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谢晚宁莫名其妙醒得早,他叶准也不会被反将一军,摔进井里断了一条腿不说,还满盘计划皆输,最后又被喻殊白派去的人生擒。
“除了这些,叶准还说了什么?”居简行抬起骨节分明的手掌,纤长的手指轻轻按压着太阳穴,眼底泛着冷光。
“叶准供出了幕后主使。”辞也说。
“谁?”居简行语气平平。
“主子你。”
“嗯?”
居简行眉心一跳。
作者有话说:
居简行:又是默默等晚宁来的一天。感谢在2023-01-16 14:05:44~2023-01-17 18:44: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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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故意放水 ◇
◎他选了个最明显的地方放下了折子◎
辞也想不通政治场上的弯弯绕绕, 但是居简行已经敏锐地嗅到了这其中针对他的杀局。
居简行冷淡地勾了一下唇瓣:“废心了,竟是这么大的一局棋。”
“那主子要怎么做?”
“等。”居简行冷冷淡淡地吐出一个字,眼底尽是寒意:“能把这件事情嫁祸在我头上, 想必他们还有相应的后手, 且看着吧。”
说到这里,他像是想起什么似的, 抬眸望了一眼天色,只见月色悬空, 烟云蔽日。
“辞也,已经后半夜了吗?”居简行忽然问了一句。
辞也嗯了一声,恭敬道:“是,主子,您现在要去休息了吗?”
“不,你先退下吧。”
居简行摆摆手,垂下的眼眸中不由暗含了一点期待。
时辰到了, 人也该来了。
与此同时。
“啪!”
谢晚宁从墙头摔下来,揉了揉自己被摔疼的屁股,龇牙咧嘴。
想必是上次她来过水芷汀兰之后, 居简行也许觉得区区一个宫女也能进入水芷汀兰, 有些许不妥, 于是加派了守卫。
以往都是五人一队,每两个时辰一轮。今天晚上莫名变成了十人一队,每一个时辰一轮。
交替的频率变高了,人数也变多了,谢晚宁废了就九牛二虎之力, 才勉强又翻了进来。
摸着怀里的摄政王令牌和烽燧, 谢晚宁咬牙想, 溜进金匮石室的事情一定要尽快。
子车寻现在还没有向她要烽燧,但不代表这块玉牌她能留一辈子。
下定了决心,谢晚宁就地滚了两圈,藏进了假山后面,望着水芷汀兰的灯火,静静等待时机。
等待起来的时间如流水,一点一滴地泼在谢晚宁身上,又不着痕迹地淌走,落入黑漆漆的水面,波光粼粼,暗流汹涌,围绕着楼阁,波澜点点。
鸟儿与蝉鸣、春日的花香阵阵。
谢晚宁的桃花眼困困,眼前的水榭灯火开始变得恍惚不明,一点灯火化作两盏宫灯,闪闪烁烁,远远近近。
直到“啪”的一声,鸟雀忽地飞远,水芷汀兰的灯灭了。
终于等到了。
谢晚宁强打起精神,估摸着看了一眼天色。
星子无光,寒月隐匿,约莫是寅时。
此时整个皇宫已然尽数陷入了沉睡,耳边寂静无声,连风声也轻了。
这是溜进水芷汀兰的好时机。
谢晚宁爬起来,锤了锤自己发麻的腿,心中暗想,如此时候,居简行想必已经不在水芷汀兰之中了吧。
她这样想着,缓步进入水芷汀兰。
此时的水芷汀兰一丝灯火也无,鲛绡、明珠、上好梨花木做的器具,统统隐匿在沉沉的夜色之中,被模糊了轮廓。
谢晚宁快走两步,登上了二楼。
空无一人。
谢晚宁松了一口气,随后从胸口处掏出一条绳索。
这绳索是她花重金买来的,据说是以北极冰蚕丝掺杂着金线编制而成,刀剑砍不断,水火不能侵,用它来做这爬墙的勾当,虽然显得大材小用了些,却无比合适。
谢晚宁一手抓住绳索,另一只手扣住绳索尽头的铁爪,手腕晃了晃,把铁爪荡起来,打算直接扔到金匮石室的栏杆上,再借着绳索爬过去。
只是她看准了角度,正要将铁爪脱手而出的时候,下方却忽然传来了一声轻响,像是什么东西摔在了地面上。
谢晚宁吃了一惊,连忙将铁爪收回来,瞪着眼睛看向下方。
水榭栏杆处,石桌旁,坐着一个身穿玄色衣衫的男人。
男人以单手撑着额角,轻轻阖盖着眼皮,仿佛极为困倦。三千青丝被微凉的夜风吹起,显得有些散乱。而在男人的旁边,堆积了小山般的奏折。一盏已经燃去了大半的宫灯被埋在里面,豆大般的烛光在晚风的吹拂下摇摇摆摆,残火一般,连男人的眉眼也无法照亮。
谢晚宁愣了一下,才意识到原来她等了半日的烛火,不是被人为地熄灭,而是已经燃烧殆尽了,却没人来补全。
想着,谢晚宁看向男人的脸。
男人的脸大部分隐没在黑暗中,只有一双乌黑的眉毛被残火微微照亮,但他眉心微微蹙着,可见睡得并不安稳。
居简行是堂堂摄政王,身边连个伺候的人也没有了?
