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放在小直播间也许无人买账,但这个直播间不一样,人多基数大,于是这个问题一出,便有许人发起付费留言,一条三十、五十、一百、三百、甚至一千三千的发,内容多是自己曾经的惨痛经历,但都过去了,普通弹幕多是发一些“摸摸SC,抱抱SC,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好,非常倒霉的有了。”干姜墨叶看了几分钟弹幕,又说,“那一直倒霉的有没有?”
【?搁这儿做社会调研呢?】
【我劝你见好就收,咱们直播间不走卖惨路线】
“好好。”干姜墨叶作举手投降状,紧接着指着自己说,“我就是那个一直倒霉的超级倒霉蛋。”
“可能会有人说,你都没死,这算什么超级倒霉蛋?”
“不能这么对比。”干姜墨叶做了个‘NO’的手势,“有些人虽然倒霉死了,但是他这一生拢共也就只倒霉了这一次大的,不幸死在了这一次。他们确实可以说是超级倒霉蛋。”
“我可以说,我是比他们要幸运一点,因为我没死;但是我一直倒霉,死亡的想法已经伴随我快一年了,我感觉还不如他们那样呢,干脆利落的让我倒霉死了算了。”
【?到底有多倒霉,让你觉得可以比肩死亡】
【来碰瓷的?】
【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说出来让大家开心一下?】
干姜墨叶觉得他们还是太年轻了,很象当初的自己,一副不屑一顾、我命由我不由天、没有经过社会毒打的模样。
曾经的他,也是如此,不知道命运专治各种不服。
于是他将目光投放到最有可能与他共情的冯地遥身上。
“大师,主播,冯小姐,你应该明白我这么多年是什么感受的吧?”
“当然。”冯地遥略一颔首,神色有着不易察觉的怜悯。
她阅人无数,还从未见过如此倒霉的人,今天是长见识了。
于是她决定给这位干姜墨叶正名。
“你是早产儿。”
早产儿既是在母体里尚不足月就来到这个世界的意思。足月是指三十七周,而干姜墨叶提前了十周来到这个世界。
“出生才1000g,也就是两斤。”
比起现代许多出生就是五六斤,七八斤的新生儿,干姜墨叶这个体重想活下来,有一定难度的可能性,加上……
“出生无呼吸,重度窒息约二十分钟,全身绀紫。”冯地遥说。
“就是黑里透红的颜色。”干姜墨叶补充道。
“是的。”
“你们肯定想象不出来有多难看和可怕。我还有照片,稍等下。”
干姜墨叶说着,就拿来手机的手机,照片大概就存放轻易就能找到的地方,不过半分钟,他就把手机放在镜头前。
“可能会有点吓人,害怕的可以捂住眼睛。”干姜墨叶贴心地说,“这张照片我每每换手机,都会导到我的新手机上。”
照片里,一个全身紫里透红透黑的婴儿,嘴巴连接着管子,躺在一个保育箱中。
“这已经是抢救过来的照片。”干姜墨叶说,“当时是我姨妈帮我妈接生,所以才有这张照片的存在。我本来是不知道我出生还走过一趟鬼门关的,直到两年前我过生日,我给我妈送了一束花,辛苦她把我生出来,我妈才抱着我哭着说出来这些,感叹我长大了。”
干姜墨叶顿了下,也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的眼眶在慢慢发红。
说到亲人,总有人会忍不住,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不过还好是救过来了。”冯地遥接过话茬,声音缓缓,“在新生儿重症监护病房连了两个月呼吸机后,脑核磁查出小脑有一块脑梗,因为还太小了看不出有什么影响,所以观察一段时间后就出院了。”
干姜墨叶觉得在公众场合要是哭起来就太丢脸了,于是收起手机,拼命地忍住内心的情绪,频频眨眼把眼泪憋回去。
他说:“出院后就各种吃补足大脑营养的东西,运动啥的,还好之后再复查,脑梗后软化空洞的地方因为早期运动和补足营养而填满了,看不出之前受损的地方了,这是第一个不幸中的万幸。”
干姜墨叶说着,顿了一下,补充:“我是这么认为的,但以上只是倒霉的开始。”
“接下来说到我出院以后,为了让大家更好的代入,我先来说一下我的家庭背景。”干姜墨叶说,“我出生在一个一线城市的富有家庭,比不上什么豪门有钱人家,但也算是个中高收入家庭——是我出生的时候就哦。”
“随着我长大呢,家里是越来越富有,生活水平直线上升,父母年收入都很可观,供个三口之家是绰绰有余,每年都可以拨出个四五十万出国旅行的那种。”
“但有时候我不得不觉得,是我家把我献祭了。你们懂这种感觉吗?”
