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死丫头,反了天了,回头看老子怎么收拾……”
旁边的民兵正在捆他,心里也鄙夷,虽说这年头把闺女嫁出去给儿子换彩礼很普遍,可像他们家这样的还是头一次碰上,手里绳子一紧,呵斥周护民道:“闭嘴,你威胁谁呢?”
旁边凑过来一个没穿民兵制服的人,揣着袖子,身上带着酒气,像是才反应过来的样子,道:“啥?你是俺项哥的对象?这位女同志,你刚才说跟谁定亲了?再说一遍。”
周灵也很自然地装不认识,道:“我跟项炀定亲了,正经媒人上门提的亲,我爹都把彩礼收了,结果今天突然又给我许一家。这位同志你是?”
“项炀是我哥们啊!你们明天不是要领证吗,我们哥几个今晚上才给他庆祝了一番……”王建强爆粗口:“卧槽,这不行啊,你们这是耍着我哥玩呢?草,我们不能吃这亏,等着啊,一个都别走,我去叫人。”
周护国哥俩都瘫那儿了,又冷又害怕,浑身打着摆子,完了,完了!
第15章
◎昏暗的油灯下,周爱革脸色如同黄表纸◎
为首的队长过来问话,那哥俩咬咬牙,都咬定家里不想跟项炀结亲家了,嫌他名声不好。
至于为什么绑周灵,周护民吭哧吭哧说不上来,周护国大声道:“她嫌我娘不给她嫁妆,想反悔,所以才……”
问周灵,周灵当然不这么说,一字一句反驳的哥俩没话说,只狠狠地瞪着她。
不多会儿项炀来了,不由分说就先照周护国哥俩身上一人来了一脚,然后才看向周灵,道:“你没事吧?”
周灵摇摇头:“我没事,但他们想要赖账,要不把队长请来吧,咱们一起回去分说分说。”
“我跟建强说了队长家的位置,他去叫了。”
周灵看向几位民兵,道:“民兵同志,我这俩哥哥的强词夺理你们也见识到了,能不能麻烦你们先安排人回去分开审问我爹娘,免得一会儿见了面他俩胡吆喝再当场串供。”
那几位民兵赞许的看了周灵一眼,没想到这女同志看着柔柔弱弱,这种时候头脑还这么清醒。
项炀道:“我这边的亲事是请了金牛村的李翠芬,她可以作证。”
立刻有民兵问了详细地址,转身去请人。
其实到了这会儿,大家基本信了周灵和项炀。
心里有点同情这小两口,只是这种事不太好处理,说来说去最后都会被定成家务事,不过既然遇上了,该教育教育,该惩罚惩罚,总得弄个明白。
周灵先领着几个民兵去了家里,路上,她把分开审问的屋子都帮着安排好了,还提了自行车票。
民兵疑惑:“什么自行车票?”
周灵摇摇头:“我不知道,被他们绑起来的时候听我哥提的,具体情况我不清楚。我建议你们可以诈我爹或者我娘一下,就说我大哥他们交待了自行车票的事,他们想隐瞒也没法隐瞒了。”
有更详细的线索当然好,审问起来也容易。
到了家门口,周灵轻轻推开条缝,熟练的伸手掏进去把挂的铁链拿下来,开了门,往旁边一让,几个民兵就冲了进去。
不多时里头传来一阵惊慌的喊叫声,很快,周爱革就被带了出来,两个民兵押着他去了西屋。
昏暗的油灯下,周爱革脸色如同黄表纸,民兵厉声一呵呼,又把他俩儿子搬出来,再提了提他俩交待的事,周爱革就啥也说了。
孙淑琴更是吓破了胆,牙齿打着颤交待的明明白白,还顺便撒了泡尿,大厚棉裤浇的呱嗒呱嗒的,一张老脸臊的通红,恨不能当场一头撞死。
随后周护国哥俩也被押了回来,一同到的还有队长钱永生,后头跟着钱坤海和杨艳红。
杨艳红看见周灵,先过来小声关心了两句,听着也是心惊胆战,这周家也太离谱了。
一家人被绑了四个,互相一打照面就是一通鬼哭狼嚎,期间还夹杂着对周灵的骂声。
直到项炀走进去踹了周爱革一个跟头,才安静下来。
项炀蹲下来,伸手在他脸上轻轻拍了拍,那双眼睛跟狼眼一样闪着凶光,低声道:“敢算计老子?周爱革,你挺能耐啊!”
那边孙淑琴吓坏了,她扫视一圈,喊周灵:“二妮,你就这么让项炀臊你爹的脸?”
周灵清凌凌的视线扫过去,冷声道:“不应该吗?”