灯火都残了,竟也无人来换?
这些思绪只在谢晚宁的脑子里过了一瞬间,她便想暂时离开,但下方居简行眼皮微微一动,睫毛轻轻颤动了两下,已经睁开了一双深潭般的眸子,眼尾微抬,精准地看向了谢晚宁所在的地方。
谢晚宁一惊,连忙将绳索往身后藏。
“又是你?”居简行看着谢晚宁,一向冷淡的眸光中仿佛流动着澹澹的湖光水色:“那晚撞翻灯油,又落进湖里湿了衣裳的小宫女?”
倒也不必记的那么细。
谢晚宁暗自腹诽了一回,面上恭恭敬敬地低头:“见过摄政王,摄政王万安。”
说着,她动手扯了扯自己的衣服。
其实这回她做足了准备,换上了一套宫女装扮,面上尽数涂上了脂粉,厚厚一层,便是连口脂、花黄也没少用,更何况还覆了一层纱,便是喻殊白站在她面前都要愣上一愣,就是预备着若是又撞上居简行,还能再勉强撒谎一回。
本来谢晚宁还在心中宽慰自己,好歹她一生好事做尽,除却年少时捉弄过几回夫子,大件的缺德事从没有做过,总归不会太倒霉。
谁料她大抵是流年不利,最近走了背时运,次次干坏事都遇上正主。
谢晚宁心中悲催,叹了一口气。
谢晚宁与居简行一楼上、一楼下,二人相看一眼,居简行收回视线,眉峰微挑,淡声道:“下来,为本王掌烛。”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谢晚宁以最快的速度下了楼,凑到居简行旁边,拿起一支未开化的红烛,用镶嵌着累金丝的小巧剪刀开了头,挑出埋线,又凑在残火中点燃了,这才小心翼翼地递到居简行身前。
只是她虽然手上这样做着,头却一点也不敢抬,只是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将一个诚惶诚恐的宫女演的淋漓尽致。
居简行倒是自由,他借着烛光抬眸瞥了谢晚宁一眼,瞧见她满脸脂粉,厚厚一层仿佛要腻死人,面上还盖了层不透光的面纱,不由一愣,嘴角飞快地向上弯了一下,随后又抹平了痕迹。
“面纱是怎么回事?”
谢晚宁听见居简行醇厚低沉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语调冷淡,像是在询问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对此,谢晚宁早就打好了腹稿,便道:“奴婢长相丑陋,貌若无盐,而且因小时得过一场天花,至今脸上还落着病根,尽是麻子。因此奴婢怕污了摄政王您的贵眼,这才戴了面纱。”
“哦?”居简行随意地捡起桌面上的一本奏折,一边翻,一边沉吟,依旧语气淡淡:“竟是如此。”
谢晚宁低头弯腰,面上有些讪讪,她拿不准居简行到底是信了还是没信,却又不敢抬头观察居简行脸色,只好耐着性子继续掌灯。
居简行见她一直弯着腰,一只肩膀有些不自在地往下垂,像是受了伤未痊愈,眉心不由皱了一下,他想了想,便以拳抵唇咳嗽了一下,说:“坐吧。”
权势滔天,自从掌权之后就让官场血流成河的摄政王,请一个宫女落座?
谢晚宁头皮一麻,心想居简行该不会是想杀人灭口了吧?
她想了想,只好颤巍巍地表忠心:“奴、奴婢不累,能这样伺候王爷,是奴婢的福分。”
居简行听她说的诚恳认真,嘴角忍不住上扬了些许弧度,烛光映在他的眼眸之中,将一双向来冷淡孤寂的眸子柔化,显得倒有几分温柔缱绻。
只是谢晚宁一番表忠心的话说完,久久没有听到头上传来回应,心中愈加惶惶,不禁将头微微一抬,有种要直面居简行的趋势。
居简行立即举起奏折挡住脸,动作一时过快,倒显得有些许慌乱。只是一双眸子扫过去,却见谢晚宁只是动了一动,尔后又强忍着把头垂下去了。
她倒是忍得住。
居简行眸光闪动了一下,又咳嗽了两声,装作不在意道:“本王让你坐下,你这样端着烛火,着实挡住了光。”
谢晚宁浑身一僵,顿时闹了个大红脸。
她赶忙将烛火推到居简行身边,自己后退两步,像是被夫子罚站的顽劣童子,垂眸低首,立在离居简行半丈左右的位置,一动不动。
只是谢晚宁面上虽然装作诚惶诚恐,但还是悄悄地活动了一下肩膀。
刚刚端了一会儿烛火,她的肩膀已经疼过了三回。
早知是自己遮挡住了烛光,她不如早早地就将那红烛放下,倒是免得吃累了这半日。
只是谢晚宁不知道,她的小动作尽数落进了居简行的眼底。
居简行想了想,伸手在小山般的奏折里抽出一本紫色封皮的来,犹豫片刻后,挑了个最显眼的地方妥善放好了,这才转过头对谢晚宁说道:“你若是不忙,可明日夜里再过来掌灯。”
还掌灯?!
