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云翔仰头打量了一下,那只不过是一间,面积并不算太大,但布置得却极其精致而华贵的石屋,便在银凤凰的带领下,迈步走了进去。
屋内正中央,一大块正方形,乳白色的记忆水晶,凭空竖立在离地半米的空中,不动不摇,端的是稳如泰山。而在那块记忆水晶左边,一套不知道是用来干什么的现代机器,正通过几条数据线,连接着记忆水晶。
墨云翔表情有点古怪地打量着,这一套古今结合的“设备”,再瞅瞅那套机器上,类似头盔的东西,似乎有些明白要干什么用,但是,心里还是不太能相信,普通人直到那么多年后才普遍得知运用的先进技术,“守世”总部,竟然早在现在,不,也许是更早之前,就已经开始运用了!
银凤凰看一眼墨云翔那很是古怪的表情,虽然看不出她在想什么,但是她对于这些古今结合的“设备”的兴趣,他还是看得出来的。
“不管是东方还是西方,从古时起,‘守世’安插的人脉,都是各个行业的人员俱有。所以在古时西方开始研究科技,并被‘守世’得知后,‘守世’内感兴趣的异、灵能者,便也跟随其后,开始研究。到了现在,‘守世’内科技的发展,其进度,大部分跟西方是一直不相上下的,但也在有些方面,其研究或是比西方更出色,或是比西方落下一大截。
“不过,因为我们终究不是什么专业人员,而且重心也不这上面,所以那些研究出来的科技,也只能供‘守世’内部使用,对外,却是不敢公开的。毕竟,不是什么人都跟异、灵能者一样,拥有强大的体魄,不怕一次次的瞎折腾”。
墨云翔的额头上挂下了三条黑线,瞎折腾……
原来如此,既然科技都能任着那些异、灵能者瞎折腾了,那么什么房屋的建筑风格,服饰的穿戴搭配,当然也是可以瞎折腾的!反正,只要他们觉得舒服好看就行了,又不是给“外人”看,自家人面前,丢几次脸又算个啥?!
第八十七章 初来乍道(七)
墨云翔翻个白眼,不再纠缠于这些没有结果的问题,转头看着银凤凰,她伸手指着那些古今结合的“设备”,开口问道:“这个具体的作用是什么?怎么用?”
银凤凰含笑看了她一眼,转头,瞥了站在他左后边的秦律一眼,秦律立刻明了的上前,对着墨云翔笑道:“来来,我来教你。”
墨云翔瞧他一眼,再侧头瞅瞅悠然不动的银凤凰,忽觉的有点不对。银凤凰从见面一直到现在,几乎都是手把手的在“教导”她,这一次,他怎么就肯让别人来了呢?
墨云翔再看看秦律脸上,那有着一丝丝不易察觉的焦急的表情,也不管他对着自己一个劲儿使的眼色,再侧首看着一派悠然优雅的银凤凰,对着他上下打量了半晌,突然嘴角一勾,带了点奸诈地,开怀笑了。
“我说,凤凰,你该不会是不会用这些科技产品吧?!不,也许该说,你对这些现代设备,根本就是,完全不在行?!”
话音一落,石屋内的秦律等人,立刻倒吸了一口气,随后便感觉到一种仿若泰山压顶的压力,猛然四散开来,一瞬间,秦律等人呼吸一窒,冷汗刷一下就淌了出来!
这个焰鹰,怎么能说出来啊啊啊?!!
就算是事实,你看出来了也就算了,你怎么能说出来啊啊啊±咸欤你不知道在老虎嘴边拔毛,那是找死吗?!
更何况,更何况,这根“毛”,它还是银凤凰的死穴禁忌啊
秦律等人想起当年银凤凰,在初次接触科技产品,并表现出超乎寻常的兴趣,可在跟着研究人员学习了三个月之久,却是把整个总部都搞得天翻地覆,报废了无数机器,却愣没有学会一个,而且是碰什么坏什么的场面,冷汗流淌得更加欢快了!
而且在那之后,在四个研究人员,在面对银凤凰时,只不过是说了几句,带有“不会使用科技产品”七个字的话,却亲身验证了,帝王气势是多么的可怕,并被那帝王气势,吓得半个月出不了门之后,整个总部,就彻底明白,这句话的不可说程度了。打那之后,“不会使用科技产品”这七个字,就成了整个总部的禁忌――绝对绝对,不能在银凤凰面前提起!
秦律等人冷汗直冒地立马低下头,连看一眼现在的银凤凰,到底是什么表情的勇气都没有了,只有墨云翔,还挂着那抹奸诈的开怀笑容,直直地盯着银凤凰不放!
