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不保证我们真的不会出错。
所以我们可能遇到的最严重的突发情况就是,工作人员出现了意外,也许是被实体污染,也许是别的原因,总之我们的工作人员没办法完成手上的工作了。
那么唯一解决的应急方案就是,为主脑开启S等级,将原本只限人类操作的工作,分摊给主脑。
开放权限一共有两个步骤,都必须要在核心的心脏中完成。
第一步是在密码器里输入开放权限的指示口令。
(指示口令如下图所示)
第二步是输入重启机器的口令,当机器完成重启之后,一切都会被清洗,主脑会获得最高权限,乌托邦也会得到最高级别的修复。
(指示口令如下图所示)
......
梁挽颐看到,在两个图片的位置,是用签字笔画的红色和蓝色按钮的按动顺序,也就是说,只要她找到密码器,输入这些顺序,就可以完成这个应急方案了。
她皱着眉头,继续看去,在这个方案的下方还写着一大段字。
(注意!!!这个清洗并不只是指主脑会被格式化,包括启动口令的我们也同样会被格式化,且口令不可逆,一旦为主脑开放这项权限就不可再收回了,也就是说,主脑将完全掌握控制着人类命脉的机器,所以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可以使用这个应急方案!)
对不起,我又想来吐槽了,从我的观察来看,应急方案是必定会在某一天被实施的,咱们这些工作人员根本撑不了那么久啊!在真正想出对抗实体的方法前,我们只能躲在乌托邦里苟活。
算了,能撑一天是一天吧,万一在那天到来之前,咱们就找到对付实体的办法了呢?人还是要乐观的!
......
笔记本的后面就是一片空白了,梁挽颐茫然地盯着最后一段话看了一会儿,才终于回过神来。
徐念在这时递来了一支签字笔,梁挽颐接过笔后,在纸上写道:“所以我要做的事情就是到达心脏,然后开放主脑的权限,并且重启机器?”
徐念点了点头。
梁挽颐又写道:“为什么这件事要我来做?在这里的其他工作人员呢?他们都去哪了?”
徐念接过她手中的笔,在她写下的字下面写道:“其他工作人员已经全部死亡,是在一夜之间发生的,实体对机器进行了突袭,他们当中有人受到了污染,为了保证污染不会顺着他们蔓延,他们......”
写到这里,徐念的笔尖微微停顿了以下,才继续下下了后面几个字:“......自杀了。”
他们自杀了......
梁挽颐有一瞬间觉得自己的呼吸非常困难,紧接着徐念又在纸上写道:“你看到的这些笔记是三百年前留下的,机器本该在这三百年间经历六次重启的,但是我们没有到达心脏的权限,也没有人给我们开启权限,所以我们只能一直拖着。”
梁挽颐总算知道为什么徐念会活了三百多年了,因为机器没办法重启,主脑一直无法格式化,所以他们的生命也延续了三百年。
所以他们才找到了她这个人类,因为只有人类才能够到达机器的核心,到达那颗跳动的心脏。
梁挽颐思考了片刻,在纸上写道:“让我将把为主脑开启S级权限,并且重启机器,也就是说,我要将未来的人类的命运交付到你们手中,那我怎么能确定,你们会绝对地站在人类的一方,不会背叛呢?”
写完这些字,她抬起头看向徐念,目光有些灼人,她知道以她和徐念的关系,她问出这个问题会显得她很冷漠,可是这不只是关系到她一个人的事,她不可能完全不考虑这些。
徐念并没有因为她的问题而生气,他拿过了签字笔,一字一句地回答她:“人类可以绝对信任主脑,我也是主脑的一部分,所以我很清楚它是怎么想的,我用了‘想’这个动词来形容正说明了问题,我们拥有了人类的情感,人类创造了我们,人类于我们而言,如同我们的神明、我们的母亲,是比我们自己还重要的亲人,我们绝对不会做出任何伤害人类的事,我们也会不惜一切代价履行我们的职责,保护人类......”