“你……”孙淑琴叫她看的一愣,总觉得不远处的二妮有点陌生,她声音不自觉低下去,哀求道,“二妮,这都是误会,你跟民兵同志说说,你想跟项炀结婚就跟他结,娘不拦着了,史家那边咱明天就去退了,你让他们放了我。”
“你给我住嘴吧,我就没见过你们这样当爹娘的,真是胡闹!”钱永生吼了一句,孙淑琴不吭声了。
他走到旁边跟民兵了解详细情况。
另一边,周爱钢都躺下睡了,突然间听着大门被拍的哐哐响,赶紧披着棉袄出来,边走边问:“谁啊?”
“第一民兵连的,开门!”
周爱钢腿脚一软,虚声问道:“民兵同志,啥、啥事啊?”
“周珊同志是你女儿吧?”
周爱钢脑子腾的一空,颤声道:“是、是啊,她……”
“赶紧开门!”门外的人一声厉喝,周爱钢也不敢耽搁了,哆哆嗦嗦开了门,还一头雾水,“同志,我二女儿咋啦?”
许秀丽也出来了,一听又是周珊,头皮一阵发麻,透过手电筒的余光看见民兵还端着木仓,一趔趄差点坐下去。
“让周珊同志出来,我们需要找她调查一些情况。”
屋里,周珊没睡着,大门被拍响的一瞬间她就起了层鸡皮疙瘩,如今听着动静,更是惊出一身冷汗。
完了,那件事可能失败了。
怎么会呢?怎么会遇上民兵了呢?
周娟和来这边睡觉的周青也醒了,都有点懵。
许秀丽来拍门:“周珊,你个死妮子给我出来。”
又尖声叫道:“个赔钱的玩意儿,你又干啥事了?”
那尖锐的声音里充满了惶恐。
周珊咬牙穿好衣服开门,许秀丽上手去掐她的胳膊,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怒意,压低了声音吼:“你干啥了?”
这边俩儿子也披着棉袄出来,看见院子里的情形顿时吓一激灵。
“周珊同志,周爱革是你二叔吧?”
边上周爱钢听不懂了,插嘴问道:“爱革那是我弟弟,他咋了?跟我闺女啥关系?”
周珊硬着头皮道:“是!”又佯装茫然地问,“咋了同志?”
“周爱革强行嫁女儿这事是你出的主意吧?”
许秀丽虽然不喜这个女儿,可此时也不想让周珊沾上这种名声,赶紧道:“民兵同志你们是不是误会了?她一个没出阁的闺女掺和那事做啥?那项炀是自己上门提的亲,他二叔二婶亲口答应了的,跟我们家可没关系……”
明白诧异的看了许秀丽一眼,道:“你不知道你闺女撺掇周爱革又给周灵同志许了另外的人家?今天晚上把人装在麻袋里扛着往别的公社送,半路被我们撞上了。人家说了,是周珊同志撺掇的。走吧,过去交待清楚。”
“啥、啥?”
许秀丽跟周爱钢两人都懵了,直到民兵把周珊带走,两人都没反应过来。
还是周青听着不对跑出来问:“大爷,啥情况?我二姐咋了……”
这时候谁还顾上说话?一家人连老带小踉跄着往那边跑。
路上,许秀丽慌的嘴只打瓢:“当、当当家的,周珊那死…那丫头做不出这种事吧?”
周爱钢说不出话,呼哧呼哧喘着粗气,他现在只想打死那个逆女,丢人现眼的玩意儿。
周珊下意识想全盘赖给周爱革他们头上。
路上都开始打腹稿了,可快到的时候才反应过来,她如果赖账,周爱革跟孙淑琴气急之下再把上回算计周灵的事抖出来,更麻烦。
当即改了主意,进门后一改态度,主动低头认错,问啥说啥。
周珊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拢,带着哭腔道:“都是我不懂事瞎掺和,连累了二叔跟二婶,让你们跟着受委屈了。”
周爱革跟孙淑琴本来对她也是满心埋怨,都做好了周珊赖账的时候该怎么争辩,可一见她这态度,心里的怨气就散了大半。
到底是亲侄女,比二妮那个养不熟的可强多了。
周珊交待完,转头看着周灵,可怜兮兮地示弱:“周灵,这件事是我不对,我就是嫉妒你长得漂亮,所以才……”
“嫉妒我就想毁了我?”周灵走过去,扬手狠狠的一巴掌打下去,甩着手往后退了一步,道:“好了,你接着往下说!”
满院子的人都被镇住了。
周爱革跟孙淑琴愣了下,都有点震惊的看着周灵,这闷葫芦发起火来脾气这么大呢?