站在正冲石屋门口的位置,银凤凰四分之三的脸庞,都因为逆光的关系,仿佛陷入了阴影里一般,让仰头看着他的墨云翔,完全看不清他现在的表情。
左半边脸上的雕凤银面,似乎还在隐隐泛着几丝纯银的光辉,显得那只犹如活物的银凤,平添了一丝诡异。没有佩戴面具的右脸,仿佛陷入了阴影中,看不清丝毫表情,只有那张略薄的双唇,隐约能看得出,正被主人拉成了一条直线,没有一丁点上翘的弧度。而那双狭长的丹凤眼,此时能看得出黑睫微垂,遮住了那双深沉的黑眸中,所有的光华,与无人猜得透的心思。
逆光的光线,让银凤凰身上紫色的绣银凤衣袍,显得颜色越见深沉。他沉静地垂手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却气势压天,一种似乎根本无情的冷漠中,他那垂着黑睫的双眼,却仿佛正在居高临下的俯瞰天下,没有一丝人类的感情,只有漠视与无情的冷然淡漠,压得人完全喘不过气来。
睥睨天下。
只不过是放出了一丝帝王天威的睥睨天下,就让整个石屋内,都仿佛陷入了世界末日的绝望与恐慌。也许只有一秒的时间,但是,对于秦律等人来说,却似乎有着整整一个世纪那么长!
嘴角依然向上勾着,只是小脸上奸诈的笑容,已经变成了安然轻缓的微笑,那一瞬间,这抹微笑带来的,犹如春风拂过的温暖与安心之感,悄无声息间,就缓解了石屋内压迫窒息的气氛,让银凤凰身上四散开来的帝王天威,渐显淡薄。
“秦律,你带人先出去,我一会儿叫你时你再进来”。
清净的童声,稚嫩而好听,语气有点轻柔,有些平淡,却含着不容置疑与抗拒的命令气势,让刚刚缓和了冷汗直冒的速度,脑子差不多还呈一片空白的秦律等人,几乎想都没想,反射性的就是无声的弯腰领命,三步并作两步,嗖一下就从石屋里退了出去。
然后,等到一群人飞快出了石屋,退出去老远,晒到太阳,感觉自己终于又活过来了的时候,这才发现,事情大条了!
老天,刚刚下命令的不是银凤凰!银凤凰甚至还没开口呢,他们竟然就擅自领命退出来了?!
不,不对,错了错了,是他们竟然会听从了焰鹰的命令!天啊,她还只是个娃娃啊!不对,又错了!是她的身份和职位,还没有权利来命令他们啊!他们怎么就听了呢?!而且,竟然连银凤凰都没顾上!完了完了,这次他们真的要完了!
一群人抱着头无声的呻吟,秦律的脸色,这会儿几乎就是苍白如纸了,他甚至不敢想象,如果他现在进去领罪的话,一分钟后,他将会是个什么样的结果!
天!秦律身子发颤的仰头闭眼。算了算了,早死也是死,晚死也是死,他,他,还是呆会再进去,选择晚死吧!而且,而且,说不定,焰鹰能安抚下银凤凰的脾气呢,呃,虽然这个可能性……
秦律打了个寒蝉,抱着一丝侥幸心理的选择了暂时性逃避。
而此时,秦律等人刚刚逃命一般,已经离得远远的石屋内,一大一小的两人,却是动都没有动过。
“原来你也有不会的东西,还好,还好你不是真的万能,凤凰,知道吗,现在的你,给我的感觉才像个人,而不是一个,只有着帝王架子,戴着层层面具,都快没有了自我的空泛人偶”。
清净的童声,仿若安抚,仿若包容,轻轻柔柔的语调,无声无息间,便抚静了所有的压迫气势。犹如海纳百川,汹涌的激流,再流入大海的一瞬间,回归平静与安详。
墨云翔仰头直视着那张,仿佛陷入了阴影之中的面庞,稚嫩的小脸上,那抹温暖而安然的微笑,明明该是不协调的,但却偏偏仿佛星辉一般,散发出了淡淡的柔和光辉,神奇的抚平了人心中,所有负面的情绪。
清净的童声,在安静的石屋里再次响起,更显清澈与柔和,清清淡淡,安安然然中,便化解了那只差一步,就要出现的*。
“凤凰,你知道吗,我宁愿你对我生气,也好过你那般的虚情假意。我虽然不介意和人演戏,但是,我很介意这场戏,一演就要演上十来年。我没有那个精力和时间,也没有那份耐心,所以,今天,趁着这个机会,我就摊开来和你说。
“计划,我会参与,你想让我做的事,我也不会拒绝,但是,相对的,还请你相信我的能力,和你自己看到的,真实的我。我真正想要什么,我真正在追求什么,我不信你会不明白,所以,能不能请你放开那些无谓的戒心与防备,拿出哪怕是一丝一丝的真心来对我?”
