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消息的还有周爱革一家。
好事的人到哪儿都不缺。
听说项炀带着好几个公安去抓他亲大爷,周爱革手里的卷烟都掉到了地上。
孙淑琴惊声道:“啥?他大爷犯啥事了啊还得找公安来抓人?”又道,“诶哟,还真是个土匪啊,一般人干不出这样的事来啊。”
然后小跑着去看热闹。
项图强家门口围满了人。
钱永生带着其他几个村干部也过来了,人群自动让开的同时还有人道:“队长、支书,你们赶紧劝劝,差不多就行了,当侄子的带公安来抓他大爷,说出去得叫人家笑话。”
“是啊,不就一点东西吗?让项图强折成钱赔给项炀就行了。”
“为了点东西闹成这样,脸上不嫌难看?”
“叫我说,就不该让项炀去学拖拉机……”
跟学拖拉机有啥关系?
硬扯!
周灵正好过来,她笑眯眯地道:“五婶子,项图强家昧下的东西我们合计了下有六百多块钱的,比起送去坐牢,我其实也愿意他们赔钱,能过个肥年呢,那我一会儿进去说说,就按五婶子的意思,要是他家凑不起来,就让他们去你家借。”
说话的那人不高兴了,道:“上我家借啥?我没钱,我还想找人借两个钱花呢。”
旁边的人惊讶:“六百多块钱的?这么多啊?”
也有人道:“周二妮,你说话这么尖利干啥?六百多块钱的东西让他大爷慢慢还就是了,这大年下的,干啥还抓人家去坐牢。”
“是啊,不抓人,留着邮局那个蛀虫,那祝你们以后往外邮寄东西都有人昧下。真是,风凉话谁不会说?”周灵笑着看了众人一眼,扬声道,“外头有亲戚朋友给你们寄东西的,还有那些在外地当兵往回邮寄津贴的,与其在这里说风凉话,还不如赶紧去查查你们的东西有没有被人昧下吧。”
她这话一出,好几个看热闹的脸色都变了。
人群里有圣母情节的人也闭嘴了。
多动动脑子,把事情代入到自家身上,看还能不能这么大度。
院子里,项图强、项宝根几个本来还不想认,公安分别带到不同的屋里分开审查,说李月梅都招了,他们是从邮局过来的。
提到李月梅的名字,刘爱娟脸色就变了,她本来就吓的脑子不大转悠,公安再一吓唬,自然什么都说了。
项图强也开始发慌,说的话开始前言不搭后语,公安再稍微用点审问技巧,就把话套出来了。
剩下个项宝根倒是有脑子,还想硬把帽子往项炀头上扣,说是受项炀委托代领,只是两人起了龃龉,所以项炀倒打一耙,这是泄私愤吓唬他呢。
可让他拿证据他又拿不出来,人证也找不出来。
接着,审问项图强和刘爱娟的公安进来,说了几个关键信息,项宝根就编不下去了。
几人被押着带走。
来看热闹的孙淑琴在人群后头吓的脸都白了,那个项炀心真狠啊。
她看见了在人群里的周灵,都没敢去扯她。
周爱革脸色也发紧,没等围观的人看见他,倒背着手回去了。
村里的干部把围观的人哄散,回队里商量对策。
高振兴道:“哼,前头才说项炀这小子成家后稳当多了,结果转头就捅娄子。”
杨生无奈地道:“也不能说他捅娄子,谁能想到项图强那么大胆,心也太黑了。”
高振兴也知道,他话出口之后也觉得不合适了,六百多块钱的东西啊。别说六百了,就是六十块钱的东西报公安也不为过,可总归好说不好听。
这要是让别的大队知道了,人家讲咕起来不会去关注细节,只会说XX大队有个亲侄子找公安抓了自己亲大爷。
但…为啥就不能私下解决呢?
钱永生道:“这事不报公安不行,还牵扯了邮局的人。你们想想,邮局那么重要的地方,有个私自拦截老百姓信件、包裹的人,以后你们敢去寄信?村里有两个在外头当兵的后生,人家往回寄津贴还安全吗?”
高振兴也不说话了。
但这事还没完,项玉莲哭着来村里,想让他们帮忙出面跟项炀求情,让项炀去派出所说是误会,他们私下里解决。
钱永生道:“娃子,这件事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周爱钢家里,周珊看着任务失败的提醒,脸色发白。
接着,就听着外头有人嚷嚷,说村里来公安了,项炀带着公安来抓他大爷了。
周珊脸色又白了几分,牙齿咯咯作响。
项炀是怎么知道的?项图强会不会把她咬出来?还是说,项图强那边,会不会以为是她找项炀泄露的?
