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战】巴黎女孩LaParisienne——陶九九【完结+番外】
时间:2023-03-20 10:50:25

  摇曳的光影落在弗里德里希脸上,忽明忽暗,嘴角微微挑起,握着她的手,轻轻吻着红肿的掌心,“但是你找我当你的情人了。”
  酥酥麻麻的感觉传来,安德娅向他贴近了一点儿,双唇都快要碰到他的耳垂了。她笑了笑,故意地朝着他的耳窝说话,“是你找到我的。那时候我以为我要死了,我想着你是不是会一枪解决我或者用刀刺死我,可是你却蹲下来把手帕递给我了,我想着如果你不是德国人,我不是法国人,那这一幕定然是爱情故事的初遇。”
  他神色慵懒,轻轻披过安德娅的脸,吻在了她的眼睛上,“现在也不差。”
  “好久都没有人觉得我是需要被照顾了。”安德娅的声音轻得似是要飘走,她似是累极了把整个人都靠在了他身上,“只有你……只有你捉住了我。”
  细碎的吻落在她的耳畔,弗里德里希嗓音带点沙哑,“那天在玻璃窗内的你就好像脆弱的洋娃娃,明明想哭却又强逼自己挤出笑容,我便觉得这女孩一定遇到什么很不好的事情了。”
  “所以你决定拯救我?”
  “我没有那么伟大,我只是好奇而已。”他的手缓缓抚过她身体的曲线,似是带有电流般划过,引得她不自觉地颤抖,只想更贴近他。
  安德娅片刻后才道:“为什么我们明明只是普通人,却还是要受着世俗的束缚?他们将所谓的命运强加在我们身上,剥夺了我们的选择权,但又要求着我们把命也豁出去,真荒谬啊。你说究竟什么时候我们也可以变回真正的普通人,不是德国人,也不是法国人,就只是人,没有其他。”
  “总有一天。”弗里德里希坐在壁炉旁,脸上依旧光影班驳,似是在黑暗和光明之间穿梭,唯独那双天蓝色的眼睛十分璀璨,看着她认真地道:“总有一天,安德娅。”
  “那时候我们还会活着吗?”她的指尖像是画笔,仔细地描绘着他锁骨的形状,又落到胸口,缠绕不休。
  “会的,战争总会有一天结束的,我们会活着见证那一刻的。”他小心翼翼地解开裙子上钮扣,细碎的吻渐渐落下,“那时候不会再有希特勒,也不会再有仇恨,我们会在一起的。”
  “嗯,只要战争完结就好了。”
  似是安慰之言,又似是肯定之语。又有什么能比战争更残酷可怕呢?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弗里德里希肯定地道。
  夜色正浓,窗外铺天盖地的一片白,落在身上的吻却很炽热,他们贴得愈来愈近,就好像只有在对方的身上才能涉取到一丝温暖。这一夜,没有酒,也没有绝望,只余下他们十指缠绕,如同海浪不停碰撞,片刻都不想分离,清醒又迷醉。
  安德娅赤/裸的后背沁出一阵薄汗,浑身软绵绵的,气息稍微有点不稳,她抬眼看着身上的弗里德里希,他脸颊微红,眼尾染上一层迷离,额角也挂着几滴汗珠。这一秒的他,干净纯粹。她似是被蛊惑了一般,把埋藏在心底的那句话说出口了,“我爱你,弗里德里希。”
  覆水难收。她等着他的回应。
  弗里德里希俯下身,唇瓣虚虚地贴着她的双唇,星星似是在他的眸中落下,坠到她身上,他的气息与她交缠,近乎呢喃地道,“我也爱你,安德娅。”
 
 
第25章 劳动带来自由
