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是别人说这话，吴大娘早就一个大耳刮子呼过去了。
平白无故的竟然诅咒她，她不会饶了对方的。
可这是沈浅菲，玉芬的女儿。
还有就是，这孩子轻易的也不会扯闲话。
然后，吴大娘才发现这孩子眼底里的关切。
不由得心里暖洋洋的。
抿着嘴笑了，答应道：“明儿个就让你石头哥领我去医院看看去。”
沈浅菲：“最好去省城医院。”
“好，就去省城医院。”吴大娘一口答应下来。
沈浅菲推着自行车准备离开，吴大娘急声让她等一等，随后返回屋子抓了一把橘瓣糖硬塞给沈浅菲，嘴里絮絮叨叨的：“菲菲，你别嫌大娘多嘴多舌，那沈建明就不是个好东西，就算是你亲爹，你也不能被他几句好话给哄了去，你也不小了，你该知道你妈被他毁了半辈子，你外公被他害的没了工作，他现在翻脸不认人了，要知道，当初他和你妈结婚的时候，可不是现在这副嘴脸……”
这些话说的没什么逻辑，吴大娘总算是逮住了机会，给沈浅菲灌了一耳朵沈建明恶劣的话语。
沈浅菲耐心的听着。
其实吴大娘说的没错。
沈建明就是想当**还要立牌坊的那种人。
吴大娘高兴啊，菲菲好像突然间长大了，也懂事了，就是有时候那眼神跟刀子一样冷飕飕的。
她终于放开了沈浅菲。
沈浅菲笑的乖巧：“大娘，放心吧，我以后会好好孝顺我外公和外婆，还要照顾我妈妈和妹妹的。”
说完人骑上自行车一溜烟的离开了。
吴大娘很是欣慰，同时心里也想，明儿个真应该去医院看看去，最近她总感觉心闷气短的浑身无力的。
现在日子越好越好了，她可想多活几年。
而且，还没看到石头娶媳妇呢。
她转身进了屋子。
此时的沈浅菲已经到了家的大门口，然后就看到了余村长颠颠远去的背影。
虽然转眼即逝，可沈浅菲确定，应该是去告诉外公好消息去了。
没有想到，消息来得这么快。
站在大门口，看着对面紧闭的大门，沈浅菲勾了勾嘴角，打开大门进了院子。
用凉水好好的洗了一把脸，也没闲着，而是开始忙活起来。
等罗丰和报信的余村长还有罗家人高高兴兴回家的时候，就发现烟囱冒着烟，灶房传出了饭菜的香味。
沈浅菲已经做好了晚饭。
菜园子里啥都有，她和了面，用萝卜缨子和油梭子蒸了一大锅的大蒸饺，中午的二米饭熬成了米粥，妈妈拌的辣椒碎味道鲜美，放在碗里做蘸料。
她又用黄豆换了一块豆腐，撒上盐面和葱花搅的碎碎的，外公是最爱吃的。
西红柿切成块，撒上白糖，黄瓜和小葱还有香菜洗干净，做蘸酱菜吃。
鸡窝捡出来几个鸡蛋，平日里外婆都留着给她补脑子，今天，她拿了五个炒了个金黄的鸡蛋饼。
然后，摆了满满一桌子！
第12章 不能去京都
如今都1987年了，人们的生活条件比以前好上太多了。
即便是一贫如洗的罗家，米面粮食也够吃，饿是饿不死的，就是手里没钱罢了。
想要活下去，也能。
就是活的苦了点。
比如，洛洛想天天吃肉，外公想天天能喝点小酒……
这些却不容易实现。
一斤五花肉，毫不夸张的讲，可以吃上半个多月。
沈浅菲不觉得自己重回一回，还会过上辈子那么困苦的生活，所以，外婆放在荤油坛子里的油梭子让她都包了蒸饺。
别说咬一口又鲜又香了，光是看着，都觉得馋得慌。
所以，回来的罗家人包括村长都不由得咽口水。
谷翠更是惊异的不得了。
这饭菜是谁做的？
有人帮忙吗？
大家都用震惊的目光看着沈浅菲。
等知道的确是沈浅菲做的，谷翠感动的说话都哽咽了，一方面欣慰，一方面心疼。
这就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可这也做的太好了吧，她都没教过她啊。
要知道，这孩子应该是熬粥都不会的，哪里还会包蒸饺呢。
要说是洛洛做的还差不多。
就听洛洛说：“我姐老厉害了，只听一遍英文歌，她就能一个单词不差的唱出来，做点饭算个啥呢……”
余村长在一旁连连点头：“就是这个道理，笨人教他一百遍也未必学会，聪明人一点就通……”
沈浅菲不想在这事儿过多讨论，不过是做饭，接受了也就接受了：“我虽然没有动手做过，可是看得多了自然都记在心里，外公，你们快去洗手吧。”
