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给你的胆子,啊?”
不过就是一个小女孩而已,怎么这么油盐不进——
他的手高高扬起。
“喂…她还是个孩子吧?”
不管身边的经纪人再怎么三令五申,黄濑凉太都飞快地站了起来。
圈子里大概没有人不知道木光的德行,同行们大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与他们无关。
但是这次未免太过分了。
不过,有人比黄濑凉太的动作更快。
男人高高扬起的的巴掌,并没有落下来,从旁边伸来了一只非常有力的手,这只手掣肘住了木光。
木光小太郎错愕地看了过去。
突然出现的陌生又高大的男孩,他一只手就握住了男人的手臂,穿着冰帝网球服的桦地崇弘正面无表情地看着木光,他早已自发地把妹山莱给护在了身后。
木光难以置信。
他对上桦地的面孔,“你是谁,在干什么?谁让你进来的,放开我,这个小鬼需要一点教训……”
女生的身体被这个陌生男孩给遮挡的一丝都看不见了。
正是惶然无措的时候,莱莱却敏锐地闻见了一股凛冽芬芳、清浅又浓烈的玫瑰香气。
这个香气,是…
她睫毛轻颤。
恰如她所想的那样。
莱莱身后,突兀地响起一道陌生却熟悉,又足够华丽的嗓音。
“哦?”
在众人震惊的目光里,穿着灰白运动服、紫灰发色的少年,从门后优雅又昂首阔步而来。
迹部景吾?
少年的声音并未展露出任何的咄咄逼人、盛气凌人,甚至他的嗓音里还有一些散漫的慵懒,但就是无端的让人觉得无所遁形。
“嗯?告诉我,你想给她什么教训。”
真的是迹部。
因为突然出现的矜贵少年,木光小太郎嚣张又愤怒的气焰,这才像被人按下了什么暂停键。他脸上的表情,呈现出一种奇异的难堪和丑陋。
“迹、迹部君?”
迹部并没有看他。
钳制住木光的桦地,肩膀上还有两个人的网球包,看样子他们似乎刚从网球场赶来。
而迹部,明明只是一身休闲的灰白网球运动服,却耀眼的让人不敢直视。
他姿态闲适地站在这里,又让所有人都感到了莫名的压力。
地上的碎片在迹部白色的运动鞋旁反射着冷光。
迹部垂眸。
借着地上反光的、不知道为什么会被莫名其妙砸碎的镜面,他瞥见了少女明明快要哭出来但仍然强忍眼泪的脸。
她的肩膀小小的,脆弱柔软,似乎还因为波动的情绪,在忍耐、颤抖着。
真是……
察觉到少年的视线,妹山莱站在一片狼藉里对迹部回头了。
她像云雾一样的紫灰色裙摆轻盈地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明明周围乱糟糟的,酒渍也溅到了她光洁的小腿皮肤上,她看起来在强忍眼泪,如此倔强,又有强撑着气势的、孤注一掷的狼狈。
因为勇气和莫名野性的灵魂,女生的面容焕发出一种奇异的美丽。
她看起来很糟糕。
可是迹部却心跳如雷,有些难以自抑。
如果他没有来,女生会怎么样……?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迹部漂亮的手指慢慢抚了上去,莱莱柔弱的肩膀被他体贴又轻柔地握在手里。
迹部的手一寸寸地安抚着她,少年可靠的、醇厚的嗓音也响在她头顶。
“啊嗯,怎么都不说话了。”
他的声音不怒自威,看着一地的狼藉,迹部习惯性地抚了抚自己的泪痣,语气冰凉、矜贵。
“刚才不是还很厉害吗。”
坐在沙发上的几个男人早在对方进来的时候,就下意识熄灭了烟。
此刻他们乖乖垂头。
“迹部少爷……”
迹部瞥了他们一眼。
因为身后突然靠近的这样一股凛冽芬芳、浅淡却又莫名浓烈的玫瑰香气,它霸道的潜入女生的鼻息,这熟悉的香味大概是华丽大少爷的钟爱。
明明之前觉得这香味有些张扬,此刻闻见这熟悉的、可靠的气息,明白这个人似乎是会给她撑腰的,莱莱才终于觉得委屈起来。
她做错了吗?没有。
所以,没有做错任何事情的她为什么要这么难过呢。
这一点都不公平。
紧绷的情绪...害怕、无措、愤怒,直到现在才像水波一样姗姗来迟地弥漫全身。
妹山莱垂头。
“……他刚才要打我。”
男生的手似乎轻轻地放在了她的头上,他摸了摸莱莱的头发,力道轻柔的,带着明晃晃的安抚、偏袒、哄慰。
“嗯,本大爷知道。”
也许是男生的语气太过温柔。
妹山莱的眼泪终于掉到了地上。
迹部遮挡住了所有人看她的视线。
少年似乎叹了一口气。
“桦地。”
“送她去我的车里。”
已经不能再让她待在这里了。
方才握住木光小太郎手臂的高大男生,对迹部颔首。
“USU。”
*
木光小太郎变脸的速度之快,让一旁的佐藤瞠目结舌。
这个点头哈腰,陪着笑脸的男人,和刚才那个……是同一个人吗?
