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顾明远的爹娘都不在身边。
他一个人过日子，虽说大伯就在隔壁，但大伯还要一堆人要顾。
“顾明远，你以前不是经常来城里？肯定知道哪里的馒头不要粮票，带我们去呗。”
苗笙笙已经计算好了，每人两个大白馒头，再找地打点儿水，填饱肚子就算。虽说穷家富路，但在外面要省着点儿花，毕竟他们还一分钱没挣到呢。
馒头五分一个，苗笙笙买了10个大馒头，花了五毛钱。她和晓满一人俩，振国振声一人仨。
倒不是有偏向。给晓满仨，她也吃不下啊。
一转头看顾明远也在买馒头，她愣了下，“你们兄妹俩不去下馆子了？”好不容易来一趟城里。
“今天正好也想吃馒头。”顾明远嘿嘿一笑。
天色已经慢慢黑下来。
马路牙子上的小摊小贩们不少，有卖菜的卖水果的卖农产的。也不知道是这年代还没有城管，或者管得不严。
“要不要吃冰棍？”经过一个抱着白色泡沫箱子当街卖冰棍的老奶奶时，顾明远停了下来，扭头问身后的苗笙笙。
冰棍？想吃呢，穿来这么长时间，一根冰棍还没尝过。
老人麻利的打开箱子，掀开上面的棉被，热情介绍道，“奶油的五分，红豆的四分，最便宜的三分，你们要几根？”
苗晓满舔了舔嘴巴，眼睛盯着那奶油冰棍不放，手却死死拽着小姑胳膊要走，“一根冰棍钱都能买一个大白馒头了吧，小姑我不馋。”
可小姑馋啊。
苗笙笙直勾勾盯着冰棍不眨眼，快速从包里掏出了手帕。一根冰棍五分钱，六个人三毛，买吧？
好想吃。
老吃拉嗓子的高粱饭，嘴里都快淡出个X来了。
可是没等她把里三层外三层的帕子打开，顾明远迅速结完了账，“奶奶，六根奶油的，谢谢。”
苗笙笙不好意思，执意要给他钱。
顾明远躲开，“就当在车上吃了你们鸡蛋糕的回报。”
众人想起每人分到的那指甲盖大的蛋糕，又忍不住大笑起来。
笑声欢畅，吸引来不少过路的人。路人们回头，忍不住感叹年轻真好啊。
无忧无虑，想笑就笑。
几人忙着吃冰棍，没注意到街道对面正有一人死死盯着他们。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来啊。
苗青梅冷笑，既然到了她的地盘，不好好招待招待他们，岂不是对不起送上门来的运气？
将最后一口冰棍吞下肚，她转身看着身旁的年轻男子，甜甜笑道，“吴俊同学，早就听说你交游广阔，不但跟厂里好多领导熟，还认识几个道上混的呢。”
被叫吴俊的男人看上去十六七岁的样子。
个子不高，身材臃肿，脸上长满了青春痘。
女神第一次主动跟他说话，不是像往常那样爱答不理，他说三句，她顶多回一句。
吴俊赶紧点点头，受宠若惊的说道，“青梅，你是不是遇上什么麻烦了？跟哥说，哥一准帮你搞定。”
他和苗青梅是初中同学，两家又同时有家人在面粉厂上班，认识好几年了。
吴俊没有对别人说，但他心里一直很喜欢苗青梅。青梅是他们班上最漂亮的女孩呢。
身为副厂长的儿子自从他初中毕业后，便开始有人给他介绍对象。好看的姑娘他见过不少，但像青梅这样清冷又有气质的却不多见。
所以无论她要他做什么，他都会答应。
此时，找钱小分队已经逛到了一家电影院旁，顾明远从前做“小生意”的地方。
“里面的爆米花9毛钱一桶，但是我只卖五毛，所以会有好多人来跟我买。”一桶爆米花的批发价格并不贵，不过两毛。
卖出去一桶他就能挣三毛。
只是听着远处的叫卖声......
“爆米花嘞，刚出炉的爆米花，三毛钱一桶。”
顾明远耸耸肩，“这就是为啥我最近都没来城里的原因。”
这两年管的没那么严了，就算偷偷叫卖被抓住了，只要情节不严重也不过罚几个钱，拉去训一顿。
所以看到这一项商机的人是越来越多。
苗笙笙沉思，卖不成爆米花，那卖啥呢？
众人显然没有意识到危险的降临，一心琢磨着如何挣点儿小钱钱。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跟踪
在电影院门口站了五分钟, 苗笙笙就发现了至少三个卖爆米花的。当然他们也只敢趁着红袖章不在时吆喝一嗓子，大部分时间混在人群里推销。
两毛的批发价，三毛的零售价, 净挣一毛。比起种地, 有得赚多了。
只是......
