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明明是夏天，风吹到皮肤上却有些刺骨，姜知瑞想大人们说的都对，鱼来到陆地后应该会急促起伏挣扎两下，只是她不行而已，麻木到连愤怒和反驳的力气都没有了。
只在电视机上可以见到的罗民找过来，带来他在电视台抓到的纸花彩带，和折好的小星星一起装到透明的玻璃瓶里交给她，还装了一袋所有姜知瑞在kkt里敷衍说看起来好吃的面包、饮料和糖果。
姜知瑞嚼了嚼罗民递来的草莓软糖，那是她以前最喜欢的，现在却只觉得甜到发腻，她轻笑着问：“嘴唇怎么又干巴巴的？”
漂染的粉发补了又补，说有些疼但因为收到喜欢所以就不感到痛的孩子眨眼：“润唇膏用完了。”
“啊，真是，”姜知瑞咽下口味改变后变得非常讨厌的草莓软糖，“用完了不会自己买吗？”
“嗯，不会自己买。”他在说需要她。
姜知瑞想说民啊，不知道为什么，我也讨厌草莓了，但只是摸摸他颜色明丽、有些毛躁干涩的头发：“民是不是在喝8shot咖啡？”
“嗯。”
“很苦哎，民喝的时候心脏会突突跳吗？”姜知瑞剥开另一颗草莓软糖的包装，看见被撕裂的包装纸瞬间成为垃圾，她不知味地将软糖扔到口中，紧紧握着那不久后会被丢弃的包装纸开玩笑，“我试过感觉像要死了一样。”
“确实有些奇怪吧，我的口味，”罗民垂下视线，咬住唇，“还有我。”
“不是奇怪，是那样对身体不好，不要舔嘴唇。”姜知瑞伸手扒开罗民紧咬在一起的唇，干涩潮湿的触感贴上指腹，又在分离后被冷风吹干。
仿佛装下整个宇宙明耀的漂亮眸子湿亮，姜知瑞忽然很想吻罗民干燥的唇，可天台的风冷冽，大人会说的话一个比一个冷酷，她揉揉他泛红的耳朵：“民啊，少喝点咖啡，那样我才会给你买润唇膏。”
第36章 EC14 名字
姜知瑞仔细打量罗民的眼睛，眼底有些血丝，眼下也有点青黑，大脑迟钝地想起他身上有些熏烤味，现在是6点，来这的路程四五十分钟，不会一夜没睡吧。
见姜知瑞迟迟没动作，罗民有些困惑：“知瑞怎么不吃？不饿吗？”
姜知瑞鼓起脸：“民没有睡觉吗？为了给我做这些？”
罗民没否认，他用一片苏子叶包住一块烤肉，放在姜知瑞面前的盘子上：“想和知瑞多呆些时间，想要早点来见知瑞。”
“民啊，”姜知瑞摸上罗民的脸庞，移动手指轻轻摩挲他眼下因疲惫而生的暗色，“你这样做，我会想哭的。”
“哭也可以的，”罗民将脑袋贴紧姜知瑞的手心，他喜欢与她皮肤相触，喜欢被她心疼珍爱，低柔的声音不知觉挤满贪恋，“知瑞。”
姜知瑞低下头，鼻腔泛起酸意，后怕又庆幸：“其实当初民说交往的时候，我就想交往吧，几个月，几周，甚至几天都没关系，那时候我被丢在原地太久了，心底已经想要放弃，选择离开。”
“我觉得我们应该不久后就会分手的，民你知道的，保持联系是多么难的事。离得太远，看不见的东西很容易变成谎言。”
罗民拉过姜知瑞轻抚他脸庞的手握住，他一下又一下地摩挲，即是在感受，又是在确认，触感神经被真实的柔软与温热包裹，仿佛浸泡在一场湿漉漉的夏夜美梦中。
