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是可以去,但我们得再雇个人来看守客栈。”
虽然也可以让后厨的人来兼顾一下,但是徐监事已经很辛苦了,钟芫也不好再使唤他。
九川听着钟芫这般说,不禁笑道,“阿姊放心吧,这客栈平日也没多少事,便让朱娘子辛苦两日,介时多赏些工钱,她会愿意的。”
钟芫想想也是,便没有再纠结。
很快两日过去,九川不知从哪里搞来辆马车,问他花了多少银子,他也不说,钟芫有些无奈,她当初从郑玄那里得来的银子这些年也已经几乎用尽,就算在淮安和泊安有些家产,眼下也不可能跑去变卖了。
“那客栈便用了我们半数的银两,以后日子还长,你要省着点……”
九川闻言也不回嘴,只低着头老实的绑着缰绳,钟芫见他这样,也不再多言,戴上兜帽后便上了马车。
朔北之大却多为荒蛮沙/林,能称为城池的也就三座,一个涠泸,一个漠周,一个琅珺。
涠泸人最多,漠周城最大,琅珺最富庶。
而他们去的地方就是号称朔北小京都的琅珺,钟芫去之前总是听闻朔北百姓各种称赞,到了之后才发觉,那琅珺的街市也就与一般县州差不多。
“这……就是琅珺?”
九川听着钟芫的询问不禁笑道,“阿姊总不能以为到处都是天子脚下,边关之地,战乱滋扰,能这般已是很好了。”
钟芫想想也是,然后掀开车帘下了马车,他们赶了大半天的路,到了之后才发现这边所有的客栈店铺都已经客满,若不是九川准备了马车,这会他们恐怕连休息的地方都没有。
钟芫突然觉得九川长大了许多,他已不是她以为那般冲动妄为,可这样的想法没有坚持太久便又被钟芫否决了。
因为接下来九川拉着她几乎把每个商铺都逛了一遍。
少年牵着女子的手腕,一路走一路说,钟芫恍惚里好像回到了小时候,那时候钟涣很黏她,也总这般阿姊阿姊唤她,然后央求她陪他玩耍。
只是那时的她大多时候都拒绝了。
想到这些,钟芫不禁笑了下,年幼时总是太过蠢笨,思想简单还尤其喜欢迁怒。
想着,她不禁又叹了口气。
“九川,你走慢些。”
钟芫累的微喘,好容易才劝下还要继续买花酿的九川。
“待会不是还要去看游龙朝会,你抱着这么多东西会不会不大方便?”
九川看着自己满怀的吃食玩意,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只是转念想到待会人多,这样的话不好保护阿姊,于是便转身往马车的方向跑去。
“阿姊就在这里等着,我马上就回来!”
少年边说边跑,钟芫看着只觉得好笑,此番她已经有些疲乏,便找了个树荫下休息。
女子一身素色裙衫,长发绾在肩侧,看起来温娴舒婉。
临近朝会,街市上来往的人也越发的多了起来,钟芫静静的站着,似乎对周往的一切都不在意。
这是她在宫里的习惯,一旦站定了便不会四下多看。
街市繁闹,不少人携家带子往朔江边赶去,街上叫卖的商贩很多,寻常不怎么出来管事的官兵衙役今日也不厌其烦的来回巡察。
午间的日光很盛,钟芫站了一会便将兜帽戴上。
没一会耳边传来九川喊她的声音,钟芫闻言转身招了招手。
此时九川怀里多了把纸伞,待他快到钟芫身边时便将伞打开,然后举在女子的发顶。
很快两人的身影便没入人潮,随着人流一同涌向开阔的江岸。
今儿是琅珺最盛大的日子,江岸边停着一排排雕栏画舫,连阁楼之上也是人头攒动。
男人端坐在视线最好的位置,身旁的友人正在劝酒,而他仿佛没有听见一般,目光静静地凝视着外面的长街。
因为担心贵人不耐灼晒,掌柜的早早的在窗边挂起了帘遮。用的都是极好的料子,既不会过于影响视线,还能够遮阴乘凉。
只是此时的男人半身没在阴影中,只露出精致的下颌和紧抿的薄唇。
此时身边的友人发现男人的神情不对,终于出言发问。
“怎的,可是发生了什么?”