“我爸是个大忙人,我刚出生在重症病房,他带着弟兄们在非洲老挝这些地方干了一票大的,回来后我家就从高楼公寓变成了接地气的别墅。我有一个超级大的玩具房,就叫玩具房,好比我爸的书房,我妈的花房,我的玩具房。”
“我一岁的时候,小孩都会得的什么黄疸、这样的小毛小病就不提了。我因为出生就很虚弱,我妈很重视我的运动,所以游泳这种事少不了。”
“结果有一次去外面的婴儿游泳馆,不知道为什么就成了无人看护,总之身体脱离游泳圈,溺水超一分钟以上。后续引起的相关后遗症也不提了,放在这些事情前面没什么大不了的。”
“几乎每一年,我都要过一次这样的鬼门关。”干姜墨叶说,又觉得弹幕不信,“不信你们可以问大师。”
“是的。”冯地遥也不扭捏,直接给了直播间观众准确的回答,“两岁那年,你得了一场重感冒,来来回回烧了一个月上下,把左耳烧失聪了。”
“对。”干姜墨叶配合地扭过头,让大家看到他左耳戴着一个昂贵的助听器,“这边是彻底听不见的。”
“三岁上幼儿园——”
“是好不容易活到上幼儿园。”干姜墨叶补充。
“行。”冯地遥说,“三岁上幼儿园,在操场上跑步的时候,被一个人的牙齿磕到了脸。”
“对。”干姜墨叶点点头,突然开始兴奋,“这个我开始有印象了,当时我们在跑步,我前面是一个大胖小子,他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转身,但我们又挨得很近,一下子就撞上了,他的牙齿在我的脸上磕出一道口子,就在眼睛下面半厘米的位置。”
干姜墨叶凑近一点屏幕,指着自己眼下的皮肤,“看到没有?过去十来年,现在肯定淡了很多了,但是还是能看到有一条白白的蜈蚣疤。”
【啊……这个位置真的,稍有不慎可能就失明了,本来就失聪了,要是还失明的话……】
【有一种被厄运盯上但是又幸运值max且生命力顽强,血厚的既视感】
【但是你心态好像还蛮不错?】
“心态要是不好的话,早活不下去了。”干姜墨叶耸肩道,“四岁那年,我老爸被手下背刺,把我连坐,差点被撕票。在这里必须再说一次,感谢我们市的警察叔叔,真的是万分感谢。”
“不过,刚才不是说到我家好像把我献祭了?”干姜墨叶说,“好不容易活着回来,我老爸公司上市了。”
【细思极恐?不会真的是,,吧】
【你有没有去查证啊?】
“查了,没什么问题。”干姜墨叶说,“纯属是我倒霉。我爸也是个极其相信科学的人,公司上市之后他赞助了许多重本研究院,研究什么的都有,不过大方向只有一个,就是科学、机器改变世界。”
“五岁那年在班级里遇上地震,好险躲过一劫。”冯地遥说。
干姜墨叶点点头,说:“经过这次,我爷爷我奶奶就差喂我喝符水了,这就是我为什么那么抵触迷信的原因。”
“六岁,你母亲坚持生命在于运动,让你去学滑雪,不料你被刹不住车的游客撞到栏杆,撞出脑震荡,失忆近一个月。”
“对,后来这种运动就被我禁止了。”干姜墨叶无奈笑道,“顶多去一去健身房,更多是爬山跑步。”
“七岁跟父母去旅游,住在一个套房,你使用外面的淋浴间,洗澡的时候,玻璃门碎了。”
“卧槽,这个堪称是我人生一大阴影。”干姜墨叶忽然激动起来,“我现在还记得那一个瞬间,我亲眼看着一整块玻璃在我面前变成一个个小颗粒,然后四处炸开。”
“我一下子就懵了,后面的画面就不那么清晰了,只记得我挡脸挡眼睛的手开始冒血,说喷都不为过,浑身上下都是玻璃渣,大大小小的血点争先恐后的冒——你们可以试想一下什么叫做人体筛子。”
【我靠,别吓我,我家也是玻璃门,我还没有洗澡!!】
【洗澡这个真的是防不胜防,你想这门用了几年没事,谁能想到这天就出事了?】
【我愿称之为现代版死神来了,但是不料你有免死金牌。】
“八岁发生了一场车祸。”冯地遥的表情似乎有点忍俊不禁。这要放在其他事情上,该指着她说幸灾乐祸了。
“哦对,”干姜墨叶竟也跟着笑了起来,“事情是这样的,八岁这年,我暑假回到老家陪爷爷奶奶,在乡下认识了一个好朋友,有一天我俩想去赶集,因为赶集有玩具买,然后就找来村子里的大哥哥,载我们去镇子上玩。”
