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面面相觑,一时没敢出声。
子车寻有些不耐烦地抓出一把金叶子,对众人道:“只要谁回答出了我的问题,我就给谁一个金叶子。第一个问题,若是你们来了月信,什么东西吃不得?”
他这个问题问的着实离谱,谁见过哪个大男人会研究女人月信的。
所以问题问出去之后,全场满是寂静,没人敢答话。
子车寻擦了一把头上的冷汗,心中有些叫苦。
他实在不会与姑娘家打交道,若是让他面对着一群男子,他大不了上手全部打一顿便罢了,不怕他们不说。但是面对着一群娇滴滴的姑娘,子车寻并不敢动手,只敢装腔作势地威胁了一番,道:“有谁回答?”
话音落下,片刻后,哪个曾被子车寻递了衣服的姑娘颤巍巍地举起了手,小心翼翼地说道:“不、不能吃冰。”
子车寻双目一亮,立即将手中的金叶子给了她,然后从怀中掏出笔和纸,借了房中的墨条,一边研磨,一边道:“还有呢还有呢?”
哪位姑娘敢回答子车寻的话,不过是看子车寻粗中有细,似乎不像个坏人,但也没想到他出手真的如此大方。
攥紧了手中的金叶子,那姑娘又报菜名般地报出了一连串的食物:“不能吃辣的,或者刺激的食物。”
子车寻一边飞快地将这些东西记下,一边又抓了一把金叶子交给姑娘。
有了这个姑娘做例子,其他姑娘也就都放下了戒心,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七嘴八舌起来。
子车寻问:“来月信了不能做的事情是什么?”
“那要看那姑娘的体质怎么样,若是体质不太好的话,就是连冷水也尽量不要碰。”一个姑娘抢答说。
子车寻立即掏出一把金叶子递给她,一边喃喃自语道:“谢晚宁的一拳虽然连我也不怎么接得住,但她这些日子连遭牢狱之灾......嘶,还是小心为上。”
于是子车寻然挥动着毛笔,在纸上快速记下了“不能碰冷水”五个大字。
片刻后,他又问:“还有什么事情不能做?”
另一名姑娘飞快地抢答道:“不能剧烈运动,不能泡水,不能洗头发,更重要的是不能参与房事!”
子车寻毫不犹豫地又掏出一把金叶子。
但是等他写到“不能参与房事”的时候,不由稍微停滞了一下,心里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满脸通红。
他不由挠了挠脸,将所有乱七八糟的想法全部甩出去,接着问道:“还有没有什么其他的禁忌?”
“我知道!”
“我也知道!”
“我也……”
子车寻越大方,姑娘们就越言无不尽。
不过是说些禁忌的事情,白送上来的钱不要白不要。
于是在短短的一炷香时间内,子车寻写完了他带来的一个小本子,与此同时,他的荷包变得空空如也,金叶子全部散发了出去。
但是子车寻拿着本子,深深地松了一口气,这下子,他算是知道怎么照顾谢晚宁了。
另一边,谢晚宁与何三挖好了洞,等了许久,才等到子车寻带着一大包食材骑马赶了回来。
谢晚宁一边跑上去卸下食材,一边问:“小侯爷你去干什么了?这个时候才回来。”
没想到子车寻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她,而是立即翻身下马,一把抢过了她刚刚拿在手里的一篮子白菜,认真严肃道:“这个你不能搬,太重,让本侯来。”
谢晚宁愣了一愣,她忍不住回忆了一下这篮子白菜拿在手里的手感,不由道:“这还不如咱们平日里上课时,用来训练的沙包重。”
但是子车寻摇摇头,固执地说:“不,你不能搬。”
说着,他叫来了何三,他与何三一起,将马上的食材卸了个干净,半点也没让谢晚宁插手。
谢晚宁无奈地扶额,也不知道子车寻在发什么神经,但是她也没有过多地计较,转身拿了锅,打算弯腰放在已经挖好的洞上,准备生活做饭。
但是她才刚刚弯了一个弧度,胳膊上就传来了一股力气。
是子车寻。
子车寻将她一下子拉起来,皱眉道:“本侯来。”
说着,他没有半点商量地抢过谢晚宁手上的锅,弯腰放在了土灶上。
那群姑娘说,来月信的女人容易腰疼,能不弯腰就尽量不要弯腰。
这个谢晚宁,怎么如此的不讲究。
子车寻在心里想。
但是谢晚宁颇为诧异地瞪大了眼睛,也不知道子车寻出去了一趟,怎么回来就变成了这副样子。
而在解下来的环节中,无论谢晚宁想要做什么,子车寻都给她抢了下来,自己来做。
本来生活做饭也要不了多少人,子车寻这样一来,几乎把整个做饭环节都给包圆了,半点也没有拱手他人,累的他自己够呛。汗水布满额头,黄昏血红的光芒散落在他的侧脸上,整个人仿佛散发着一股成熟男性的味道,比起意气风发的少年来说,成熟的小侯爷更能让人心动。
谢晚宁看着他,忽然有点移不开视线。
片刻后,子车寻把饭做好了,众人围过来吃饭。
吃过的过程中,子车寻也全程盯着谢晚宁下筷的方向,积极地给谢晚宁夹一些清淡易消化的菜。
子车寻以为自己在尽心尽力地照顾谢晚宁,但是他没想到的是,他的行为落在喻殊白和邵暮蘅的眼里,是献殷勤。
两个人在一瞬间,心中升起了无尽的危机感。
喻殊白抿了抿唇,也立即夹了一筷子的菜放在谢晚宁的碗里,笑道:“晚宁,试试这个。”
邵暮蘅也不甘示弱,但是他没有夹菜,而是选择了盛汤,温柔道:“喝点汤吧,吃那么多菜,小心噎着。”
话音落下,喻殊白和子车寻都瞥了邵暮蘅一眼。
阴阳谁呢?