  连绵不绝的小雪一直持续到圣诞前夕,不远处的树林白得一望无际,空气虽是刺骨的冷,却又带着干净纯粹的气味,似是把一切污秽都埋藏了在雪花之下。壁炉里的木炭已经开始发白,安德娅用夹子捣了下,便立刻碎落成灰,火星霹雳啪喇响了一会儿,很快又重归平静。
  旁边藤篮里只剩下几支较幼的木炭,安德娅端详片刻,还是把它们全部捡起放进了壁炉,微弱的火焰终于烧得更旺了点儿,温暖了她几乎冻僵的四肢。
  风雪交加的深冬像狂怒的猎豹,拼命地想要将人吞噬入腹,极度难熬。
  不过今天应该也是有新炭送来,倒是不必省着用。
  安德娅披上毛衣,哈了几口气,白雾涌起又散落,跌在空荡荡的大厅。厨房里还剩下小半盘昨晚的炖牛肉,里面的红酒已经凝结成块,她端起瓦锅放到炉灶上,手指轻轻一扭,把火点着,再拿来一个双层的茶壶,把水和牛奶都烧开,然后安静地看着,直到它们开始冒出小泡。
  戴上厚实的羊毛手套,安德娅把炖牛肉端回餐桌上,转身把柜里的杯子拿出,把热牛奶倒进去,再加点热水和可可粉,香甜的气味直涌鼻尖,让她忍不住弯起嘴角。
  安德娅慢慢地把热可可喝尽,才动起叉子开始把牛肉和土豆一块又一块塞进肚子里,直到锅里没有剩下任何东西才停下来,结束了独自一人的午饭。
  窗外树木枝头早已经秃掉,碎树挂在上面,景色与她曾经的房间一样,也许巴黎此刻同样下着大雪。
  离开前安德娅去了阿黛尔家里一趟,把剩下的粮票都给了她。她坐在床上,出神地盯着外面庭院,过了好久才轻声道:“那个……帮我照顾一下她们吧,如果她们没有粮食了,那就……”
  安德娅没有说下去,她知道阿黛尔会懂的。
  “得了,”阿黛尔往床上一摊,拉着她的手,“你总是太爱思前想后,放不下她们。不过我也明白,伯兰德夫人在我小时候也多有照拂我,我也不会看着她们饿死的。”
  安德娅松了口气,却不知道这是因为她们有人照顾还是因为自己能离她们而去,她不想深究。
  午后阳光穿过云层洒落,安德娅坐在落地窗前发了会儿呆,执起了画笔又放下,秋千直到现在也还是得线稿而已。她的生活重覆且带点无趣,但却安稳又平静,很多时候就这样无所事事地坐着就能打发一个下午,闲适自得。
  雪细了些许,呼啸的狂风也暂时安静下来,安德娅把门廊前的积雪扫走,回到屋中烘干身上的湿气,煮了一壶热茶拿到后院里等着木炭送来。以前她也曾经几次碰见过送炭来妇人,胖胖黑黑的,是在近郊林里住着的人家,离这里有点儿远,所以她特意暖了一壶茶和热了几块黑面包等她。
  只是今天来的却不是那妇人,而是一名骨瘦嶙峋的女孩。
  穿着条纹睡衣的女孩大概十三、四岁,头发被剃成寸头,手上布满冻疮,红红紫紫,一身残旧薄衣,与这冬天格格不入,冷得全身都在哆嗦,却还要拖着一篮半人高的木炭,步履蹒跚,几次都差点要摔倒。
  安德娅连忙把手边的热茶放下,顾不得外面冰天雪地,连忙快步奔到那女孩面前接过那篮木炭,有点吃力地将它抬进了屋内,然后撑着门让女孩一同进来,“快过来壁炉旁把身子烘干。”
  那女孩却后退了一步,低下头,声音细如蚊呐,“我是来工作的,小姐。”
  视线顺着女孩的目光看去,落在她胸前的黄色六芒星上。
  大卫之星。她记得九月初时巴黎的犹太人忽然全都戴上臂章,标纤被烙印在他们身上,没有人再敢靠近他们,慢慢地犹太人也不是随处可见了,就好像被人遗忘、从未存在过一样。
  安德娅喉间似是有点儿发哽,她把两道门反锁,再走到窗前把所有帘子拉上,透不出一丝日光才弯腰轻声问:“你叫什么名字?”