“只是几个小女孩之间闹脾气,居然惊动了迹部君,是我们的失礼……”
矜贵的大少爷用脚尖拂开地上的碎脚杯,淡淡挑眉。
“闹脾气?”
迹部的姿态依旧优雅、得体,他身姿挺拔,双手插兜,显得高贵极了,这愈发衬托出木光小太郎的卑微。
少年微扬下颌,语气冰冷进行宣判。
“对于这样的合作对象,迹部财团已经没有这个必要再对你们继续考察了。”
“”
明明是在对一个资历很老的大人讲话,少年的语气却是居高临下的。
迹部的视线,有意无意地扫过不远处几个女孩,又仿佛透过玻璃窗,看向了外面的黑色车体。
“所谓,你的规则?”
迹部收回视线,低头,极为轻慢地笑了。
“那算什么东西。”
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没有人再敢说话了。
这位大少爷说什么都是对的。
对他来说这本身就不是什么棘手的问题。
谁也不知道迹部景吾和刚刚的女孩认识啊...
门口属于迹部财团的那几个助理一直惶然不安,果然,紫灰发色的少年那锐利的视线下一秒就扫了过来。
迹部景吾很干脆。
“你们几个被撤职了。”
早就猜到会是这样的几个助理,面对迹部的决定他们没有任何怨言。
“但是,”
少年的语气又和缓了。
“作为补救,又及时打电话把事情告诉了你们的代表,这一点做的很好。”
“我会安排你们去其他公司,继续从底层做起。”
那几个人的表情难以置信,又似乎感激地要哭出来了。
“迹部君……”
迹部……之所以会是迹部。
大抵就是如此了。
*
出来的时候,桦地崇弘正默默守着车外。
紫灰发色的高大少年在安安静静的车门前莫名顿住。
“桦地,”
对上桦地的视线,迹部斟酌着词语。
“她刚才还有哭吗?”
“……USU。”
女孩子哭...该怎么哄。
迹部其实不太知道。
打开车门,女生小小的、软软的身体正蜷缩在宽敞的沙发里,裙摆自然的摊开,像一朵花的盛放。
看起来,似乎是哭累了睡着了。
迹部靠着车门,眼睛看着少女,语气完全不受控制。
“桦地…你说,她到底……”
是什么啊。
真的是太好奇了。
看起来这么小,这么娇弱。
迹部的声音里隐隐有些藏不住的好笑。
“……所以是怎么打的那个男人,连身体都偏过去了啊。”
刚刚赶过来的时候那个耳光声,隔着障子门和屏风他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USU。”
不再纠结这个问题,矜贵的大少爷朝不远处的助理招了招手。
他懒洋洋地靠着车门。
“给本大爷去买衣服,买包,买鞋,买甜品。”
“女孩子会喜欢的东西都给我买过来。”
“要快一点。”
但是,没等迹部的人回来妹山莱就已经醒了。
她倦怠地躺在宽大的座椅上,不知道是谁给她盖了薄毯,身后似乎有书页被静静翻阅的声音。
空气一时有些沉默。
莱莱垂下眼皮,蓝色的眼睛就这样疲惫茫然地对上了身后的迹部。
“……!”