“我跟这个好朋友都是瘦子,一辆摩托车,一个成年人带我们俩个小孩,位置是绰绰有余,不过这是不对的哈,我事先说明。”干姜墨叶说,“但是问题不出在非法载人,而是我这个好朋友是个傻逼。”
“我坐在车的最后,好朋友坐在哥哥和我中间,车子在路上驶着,他不知道为什么,把脚伸进了摩托车的车轮,他还知道痛,仰天大叫之后推了我一把,我一下没抓住,就向后倒,结果我们后面跟着一辆车,我就撞在挡风玻璃上。”
“后来,这件事以他骨折,我骨折,大哥哥被家长们打到骨折而告终。”
“当我问我的好朋友,为什么把脚伸进车轮里的时候,他竟然说:只是因为觉得摩托的车轮转起来很好看,想把脚伸进去近距离感受一下。”干姜墨叶一巴掌拍了下脑门,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是不是傻……”
【哈哈哈哈不作死就不会死】
【好惨笑死我了倒霉到这个份上真的没谁了】
“我这个好朋友是真的傻叉,”干姜墨叶见直播间弹幕挺欢乐的,便多说了一件好朋友的糗事,“插个题外话。还是一次暑假,我又回老家了,当时我们起了个大早,去菜市场买菜,路过猪肉摊的时候,好朋友的奶奶想买点猪肉回去小炒,我们就停在这个档口前了,看着上面一排排猪肉。”
“正当我想说什么的时候,奶奶忽然间惊呼大叫,我立马看过去,才发现我这个好朋友,脑子被门夹了,也可能是那一瞬间脑子被寄生虫入侵了,在手起刀落的一瞬间,他把手伸到了菜板的猪肉上。”
“毫不夸张地说,我傻眼了,觉得整个世界都静止了。再后来我们俩家不让我们在一起玩了,他们都觉得我有点晦气,是我传染了他。不过他不介意,我们还是有联系。现在他手上有一道很长的疤,只要有人问起,他就会说是年少不懂事在铜锣湾和别人打架被砍了。”
【我说,能相遇成为好朋友在一起玩的,都不是没有原因的,对吧?】
【你这个好朋友也不是什么池中之物】
【幸好没让你的好朋友见过缝纫机……别问为什么,我就是缝纫机的受害者】
“说回正题。”干姜墨叶摆了摆手,然后脸部表情一白,愣住。
“说到哪儿了?”他不记得了。
“九岁。”冯地遥提醒他,“你被狗咬了。三次。”
“啊对。”干姜墨叶一脸一言难尽,“还是发生在老家。我在城市里是没接触过什么狗的,也不知道狗的脾性。第一次被狗咬的时候,我老爸也在,甚至他就是导致我被狗咬的元凶。”
“时间的发生过程也很简单。我问我爸:狗狗凶嘛?”
“我爸说:你踩一下它的尾巴就知道了。”
“我说:好的!”
“结果你们知道了。我刚踩下去就被咬了,然后这狗记仇,我后来一个月内被这条狗追着咬了两次。打了三针狂犬。以后见到它就掉头走。”
【……我只能说,不怪它哈哈哈哈哈哈】
【中国好爸爸哈哈哈】
【你现在能活生生坐在这里说话,简直是上帝给你开了作弊器一样的神奇】
“后来我爸在家跪了两小时键盘——我妈还录像了哈哈哈。”
奇迹尚未出现,倒霉还在继续。
“十岁这年……是相安无事的一年,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如果一定要说点什么,那都是关于吃的,比如……”
“空心菜卡了食道出血,鱼刺剌了食道出血,喝口水都能呛出来血,有回总算没食道出血了,但是是吃雪糕,吃了十来个雪糕,当晚急性阑尾炎送进医院,连夜割了。”
【??这叫相安无事】
【哈哈哈应了那句人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
“十一岁,也是相安无事的一年,不过因为多次从楼上滚下来,荣获一个绰号 :滚滚。”
“哦对了,十一岁这年还发生过一件事,就是春节前,我跟我妈妈去花鸟市场备年货,从停车场到花鸟市场有一段距离,这段距离的路上有那种城市绿化花坛的围墙,我就走在围墙上面,结果不知道咋地,脚一崴,就要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