“昨天飞机延误的那段时间，我在机场看许多飞机起飞又降落，我听见人们在安检入口告别，他们说着各种语言的再见，承诺保持联系。我想起了小南，送她离开那天我也说了同样的话，然后并没有做的很好。一年四个月了吧，我们还没有见过一次面。年初她说名古屋下雪了，问我首尔下雪了吗？我说没有，特别想飞到名古屋去看雪，要去见她，可是我没有做到，承诺越多越觉得自己像个骗子。”
后背虚惊般地生了汗，罗民把眼眶红湿的女孩拥入怀中，轻拍她的脊背安抚。
“民你知道吗？1819年你还坚持联系我的时候，每天问我有没有好好吃饭，我告诉你我吃的很好，我那么喜欢食物的人怎么会不好好吃饭，其实大多时候只是编菜单骗你。出道失败，高考又失败的那阵子，我连公司都不愿意去，我根本不想吃东西，我每天都跑到宿舍天台上，觉得全世界都和我没关系。”
罗民感觉到怀里的人在发抖，心脏跟着发颤，他轻轻捧起姜知瑞的脸，看见她的眉毛皱巴巴，脑袋也故意仰着，盈着水光的眼睛还在隐忍：“知瑞啊，不用忍耐。”
姜知瑞微微撇了撇嘴后望向罗民，望向包住她所有脆弱的温柔目光，声音带着啜泣：“小...小南会在每天的饭点从公司跑到天台给我送饭，有一天我往肚子里塞了很多很多食物，吃到反胃，吃到呕吐，那天小南没在天台上找到我，在宿舍卫生间看见我趴在马桶旁，看见那些漩涡卷走呕吐物。”
罗民的指缝和掌心都被温热的泪水浸湿，他亲吻她的眼睛，品尝她的苦涩与悲伤：“对不起，知瑞，那时候没有更用力地爱你。”
“小南紧紧地抱着我说不要，说她很害怕，那是我第一次看见她哭，和我一样没能出道的时候她没有哭，也没有说害怕，在我那么狼狈的时候却哭了，”姜知瑞闭上眼，泪水决堤似的流淌，“可是送她离开那天，我用的韩语的再见，我应该用日语的啊，我好自私啊，在她一个人在异国他乡的时候，我总是需要她照顾，却没有好好照顾过她。”
“知瑞啊，小南那么温柔地照顾你，是因为你一直以来也陪伴着她，”罗民偏头贴紧姜知瑞湿漉漉的脸庞厮磨爱意，“就像你陪伴我度过这些年，不要自责，知瑞。”
姜知瑞哭完被罗民拉去卫生间仔细洗了遍脸，他先替她把脸上的泪痕和紧绷感都洗掉，然后把她按坐在沙发上，从冰箱里找了冰淇淋冰敷消肿，稍微融化后再放回去，用大拇指的指关节刮她的眉骨。
罗民的一系列反应太过娴熟，姜知瑞后知后觉地不好意思起来：“民，我是不是经常哭？”
“还好啦，”罗民又在姜知瑞的眼窝上方用中指和无名指按压，由眼尾到眼角画小圈滑动按摩，“上一次是因为知瑞太想念爸爸妈妈了，哭并不是坏事。”
“我都没见过民哭。”姜知瑞望向比她还要隐忍的男孩，“好像只是湿润眼睛。”
罗民眨眼轻笑：“那我现在哭给知瑞看？”
“什么嘛，”姜知瑞忍不住伸手触碰他那蝴蝶翅膀一样的睫毛，心里跟着触感一起发痒，哭笑不得的语调悠长，“民nim~”
“内~民在呢，知瑞xi~”
成为演员后，姜知瑞被演技课和鉴赏课的前辈老师们推荐了很多部电影，可能因为喜欢就着一段镜头翻来覆去地看，她阅片的速度并不快。
推荐列表里有部名为“Call me by your name”的作品姜知瑞还没得及看，但对这段文字已经有了自我的感触理解。
喊着你的名字，靠近你，呼唤我，确认我的存在。