跟过来的许秀丽听着那清脆的一声,嘴角抽了抽,也不敢说啥,低声骂了句‘该’。
周爱钢阴沉着脸,要不是有民兵在,他就抄起铁锨拍死这个丢人现眼的玩意儿了。
媒人李翠芳赶到,路上了解了个大概,进门后赶紧给项炀作证,而后劈头盖脸的臊了周爱革跟孙淑琴一顿。
最后道:“我就没见过亲事说定了又偷着把闺女许二家的?哪家?你告诉我哪家?”
项炀不等周爱革他们开口,冷声说了史家的信息。
“哎呀。”李翠芬一拍大腿:“是红星公社那个打死老婆的男人?”她看着周爱革,“你知道他多大不?他比你小不了几岁吧?他大女儿跟你闺女也就边边大吧,你就这么糟践这孩子啊?”
那边周爱钢听着如遭雷击,身子晃了晃,只觉得一股气血上冲,上前一脚就把周珊踹了个跟头,抬手指着她哆嗦半天才道:“你、你这造了血孽的玩意儿啊!!是我教女无方,今天就是打死也不为过!”
有民兵上前拦着,他一把甩开,红着眼看向那边的周爱革,抬手指着他,咬牙跺着脚骂:“你一个当叔叔的,一个长辈,她胡闹你就由着她胡闹啊!!”
许秀丽见他状态不对,跟她俩儿子赶紧冲进来扶他,连拍胸口加拍后背,生怕他一头栽下去。
周爱钢是真真气拱脑门,眼底一片血丝,弯着腰声嘶力竭的冲周爱革吼,额头上绷起的青筋在昏暗的灯光下都让人看的触目惊心。
周爱革低着头,连句屁不敢放。
“当家的,消消气,消消气……”许秀丽一边给周爱钢捋顺着胸口,一边转头找周灵,想说两句好话,结果一转头,就看见阴沉着脸进来的何援朝。
许秀丽脑子当时一白,周爱钢没晕,她眼前黑了一黑。
周爱钢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愣了愣,视线一移看向那边的项炀,项炀嘴角噙着一丝冷笑。
周爱钢就清楚了,何援朝是他找来的。
今晚这事,得罪项炀得罪大了。所以,他找了何援朝过来看周珊、看他们家这不齿的一面。
猛地叹了口气,别过头去。今天这张老脸,算是丢尽了。
何援朝使劲压着心底的火,他跟周爱钢前后脚到,在门外听了明白。
周珊家的院子是不错,可他不敢娶了,他要是娶了周珊,那些知青背地里不得笑话死他?
如果传回城里,他爸妈怎么做人?他们家怎么抬起头来?
何援朝走过来,低声道:“叔,借给你们家那钱,啥时候方便啥时候还我吧,我要用!”
这意思是,要退婚。
许秀丽还想替闺女说句话,但何援朝没给她说话的机会,转身走了。
何援朝走了,这边还没结束。
周青已经吓懵了,她都不敢往二姐跟前走,身子微微打着颤,跟周娟依偎在一起,两人一个比一个抖的厉害。
门外不知道啥时候围满了看热闹的邻居,钱永生出来沉声道:“这么闲的慌,要不趁着上冻挖地沟去?”
大家一哄而散,但也边走边嘀咕,互相交流着自己听到的八卦消息。
钱永生咣当关了门,转身回去,开口道:“先甭闹了,真正受委屈的是这俩孩子,他俩还没吵吵呢,不够你们亮嗓子的。”
“进屋谈,总得给俩孩子一个说法。”
依着周爱革心底的想法,是不想跟项炀结亲了,周灵这死丫头还没嫁过去就借着项炀在给他们没脸。
要是嫁过去还了得?
可这话他不敢说,孙淑琴也不敢说。
因为还不知道项炀会不会算后账呢。
民兵连留了两个同志在这里盯着,担心万一动手打起来闹出人命,其余的回去巡逻了。
这种事到这一步还是得村里人自己解决,看队长怎么断。
其他人进屋,钱永生转身看见跟上来的周青跟周娟,道:“你俩进来干啥?明儿不上学了?睡觉去!”
杨艳红看出俩小姑娘有点吓傻了,赶紧过来招呼她俩,问了问,把她俩带去西屋,安慰了两句。
屋里,周爱革再不情愿,也得表态,低声道:“二妮跟项炀该咋结咋结,明儿他俩去领证,史家那边…我明天去说,不作数了。”又仿佛表诚意那般,撵孙淑琴,“快,赶紧给孩子拿户口本去。”
说完低着头,就没旁的话了。
孙淑琴转身进屋拿了户口本出来,交给了周灵,给的时候还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钱永生想伸手摸烟袋,一摸摸了把空,出来的急,没带。
他等了片刻,确定周爱革没下文了,才目光沉沉的看过去:“就这样?”
周爱革一脸茫然:“啊?这、这样还不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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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嫁给项炀这件事,她等不到天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