三个人就这样你来我往地吃了一会子的菜,看的身后的几个人纷纷唏嘘摇头。
何三道:“俺还是第一次看见俺们家小侯爷对一个人细致体贴成这样,以往小侯爷就对他的刀宝贝的很。”
“哼,我们家院长大人对谢夫子那是十年如一日的好,整个江南琢玉盟谁不知道?”喻殊白的马车夫,一个名唤沂河的少年道。
西甲瞥了他们两人一眼,道:“小侯爷出身武将之家,过于率直。喻院长来自江南琢玉,未免又过于市侩。我家大公子不才,只能占个世家名门,红衣状元的名儿。只看谢夫子愿意与谁亲近吧。”
他虽然说话轻声细气,但内容又着实有点膈应人。
何三与沂河听了,都不由撇撇嘴。
还真是奴才随主子。
随即,三个人不约而同地将目光对准了一直默不作声的马车夫,也就是居简行派来的人身上,问道:“欸,老马,你觉得谁对谢夫子更好?”
老马正在埋头扒饭,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他一脸茫然地抬起头来,说:“你们方才在说什么?”
罢了,老马永远都在状况之外。
三个人摇摇头,又重新把视线落到了吃饭的几个人身上。
而一顿饭过后,子车寻、喻殊白、邵暮蘅几个人彼此膈应,已经快到了口干舌燥的地步。
谢晚宁无奈地摇头,自个儿拿着饭碗站起来,走到一边的小河里,蹲下来准备洗碗。
喻殊白与邵暮蘅骨子里都有点傲气,各自不肯服输,喝了水之后,又开始引经据典地吵架。
子车寻听见他们恨不得搬出上下五千年的典故来嘲讽对方时,忍不住头疼,结果一侧眸,发现谢晚宁已经独自一个人走到了河边,他赶紧放弃了加入吵架行列的机会,一溜烟儿地爬起来,追着谢晚宁那边去了。
“你别动,碗让本侯来洗。”
谢晚宁正洗着,身后忽然传来子车寻的声音。
她有些哭笑不得,道:“只不过是一个碗……”
“一个碗也不行。”子车寻打断了她,然后蹲下来,不由分说地从谢晚宁手里把碗夺过来,自己浸在冰冷的河水里开始洗。
此时,天色已经慢慢的黑了,四周刮起了风。星子与黄昏最后的光同时出现在了绛红色的天边,河水清澈,倒映着漫天的颜色,水波荡漾,仿佛温柔了一切的时光。
谢晚宁的视线不由落在子车寻的脸上。
夕阳西下,青年俊美的侧脸仿佛被镀上了一层冷光,脸部的线条稍稍模糊,减去了他身上那股尖锐锋芒之感,多了些许温和之意。
长睫如扇、根根分明,不经意投来的一眼,眼波如三月的湖水,明亮如镜。
恍然之间,谢晚宁不由问道:“小侯爷,你今天为什么不许我做这些事情?”
子车寻头也不抬地说:“怕你累。”
“洗碗呢?”
“河水冷。”
“小侯爷你不怕冷?”