周珊只觉得浑身发毛,从骨子里往外冒寒气。
她都没敢去看热闹,周爱钢倒是去了,看了个结尾,意犹未尽的回来,进门后就道:“以后离项炀那个小土匪远一点。”
太狠、太无情,连他亲大爷都抓!
作者有话说:
这章也有小红包,明天抽空发~
第51章
◎躲清净◎
周珊的声音发飘, 无意识地问她爹:“都抓了谁?”
“项图强两口子,项宝根两口子,还有项宝生, 都带走了。”周爱钢吧嗒了一口烟袋,“大年下的, 这个项炀, 一点情面不顾。”
周珊努力控制住打颤的牙关, 道:“项炀跟周灵也跟着去公安局了吗?”
周爱钢愣了下,他没注意。
光看着项图强一家被抓走一多半,啧啧,那阵势,估计就算放回来,在村里也没法抬头了。
周珊腿脚发软的出了门, 站在巷子里使劲吸了几口冷气让自己平复下来, 抬脚往前走了几步,又顿住。
她想去找周灵, 想办法让周灵劝项炀私了。
但走了两步之后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如果项图强真认定是自己泄的密,那改不改私了, 都没用了。
项图强一定恨死了自己。
“为什么?剧情走向怎么会变的这么离谱了呢?”周珊有点绝望, 事情发展的变化有点太大了,有种要彻底失去掌控的感觉。
她想不明白。
剧情无非就两种走向,一是上辈子的走向。
当时计划失败,回归书中情节, 她觉得,就算有点变化, 应该也是大差不离, 可没想到路线竟然变的如此诡异。
周珊见巷子那头有几个邻居走过来, 边走边讨论的热闹,不用问也知道应该是关于项图强一家被抓走的事。
年前,这个话题大概是无法消停了。
周珊不想跟这些纸片人打交道,转身回了家里。
她还是赶紧想想下一步该怎么做吧。
嫁人的事得提前了,她不能再留在这里了。
既然这一截剧情脱离了她的掌控,那么接下来的节奏得赶紧找回来。
嫁人,嫁过去就好了。
周灵跟项炀两人傍晚才回的家。
项图强他们还没回来,得留在派出所继续接受调查,等待最后的处理结果。
两人走到门口看见了等在那里的项玉莲,一见两人回来,哭着扑上去就跪到了地上:“哥,嫂子,求求你们,求求你们放过我爹娘他们吧……”
项炀表情动都没动,拉着周灵的手绕过去,开门进去,转身哐当把门插上了。
外头,项玉莲使劲拍门,大声哭喊,还把左邻右舍都惊动了,出来说着劝着,但是没人敢对院子里的项炀指责什么。
亲大爷他都能送进去,自家这关系远的要是得罪了他,还不得直接把人往死里弄?
周灵不知道,西户墙头后那凳子都撤了,不再让家里的傻儿子趴他们墙头,倒是正好省事。
项玉莲最后哭哭啼啼走了。
屋子里,项炀烦躁地道:“估计接下来几日都不得闲,不然明天你去师父家找师娘说说话吧。”
说话间眉头都没展开。
他今天托周强帮他请了假,师父今天或许不知道原由,但明天肯定就知道了,不清楚他对这件事的看法。
如果跟村里部分人一样,也觉得他心狠手辣,并劝他放手,恐怕这师徒情谊就直接到头了。
周灵看出了他的担忧,道:“你要学会替自己解释啊,该说话的时候别嫌浪费口水,也别再以前一样,啥都无所谓。”
不明真相的人肯定会下意识觉得项炀手段太狠。
可如果了解真相的人还这么看待项炀,那他们只能敬而远之。
“如果能延续这段师徒缘分最好,实在缘分浅,咱也别强求。”
项炀点了点头。
第二天一大早带着周灵走了。
他决定赶在周强把这件事秃噜出去之前,先跟师父透个底。
还有个原因,项炀知道村里不少人找到队里说这件事,也有干部觉得他不该做的这么绝,他担心有人找到钱师傅这里,让钱师傅给他施压,到时候弄的场面不好看。
索性直接说了,表明自己的态度,也摸摸钱师傅的态度。
周灵从关东寄来的东西里挑了支人参,还拿了点干木耳、干大枣和松子,跟着项炀去了运输队宿舍区。
到的时候钱师傅家刚准备吃早饭,冷不丁看见项炀过来还有点惊讶:“诶,是你小子啊,家里的事忙完了?”
怎么一大早的跑他家里来了?