姜知瑞有时喜欢念罗民的名字，不讲什么内容，只是单纯念他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吃完早饭，两人窝到沙发上，姜知瑞念叨着罗民睡眠不足，强制他躺靠在她腿上。
“真的不重吗？”罗民几次三番想坐起身。
“我重吗？”姜知瑞扣住他的手反问，“我以前这样躺也没见民说什么啊，没关系啦，民快睡啦。”
“那就辛苦知瑞啦，”罗民回握姜知瑞的手，“躺久了大腿不舒服的话就丢下我吧。”
“民可恶，”姜知瑞用另一只手捏捏罗民可怜到几乎没有的脸颊肉，“丢下这个字眼太可怕了。”
“只是沙发上的丢啦。”
“好啦，不要想那么多，好好睡一觉吧，是这种民，”姜知瑞低头凑到罗民耳边轻语，“我在你身边呢，不要做噩梦了。”
“嗯。”罗民握紧姜知瑞的手放到胸口心脏跳动的位置，放松地闭上眼。
虽然让罗民睡觉，姜知瑞却没有乖乖地一动不动，她伸手抚摸他的脸庞，用指腹摩挲他的皮肤，勾画他的眉毛，眼睛，鼻子，嘴巴，汲取他的温度，她听见心脏平和稳定地跳动，小声地念起他的名字：“民啊。”
“内。”睡意来袭的罗民仍然下意识回应。
姜知瑞看见初晨的阳光在窗外静静摇曳，朦胧又明亮地闪烁：“民啊。”
“呐。”
指腹相触的温暖变成滚烫的热流，透过皮肤淌到心脏：“民啊。”
“嗯。”
“民啊。”庭院里不停的蝉鸣声对上心脏跳动的频率，喧嚣，热烈。
“内。”
转身回头看见男孩的时候是十三岁，现在是二十一岁，姜知瑞垂首将额头抵住罗民的额头，相触的发肤滚滚发烫，满是思念和爱恋：“民啊，今天也见到你了，很开心。”
夏日的阳光十分明媚，常给姜知瑞可以抓住的错觉。实际伸手去抓，抓住的只是稀薄的明亮，好比触手即碎的水，哪怕用劲全力地捧着，也会沿着指缝溜走。如果有阵风吹来，失去水的手掌和哭肿的眼睛一样，只留下泪痕和紧绷感。
对知瑞而言，民不是光，也不能是光。
民是民。
罗民醒来发现身上被盖了印着草莓熊Lotso的毛绒毯，当年MMC拍摄孩子们某次被要求填表，被问到最喜欢的迪士尼动画角色，姜知瑞填的是Lotso，《玩具总动员3》里因为被遗弃而扭曲的反派角色草莓熊。
李东赫还探过脑袋拉长语调：“知瑞喜欢的居然不是某个公主吗？”
“Lotso是草莓味的呢，而且它原本很可爱，只是被丢下后扭曲了。”
“是想拯救它吗？知瑞比起公主，更想成为英雄吗？那么我勉为其难当公主也是可以的。”
“什么救不救的，就不能是单纯喜欢吗？每个存在都有被爱的权力和自由啊。”
“真伟大啊，我们公主。”
“总感觉东赫在阴阳怪气呢！”
后来李东赫跑到镜头前，才避免被姜知瑞揍，一旁的罗民默默记在心里，用零花钱在那年12月送给姜知瑞一个草莓熊玩偶作为生日礼物。
沙发旁的茶几还多出一张拍立得照，拍的是对着一个小啾啾开心比耶的手。
罗民下意思抬手摸脑袋，摸到一个被扎好的小啾啾，他抓住摇晃两下，好像能感受到姜知瑞拍摄时愉悦的心情，又看了眼墙上标记时间的钟，时钟已经指向四，大脑还沉溺在满足感中。已经许久没睡这么安稳了，他没有做抓不住或被丢下的噩梦，也没有做泡沫般醒来就被戳破的美梦，只是放松踏实地入睡。
