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仙医,如何?”大太太见郎中们检查的差不多了,遂放下了茶盅,开始询问诊断的结果。
李郎中做手势请萧郎中先说,萧郎中也未推脱,他从袖子里掏出帕子拭干手上的污渍,对大太太和张金衣道:“小姐确实是患了忘症。但这药却并非治疗忘症的药,就这些药渣来看,这些只是普通镇静压惊的药材。”
“啊?!”月香不由叫出声来,很是疑惑,而堂上的其他人却并没有人露出惊讶之色。
张金衣瞬时明白,那少的一副药原来是忘症的药,也明白了张金贵偷偷对大夫说再开一副镇静药的目的,他并不是为了装潢面子假意关怀妹妹,而是为了偷梁换柱,用此药代替彼药。就是不想让她恢复记忆,她这哥哥真是煞费苦心了。不知道这药的问题是不是也出自这个哥哥?!
大太太听到郎中的诊断只是微微蹙了蹙眉,又无甚表情了。
“不过,这药里还有一味特殊的药,却是得忘症者禁用的。那就是麻黄。虽然药渣里没有,但仔细闻一闻再尝一下还是能发现。正因为服用了这种药,小姐才会心慌胸闷。患忘症者服用此药是很危险,因为本就血气淤积在脑部,现在气血已经上涌到脑部,小姐这次没有晕厥甚至更严重真是万幸啊!”萧郎中说完捋了捋颌下稀拉拉的几根胡须,不解地望向李郎中。
明摆着这方子是李郎中昨日开的,药也是在他的回春堂拿的。
不等大太太发问,李郎中急忙从怀里拿出张药方站起来连声解释道:“昨日确实是在下为小姐开的药方,而且也是这个丫头在在下的铺子里拿的药。”
说到这里,李郎中指了指垂首下耳站在角落里的月眉。
“但是在下当日明明写了两个药方,一张是补脑通络针对忘症的方子,另一张就是镇静压惊的方子。昨儿听了大太太的传话后,在下找出了这丫头拿来的方子,却只有这一张而已。又仔细盘问过伙计,伙计也记起,她明明只拿来了一张方子。
方子就在这里,大家可以看到,这方子上在下也从未写过麻黄这味药。在下行医四十载,断不会糊涂至此。抓药的伙计也已经来了五年,是不会将麻黄错抓出去的!但奇怪的是这药里确是沾有麻黄,而且看不到它的药渣,可能是事先被研磨成了粉再加入了药里。”(未完待续)
第十四章 兴师问罪(二)
“哦?!那两位郎中的意思是这药里有人添了一味研磨成了粉的麻黄,想害金衣?”
这个结论和昨晚大家在胡府商议的可不一样,大太太原本以为这忘症和投井之事都是张金衣伙同张金贵耍的花招。
原来昨儿柳妈拿着药渣到药铺里问过之后,忙将此药并非治忘症之药的结论报告给了大太太和老爷。
后来在三爷的提示下,大家顿然醒悟:张金衣做出了丑事无颜见人,只得佯装投井和得了忘症。不然人死了三日又活过来,这样的奇事这么容易就见到了,再说张金衣落井的时候又没有胡家人亲眼看到,偏巧等着刘婆子回了胡府……
但现在结论显然不同。
“把抓药的丫头带过来”
随着大太太一声令下,月眉跪到了堂中。
大太太瞅着月眉以往就很是不喜,这丫头虽是言语不多,但瞅着就是一副有心机的模样,看人的眼神也是躲闪不定……
“这药可是你去拿的?”
“是”
“药也是你熬的?”
“是”
“你可听清了仙医的话?要作何解释?”大太太手拿茶盅,又抿了小口茶水,她问话的语气就和以往说话一样,虽仍是冷冷淡淡的,但也还平和。
“奴婢不知,奴婢不知为何会这样。”月眉的回答也是一如既往的简单,她跪伏在地上,声音里有丝不易觉察的发颤。
“不知?”大太太的语气寒意逼人,她微微地眯起双眼盯着跪趴在地上的月眉,骤然加深了眸色。
堂屋里的气氛越来越紧张,大有风雨欲来之势。
张金衣蹙起了眉头,幸亏她没有真正的患这忘症,不然按郎中们说的那就危险了。对方也忒歹毒了,竟然一心要置本尊于死地,真的是她的兄长张金贵吗?她不禁怒火中烧,看着堂前跪着的月眉咬紧了银牙……
“药既是你去拿的,又是你熬的,你却回答不知?!再问你一遍,你说是不说?”大太太已经合上了手上茶盅的盖子,递给了一旁伺候的丫头……
屋里出现了短暂的寂静,空气也变得沉重起来,直让人大气都不敢喘。
月眉浑身一震,伏在地上的手似乎有些支撑不住,身子微微地晃动起来……
大太太等了半晌都没有听到从脚下传来的回答,她的鼻息声越来越重……
“死丫头!大太太在问你话,你竟然胆敢不回话?!”只需要大太太轻轻一瞥,柳妈便接到授命开始接替大太太询问起月眉来。
听到柳妈的问话,月眉突然抬起头,向大太太求情起来“回禀大太太,奴婢真的不知,舅爷只给了奴婢一张方子,奴婢就按舅爷说的去回春堂拿了药。回来的时候柳妈也看了的。虽然是奴婢熬的药,但奴婢真的不知道药里有些什么,怎么会这样?!请大太太明察,借奴婢十个胆子,奴婢也不敢做出加害小姐的事……”
听到这里,张金衣坐在一旁冷哼了一声。声音不大不小,刚好月眉可以听到。她听到张金衣的冷哼声,不由自主地顿了顿,而后申辩的声音小了很多……
柳妈看了看大太太,见大太太仍是面无表情,她立马心领神会,冲着月眉大声呵斥道:“看来不让你这死丫头尝点苦头,你大概不会说实话了。给我掌嘴!我不喊停就不许停!”