罗丰带着也帮着干活的余村长去水池子，而沈浅菲则是和洛洛摆凳子和碗筷，小丫头刚才吃了一个蒸饺，连说好吃好吃太好吃了：“姐，你真厉害，一学就会呢……”
沈浅菲心底里苦笑，上辈子颠沛流离的日子，她学会的东西何止是做饭呢。
余村长不客气的留下来，。
沈浅菲自然将今天下午的事儿告诉了大家，包括余村长。
罗丰和余村长对视了一眼，这是恰巧碰到了贵人啊。
要不然，哪有那么容易。
余村长临走时悄声嘱咐罗丰：“张主任心眼小，当年的事儿他一直耿耿于怀，你得小心他背地里报复你。”
罗丰拍了拍余村长的肩膀，沉声道：“知道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
余村长叹了一口气，摇摇晃晃的走了。
夜色中的罗丰在原地沉默了片刻，这才往回走。
到了院子里的樱桃树下，他坐在了板凳上，屋子里热，这时候，在外面比屋子里凉快多了。
刚点起旱烟袋，就见到菲菲抱着一捆蒿草走过来。
夏季天长，吃完晚饭，天色还灰蒙蒙的。
沈浅菲先是将蒿草点上，随后坐在了罗丰的对面，一边摇着蒲扇一边说：“外公，我能问你点事儿吗？”
罗丰心情不错，先是夸了沈浅菲的手艺，然后又说道：“菲菲，等秋上卖了土豆，外公给你买一个录音机。”停顿了一下：“啊，你要问我事儿，问吧。”
“今天你和大舅说要去京都，那里有个老朋友，是谁呀，我怎么不知道？”
罗丰怕呛着外孙女，将旱烟袋掐灭，叹了一口气，道：“唉，你们不知道很正常，那人是外公年轻时的一个朋友，我们一起要过饭，我救过他的命，后来他参了军……如今，他虽然退休了，可前些年也是威名赫赫的一个人物，我们也好长时间没联系了。”
沈浅菲了然的道：“所以说，后来你们身份地位悬殊，就不怎么来往了，那如今是怎么联系上的呢？”
“他托老战友找的我，而我也正好想带你妈去京都看病。”罗丰看着沈浅菲，笑着说道：“至于学校的事儿别担心，你陆爷爷说了，他的小孙子就在京都第一高中读高二，暑假咱们去京都，正好开学一起上学，到时候安排你们一个班级，也免得同学欺生……”
沈浅菲拧着眉头：“京都的房子可紧张了。”
还有上学，哪有那么容易。
罗丰苦笑，很多事情这孩子还是不懂，如果不是实在没办法，他怎么可能厚着老脸去麻烦老陆呢。
要知道，今非昔比，两个人不比当初一起穷困潦倒的样子，他这时候去，那就是打秋风占便宜巴结人了。
“这些事儿你就别管了，再说了，咱们的路费现在都没了，先等等看吧。”罗丰心里有些烦躁，挥手让沈浅菲赶紧回屋睡觉去。
沈浅菲不情愿的起身，还有很多事情没弄明白，可明显的，关于那个陆爷爷，外公不想多说。
陆爷爷，上辈子是没有这个人的。
倒是跟云姨做事那段时间，有个叫陆威的年轻人追了她三年，她不是觉得配不上他，是她并不喜欢他。
而且，她一个家破人亡的孤女，高中都没念完，用他妈妈的话来讲，家里的保姆学历都比她高。
所以，她一直是拒绝的。
后来，她跟着云姨去了别的城市，就再也没有见过他。
那人也是京都人，家世不错。
还有这个陆爷爷……
想来也不怎么样，找到外公，也许不过是心血来潮而已，要不然，外公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他能不知道吗？
可知道了，却不闻不问，也是一个性子凉薄的人。
这样的人，还是不要和他有联系了。
京都，不能去。
妈妈的病，并不是吃药打针就能好的。
总会有办法的。
看来，镯子碎掉了，也不全然是坏事。
沈浅菲躺在炕上，紧挨着罗玉芬，虽然妈妈闭着眼睛不说话，可她的心底里却踏实无比，而躺在另一边的洛洛早就进入了梦乡。
夜色渐深，银白的月亮升上了深蓝的天空。
村子的灯依次的灭了，黑暗中，只有河塘子里的青蛙在呱呱的叫着。
而遥远的京都，此时却是一片灯火辉煌，尤其是城中心，更是霓虹闪烁。
从空中俯瞰，这里犹如灯光的海洋。
城市北区的一片家属院，最北角的一处房子里，如今住着退休了的陆老爷子。