  “18209。”
  18209。
  她没有名字。只得号码。
  脑海里忽然浮现出她刚到德朗西时在林中散步看到的方型建筑物,也是她第一天夜里眺望看到灯火的那处。她本以为那边也许是德军高官们的住所,便也没有特别绕路避开那处,结果走近了才看到是三栋正正方方的建筑围成的半长方形,四周却有铁闸和铁丝网伫立,穿着统一条纹衣服的人们有序却了无生气地走着,而旁边穿着军服的人则背着枪在开怀大笑。
  诡异、格格不入,像一座牢狱似的。
  队伍中有几个孩子稍微落后了小半步,跄踉着左摇右晃,下一秒枪声便立刻响起,炸开了他们脚边的泥地,灰土四处乱溅。军/官的嘴巴张张合合,朝前走了几步,一脚踹在了瘦小的身影上,吓得他们连爬带滚回到队伍里。她躲在树后,久久不敢挪动,只见远方股股黑烟从烟囱冒出,难闻的气味飘满整个林中,似是前一晚被烧掉的毛毯和衣服传出的味道,噁心得让她想吐。
  丝丝缕缕串连起来让安德娅也有些模糊的猜测,她回过神来,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努力放柔语气,“不,我是你的名字。我是安德娅。”
  女孩怯怯地瞥她一眼,才道:“伊莉芙。”
  “别忘记你的名字,伊莉芙。”安德娅走近了点儿,牵起她的手走到壁炉旁边,“这里没有别人,先暖暖身子吧。之前送炭的是罗加夫人,每次她也会来这里喝杯茶吃些点心,你也不用害怕。”
  女孩没有说话,只是睁着一双棕色眼眸看着她,带点害怕不安。
  安德娅把沙发上的毯子搭在伊莉芙身上,到灶边热了壶牛奶和肉汤,放到旁边矮桌上,“对不起,我能做的只有这些了。别吃太急,慢慢吃,里面还有。”
  “我不能吃……”伊莉芙红了眼眶,绞着手,“他们发现的话会杀了我的。只有劳动才可以换取自由,他们是这样说的。”
  安德娅再也忍不住眼眶里的泪水,一滴又一滴任由它们打湿地毯。她刻意不去想消失了的犹太人到底去了哪里,也刻意不去探究到底他们是否真的用劳动换取幸福,因为她自己都在挣扎求存,实在没有余力去知道太多。她知道自己很自私,可是她改变不了,只是当残酷的现实摆在眼前时,她便做不到无动于衷了。
  “伊莉芙,”她缓了缓哽咽的声音,“没有人会知道的,这里没有人来,这些便当是你送炭给我的谢礼,你吃吧,别害怕。”
  伊莉芙看着冒着热气的食物,已经记不清上一次吃到热食是什么时候了,好像是夏末的某天,那时候爸爸妈妈弟弟妹妹都还在,其乐融融,现在他们却全都不知去向,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沦落至此,睡她旁边的妇人告诉她只因为她是犹太人,但她却还是不太明白。她明明没有做错事情,她的家人也没有,一直都安分守己呀,为什么就要惩罚他们呢?她抵不过饥肠辘辘的感觉,还是伸出手就着一口一口吃起来,眼底的泪水毫无忌惮地落下,明明不久前这些都是她随手可得的食物,现在却变的如此珍贵,甚至不知道此生是否再有机会能吃得到。
  安德娅静默无言地看着伊莉芙,虽然她吃得很急,但动作间依稀可见之前一定是接受过良好教育的,如果不是这一切,她该是个受万千宠爱的小女孩。
  此刻安德娅心里冒起了一个不该有的念头,她竟然庆幸自己生来并不是犹太人,而是法国人。
  “谢谢你,我好久没有吃过肉了。”伊莉芙红着眼睛道,“还有,你不用对我说对不起,这些都不是你的错。你也不要为我感到难过,當我们没有选择时,就要努力活下去。”
