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大丫正走进院子里,手里拎了两个大坛子,是给二姨带的好吃的。
一坛子腌鸡蛋,一坛子酱牛肉。
牛肉是买的残疾牛,杀了之后做的。
在镇上都属稀罕物,这农村哪里能见到。
赵大丫一口气竟然带了一大坛子,一来是因为她娘和杨家媳妇是亲姐妹,再者她到年纪了,到处托人介绍对象。
也希望这个当姨的上点心,给介绍一个聪明伶俐又能干的。
当然了,今天赵大丫过来可不是专程给人送鸡蛋和牛肉的。
她把东西放下就来了赵家。
月牙不稀罕她。
两个人以前在一个大院子住着,赵大丫仗着大她五岁经常欺负她,有时候还和杨二妮一起欺负她。
月牙看见她进门,抄起扫帚就往外扫。
烟土飞扬间,赵大丫躲着灰尘进了院。
“月牙你怎么回事,我是你姐,你看不到我?”
月牙气呼呼的哼了一声:“我可没你这个开大酒楼的姐姐,我家地方小,挤不开你这尊大佛。”
赵大丫自觉眼界宽了,不跟月牙计较。
注意到院子里蹲着摘菜的薛彩樱,往前走了两步,“这就是大嫂吧,看着真俊。”
在家里她可不是这么说的。
好姑娘谁给死人当媳妇,不是有病就是傻。
不过她以前也见过薛彩樱,只是没什么深印象。
薛彩樱搬了个木墩给她:“坐吧。”
赵大丫一直盯着薛彩樱看,月牙担心她出什么馊主意,赶紧盯上去:“赵大丫你到底干什么来了,有事快说,我爹娘都不在,要是我办不了,你就去镇上找我娘。”
赵大丫也不当回事,坐在木墩上,眼睛一直瞄着薛彩樱,同时回答赵大丫的问题:“月牙,我说你怎么回事,我来找你能是没事吗?还不是奶奶马上要过生辰了,过来通知你一声,去不去给个准话。”
分家的时候老太太把话说绝了,认定他们二房没出息,给她丢脸,月牙当时年纪小可也懂事了,险些没气死。
听说老太太要过生辰,她怎么可能去:“赵大丫你是不是拎不清,有你爹那么孝顺的儿子就行了,告诉我们干什么。”
赵大丫不跟她计较,听不到好听话,站起身拍拍土,道:“反正话我送到了,你们爱去不去。”
赵大丫离开的时候,又多看了几眼薛彩樱。
人长得白白净净,一张水灵灵的瓜子脸,比镇上的姑娘还耐看。
要身段有身段,要模样有模样,前凸后翘,小腰细的都能让男人的大手掐过来。
她想不明白薛彩樱看着也不傻,人长得又好看,怎么会给赵雪窝配冥婚。
回去把这事跟父母说了,父母也是奇怪。
赵大丫果然没存好心,想到二哥刚打跑了媳妇,想再娶一个,可人家知根知底的都不愿意。
杨二妮是她亲表妹,她不好挖坑设阱,主要是怕她二姨母跟她拼命,可薛彩樱就不同了,她都能给人配冥婚,怎么就不能跟她二哥了。
她便把话题往上引:“娘,您是不知道二婶子给雪窝找的媳妇可俊了,人看着也伶俐,怎么就同意配冥婚了。”
赵老大的媳妇也不想不通,她这几年都在镇上开酒楼,很少回村里。
隔壁村里的事就更不清楚了。
“你说她真能守住?”
赵大丫:“我觉得够呛,你说要是把她带回来给二哥,怎么也比嫁个死人强吧。”
赵老大的媳妇果然动心了:“那你多留意着,看看能不能行。”
赵老大家发生了什么事,薛彩樱不知道,倒是听了月牙一顿抱怨。
“嫂子,您不知道大伯一家就没一个好人。”
薛彩樱好奇道:“这话怎么说?”
月牙气愤道:“你说我哥今年才22,为什么都当兵五年了?”