苗笙笙对对手指, 好郁闷。
她只有三天时间，就算不吃不睡，把省城所有电影院门口跑一遍，又能卖出几桶爆米花, 挣几个钱呢。
可不卖爆米花卖啥呢。顾明远做过的小生意里，这个是来钱最简单，最适合她的。
胆大嘴甜就行。
“这部电影的女主角真名叫什么来着？长的真好看。这似乎不是她第一部 在大陆上映的电影呢。”刚从电影院里走出来, 打扮时髦的女子问身边的女性朋友。
“王秋霞吧？哎, 看完心里好难受啊, 她最后都没有见到男主最后一面。”
“是啊, 男主死的太惨了，不过为国捐躯虽死犹荣。”女子感叹。
“呜呜, 早知道是悲剧结尾不来看了。”
“哈哈，上次你也这么说。”女子嘲笑朋友。
“可是海报太吸引人了嘛。”
苗笙笙愣愣的望着走远的两位女孩的身影，脑中闪过一道灵光。
海报？海报好啊，哈哈。
开心的真想原地转圈圈, 要不是电影院门前人来人往的话。
“小姑, 小姑, 没事吧？”苗晓满拉拉她的衣角, 满脸担心。
苗笙笙摇摇头, 高兴的说道, “我知道做什么小生意了。既能让我们在短时间内挣一笔钱, 又不会投入太大。”
顾明远挑眉，“跟刚才那两位女士的谈话有关？”
苗笙笙兴奋的点点头，“你们看，远处的巨幅海报很好看对不对？要是能挂在家里墙上，天天看上一眼多好。”俊男靓女，养眼。
众人点点头。
顾明霞有几分惆怅，“可是那么大一张海报得多少钱啊，几个人买得起。”
苗笙笙眨眨眼，“谁说不能呢，咱们接下来就做这门生意，让大家把女明星“搬”回家。”
顾明远挑眉，“卖明星小画片？”
这个年代管女明星的照片叫小画片？很好听。
管它呢。
苗笙笙点点头，“对啊，咱们去照相馆把这位女明星的画像洗它个千百张出来，然后在电影院门口蹲点儿兜售，肯定很有很多人买。”
这部电影刚刚上映，每天来看的人可不少。
“只是底版？”她犹犹豫豫的看着那几张海报，人家不会肯借的吧。
顾明远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立时有了主意，“先找个照相馆，问问洗一张照片多少钱。”
“咱们刚才过来的那条街上就有照相馆。”眼睛向来很尖的苗晓满立刻说道。
众人也不耽搁，马不停蹄的往苗晓满指的方向赶去。
老板已经准备打烊。
“照相啊？急吗，就算现在照了，也洗不出来。不如明天赶早？”老板看上去四十多岁，戴着副金丝边的眼镜，此时正慢悠悠给机器上油。
苗笙笙微微一笑，“老板，不照相，洗照片。”
“那......”不能等明天？
不等他说完，她接着道，“1000张哦。”
老板王大福吓得眼镜差点掉下来，急忙双手托住，“我没听错，你说你要洗1000张照片？”
别说老板不敢相信，苗晓满等人也都不敢相信自己的，“小姑......”您有那么多钱嘛？回头您是准备把哪个侄子侄女留下来给人家打工啊。
苗笙笙不理会众人，转身盯着顾明远，“有没有兴趣？五五分成。”
顾明远微微一笑，“有何不可。”
王大福深深吸了一口气，不慌不忙把眼睛戴回去，“1000张啊？给你们个好价，彩印六毛，黑白三毛，如何？”
不如何，苗笙笙盯着墙上的价格表，彩印八毛，黑白五毛。
显然这是零售的价格。
“老板，1000张全彩印，每张三毛，如何？”苗笙笙嫣然一笑。
王大福又把眼睛摘了下来，铜铃般的大眼瞪着面前的女孩，“小姑娘，你觉得彩色的贵，叔给你洗黑白的？才三毛一张。多便宜。”
三毛一张要彩印？杀了他吧。
“才？三毛能买六个大白馒头了，一点儿不便宜。”苗晓满脱口而出。白面的馒头啊，她一年都吃不上几个。
“你，你这毛丫头，知道叔这台机器多钱嘛？把你卖了都不够。”三毛黑白是很好的价格啦。
苗笙笙皱起了眉头。
顾明远上前道，“怎么说话呢？”