  安德娅不知道该说点什么。纵容恶的存在时,她又是否成为恶的一部分呢?她为自己感到羞耻,却还是无能为力。
  “伊莉芙,活下去,我会为你祷告的。”
  瘦弱的身影孤单地走在雪地上,藏在身上的黑面包大概已经硬掉了,尝过暖意过后再回到冰雪之中更是难熬,但却还是不得不走。安德娅立于窗前,看着伊莉芙艰难前进,直到人影化成一个小小的点,最后消失不见才转身收拾好桌椅。
  壁炉中的炭火终是坚持不住熄灭了,然而安德娅却没有像往常一样赶紧把木炭添上,而是久违地跪落在地毯上,开始一遍又一遍诵念祷文,祈求平安喜乐。
  “神啊,求祢赐给我平静的心,
  去接受我无法改变的事,
  赐给我勇气去做我能改变的事,
  赐给我智慧,
  分辨两者的不同
  不为明天忧虑,
  享受每一个时刻,
  把苦难视为通往和平的必经之路,
  效法耶稣,
  照着他所行的,
  只要我降服在神的旨意下。
  看清这个世界罪恶的真相
  而不是自己的角度来看世界。
  只要我降服在上帝的旨意下,
  相信神必使万物变为美好。
  好让我在今世可以快乐的生活,
  也在永世与你在一起时,
  有极大的快乐。
  亚门。 ”
  只是,这一次,安德娅却是连一丝宁静都找不到。
  作者有话要说:
  1941年drancy营内大部分都是十二岁以上的男孩男人,到1942年冬季赛车场事件过后才抓了许多女人孩子,所以这里可以当成一个小私设。
  我查不到资料到底德朗西会不会派犹太人到营外干活,就当是一个私设吧。
  看了看资料其实德朗西是一个Transit camp,也就是转移营,是把犹太人捉到这里以后再转移去奥斯维辛的,这个营在1941年夏天启用直到1944年8月关闭,法国许多的知识分子和艺术家都曾经被拘留在此,包括Réné Blum, Simone Veil等等。那边是应该没有毒气室的,大部分孩子都是被转移到奥斯维辛后便直接送去了毒气室里。
  当时纳綷是会用犹太人的头发制成毛毯、衣服什么的,这也是文中提到噁心的一点,就眼看到那些东西是真的超级难受,而且还有更多更还人难受的,似是肥皂、灯笼,大家可以上网去看一下。
  祷文是宁静祷文。
  ———
  久违了,最近太忙人又有点懒,关节又不太舒服,就拖了许久。
 
 
第26章 圣诞快乐
  冬日艳阳高照,丝丝暖意穿过窗户落在安德娅的脸上,纯洁干净。弗里德里希侧躺着撑头看她,只觉她绞好的容颜没有一丝瑕疵,棕金色的头发和睫毛似是闪着细碎的金光,美好得让他不忍心打扰。他伸出手,虚虚地搭在她的眼帘上方,微微戚着的眉头便放松了,可是不一会儿,他又把手移开,觉得她似乎应该沐浴在阳光下,或者说,她便是阳光本身,破开阴霾来到他身边。
  他曾经想拉着她一起沉沦,却终究舍不得;可是要让她独自安好,他也舍不得,更何况她当时的处境实在算不上安好。他只想待在她身边,如果可以,他甚至想抛弃身边的一切,与她逃到无人的荒岛,就此渡过余生。
  或许他骨子里仍然残存些许不合时宜的洛可可主义,期盼一切与现实相悖的事物,渴望打破枷锁和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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