原本还茫然又疲倦的猫顿时竖起了全身的毛似的,她警觉地看着迹部。
她好像有点紧张。
意识到这个问题,迹部合上金融杂志。
他往前俯身,无比自然地看了看女生的眼皮,因为他这个举动,又是那一股玫瑰的气味扑面而来,莱莱不知所措地眨眨眼。
男生的声线莫名低沉。
“……眼睛,好像肿了。”
“……”
就这…?
妹山莱好像有点生气的样子,她把盖在身上的毯子往上面一拉。
“……迹部君,你可以不用说这句话的。”
迹部盯着女生粉白莹润的指甲,他好像无奈地叹了口气。
“还是很漂亮,不要一直闷着头,会呼吸困难。”
莱莱在黑暗里揪住自己的手指。
“什么啊……”
为什么一副哄小孩子的语气。
看着一动不动的毛毯,迹部在妹山莱面前优雅又郑重地俯身。
女生柔软、脆弱的手指,像百合花枝,她流过眼泪的湿润睫毛,即使现在看不见,但也大概像被雨打湿的、飞不起来的蝴蝶。
哪怕是对着黑漆漆的毛毯,迹部的心口居然也能似涟漪,无声地开合着。
“妹山。”
对方没有应答,但是迹部知道,她一定一边纠结,又一边忍不住认真地听他讲话。
因为女生此刻可能会有的表情,迹部景吾的嘴角有点上扬。
“今天你做的很好。”
虽然迹部景吾的语气就如同小学老师在夸赞学生作业完成的很好那样平淡又模式化,但莱莱鼻子酸了。
迹部的声音异常磁性。
“因为今天的事情,觉得迷茫、感到难过,这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因为,你没有做错。”
是的…
莱莱的视线莫名其妙又开始被眼泪给模糊了。
即使面对着那几个男人不怀好意的目光、轻佻的视线、傲慢的鄙视,甚至是可怕的耳光……她其实很害怕,非常非常的害怕。
她是一个很怕争吵、很怕疼痛的人,但是她依然忍不住自己的愤怒去打了对方。
因为她仍然觉得自己没有做错什么。
那几个女孩子,明明只比她大几岁,可以说,她们还只是一个孩子。
头顶,迹部的声音莫名其妙听起来好温柔。
“那几个小模特刚刚给你留了联系方式和便签,你应该是要的吧。”
半晌,毛毯下面的人轻轻点了点头。
迹部轻轻笑了。
真好懂啊,妹山莱。
也真可爱啊。
“不必再难过。”
少年的语气有些悠然。
“要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有许多大人他们已经被俗世裹挟着再也无法前进,即使是面对这种事情,多的是人连眼皮都不眨一下的。”
“妹山……你很好。”
毛毯下面传来女生哽咽的声音。
“那么……迹部君呢?”
迹部微怔。
“我?”
随后,他莫名其妙又哈哈大笑起来。
即使头上盖着毯子,莱莱也莫名感觉到少年此刻正放在她脸上的视线。
他仿佛十分地悠然自得。
“我和你的选择自然是一样的。”
因为我们年轻,并且永远年轻。
灵魂永远野性、自由,不被任何东西裹挟。
“今天的事,是我招待不周,怪助理没有提前安排好...”
少年声线华丽醇雅。
“让你受惊了,本大爷很抱歉。”
不…
听的出来这份道歉的真心实意,即使精神再不济,妹山莱还是勉强抬起头来。
毛毯下面的她明明没有再哭了,可声音却依旧哽咽。
“迹部君为什么要道歉…做错事情的不是迹部君。”
“迹部君明明这样的好…”
毯子下,女生的嗓音柔软细腻却郑重。
迹部一怔,随后少年俊挺的眉眼舒展。
他露出一个稍微真心实意的笑来。
“啊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