男人闻言终于抬起眼眸,只是那双漆色的瞳眸里隐着淡淡的郁色,半晌才微微勾了下唇角。
“没什么。 ”
因为有九川护着,钟芫最后还是站到了视野不错的地方,这里似乎是个年久失修的堤岸,四周草色郁郁,下面的江水不断向两岸拍打。
此时不知哪里喊了一声。
“龙船来了——”
钟芫随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一条形似龙首的船只蓦然出现江面上,随着龙首游出,后面一艘接着一艘的船舶接踵而至,所有船舶连成一线,江面蜿蜒,一眼望去仿佛是盘踞江中的长龙。
随着龙身游出,岸边也响起了鞭炮奏乐声,钟芫看很多人用草绳编成环结朝江中扔去,正在她疑惑时,自己的手中也多了一个。
只是这草绳上还系着一枚铜钱。
“这是祈福用的,绑个铜钱是祈求去灾求福,绑个红绳是以求良缘,有的妇人还会系个莲子,好像是求子的意思……”
钟芫听着九川与她说道这些,不禁笑道,“这才来几日,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少年闻言得意的笑道,“就这么几日,可是有好几个姑娘让我陪她们去朝会,我只是想着不能留阿姊一人孤苦伶仃,这才忍痛都拒了。”
钟芫看着俊逸舒朗的少年,那飞扬眉目如星,看着确实是招人喜欢。
“以后你想去便去。”
九川如今这年纪,也可以成家了。
她是落在深宫才耽搁至此,若是生在寻常人家,恐怕也该儿女双全了。
不过钟芫也不大在意,总归她不是大家闺秀,这婚配嫁娶也没有父母挂念媒妁叨扰,她如何自在便如何过。
此时龙舟也朝他们这边游来,钟芫看身边的人在抛草环,她也学着朝江中扔去。
此时她注意到身边的九川没有动作,便指了指江面。
“你也扔啊,那龙舟快走了。”
少年双手背在脑后,一副老成在在的模样摇着头,“人啊,要知足,不能求太多的愿望……”
钟芫听着只是点了点头,便没有再劝,她也不觉得那枚铜币能给她多少福运,只是难得的想凑个热闹。
龙舟游过之后,人潮开始散去,江边的风有些大,迎面吹来还带着淡淡的泥土味道,钟芫看着逐渐平静的江面,想着就这样待在这里似乎也不错。
过几日有机会再去关外看看,听说那边的雪山四季皑皑,云横山腰天澄似镜。
此时身后又传来九川催促的声音,钟芫不得不收回心神,只是她转身的时候突然愣了下。
不远处,一个锦袍青年正满脸惊诧的望向自己。
钟芫眉间皱起,随即拉起九川往人潮中匿去。
作者有话说:
没有存稿,更一章发一章TAT
然后因为工作原因,一周内偶尔会有两天要忙,就影响更新啦!
请各位宝子见谅啊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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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根本没有的事情◎
陆青钊今日是出来散心的。
之前霍越派给他的手下几乎全被召回, 只剩两三个还跟着他继续留在朔北。他其实已经不抱希望了, 只是想到自己已经不惜出卖了祖父所以一直不肯甘心。
今天琅珺城中的人很多,而龙舟过境后,人潮也散的很快,陆青钊被来回的人潮撞了许多次, 心情正差着, 谁想抬眸间竟看到自己找了许久的人。
是钟芫!
虽然隔得有些距离,但他可以确定自己绝对没有看错。
青年顿时兴奋起来, 他奋力挤开人群,然后朝女子的方向追去。
此时九川也似是意识到什么, 他回头看了一眼, 少年高挑的身形在人群中十分显眼, 那双微挑的眸子缓缓眯起,他好笑的看着追来的男人。
“阿姊, 你先去马车那边等我。”
九川双手扶在女子肩上微微向前推去, 而他本人却逆着人群站着。钟芫扬首看了一眼,只觉得少年的肩膀宽阔, 不知什么时候,总在她身边嬉闹的少年已经可以将她完全挡在身后。
钟芫没有劝说的意思,她知道九川摆得平陆青钊, 只是。
“别下手太狠……”
毕竟是陆老太医的孙子,总还要顾及些许。
钟芫说罢随着人潮快步离去, 九川回首瞧了眼阿姊的背影,然后又看向追来的男人,双眸微微蹙了下。
“可不下狠手他不听话怎么办……”
少年眉宇之间带着几分为难, 不过片刻便又消散了去, 因为此时那青年已经行至他眼前。
方才陆青钊看到钟芫只顾着兴奋, 转眼看到玄衣卫的九都统,顿时脚下一停,他迟疑地问道。
“莫非大人也是奉旨前来?”
九川轻笑了下不置可否,他打量着青年,“怎么,你就一个人?”