薛彩樱还真不知道这里边的事。
月牙呸了一声,说道:“还不是被他们哄着去的。”
听完月牙的抱怨,薛彩樱才明白,赵雪窝是怎么当的兵。
五年前边关发生战事,国家缺兵,给各个省份都分下了任务,要求征到多少兵。
从省里到乡里再到镇上最后到村里,每一级都要分摊下去,到了赵家村摊派到了十个名额。
又根据赵家村的人口数量继续往下摊派,赵家需要出一个人。
从赵家村到边关遥遥不知道几千里,能平安到达边关就不错了,别说刀枪不长眼睛,死在战场的人多,回来的少。
谁家舍得自己孩子去当兵。
按理朝廷有规定,去当兵的男人需要年满18岁,可当时的赵雪窝才17岁,根本达不到要求。
当时赵家大房两个儿子都符合要求,可他们说什么都不肯出人。
非说什么他家两个儿子身体不好。
赵雪窝身体好,没准还能立功什么的。
赵老二当然也不愿意了,一来儿子小,再者去那么远,哪个父母能狠得下心。
再说他从年轻的时候身体就不好,做不了力气活,还指望大儿子扛大梁呢。
田氏就更不同意了,她的原因很简单,就是舍不得儿子。
可架不住大房一家铁了心,哄着老太太让二房出人。
又看出赵老二担心家里没干体力活的人,举手发誓保证照顾他们一家老小,直到赵雪窝回来。
保证不让赵老二干力气活。
又哄着赵雪窝说什么男儿志在四方,他不擅长读书,总要拼出个前程来。
不能一辈子窝在这小山村里。
赵雪窝才17岁,头脑一热答应了大伯和大伯母。
年龄不够也没关系,找人疏通了一下,花了二两银子就过去了。
赵雪窝身强体壮,再说只差一岁,上差为了早点完成任务,又得了银子,还有什么不答应的。
就这么赵雪窝代表赵家充军去了。
田氏知道赵家人的性格,根本不相信他们会履行承诺。
果然没多久就开始嫌弃赵老二不干活,雨生又只会读书,田氏和月牙两个女的更是吃闲饭。
田氏气的多次跟大房讨论,可老太太不喜欢二房,生说是赵雪窝自己要去的,拦都拦不住。
吵吵闹闹了两三年到底在两年前分了家。
赵家有上百亩地,可赵家人口多,每人本来也分不了多少,又没按人口分。
赵老太太跟着大房,大房自然占了大头,再者还有三房。
三房虽然没有大方那么能说会道,可他是老太太的小儿子,也是得宠的,自然得了不少地。
最后到二房手里一共不到十亩地。
而镇上那个酒楼当时还不是酒楼,只是一个小铺子,但也算是三个兄弟一起的。
分家的时候,老大一直哭穷说那个饭店一直亏着,只有债,哪有利润可分,就这样都给了老大家。
不到一年就变成了大酒楼。
田氏听说赵老大家小店变酒楼那天,趴在炕上哭了大半天。
赵老二干不了力气活,地种不了那么多,只能租出去大半,剩下两亩水稻和家里的小园子。
然后带着田氏一起卖馒头。
要是赵雪窝不当兵,至少家里的地不用扔下。
更不用为了雨生读书把家当都搜罗搜罗拿去当了。
薛彩樱不知道赵家竟然发生过这么多事。
明明是亲兄弟,可赵老大竟然哄着弟弟把儿子送去当兵,弟弟干不了力气活,还把弟弟一家赶出去。
这人可真没良心。
再者赵老太太也是个糊涂的,手心手背都是肉,就没想过分家之后老二一家怎么活。
不过他们只以为赵雪窝死了,却不知道过两年赵雪窝就回来了。
而且赵雪窝还真立了大功。
到时候二房一家肯定会过上好日子。
就不知道老太太和另外两房会不会后悔了。
薛彩樱倒是很期待,看见那些人痛哭流涕给二房道歉的场景。
作者有话说:
赵雪窝:完了,我媳妇被人惦记了
第8章
今天田氏蒸了150个馒头,摆摊之前还担心卖不出去,心口一直提着。
没想到笼屉刚一打开,就被人抢空了。
这个要俩,那个要仨,还有要十个的,估计是给一家人吃。
田氏眼睁睁的看着笼屉空了。
又没给她和赵老二剩午饭。
心里却乐开了花。
她拉住一个卖馒头的大哥,笑着问道:“昨天才吃过,今天怎么又来买了,我家馒头好吃是吧?”
那人咬了一口馒头,一边往下吞一边说:“这馒头好吃,又大又瓷实,还顶饿,以前吃别人家的不到中午就饿了,昨天过了中午还没觉出来。关键又香。对了,你这馒头放了什么?”
田氏听了心里高兴,嘴上道:“能放什么,就正常的发面,上锅蒸,就是我手艺好,以后常来啊。”
连着两天大卖,田氏的胆子逐渐大了起来。
她决定今晚多发点面,明天蒸三百个。
这样一天卖150文,十天差不多赚一两银子,一个月就是三两,一年能赚三十多两,可比种地强多了。
家里只有三个大盆,回村前,她又买了两个,还买了五袋面,炭也买了不少。
准备工作都做好了,回到家后,她先问薛彩樱发了多少面,薛彩樱说两大盆,田氏将盆刷了,让薛彩樱都发上。
昨天才发两盆,薛彩樱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发这么多。
忍不住问道:“娘,是不是卖的很好?”