“大太太――奴婢冤枉啊!奴婢冤枉啊!大太太可以问舅爷,就知道奴婢没有说谎了。奴婢真不知……”任凭月眉怎么喊冤,大太太身后那几个罗刹样的粗壮女人却已经开始行动,有两人架住了月眉的胳膊和肩膀,另一个手里狠狠地抡起了大巴掌……
就听见几声“啪啪”的脆响和月眉闷在口腔里的呜咽声和哭泣声……
看到这样的画面,来自文明社会的魂魄很不适应,虽然她心里对这丫头也很愤怒,但现在她希望月眉能快些招供,然后将她送走或是卖掉,只要远离这里就好……
月眉被按住了身子动弹不得,挣扎也是徒劳,她的脸颊和嘴唇都已经麻木,满口的咸腥味。慢慢地她也不再反抗了,不再喊冤,甚至不再呜咽了。她整个人都是木木然的,以放弃的姿态任人宰割……
柳妈见月眉已经放弃了反抗,这才让掌嘴的女人停了下来。
她走到月眉身旁弯下身子,看着月眉高高肿起的脸庞,红肿的嘴唇上沾满了血,她不无满意地又问“我再问你,你说是不说?!”
“奴婢――不知”月眉的回答虽然有点慢,还有些含糊,红肿的脸颊和嘴唇显然影响了她咬字的清晰度,但意思已经足够明了,而且简洁还坚定。
张金衣只看得到月眉的后背,看不到月眉的脸,但她已经有些厌倦,开始坐立不安了。虽然很想知道这丫头到底是受了何人指使,但现在她只想能快些结束。
“(未完待续)
第十五章 兴师问罪(三)(加更求粉红)
张金衣的愿望难以实现,现在才是开始,柳妈的眼里闪动着兴奋的光亮。惩治不守规矩的丫头,看到丫头们跪在地上仰视她,苦苦哀求她,仿佛天地间的一切都等着她来赦免,那种难得的高高在上的感觉能让她得到意外的满足,她感觉分外的惬意。所以这样的机会她通常都不会轻易放过。
然以往那些丫头总是没有一两回合就败下阵来,这样软弱的丫头让她少了一份成就感,总有些意犹未尽。而眼前这丫头暂时的顽强貌似更能让她发挥,所以她做好了大干一场的准备……
大太太依旧是面无表情,她觉着兴趣索然,有些心不在焉,仿佛眼前的戏码还没有到高潮所以提不起兴趣。但她其实并不喜欢这种低级暴力的戏码,简直有损她的尊贵。所以每当有这种时候她都会埋怨这些个不守规矩,搞出这些事来的低贱的丫头们。
也埋怨和不屑她们敢做却不敢承认,做着这些徒劳的抵抗。她不明白这些丫头为何总是要吃尽了苦头才肯说实话,明知抵抗也是徒劳,最终该交代还是要交代,为何不早点开口好痛快地结束,真是些下贱而愚蠢的丫头……
听到月眉说是舅爷张金贵只给了一张方子,这让大太太难以置信,她当这话只是月眉的托词,耍的小花招。明知她们不可能去审问张金贵,不会去问张金贵,才把一切过错都推到他的身上,以为推到张金贵身上就没事了。张金贵怎么会害自己的妹妹,他这么做又有何好处,大太太百思不得其解,所以她认定月眉在说谎,定然是这丫头平日里不满主子,现在看到主子落了难而乘机报复。之前她就怀疑张金衣投井的事与这两个丫头有关,现在愈发的肯定了……
她又命令身后的几个女人去搜查月眉的屋子,务必要找出那磨成粉的麻黄或者任何可疑的物件。
大奶奶拿着帕子遮住了自己的大半个脸,看到柳妈手上拿着的一个木制的乌漆小盒子,露出紧蹙的眉头和纠结的眼神……她似乎不忍看这残酷的画面,又有些期待能继续下去……
柳妈打开木盒,拿出一根短小的生铁锥递给了负责施刑的女人。
月眉的眼里露出恐惧,但却加大了力气咬紧了牙口,仿佛要把全身的力量都用到闭嘴上……
张金衣第一次亲眼目睹这残酷的画面,听到月眉一次次的闷哼声,她的心里缩成了一团,用力而快速地撞击着胸壁,发出清楚的‘咚咚’声,仿佛要爆炸了一般,仿佛那锥子每一次扎地不是月眉,而是她自己。
张金衣的脸色越来越惨白,终于支撑不住歪倒在一旁,耳边传来月香的呼喊声“小姐――小姐……”呼喊声渐渐地越来越小,越来越遥远,最后眼前漆黑一片,寂静无声……张金衣失去了意识。