第八十八章 初来乍道(八)
“我知道这些要求可能很过分,也很幼稚,但是,我不想和一个我欣赏的人,去演上十几年的戏,然后到最后,连彼此之间,最初的那一点信任和欣赏,都磨灭了。
“凤凰,不管你觉得我是多么的聪明睿智,多么的会与人玩表面上一套,背地里一套,那都不代表我就喜欢这些杂七杂八,纯粹浪费时间的事情。实话说,我很讨厌那些虚情假意,勾心斗角的事情,但是,我的原则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十倍奉还!所以,只要不损害到我自己的利益,我对总部,对整个‘守世’,就没有威胁。而这个底线,我想你要比任何人都明白,它在哪里。
“所以,银凤凰,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戏,在人前,我还是会跟你演,但在人后,你我独处的时候,请摘下你的面具,不要再用那种让人不舒服的虚假,来面对我”。
墨云翔仰头看着银凤凰的小脸上,表情渐渐变得认真而真挚,但她身上散发出的气息,却是越来越安然柔和,让人即使是听到了不想听、不愿听的话,都聚不起一丝怒气,生不出分毫忽视。
银凤凰依旧在阴影一般的逆光中沉默,但他身上的气势,已经收敛得只剩下一丝。虽然,这一丝,还是让半个石屋,都还沉浸在压迫冰冷之中。
但是,墨云翔知道,他已经开始思考起她所说的了话。明明应该是看不清他的表情,猜不透他真正的心思的,但在这一刻,却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知道,他已经把她的话,放在了心上。
轻轻地呼出一口气,墨云翔仰头看着他,开口,清净的童声,清澈柔和得让人的内心,也跟着柔软起来。
“既然你已经承认我,就请把我放在平等的位置上对待,而不是自己私下为我决定一切。我知道我现在还没有足够的能力,能避免自己跟你谈这些,却只让人觉得可笑,也知道我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按照你给我安排好的路来走,不要有什么异议或是抗拒。
“但是,凤凰,你应该很清楚,像你我这种性格的人,是容不得别人把我们当成人偶操纵戏弄的。对于那种犹如玩偶一般的生活,那种厌恶与憎恨,我想,你比我更明白。既然如此,那么能不能请你在对待我时,收起自己喜欢掌控一切的习惯,也考虑一下我的意愿和心情呢?
“我知道,这些话在你现在的地位,听来或许真的很可笑,但是,你不能否认我的潜力。既然你知道、明白提醒我,对于未来自由和权利的选择,那么对于我的潜力,你应该是认同的,不是吗?
“凤凰,在来这的路上时,我本来是做了,压制下一切的反感,先按照你的安排来生活,直等到以后我有了能力时,再与你谈判的决定。但是,当我看见你亲自给我挑选的服饰时,我对于这个决定,有了动摇。
“既然你能够用这样的方式来提醒我,那就证明你对于我,不是只有上司和属下,利用与被利用的冷漠感情,至少,你对我,还是有着一丝关心的,不是吗?既然如此,凤凰,那么能不能请你,把我放在与你平等的位置上来关心呢?既然已经认同了我的潜力,那么,在以后的时间里,也请你能认同我的能力,和我这个人,而不是,只看到我的身上,还有多少,可以利用的价值”。
说到此处,墨云翔的声音和表情,已满是郑重与恳求,她就站在那里仰头看着逆光中的银凤凰,安然而坚毅,平静而坚持。
“凤凰,我,不是普通的小孩子,你,也不是普通的守世之影,两个都属于‘特例’的人的平等相处与合作,你不觉得,会比一边倒的情况,更加让人安心,更加让人舒服吗?”
墨云翔看着那张仿佛沉进了阴影中,在她说话的过程中,嘴角没有丝毫变化,也让她看不清表情神态的脸庞,对于自己,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竟然能隐隐约约的明白,银凤凰此时正在思考什么的奇妙感觉,有着不解,有些疑惑,但更多的,却是一种欣喜,与渐渐涌上的安心。
这是否代表着,彼此之间,对对方的接受与包容呢?
看着那个已经收敛起了所有气势的人,墨云翔扬起了一抹,柔和而温情的笑容。
“我言止于此,剩下的,凤凰,就看你的决定了”。
微笑着垂下眼眸,遮住了自己眼中闪过的光彩,墨云翔在心里,笑得轻快而柔和。
凤凰啊凤凰,既然已经隐约有点明白你的心思,发现了可以乘隙而入的空隙,她自然不会白白放过这个机会。你深藏也好,掩饰也好,当作根本什么也没发生过也好,随你用什么态度。不过,你的态度,却不等于她的态度。
既然你不肯自己摘下面具,那么就由她,来一点一点的亲手摘下吧。既然你不愿让别人看到自己的真实想法,那么就由她,把自己的真实想法,呈现在你面前,逼得你不得不去看,不得不去思考,然后,不得不,拿着自己的真实想法来交换。
凤凰啊凤凰,有一种方法,叫做示弱于人,有一种做法,叫做欲求先予。这两种你或许早两百年就不用的方法和做法,你却绝对不会想到,我会反过来对你用。
因为,那些话,那些真诚,对于一个六岁的孩子来说,不管再怎么早熟,都已经是极限了。然而,对于一个,带着曾经二十多年的心思“重生”的人来说,那不过是一种,曾经习以为常的手段罢了。
知道吗,凤凰,这一局棋,你输就输在,把我真的当成了一个,才六岁的早熟孩子,没有把我放在平等的位置上,所以,让我有机可乘,把我们之间层厚厚的隔阂,顺利的捅开了一个洞。
也许,在以后相处的日子里,你终会看透今天的棋局,但是,只怕那时事情发展的情形,早已经容不得你,再去改变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