子车寻闻言,抬起被河水冲刷的有些泛红的手,道:“冷啊,可本侯不在乎,只要这个碗是本侯洗的,那就够了。”
谢晚宁顿了一下,不由地主动伸出手去,触摸了一下子车寻的手。
果然冷冰冰的。
“若是下次还有让小侯爷洗碗的时候……”谢晚宁说,抬起头来对着子车寻粲然一笑:“我给小侯爷你换盆温水。”
子车寻:“……好,本侯等着。”
第80章 绿茶邵暮蘅 ◇
◎天天装柔弱◎
一天结束之后, 一群人又开始上路。
路上的生活虽然比较枯燥,但有谢晚宁在,她生性活泼开朗, 很会找话题, 常常能将本来凝滞的气氛活跃起来。
就这样,一行人的关系终于从一开始的唇枪舌剑, 变成了表面上的朋友。
只是越靠近夜郎,谢晚宁就越体会到了疫病是什么意思。
因为越往夜郎走, 周围的集市、城镇就显的越荒芜。
刚开始的时候,几个人还能遇见开门的铺子,但到了后来,大街上的铺子大多都关门了,只有一两家还开着,就这么一两家,家中也全是老弱病残。看来都是逃不掉, 才被迫留了下来。
谢晚宁不由为之感到惊心动魄。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了一日暴雨倾盆,马车抵挡不住大雨的侵袭,一行人不得不找破庙暂时躲避。
喻殊白站在庙里, 看着外面源源不断的雨滴, 神色有些思索。
已经快到夜郎了, 他也需要找个机会把谢晚宁支开了。
让谢晚宁去做她自己要做的事情,对所有事情都做一个了解。
想着,喻殊白正要对谢晚宁开口,但是就在这时,庙外忽然传来了一阵惊慌失措的脚步声。
踏着雨水, 啪啪哒哒的, 一路直奔破庙而来。
谢晚宁率先注意到了脚步声的到来, 她立即坐起来,皱眉道:“全部人都回来,院长,邵夫子,你们都去后面,小侯爷跟我到前面来。外面有人来了。”
喻殊白没有听谢晚宁的话,他并非真正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怎么会放任谢晚宁一个人站在前面,他道:“你们几个,把邵夫子带到破庙后面去,小心护着,别出什么事情。”
邵暮蘅一哽,眉眼有些冷。
谢晚宁自然同意,她甚至把邵暮蘅往后面推了两下,催促道:“邵夫子快去。”
邵暮蘅不甘心地瞥了喻殊白一眼,但在谢晚宁的注视之下,他只得作罢,被几个马车夫带到后面去护着了。
谢晚宁这才放了心,转过头来盯着庙外漆黑一片的雨幕,严阵以待。
很快,雨里来人就出现在了谢晚宁等人的面前,竟然是一对父子。
父亲看上去有四五十岁的模样,孩子大约十一二岁,面容稚嫩,被父亲护在身下,面上却出奇的没有流露出什么惧色,反而很冷静。
父子二人一路急匆匆地跑来破庙,本以为破庙里面一个人也没有,但是猝不及防地与谢晚宁等人对上了视线,父亲一愣,下意识地把孩子护在了身后,表现的十分紧张。
然而那个孩子被保护在身后,却没有当鸵鸟,默默地探出脑袋来,将谢晚宁等人都一一打量了一遍,似乎在分析他们的来历。
这时,父亲结结巴巴道:“诸、诸位,在下与犬子只不过是想来庙中避雨,不想诸位已经在此了,无意冒犯,只是夜晚风大雨大,幼子容易受寒,能否借破庙一角一用,我们不需用火,只求有片瓦遮头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谢晚宁观这位父亲说话做事颇有涵养,心知对方应该出身不错,又看了小孩子的容貌,白白净净,眉眼秀气,特别是一双冷黑的眼睛,眼瞳大而黑白分明,看着人的时候让人感受不到丝毫的童真,只能感受到无比的寒气,十分渗人。
想着,谢晚宁便道:“这间破庙也不是我们所建,大家都是来避雨的,何分主客呢?幼子容易受寒,还是来火堆这边烤烤吧。”
说着,谢晚宁让开了一条路,让火堆上燃烧的火焰亮起来,照的那父子二人的脸红彤彤的。
父亲愣了一下,显然有些犹豫,不太敢上前。
这时,被这个父亲护在身后的小孩子,忽然伸手扯了扯父亲的衣袖,似乎有什么话要说。
父亲也没有不把这个小孩子当回事,连忙俯下身体,将耳朵靠近了他。
一阵耳语过后,父亲脸上的神色明显松弛了不少,甚至带上了一点笑意,对着谢晚宁拱手道:“那就多谢了。”
说完,他就带着这个小男孩走到了火堆边,颇为安心地坐下了。
这下可算勾起了谢晚宁的好奇心,这对父子是谁?从哪里来的?这个父亲又为何要对这个小男孩言听计从呢?
想着,耳边忽然想起了喻殊白的声音,低低的,只有他们两个人才听得见:“看他们身上的衣物。”
闻言,谢晚宁立即看过去,不由发现虽然这对父子外面穿着平民百姓才穿的布衣,但是由于方才跑过来的动作太过于惊慌,作为父亲的那个男人,衣襟不由稍稍扯开了一点,露出了里面的一截绸缎面料。
谢晚宁与喻殊白待的久了,看惯了江南琢玉盟里送上来的好东西,也就练成了一副火眼金睛,对于这些面料算是一看就知道是什么身份的人才能穿的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