陆青钊不好说自己今日只是出游,便心虚着颔首道。
“这边眼下只有卑职一人。”
九川闻言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很随意地朝男人勾了下手指。
陆青钊脸色微怔,他稍稍犹豫了会还是附耳过去。
就在他弯下腰的瞬间,突然觉到颈上一阵剧痛,接着整个人便歪斜着倒了下去。
江岸边行人匆匆,没有人注意到这个突然晕厥的男子。
九川提着男人的衣领朝身后的搜寻了一阵,因为没有找到阿姊的身影,他略显烦躁的瞧了眼陆青钊,然后拎着人便往僻静处走去。
此时钟芫已经下了江堤,她扫了眼四下,也不知是不是多想,她总觉得堤岸下的官兵似乎多了不少。
女子拉低了兜帽,然后往停放马车的方向走去。
今日行人太多,街市很拥挤,钟芫只能亦步亦趋跟着人群,而此时前面却传来一阵吵闹声。
似乎是因为谁踩了谁,两个男子互相推搡了起来。
围观热闹的人群很快便将整条街市围的水泄不通,钟芫也被前后人墙拦着进退不得。
突然间,钟芫感觉到一丝异样。
她警惕地朝四下张望,身边的人皆是布衣草履,看起来似乎都只是普通百姓。
但是钟芫依旧觉得不安,前面的闹剧还没有结束,而她身边围着的人越来越多,可偏在这时,她却突然闻到一阵奇异的香味。
钟芫猛地捂着口鼻,然后抬手寻向发间的长簪,然而在她触及发簪的那一刻,自己的手却突然被人握住。
那人力气很大,钟芫抗拒不得,她想回首去看,却被那异香缠得越发困倦起来。
钟芫脚下不稳,眼看着摇晃几下便要摔倒,而她身后之人却顺势接住了她。
昏迷之前,钟芫似乎闻到一个熟悉的味道,但她一时想起不起曾在何处闻到。
再醒来的时候,钟芫发现自己被绑了起来。她双眼也被蒙着,既动不得也看不见,周围很安静,她似乎是被关在了一个房间里。
想到之前所见,钟芫心中恍然,看来那江堤上并不只有陆青钊一人……
钟芫晃了晃脑袋,然后用臂肘撑着坐起身来,此时她已经平静了许多,意识到自己被抓后,她好像也没有想像的那般紧张不安。
只是今日的朝会还没有看完,这让钟芫心中有些遗憾。
她这才逍遥多久……
自从离开了皇宫,好像往日那些好运气全都用光了似得,处处都不大顺利。魏宫被屠,箫怀执逃走,好容易去了青州又遇上一个寇承,即便是算计着来了朔北,谁想这么快便被发现了。
而且还是被这般设计迷晕。
钟芫想着一桩桩一件件,叹息之后又笑了起来。
女子眼上缠着黑布,双手被反绑在身后,明明已是十分狼狈,但她唇边的弧度却带着几分悠然。
此时,房间里突然响起一声男人的冷笑。
那声音极轻极浅,若不是周围实在太过安静,钟芫恐怕也不会听到。
她寻着声音的方向“看”了过去。
钟芫并没有着急询问什么,而是就这么“看”着,她的脸上也看不出慌乱,甚至连唇边的弧度都没有收敛半分。
在那之后,便再也没有任何声音传来,双方似乎默契的僵持起来,他们都在等对方先开口。
最终还是男人先放弃了对峙。
他似是失去了耐心,直接走到了女子的面前。
钟芫看不见,但她却感觉到男人的气息。
他离她很近。
她甚至感觉到他衣袂的晃动。
钟芫开始琢磨这个人的身份,能在这个时候被箫成玉派来捉拿她的人,必然不会是她熟悉的那几位。
莫非是当初护送太妃的那几个校尉郎?
正在钟芫思索的时候,她的下颌却突然被挑起,紧接着她双唇便被灼热的柔软覆上。
男人在吻她。
钟芫的思绪突然停滞,这样的缠绵让她短暂的惊乱。
男人温热的呼吸在她鼻息间缠绕着,他吻得不深,但很细致而专注。
他的气息有些紊乱,似乎还带着某种不满的情绪。
钟芫想挣开,但却被男人用手托住了后脑。
她动不了,也躲不开。
若是此时钟芫能够看见,她会发现这个看似沉稳的男人耳边早已布满绯色。
可惜她的双眼却被蒙着。
许久之后,男人终于放开了钟芫。
他努力平复着呼吸,让自己看起来没有那么混乱失措,他垂下眼眸看向钟芫,女子脸颊也泛着薄红,她湿润的双唇微启,似也是在平复呼吸。
但是她的神情却那般平静,平静的就仿佛方才什么也发生一般。
男人捏紧了拳。
他突然觉得自己的胸口似是突然坠上了什么重物,正当他要张口的时候,却突然听到女子平缓的声音传来。
房间里依旧安静,屋外的看守在男人进来之后便都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