她是来做贼的,不是真来当牛做马的!
谢晚宁咬了咬牙,把心一横,故意结结巴巴地说:“可、可是、奴、奴婢口齿不清。”
“掌灯并不需要用嘴。”
“可、可奴婢貌若无盐,丑陋不堪!”
“夜中掌灯,容貌美丑不足为道。”
“可、可——”谢晚宁冷汗都要出来了:“可奴婢于水芷汀兰处来去,不甚方便,奴婢的脸——”
居简行用一双好看的漆黑眼眸定定地看她:“昨日给你的令牌可还在?”
“……在。”谢晚宁艰难地回话。
“下次便用这令牌进来。”居简行道,语气淡淡:“便没人会看你。”
谢晚宁一愣,下意识问:“为什么?”
闻言,居简行顿了一下,随后才语调冷淡,一字一顿地说:“因为他们不敢。”
居简行自从入主朝政,杀的人太多了,积威甚重,没人敢接近他,甚至连看一眼,也会胆战心惊,害怕自己会成为下一个刀下亡魂。
其实,刚开始居简行的住处还勉强有人伺候着,只是后来刺杀太多,对他的害怕太浓,加之居简行并不对宫女、内侍做要求,以至于居简行身边常年孤寂清冷,便连个掌灯的宫女也寻不到,似乎陪伴他的,只有月色和成堆成堆的奏折。
居简行在夜色中一个人度过漫漫长夜,他批改过多少折子,写下过多少策论,恐怕谁也没有一个准数,毕竟天下人都认为,他只是一个贪恋权势,不肯放手政权的逆贼。
谁也不敢肯定,哪一天居简行会不会提剑杀了朱敏仪,自己登基做皇帝。
而如今他所做的这些,不过是将这朱家江山,提前当作囊中之物罢了。
谢晚宁想着,抿了一抿唇,正要说话时,居简行却像是累极了一般地站起来,修长的手指轻轻揉着太阳穴。
“收拾一下桌面罢。”
居简行淡淡地说,脚步不停地朝水芷汀兰内走去。
谢晚宁的话被打断,只好将之咽进肚子里,认命般地走过去收拾奏折。
只是当她抓起这堆折子最上面的一本紫色封面的本子时,她的眼瞳忽然狠狠一震。
因为那紫色封面的本子上,用着端正的楷体,写着“金匮石室图”五个大字!
作者有话说:
居简行(默默找个最显眼的位置放下图纸):已经这么明显了,我就差递到晚宁面前了,她应该看得见吧?感谢在2023-01-17 18:44:26~2023-01-18 19:03: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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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耳垂红了 ◇
◎居简行垂下的眼眸微微一颤◎
见身后久久没有传来动静, 居简行也不回头,静静等候了片刻,才问:“收拾好了么?”
“回、回摄政王的话, 好了好了。”
谢晚宁趁着居简行没有回头看她, 用最快地速度翻开折子,飞快地扫了几眼, 将金匮石室内的机要一一记下。随后才胡乱地把奏折收拢了起来,堆叠在了一起。
居简行听她这样说, 才回眸瞥了她一眼,余光看见那堆被收拢的乱七八糟的折子,眸中滑过一丝无奈。
多少年了,还是这样莽莽撞撞的性子。
居简行心中想了一回,心中又是无奈又是好笑。
谢晚宁这样不能一心二用的性子,以往就闹出过不少笑话。这回她看了金匮石室图,想必也要全身心地去在心中默想。
这样估摸着, 居简行便顺势道:“夜深了,披香殿想必要查人,本王便不多留你了, 你回去吧。”
谢晚宁还在心里默默临摹金匮石室的图, 闻言, 简直是求之不得,语气都欢快了几分:“是,奴婢告退!”
说完,她立马转身要穿过水芷汀兰。
见她步伐十分欢快,居简行微微挑了一下眉毛, 嘴角弯了一下, 看着谢晚宁即将被夜色淹没的背影, 遥遥道了一句:“别忘了明天来掌灯,小宫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