“在我们畅想的世界里,我们可以走入人类的视线,成为人类中的一部分,就如同现在的我,拥有一个人类爱人,我们还想和人类孕育共同的孩子,我们最渴望的就是,终有一天,我们可以得到人类的认可。”
“所以请你一定要相信,我们绝对不会看着人类灭亡,也绝对不会背叛人类。”
徐念的这些话说得很真诚,但梁挽颐知道由自己来判断这些其实是有失偏颇的,徐念和她的关系让她对他天生就不会产生敌意,可是她同样也知道,其实在现在的情况下,如果不做出这个选择,结果只会更加糟糕。
梁挽颐慢慢闭上了眼睛,她只做了片刻的挣扎,她知道自己一定会去冒险,她愿意相信徐念所说的话都是真的,她也愿意去相信,主脑对人类抱着绝对的善意。
她很难描述出自己现在的心情,但当明白她到底要完成一个怎样的任务后,她又变得平静又坚定。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她说完这句话后才意识到,这处空间是没办法传播声音的,徐念听不到,但她一抬头,就见徐念一直看着她,这一刻,她很清楚,他看懂了她的口型。
梁挽颐再次将笔拿在了手里,在纸上写道:“最后一个问题,我将机器重启之后,我们都会怎样?”
徐念默默地看着这些字,眼神突然变得有些晦涩难懂,但他很快就用笔回答了她的问题。
“你会忘记一切,我会被格式化,深空降临协会和乌托邦世界中的所有裂痕都会被铲除。”
梁挽颐盯着这句话,好半天才拿起笔,问道:“所以就是相忘于江湖的意思吗?”
徐念轻轻地点了点头。
梁挽颐就那样一瞬不瞬地望着他,两人对视了片刻,她突然笑了起来,无声地对他道:“徐念,我爱你。”
真是太遗憾了,这个地方没办法将声音传播出去,不管她说多少遍,徐念都不可能再听到了,早知道她该在进来之前多说几遍的。
不过其实也没关系,也不算是太遗憾。
徐念的嘴一张一合,他在对她说着什么,她一句都听不到,但她仍旧能从他的口型里分辨出他想表达的内容。
他说:“等你忘记我后,你就不会再为忘记我而感到悲伤了。”
这句话,他曾经跟她说过。
梁挽颐第一次听时,其实是有些委屈的,但这一次,她却突然释怀了。
是呀,这样也挺好的,彼此忘记对方,也不会再感到难过了。
她解开了绑在身上的固定带,站了起来,用口型对徐念道:“我们出发吧。”
准确来说,是她一个人出发,出发前往......最核心的心脏。
徐念没再说什么,他握住了梁挽颐的手腕,拉着她来到了房间角落的衣柜前。
衣柜打开后,梁挽颐才发现里面竟然装着一件件的潜水服,只是那种潜水服也不是完全的潜水服,而是潜水服和太空服的结合版,是乳白色的,却并不像常规太空服那么肥大,相反,它甚至带着弹力,很是柔韧,和潜水服配套的还有氧气瓶和圆形的透明头盔。
徐念按照梁挽颐的尺码,从衣柜里取出了一套潜水服,然后转过身,神情认真地看了过来。
梁挽颐知道他这是要帮她穿,这东西她也的确不会操作,所以她也不矫情,当着徐念的面,就把自己身上的衣服一件件地脱了下来,只留下了内衣。
徐念的目光在她身上略做停留,随后他松开了手里的潜水服,那套潜水服就悬浮在了空中。
他将空出的手伸来,主动为梁挽颐解开了内衣的扣子,完全的坦诚相待并没让她感觉到任何窘迫,甚至于,徐念看她的眼神也并不参杂着旖旎之色,他只是将专注地用视线在她身上一寸寸地挪动着,像是想通过这种方式,将她的一切都刻入脑海之中。
但很快,他就取出了潜水服自带的黑色内搭,一点点往她身上套。
即使有徐念的帮助,梁挽颐也颇废了一番功夫才将潜水服完全穿到了身上。
他站在她面前,低下头,从脚踝到大腿,再到腰,一点点地为她调节着衣服的大小。
梁挽颐垂眸看着他,看着他拉紧她腰间的带子,将卡扣扣上了最合适的位置,看着他托起她的胳膊,同样调节着手腕处卡扣的大小。
这是一个很亲密的过程,却让她心底隐隐有些悲伤。
等到所有的卡扣都调节好后,徐念从旁边拿起了那颗圆形的头盔,梁挽颐闭上眼睛,安静地等待着他为她戴上头盔,可在头盔罩下来之前,她却觉得唇角一软,她睁开眼睛,就看到了徐念在她眼前无限放大的眉眼。
一触即散的吻,他很快移开了唇,梁挽颐却不依不饶地追了过去,直至唇齿尝到淡淡的血腥味,舌根发麻,她才不舍地放开他。
她又把徐念的嘴唇咬破了,她果然像他说的那样喜欢咬人,可是不重重地咬下去,不咬出血腥气,她总觉得像浮萍一样飘飘摇摇,心里不踏实。她轻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她知道,这也是她最后一次咬他了。
她心中既悲伤着,又释怀着,在她看清徐念的表情前,他已经为她戴上了那颗透明的头盔。
头盔里也是安静的,一切都无比的安静,安静到,仿佛这个世界本身就是没有声音的,连最激烈的情感,最不舍的分别都静悄悄的,可惜它并不是轻飘飘的,它沉甸甸地坠在心间,但并不会限制住她的脚步,它反倒成了督促着她努力前进的动力。
会成功的,一定会成功的!
