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经国人人自危,每一粒大米都查得很严,也不知道老头子能有什么办法越过海关和检查,把东西送过来。”说话间,她已经刷完牙洗完脸,进了厨房取出已经温好的牛奶,吃着刷了果酱的吐司,慢条斯理地补充,“估摸着东西这两天就到了,到时候你记得去收一下。”
“你把东西寄到我这算怎么回事儿?那你爸爸给你准备的救命物资。”乔苏祺真想敲敲这丫头的脑袋,现在的米面珍贵无比,就连金银都比不上,居然就被她这么随意地送人!
“那有什么,反正你也不是别人。”崔若若无所谓地安慰着她,“好啦,你要是实在过意不去,就当做是暂时帮我收着好了。我现在吃住都在研究所,出门都不方便,更没有自己的私人空间可以储存那些东西。你就当帮我个忙,等到以后方便了再还给我,行了吧?”
乔苏祺哭笑不得,只好答应了下来。
崔若若问:“现在外面迷雾很伤身体,你有防护服吗?没有的话,我让人给你送点。”
“放心,我囤了很多套。”乔苏祺心下一暖,“倒是你自己,下次再进实验室也记得注意休息。”
“好,放心吧。”
两人又随意聊了几句,这才挂断电话。
崔若若说的没错,东西没过就送到了,乔苏祺接到电话时,还有些惊奇:“请问你现在在哪儿?”
“古玩街。”那人报了一个具体的地标出来,描述了那家店铺所在的详细位置。
乔苏祺越听越觉得熟悉,“是一晌贪欢吗?”
“对的,你知道这里?”那人声音里有些惊喜。
“我知道,稍等一下,我现在就去找你。”乔苏祺深呼吸了一口气,她本来还在疑惑那么多东西怎么往古玩街送,感情是搭上了黑市的那一条线。
没想到黑市不仅做各种违规物品的交易买卖,还有运输的功能。
“你要自己过来?其实你也可以留一个地址,我们给你送到家里。”
乔苏祺一口回绝:“不了,我亲自去拿吧。”听崔若若的语气,她父亲送来的东西定然不在少数,要是好几个大货车一起拉着货过来,吸引了小区其他业主的注意,那往后的日子,他们还指不定怎么闹呢。
她在便服外套了一层防护服,脸上带着N95的口罩和护目镜,确认身上没有一丝缝隙露在外面,这才出了门。
一打开门,她猛地意识到了不对,连忙反手把门关上,警惕地打量着周围的空气,然后把视线聚焦在楼梯间的窗户上。
窗户大开着,楼道内的正常空气早就被外面的迷雾淹没,灰色颗粒不甘寂寞地在空中漂浮着,可见度也降低了不少。虽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但也不容小觑。
乔苏祺皱了皱眉,她记得在迷雾爆发之初,物业就说过他们已经关掉了楼栋里所有的公共窗户,提醒大家紧闭家里的门窗。
风是没能耐把上了锁的窗子吹开的,是谁手这么欠,把窗子打开,搞得楼道里头也不得安宁。
下楼时,乔苏祺发现每一层的窗户果然都被打开了。她心里有些恼,准备等拿完东西回家里好好查一查门前的监控,看看有没有拍到是谁干了这种龌龊事。
生气归生气,她还是跑了所有楼层,把楼道里被恶意打开的窗户关上。又在业主群里发了窗户敞开的照片,表明自己已经关了窗,但迷雾和灰色颗粒已经渗透了进来,希望物业处理一下。
物业回复得很快,急忙发布了自己关窗的视频,证明不是自己偷懒。好在他们每次工作之前都会专门录像,原本是为了在工作中评选优秀员工,没想到现在成了自证清白的工具。
有视频为证,大家顿时反应过来是有人暗下黑手,顿时激动得不得了,恨不得立刻把那个人揪出来暴打一顿。
物业这次没再打圆场,迷雾可是能害死人的东西,下黑手的人无疑是想让全楼栋一起死,实在是歹毒心肠。
他们也还记得自己物业的职责,在群里再三保证会立刻在楼道里放置空气净化装置,尽量让空气再干净起来。还呼吁家里配置了空气净化器的业主也能暂时将其贡献出来,等到空气净化好了再拿回家。
此次迷雾不是一个人或者一家一户的事情,而关乎到整个楼栋。大家可不想因为一时的自私而拉着所有人陪葬,很干脆地同意了物业的提议,贡献出家里的空气净化器,帮着净化楼道内被灰色颗粒污浊的空气。
但群里这后续的走向,乔苏祺并未关注。她把照片发到群里后,径直开着车子朝古玩街去了。
路上大雾弥漫,能见度极低,她不得不放慢了车速,打开了前后雾灯和双闪。尽管如此,视野范围依旧很窄。
等到慢悠悠开到了古玩街后,总算是安全了一些。整条街所有店铺都紧闭着门,路上一个人都没有,人影寥寥,如今可再没人来光顾这些“真品宝贝”们。
她的记性还算不错,记得“一晌贪欢”那家店铺的位置,即便不怎么看得清路,依旧凭着印象很快摸了过去。
店铺的牌匾还是老样子,歪歪扭扭地靠着一边,正门紧闭着,仿佛已经破落很久没有开门了。可细看能发现,门上很干净,一点灰尘都没有,分明就是一直有仔细打扫着。
乔苏祺站在店门口,敲了敲门,半晌都没有回复,只好打通了联络人的电话,过了一会儿,才有人过来开门。
是一个个头很高的男性,目测身高最少也有一米八五,脊背挺得笔直,气势凌然。
“跟我来吧。”他也裹着防护服,面貌被隐藏在后,只能听到一个有些有些低沉的声音,和电话里的人声有几分相似。
乔苏祺跟在他身后走进去,总觉得这人有点眼熟,绝对在哪里见过。
她回忆了半天,直到男人带她下到了地下二层,渡舟的身影出现在视线范围内,她才想起来,那个男人不就是当初和渡舟一起出现在城郊的军人吗?