薛彩樱不问,田氏也忍不住,不过刚进家,她忙着收拾东西没顾上说,这会有人问,她哪里还憋得住。
“彩樱你不知道这两天咱们的馒头卖的多好,蒸笼一打开就被人抢光了,要不是去买面和碳,今天回来都得比往常早一个时辰。”
田氏说的高兴,薛彩樱听得也高兴:“那是娘会做生意,咱们家肯定越来越好,就是辛苦娘了。”
“不辛苦,不辛苦,”田氏帮薛彩樱盛面,“只要能卖馒头,赚了银子,比啥都强。”
之前薛彩樱和面的时候田氏都不在家,这会田氏忙完了,薛彩樱就想把这么重要的活交给她,担心自己做的不好。
之前每天才蒸一百多点,一下要蒸三百个,心里总是没谱。
却被田氏拒绝了:“彩樱,以后这面就得你和,我总觉得这馒头蒸的好,和你和面有关。”
薛彩樱不敢居功,“娘说笑了,都是一样的手法,我还担心自己做的不好。”
田氏:“怎么不好,我就觉得你能干,是个有福的,看着吧,咱们家肯定越来越好。”
馒头还没蒸出来,田氏已经开始幻想上美好的生活了。
明天三百个馒头都卖出去,这样一直干到年底,每个人都能做身新衣服了。
薛彩樱倒是没想到新衣服,她只希望馒头都能卖出去。
日子过得和和气气的,一家人脸上都有笑。
田氏和薛彩樱说话的时候,月牙一直在旁听着,等田氏说完了才开口,“娘,今天赵大丫来了。”
田氏一顿,脸上的笑忽然就没了:“她来干什么?”
月牙先骂了两句,然后才说:“说是我奶奶生辰到了,问咱们家去人吧。”
“不去,”田氏一口回绝,“还不知道他们安了什么心,不就是想看我们笑话吗。
雪窝的事他们大房不知道吗?
你爹还特意给他们捎了信,亲大伯都不说过来看看,亲奶奶也没个反应,我们雪窝不是赵家子孙怎么着,现在过个生辰又不是什么整寿,有必要大张旗鼓吗?
再说从传信到现在还不到一个月,他们就开始办生辰宴,到底把雪窝当成什么,我们雪窝可是代替赵家当兵的。”
田氏说着难过,眼泪都下来了。
开始的时候赵老二不知道屋里发生了什么,听了一半也就明白了。
他劝道:“娘年纪大了,过个生辰也没什么,雪窝都走了,也不能不让活人过日子。”
田氏本来就难过,听了这话哭的更大声了:“你这叫什么话,我们雪窝不是替老赵家当的兵?
他没了,整个老赵家不该过来安抚安抚吗?
怎么我儿子是我偷人生下的?”
几句话说的赵老二说不上话。
儿子是他亲生的,他也疼。
可是父母养他一回也不容易,他也不想让老太太不痛快。
田氏知道赵老二心软,又骂:“我就不信要是大房的三个儿子死一个,老太太还有心思过生辰!”
赵老二出门收拾院子去了。
收拾了一半开始蹲到屋檐下抽闷烟。
要不是还有老二读书,这日子过着实在没什么奔头。
薛彩樱不知道怎么安慰田氏,只能尽力把面和好。
等田氏哭完了,薛彩樱的三盆面已经和完了。
田氏虽然哭了,但一直没忘盯着薛彩樱,见她做的样样不差,心里敞亮些。
转念又想到要是雪窝能回来就好了,有这么好的媳妇,他们日子肯定能超过大房。
田氏哭的时候,月牙一直跟着骂。
骂着骂着跟田氏一起哭。
田氏心疼女儿,擦干眼泪道:“我哭就哭了,你哭什么,你一个小孩子知道什么。”
月牙不肯听,田氏叹了口气,继续跟薛彩樱抱怨:“知道你爹为什么干不了力气活吗?”
薛彩樱嫁过来这些天听了不少事,但这事还没听过,问道:“为什么?”
田氏:“七八年前,大房家的老三去河里溜冰掉冰窟窿了,刚入春,冰还没化利索,那天多冷你该知道,你爹毫不犹豫的跳进去把老三救了出来。
后来你爹就做了病,遇到阴天下雨就腰疼腿痛,也不像原来那么有劲,什么力气活都干不了。”
田氏恨得咬牙切齿,“都是因为他们大房,可你看他们感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