钱师傅说话的时候目光瞥了下站在他旁边的周灵一眼,视线腾的顿住,还以为自己眼花了,使劲眨了眨眼。
项炀赶紧介绍:“这是我媳妇儿,周灵。”
周灵瞧着钱师傅的表情也有点惊讶。
她倒不是误会人家有别的意思,就是诧异钱师傅眼底那见鬼的样子,她笑眯眯地跟着项炀称呼:“师父好!”
钱师傅却没应,而是猛地转头朝屋里喊:“老王老王,你快出来。”
王秀芬用围裙擦着手走出来,道:“小项来……”她表情也瞬间凝住,已然是看到了项炀旁边的周灵,惊声道,“诶,你、你、你是……”
项炀此时才看出了不对劲,道:“师娘,这是我媳妇儿周灵。”
“进来进来进来,先进屋。”钱师傅招呼着,转头看向王秀芬,没头没尾地问了句,“是不是很像你表妹?”
王秀芬还懵着,一面点着头,眼睛一面在周灵脸上来回扫,笑着招呼:“别拘束,跟在自己家里一样,坐,坐!”
她说话眼睛也看着周灵,周灵渐渐觉出了不对劲。
这种不对劲的情绪,又激活出一点点非常久远,并且压在角落里的记忆。
一阵电光火石,她想起来了…她亲妈那边有个亲戚的家里人好像在运输队上班。
是了,当时安母是这样提的:“你有个表姨……”
不会这么巧吧?项炀的师娘是她亲表姨?
周灵心底翻江倒海,表情一片镇定。
王秀芬跟她说话的语气都不自觉柔和了三分,笑着问道:“你吃饭了吗?”
周灵笑道:“师娘,我吃了。”
她赶紧递上手里的包袱,道:“头一次来家里叨扰,也没什么好拿的,给您拿了点项炀外祖家寄来的干货,您别嫌弃。”
王秀芬这才意识到她一个劲的盯着周灵看有点不合适,笑着推辞道:“来就来,带啥东西?咱可不兴这个,一会儿走的时候拿回去你们小两口慢慢吃。”
钱师傅也尽量把视线从周灵脸上撕下来,去看旁边的徒弟,笑道:“你这一大早过来,就是为了把你媳妇送过来?这么不放心啊!”
项炀也看出了不对劲,可两人没提旁的,他也就当做不知道,而是说起来的目的,道:“说实话,我是把灵灵送过来躲清净的。”
钱师傅惊讶道:“怎么了?家里出了什么事?你说一下,看看我跟你师娘能不能帮上。”
王秀芬也道:“是啊小项,家里咋了?听你师父说昨天都没去学习。”
项炀组织了一下语言,简要的把事情经过讲了一遍,最后道:“因为这件事牵扯到了邮局工作人员利用职务之便联合外人冒领他人信件、包裹的事,所以不得不选择了报警处理。”
钱师傅怒声道:“胡闹!”
项炀一愣。
钱师傅忙解释道:“我不是说你,我说你大爷他们,这不是胡闹吗?哪有亲大爷这样坑自家侄子的?”
王秀芬也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道:“咋还有这样的事呢?”
周灵在旁边笑着补充:“项炀自幼父母双亡,他十几岁的时候,家里的大伯、叔叔,就想以收养他的名义堂占据项炀父亲留下来的院子。项炀不同意,拼死护住了自家的财产。也就跟他大爷、叔叔结了仇,这么多年都不来往。”
“项炀身边没有长辈呵护疼爱,好不容易跟外祖家联系上,多少也是份慰藉,可没想到他亲大爷强占院子不成,又把主意打到这上头。”
“项炀图是外祖家那点东西吗?不,他图的是那份温暖。”
王秀芬不知道项炀身世这么惨,一时忍不住抹起了泪,恨声道:“太过分了,该抓,这样的人就该去吃花生米,真是太恨人了。”
钱师傅怜惜的看了眼小徒弟,也点点头,道:“这种事是得报警处理,尤其邮局那边,如果这回放过了他们,难免会把胃口撑大,背地里不知道还私拦了多少老百姓的财产呢。”
项炀确定了师父的态度,心里松了口气,他道:“所以今天我把灵灵带过来,就是怕村里有人不支持这种做法,找人上门劝说我们妥协,索性让她来师娘这里躲个清净。”
周灵拧眉道:“如果单是村里其实还好,咱们不愿意,他们也不会强迫我们。我更担心邮局那个背后有关系,如果他们插手,把压力给到村里,到时候事情就难办了。”
“哼!”钱师傅冷哼,“敢!”
周灵这话,其实就是说给钱师傅听,让钱师傅心里有个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