王大福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那个，这样吧，若你们要执意彩色的，叔给你们个成本价，四毛一张，不能再少了。”1000张呢，这么大一笔生意，他实在不想错过。
四毛钱勉强有赚头。
苗笙笙和顾明远对视了一眼，“可以。”
照相馆老板点点头，“价格说好了，那你们的底版呢？拿来我看看，另外你们什么时候要。”
底版？顾明远慢吞吞道，“底版你要跟着我们去取。”
*
晚上12点了，苗笙笙已经困得睁不开眼，却还是强撑着不能让自己睡着，“关门了没。”
“马上，再撑最后一下。”早说了让她不用来，在照相馆等着就好。
王大福也忍不住打了几个哈欠，“亏了，亏了，早知道不接你们这单生意了。”
顾明远挑眉，“现在放弃还来得及。”
王大福嘿嘿一笑，抓过一把花生米，又灌了自己两口烧刀子，“随口说说，小兄弟这么较真干嘛。”
此时众人正坐在电影院对面公交站的长凳上，只等着人家电影院关门，他们好去“取”底版。
等灯全都熄灭，王大福最后检查了一遍自己的照相机，望着对面黑漆漆的电影院，“走？”
众人连忙起身。
眼前这家名为大众影院的建筑一共四层，两侧挂着写满标语的条幅。
微风拂过，红色的条幅来回飘荡，说实话有几分吓人。
还好他们人多。
海报贴在二楼的外立面上，顾明远打量了一下高度，让众人在原地等待，他上去把海报取下来。
苗笙笙有几分担心，却也知道没别的办法，认真叮嘱道，“你小心点儿。”
顾明远点点头，转身找了个合适的位置开始往上爬。
众人看的心惊胆战。
还好他顺利爬了上去，并成功将那六张海报一一取了下来。
“没弄坏吧？”苗笙笙有几分担心，一会儿还要给人恢复原样呢。
顾明远摇头，“没有，背面的胶我都尽量没破坏。”
“好了，你们都该让开了。”吃饱喝足的王大福拿着相机推开众人。
顾明远赶紧打开手电筒给他照着。
“多拍几张，回去选好看的来洗。”苗晓满跟着老板打转。
王大福一边拿着相机走来走去拍照，一边吐槽道，“小姑娘啊，知道胶卷多贵吗？一卷够你吃仨月白面馒头的啊。”
苗振国苗振声兄弟俩正在不远处放哨，小声催促，“小姑，你们还没好啊。”
“好了，好了，马上。”王大福终于收起相机，擦了擦脑门上不存在的汗，“要我给抓走，人罚我钱，可得你们出啊。”
苗笙笙嘻嘻一笑，“不是大功告成了吗？”
“明天还得给你们洗啊，你们要的这个急哦。”王大福由衷的感叹，这几个孩子真是聪明又大胆。
顾明远又花了点儿时间将海报小心贴了回去，众人才悄悄回了照相馆，此时已经半夜两点。
苗笙笙走路都开始摇摇晃晃，苗晓满精神倒还好，扶着她小姑不让她摔倒。
顾明霞靠在她哥肩膀上，打了个哈欠，“老板，能不能让我们在你这儿凑活一宿？”实在没力气再去找招待所了。
王大福犹豫。
“给钱。”顾明远不冷不热。
“有有有，我跟你们说啊，我这照相馆后面有个储物间。虽然乱了点儿吧，但地方足够大睡开你们几个没问题。没啥铺盖，天也不冷，你们随便拿衣裳垫垫就是了。”王大福热情的介绍。
“多少钱？”苗笙笙有气无力的问道。早晨五点起来的，半夜两点了。呜呜，好困好困。
王大福眼珠子一转，“八毛？”
“哼，普通招待所才一块一，你个破杂物间要八毛？”困出脾气来的苗笙笙忍不住发飙。
顾明远第一次见到她这般张牙舞爪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
好可爱。
“小姑奶奶，您小点儿声，五毛，五毛总成了吧。”王大福告饶。
反正也是白赚的。
“那你回去吧，明天早点儿来。”照片他们明天晚上要用。
王大福转身就要走。
“对了，记住你答应我们的。”顾明远低声警告。
王大福急忙点点头，“知道知道，三天之内不许把此事透露出去，更不许把你们的底版拿去给别人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