“知瑞。”罗民唤着名字起身往庭院的方向走去，往常这个时间如果没事，姜知瑞会跑出去晒太阳。
走进庭院，傍晚的暮光温柔，换了身白裙的女孩正蹲下身喂鸽子，纤柔的蕾丝裙边像盛开的花蕾边缘。察觉到动静后，姜知瑞抬头对他莞尔一笑，沁着淡淡花香的晚风吹来，罗民看见名为幸福的家伙变成飞扬的蒲公英种子，拥过来弥漫到他的全身，触碰他贪婪呼吸着的每个细胞。
第37章 EC15 月色
三天假期结束，姜知瑞恢复了行程，夸张点说几乎一睁眼就能看见摄像头，密集的闪光灯与镜头对准她，产出一个又一个屏幕上的影像。
半个月的时间，姜知瑞大概拍了四个品牌不下十只广告，三家杂志，两家封面一家内封。
广告的制作剪辑和投放一般都很快，没多久姜知瑞就收到身边人的认证照，艺琳指着BARISTA RULES咖啡说完成和公主合照，涩琪欧尼去商城逛街看见巨幅雅诗兰黛口红宣传照拍下来夸很漂亮，珠泫欧尼买了欧蕙的护肤品说因为看见知瑞的广告，承完欧尼送零食给工作人员后被透露知瑞代言的HBAF家坚果零食最受好评，lami告诉她紧张准备高考的时候同桌被老师抓到吃小零食，在老师发火前辩解知瑞也上课吃零食，同学们了然地笑出来，老师好笑地感慨那你也一样考上高丽大或者延世大吧。
李东赫那个家伙最绝，说亲故你赚很多钱了吧的同时建了个‘公主nim说要请客’的群聊房，拉上姜知瑞和dream的成员，还有个‘小妹赚钱养活全家’是127的成员和她，每天都乐此不疲在两头点菜。
Elle封面拍摄补妆的间隙，姜知瑞看见kkt里李东赫一会在哥组群说要吃高级西餐，一会在地租群里说要吃独家日料，包机去济州岛吃黑猪肉好像最大发了。
这家伙简直人格分裂，真想直接飞奔过去赏他一顿爆栗吃。
姜知瑞咬牙切齿向李东赫发送消息。
【你就不能直接拉个大群吗？】
对面的回复让她无可反驳。
【那样不就只能吃一顿了吗？】
【李马克也托了我的福，他该再请我吃一顿。】
趁机又不叫哥，姜知瑞当即截图转发给李马克告状，说李东赫在外对您不敬。
李马克回kkk习惯了。
姜知瑞说不行啊，马克哥你得管好他，要不然他这样容易被骂。
李马克认真问被谁骂？
姜知瑞摸摸鼻子，被我骂，她看见对面正在输入中闪烁了很久，最后只一句‘我试试吧’。
说来姜知瑞蛮感谢李东赫拉这两个群，有他在里面捣乱，除了在节日里才会彼此编发祝福的哥哥弟弟们也在群里打趣凑热闹，好像回到rookies的时候，褪去礼貌客套，大家单纯聊着吃食也能扯半天。
郑在t那个小心眼哥反应最热忱，他是除李东赫以外最会点菜的，什么法国那家三星级米其林餐厅，以至于姜知瑞@他说到时候一定不能点酒，平常就不清醒，喝大了更要出事啊。
没两秒，姜知瑞看见群聊名被改为“小心眼妹妹打工养活全家”。
气的姜知瑞直接把他踹出群聊，这个家郑在t不能呆了，大家随便点，她买单！
备注为小心眼哥的家伙发来消息。
【呀，我是你哥】
气头上的姜知瑞语气狠绝。
【我才不是你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