她眸子里顿时漾起几团玩味,华安辰知道自己的黑市漏成了个筛子,被军方安插了很多人进来吗?要是他不知道的话,她真的会可怜他好几秒;可要是他知道的话……
乔苏祺微微垂下眸子,那只能说明这个黑市一开始就是在军方的默许下建立起来的。
军方怎么会成立这么个违法违规的地方?
她摇了摇头,搞不明白上头那些大佬都在想写什么。
“东西都已经送到了,这是清单,你可以查收一下。”渡舟递过来一个平板,上面显示着一个电子邮箱的界面,全英文列举着所包含的物资。
幸好乔苏祺本身就是英语专业,这点英语没有对她造成什么阻碍,接过平板一个个集装箱打开来查验,并没有曾经和黑市做过生意,就产生莫须有的信任而放弃检查这种事儿。
崔若若的父亲准备得很齐全,物资包括衣食住行,以及防身工具、现金钞票金条等等,虽然是个男人,做事儿却很细致,以乔苏祺的眼光来看,也没有缺什么少什么。
其中数量最多的就是食物,包含了市面上各种不同口味不同牌子的压缩饼干,120包一箱装,一个集装箱里起码放了50箱,而这样的集装箱一共有三个。同样,矿泉水也是差不多的数量。
有了这些压缩饼干和矿泉水,只要崔若若能找到一个安稳的地方好好缩着,不考虑生活质量的话,活个几年没有问题。
当初乔苏祺囤货的时候,不是没有想过采取这种方式,但很快就被她抛弃。她重生回来不是来吃苦的,而是为了让自己过上好日子,必然不会成日与压缩饼干为伍,那样也太凄惨了。
没有大鱼大肉的生活,不是完美的生活。既然重生一次,她肯定要吃香的喝辣的,万万不能委屈自己。
她的方案是建立在自己拥有没有时间流逝的仓库的基础上,对于普通人来说,即便储存了再多的食物,终究有腐坏烂掉的一天,而若是要追求保质期,对应地只能抛弃食物的口感。
即便崔若若的父亲有可以匹敌国家的财富和势力,最多也只能像现在这样,囤好几箱的压缩饼干,不讲究好吃,顶饱、保质期强就足够了。
要是再想享受,除非他能够建立无土栽培和温室养殖的产业链,再专门养一堆农人和牧人,方能自给自足,过上正常的日子。可是这些光是听一听,就知道是不可能实现的事情。
至少短时间内,以个人的力量市场不可能实现的。
思及此,乔苏祺不禁再一次感谢系统的存在,若非有它的强势辅助,自己如今只怕也过不上这么好的日子。
她一边想着这些事儿,一边飞快地对照着清单点完了所有的物资,期间渡舟和男人和跟屁虫似的,守在她身边,看着她一样样数货。
直到最后她数完所有集装箱,确认一样都没漏、一样都没缺,这才舒了口气。一回头,忽然发现自己身后跟了两个大男人,皱了皱眉,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离他们远了一些,才道;“数完了,没有缺少的,多谢。”
“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渡舟的声音和上次有些许不同,上次是经过面具的阻隔显得沉闷,如今的防护服没有面具那么紧实,声音传出时显得透亮一些,应该更接近他本人的声音。
另一个男人把身体重心放在右腿上,右手还搭在渡舟的肩膀上,歪歪扭扭地站着,看起来没个正形。若非乔苏祺曾亲眼在他身上见到了军队专用的手/枪,只怕挠破脑袋也想不出来这人居然是个军人,看这副模样,完全没有印象中军人的板正气质嘛!
只听他说道:“这些东西,你打算怎么拿出去?”