张金衣的晕厥暂停了堂屋里的刑事,月眉红肿变型的脸上布满了苦痛的汗水,穿在里面的单衣已经被阵阵的冷汗浸透,随着两边的女人松了手,她过分紧绷的身子也顿时放松下来,如同被抽离了最后一分力气瘫倒在地上直喘息,微微张开的眼睛近距离地望着地上打磨得光滑的玄色石面,眼神开始游离涣散,大脑一片空白完全没有力气去想对策……
一旁的萧郎中忙为张金衣施针,让她很快转醒过来。而后他又开了一张药方,嘱咐一旁的下人赶紧去抓药来让张金衣服下,若不是有这个病人在,若不是想知道事情是不是如他预想的一样,他早就告退了,眼前的场面让他切实感受到了女人可怕起来完全不输男儿。
大太太见状忙让月香和大奶奶扶张金衣回房歇息。
张金衣看着软软地瘫倒在地上的月眉,如一片在秋风中凋零的残叶,落到地上还在为无法控制的命运不甘和哀伤,也因为未知的未来害怕得瑟瑟发抖……
她的心里激烈地挣扎,她想让她们停下来,但又很愤怒月眉对本尊的一再迫害……
最终张金衣还是停住了快要步出厅堂的脚步,转身向大太太请求道:“大太太,请念在这丫头以往尽心伺奉了金衣九年的份上放过她吧,还是就这样把她卖了打发掉吧。”也不知道丫头们的卖身契在哪里,不能确定是不是被大太太扣下了,即使被扣下了也是合乎大清律法合乎这时的常理的。看大太太现在这么强势的态度,事实多半如此。
“小姐真是心善,都差点被这丫头害死了还帮着她求情。但小姐有所不知,这么纵容她们只能让她们越来越放肆!最终只会害了小姐自己!”张金衣话音未落,还不等大太太开口,柳妈就已经冷冷地回应道。
月眉有些意外,她没想到张金衣会为她求情。
“扶小姐进去休息!”大太太的语气更加冷淡了,还有些嫌恶和不耐。
若不是老爷一再坚持,若不是张金衣选的是老三,不是她亲生的老大,她才不会同意这门亲事,同意这样没规矩的丫头进门。不论这丫头手里有什么,她才不会在意。出身大户的大太太对破落的张家毫无感觉,但是配给小妾生的老三她却也不反对。
庶出的老三若不是老爷过分的宠爱,地位应当比下人强不了多少。但是固执的老爷不但让他们和老大一样可以称呼老爷为‘爹’,还让他们过着和少爷一样的生活,最让她不能容忍的是,老爷竟然让他们和老大同等的竞争继承家产的权利,这让她愤恨不已,却也无可奈何……
这样的丫头嫁给老三总比他娶一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增强实力的要好。而后果然这没规矩的丫头进门后就出了这等丑事。虽然败坏了胡家的名誉,不过因此让同样妾出的老二被远远的流放,她倒是很满意,这丫头无意间为她解决了一个心头大患,这真是意外的惊喜。
但这也更让大太太不屑,若不是老爷坚持让她来,让她尽量对张金衣好些,若不是为了让老大顺利继承家业,她才没有眼睛去瞧这样一个贱人。管她张金衣是死是活,她才懒得理会……
而现在张金衣还真是不明白状况,还敢来为丫头求情,不是太过愚蠢就是在虚伪地佯装善良!这让大太太越发的厌恶,她可不打算就这么轻易放过丫头月眉,最终当然会卖掉这丫头,如果这丫头能活到那个时候的话……
~~~~~~~~~~~~~~~~~~~~~~~~~~~~~~~~~~~~
加更求粉红,望着大大们手中的粉红票,蝶衣的哈喇子如同黄河之水滔滔不绝奔流不息泛滥成灾……亲,就给我吧(不大的眼中有泪光闪烁……),明日争取继续加更,给点动力吧!ㄎ赐甏续)
第十六章 兴师问罪(四)
大奶奶过来拉了拉张金衣的衣袖,将她拉出屋去。
“算了,妹妹还是先回房吧,顾好自己的身子才是大事,眼不见为净,犯不着为这样的丫头伤神。等柳妈弄清楚了再说。不是说有因才有果吗,看在妹妹的面子上,太太也不会冤枉这丫头的,妹妹就放心的歇着去吧,待会儿有了结果我再告诉妹妹”
大奶奶一路劝慰着将张金衣送回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