肝儿,也哄哄我吧。”
……
…………
在马车上闹了这么一出之后,谢韶坚决不坐车了,她提出了学骑马。
某人很有点色令智昏的样子,谢韶怀疑她要是在段温上头的时候,问对方银行账号密码都能问出来,这会儿虽是没有银.行.卡,但是意思也差不多,总觉得那时候她随便说点什么,这人都能满口答应。
怪不得美人计经久不衰,枕头风从古至今。
总之,学骑马这个要求被轻而易举地答应了下来。
谢韶本来以为会很难,因为不管是对她还是对原主,这都是一个从未接触过的新领域,但是她上手得出乎意料的容易。几乎都不用教,被段温扶上马去,说了几句指点后,她就自然而然的掌握了要领。
谢韶:难道自己就是传说中的被高考耽误的马术天才?!
人学会了新技能之后,总忍不住撒欢。
谢韶觉得自己是个稳重的人,但是这可是骑马、骑马唉!谁小时候没披个被单扮演女侠,幻想着自己纵马驰骋、仗剑走天涯?这会儿也算梦想成真了一半。
谢韶没多一会儿就抛下了教学的段温,自己骑着马加快速度。
段温若是想要跟自然能跟上的,但是他却没去追,反倒是拉了拉马缰,让坐下的马匹速度缓下来,远远地看着那边。
衣袂飘扬,如墨的发丝在身后飞舞。连日光似乎都格外眷顾她,在肌肤上镀上一层朦胧的光晕,让她整个人都显得不真实起来,仿佛随时都要羽化归去。
但是段温却难得没有上前打断谢韶此刻的兴致。
他看着那窈窕的身形在马上做出了和自己如出一辙的姿态,目光瞬也不瞬,眼底的兴奋甚至有点摄人。
一种奇异的满足感萦绕心间,仿佛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填满胸腔,血液随着那一下又一下的跳动泵向四肢,大脑甚至因为这欢愉的情绪这产生了轻微的眩晕。
段温低低笑出了声。
他回忆着方才,忍不住心中喟叹:可真是太像了,就连上马时的小动作都一模一样。
虽然不记得他,但到底还是有痕迹留下,不是吗?
他留、下、的、痕、迹。
第20章 熟悉
美人纵马驰过,一路不知招来了多少人的目光。
王宾却看得眼角一跳,再一找、竟没在附近找到的段温的身影,更是心里一突。
等到段温悠悠然打马走过来的时候,他差点以为对方要下令去追,结果段温非但没吭声,甚至一副心情不错的样子。
——这倒是奇了。
王宾憋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你就不担心?”
段温挑了下眉,问:“担心什么?”
王宾:“……”
当然是担心人就这么跑了!
瞧着这人先前恨不得把人捂在手心、绑在身上随身带着的架势,王宾不得不怀疑段温这会儿的用心——
“故意放跑人再抓回来”这样的事,这狗东西绝对干得出来,甚至还能乐在其中。
把兵法上折敌锐气的手段用在一个弱女子身上,他也不怕将人逼疯。
观察了一会儿,王宾终于知道段温为什么那么从容了。
谢娘子正骑着的那匹通体漆黑的骏马正是盗骊,段温的坐骑。
天子之骏,赤骥、盗骊、白义、逾轮、山子、渠黄、华骝、 绿耳[1]。
每每想到这一点,王宾都要忍不住腹诽自家主公,做出入朝称臣的姿态之前,倒是改改自己的坐骑名字。
而现在这种情况,王宾却不知自己该感慨“怪不得这人如此放心”,还是该惊叹“他居然真的放心”。要知道,盗骊可不是一匹好脾气的马,有它在倒是不怕人跑了,但是他就不怕谢娘子被摔出个好歹来?!
正策马奔驰的谢韶可不知王宾的关心,清风自面庞拂过,这种纵马驰骋的感觉只让人心底畅快至极,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身.下的马匹都格外通晓人性、总能顺畅地领会她的意思。
一行就这么到了沮阳城,也就是先前遇到陶智时提起的那座城池。
入城正是暮色将近的时候。
对于和段温同睡一个房间这一点,谢韶最开始以为是因为那晚的胡闹,所以段温才干脆留下睡了。但是后来才发现,入凉城的第一晚,段温就是做此安排,这才有了谢韶迎头撞上李桃李杏姐妹二人的尴尬场面。
谢韶怀疑段温是入凉城的当天晚上就准备和她摊牌,结果因为她睡得太死,所以才耽误到第二日。
她是不是还得感谢一下对方的体贴、没有中途把她叫醒?
“体贴”个鬼啊?!!
白天马车上的还不够,晚上居然又来?!
谢韶本来就因为白日里骑马磨得疼,这会儿更觉得那块皮儿都快被蹭破了。
深觉这样下去不行,谢韶齿关闭合,使劲咬住了那两根探入口腔、搅动津.液的手指。
她确实下了狠劲儿,以至于都有一瞬间担心自己是不是真把那两根指头咬断了,结果那两根湿漉漉的手指抽出,只在指根处有一圈发白的牙印,甚至都没有破皮。
谢·错估自己伤害力·韶:“……”
总觉得这仿佛是什么嘲讽。
谢韶别过脸去不去看从自己唇边拉长又扯断的银丝,只是还不等她开口质问身后的人“发什么疯”,反倒段温舔.吻着耳廓,先一步开口,“怎么了?从进城以后就心不在焉的。”
这话一出,谢韶那气势汹汹质问的情绪一散,也想起了自己刚才一直纠结的事儿——
她觉得这个沮阳城很熟悉,就好像自己曾经来过一样。
但是原主出生长大都在长安,就连那次长安沦陷的事故,她也是随着圣驾往南方去,没道理来过沮阳这个北方重镇。
或许是这会儿的城墙都修得差不多,她在别处见过相似的,所以这会儿才产生了似曾相识的观感?
谢韶正这么思索着,耳边那湿热的吻却接着往下,落到了耳后与颈侧的连接处。谢韶禁不住“唔”了一声,下意识地想要挣脱,段温却像是对她这个反应早有预料一样,那只还带着湿润的手直接按在了另一边的颈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