乔苏祺淡淡瞥了他一眼,“不牢您费心,山人自有妙计。”
“你们不是已经准备撤出一晌贪欢了吗,既然如此,两位不如也先走吧。我社恐,有其他人在的时候话都不会说了,活儿也干得不利索,更不知道该怎么把货移走了。”
停云嘴角抽了抽,看她刚刚自如点货的模样,可是完全没有社恐的样子。但话都说到这份上,就差没直接开口赶他俩走了。
只是他比较好奇的是,她是怎么看出来他们准备撤走的?
停云藏不住事儿,心里好奇,便也直接问了出来,只得到乔苏祺一个冷眼,随后才听到她不答反问:“你看我这是啥?”
停云看了看她手指的地方,回答:“是眼睛。”
“一晌贪欢被搬空,地下黑市也什么都不剩,这些都是明摆在我眼前的事情,傻子都猜得到你们要撤走了吧。”乔苏祺叹了口气,怎么感觉这人精明中透着一股傻气。
停云一怔,忽然感觉自己膝盖中了一剑,她只是说了一句话,他怎么觉得自己被骂了。
渡舟无奈地捂着脸,淡淡说了一句:“既然如此,那我们先告辞了,希望以后有机会再合作。”说罢,便拉着停云快步离开。
乔苏祺目视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在心里默默说道:渡舟这人虽然沉默,但还挺靠谱的,不像这个男人,聪敏机敏里更多的是一股清澈的愚蠢。
确定周围一个人都没有后,她一挥手,把所有集装箱一股脑儿收进了系统仓库。二三十个集装箱,于旁人而言,是一笔难以收纳的物资,于她而言,连仓库的一个格子都没有占到,简直是小菜一碟。
收好了物资,她给崔若若发了一条消息,表示自己已经帮忙把东西收着了,等到以后再还给她。
崔若若没有回,估计又进了实验室。
乔苏祺兀自出门,发现门口那个颇有些残败的门牌匾被收走了,整个店铺空空荡荡,连一块木头渣滓都没有剩下来。
她回到自己停车的地方,慢慢启动了车子,可刚开出了古玩街,眼角忽然瞥见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
一个看起来二十多岁的年轻男人魂不守舍地踢着步子,左摇右晃地走进迷雾深处,眼看着就要消失在视线之中,乔苏祺连忙驾驶着车子往前开,追了上去,想要确认男人是不是自己想的那个人。
乔业慢吞吞走在路上,脸上表情麻木,眸中满是怨气,嘴里止不住地嘟囔道:“老头子那一点轻伤,医生都说没事儿了,他还一直倚老卖老地赖在床上,什么事儿都要我们照顾,把我当个仆人似的,烦都要烦死了。”
“还有卢高兰那个老婆子,罗里吧嗦的更惹人烦,大字不识一个,天天对我吆五喝六的,不是问这就是问那,也不嫌烦……”
“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偏偏投胎到了他们俩的肚子里,要是乔宏是我父亲,我怎么可能会受这些委屈?高温停电,家里连个太阳能发电机都买不起,根本不是人活的日子。”
“还有乔苏祺那个死丫头……”
“你还活着?”
乔业忽地听到这一句反问,好像是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到了,整个人僵直在原地,一动不动。
乔苏祺拧着眉看他的背影,大吃一惊,复又问了一遍:“你怎么还活着?”
她沅沅看到这人的背影,像极了乔业,原本还不太确定,这才追上来查看,没想到真的是他!
她从不失手,眼睁睁看着他断了气,他怎么突然活过来了?
这是什么新年度惊悚灵异故事?
乔苏祺的目光落在乔业身上,上上下下仔细打量着。他们俩中间隔着十米的距离,不算远,但也绝对算不上近。加之有迷雾的遮挡,更显得视线模糊,她看了半天,只觉得乔业比前两天见时,要瘦削不少,宛如从棺材里跳出来的干尸,瘦巴巴地身无二两肉。
而且很奇怪的是,乔业身上没有任何的防护措施,仍旧穿着高温时期才会穿的短袖短裤,大片的皮肤直接暴露在空气之中,与迷雾中的灰色颗粒负距离接触。
新闻报道上说,皮肤接触灰色颗粒时间久了,会感觉到酸痒刺痛,像是一只只线虫顺着皮肤的毛孔钻进了身体的血脉里,然后又在血管里作妖似的,又疼又痒,难受极了。
可乔业的皮肤大喇喇地暴露在空气之中,好似失去了五感,完全不怕空中的灰色颗粒似的。
乔苏祺盯着一直背对着自己的乔业,忽然开口道:“堂哥,你怎么不转身过来看看我?”
话音落下,乔业依旧不动,好像彻底化身一个木头人,丝毫没有转身的意思。
直到乔苏祺耐心渐消,打算上前看看时,乔业动了。
他缓缓转过身,动作僵硬地好像刚开始掌握这具身体似的,又像是上了发条的老式手表,一顿一卡,极其怪异。
一个转身的动作他做了足足20秒钟,20秒后,他才彻底转过身,面朝着乔苏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