而他就是罗丰嘴里说的陆爷爷。
也是罗丰少时相依为命的伙伴……
第13章 势在必得
陆老爷子身形消瘦，面色青白，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的躺在书房的躺椅上，旁边的陆清是陆老爷子的儿子，他声音沙哑的说道：“爸，你别着急，我已经通知了罗家，住处和孩子们的学校以及罗玉芬的医院我都联系好了，不日你就能看到他们了……”
老爷子本来好好的，可因为当年受了伤没有得到及时救治，现在旧疾复发，已经卧病在床一个多月了。
医生说，怕是情况不好了。
他很难过，想办法让专家会诊，可突然有一天，一直昏迷的父亲让他马上给他找一个人。
好在，那人不难找，很顺利的找到了。
陆清的思绪突然被打断，就听老爷子一字一句的说道：“……阿清，我这辈子答应人家的事情都做到了，人家都说我老陆一个吐沫一个钉，可是我和罗丰说过的话，到现在都没实现，我不怕死，可我说话不算数，我怕那些老战友骂我……”
“爸……”
老爷子已经睁开了眼睛，虽然人很虚弱，可是眼神一如既往的犀利。
他说：“阿清，当年我和罗丰说要结娃娃亲，我们两人还发了誓，可后来出了太多的变故，等我找到他的时候，我自己处境不好，你也有了心仪的对象，也就不了了之了。”
说到这里的陆老爷子有些疲惫，可他依然继续强撑着道：“……哪里想到，陆威和那丫头正好同龄，我知道你媳妇不愿意，她看上的是郑姗姗，可是，郑家与我们家不合适，而且，罗家情况有些复杂，我们得帮帮他，我没有强迫你们的意思，可以让两个孩子先在一处读书，等以后实在不行，就让陆威认菲菲做妹妹，我没几天活头了，都未必能活着看到罗丰，我希望你不要搪塞我，让我了了这最后一桩心事……”
“爸……”陆清眼泪下来了，刚强倔强了一辈子的父亲何时这样与人说话过，他哽咽的道：“您放心，我保证按照您说的去办，明天我再给他们打个电话，让他们尽快动身。”
说到这里的陆清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爸，要不要我和罗叔叔说实话？”
“……”沉默了一瞬，陆老爷子说道：“算了，罗丰那人太要强，还好面子，他不会同意结亲的，我们暗地里安排就好。”
“那要不要我和罗叔叔说，让他先来看您？”
“他那人脾气怪，你要是告诉他，他肯定马上来，可等我离开了，他也会马上回老家，他不会沾你们一点光的……”
陆清点头：“我知道了。”
“……菲菲那丫头优秀的很，中考还是省城的状元……”陆老爷子闭上了眼睛，声音几乎低不可闻：“陆威还未必配得上她，告诉你媳妇，别起幺蛾子，否则，我饶不了她。”
陆清尴尬的低下头。
陆老爷子冷哼一声，声音带着讥讽：“在你落难的时候离你而去，这就是叛徒是背信弃义，可你还是原谅了她，没出息，滚吧，别烦我……”
同一所大院，但是却在东南，这是几栋楼房，陆清的家在三楼，是一套三居室的。
此时，客厅里，一个中年美妇面色狰狞的将手里的茶杯摔到了地面上。
茶杯应声而碎，到处都是碎片和茶渍，不远处的保姆探头探脑，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是陆清的妻子，叫史琳娜。
她瞪了一眼保姆，咬牙怒骂道：“你瞎了，没看到茶杯碎了吗？”
小保姆吓得忙进来收拾。
史琳娜进了卧室。
看着窗外的灯光，眼底里满是阴毒。
老不死的，那么多的好东西都捐了不说，竟然还想让她的儿子去娶一个村姑。
呸！
做他的大头梦去。
她不会同意的，而她也不会让那一家泥腿子进城的。
她恨恨的坐在床前，开始打电话。
很快电话接通，她没搭理对方谄媚的问候，居高临下的问道：“让你办的事办的怎么样了？”
对方忙说道：“正在办着呢，史主任，也就这几天的功夫，到时候我将东西给您送到京都去。”
史琳娜皱着眉头：“你抓紧时间，我等你的信儿。”
说完，她挂断了电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