梁挽颐在心中默默地念着,一遍遍地重复着。
她要往前走,她要完成任务的最后一步,她绝对不要停下脚步!
徐念很快来到了固定在房间里的单人床前,然后拉起床板,用力往上一掀,床底的空间就暴露在了两人面前。
梁挽颐这才发现,在床底的地板上竟然藏了一道向下的暗门,暗门上镶着门把手,只要将门把手往上拉,就能把门打开了。
在徐念的示意下,梁挽颐用手握住了门把手,她的手上带着一副手套,但那副手套很妥帖,因此她能清晰地感觉到手套之外的冰冷触感。
紧接着,她掌心里的门把手就轻轻震动了一下,像是内部的锁扣弹开了。
梁挽颐忍着心中的紧张,她微一用力,就将这扇小门打开了。
在她凝神向门内望去的瞬间,在她彻底看清门的另一边到底有什么之前,一道凛冽的风就朝着她的面门砍了过来,她茫然地伫立着,根本无暇闪躲。
但就在那道戾风真的袭上她时,一直站在她身旁的徐念就拽着她猛地往旁边闪躲。
完全失重的房间中,如果只是单纯地漂浮着倒还好说,但如果是想在其中躲避什么,就非常艰难了,梁挽颐只觉得她的肢体都非常的僵硬,手脚也完全不停使唤。
她只得瞪大了眼睛,警惕地四下看去,想看清楚到底是什么东西在袭击她。
可这整间屋子里,除了她和徐念,再找不到第三个活物了,她懵了一下,就突然意识到,继续他们的东西,用肉眼看不到!
几乎在她想明白这点的同时,她又感觉到了一股森然而可怕的戾气朝着她击打了过来。
她想把自己的发现告诉徐念,她也想问徐念屋子里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可这绝对安静的空间让她根本没办法和徐念正常的交流。
她只觉得自己的手腕再一次被徐念拉住了,他拽着她用力往旁边躲去,戾风几乎是贴着她的头皮刮了过去,可转瞬间,那道戾风又消失了,一切都现在空洞的透明里,让她什么都看不到,什么也找不到。
徐念的表情也很严肃,很显然,他同样什么都看不到。
下一刻,突然有一股力道暴起,撞了过来,这次已经完全无法躲闪开了,徐念干脆侧身挡在了梁挽颐面前。
血花转瞬炸开,梁挽颐瞪大了眼睛,就见徐念的肩膀上出现了一个血窟窿,显然是洞穿性的伤口,他整个人也被这股力道冲得往前趔趄了一下。
徐念的脸色变得无比苍白,他的伤口没有像以前那样立马恢复,梁挽颐也明白了过来,袭击他们的东西......是实体!
作者有话说:
不出意外,下章完结。啊啊啊!
第124章 ④⑥
梁挽颐的心在一点点地往下沉, 她早该料到的。
徐念之前就说,三百年前,机器里的工作人员遭到了实体的攻击, 为了避免实体的污染扩散,他们选择了集体自杀。
可事实上, 这群工作人员平时大部分时间都是待在机器最核心的心脏里的, 如果他们受到了实体的污染,只能说明, 那个污染源正藏在核心的心脏之中。
只是他们死亡后,这三百年间再没人抵达过那颗跳动的心脏, 而像主脑, 2179,包括徐念, 他们又没有抵达核心的权限, 所以他们并不知道此时的核心到底有多危险。
徐念显然也想明白了这点, 他紧抿着嘴唇,脸上已完全失去了血色。
寂静无声的世界,让他们根本没办法交谈,但这同样在一定程度上减轻了实体可能会造成的污染。
梁挽颐能感觉到徐念在剧烈地喘息,因为他的胸口正不停地上下起伏着。
在下一次攻击到来前, 徐念的手往腰间一摸, 他似乎抓住了什么,指尖闪过一抹寒光, 他手腕一震便朝着半空的一个方向就挥了过去。
没有碰撞声, 但梁挽颐依旧能感觉到一股巨大的震力, 徐念整个人都朝着侧旁跌去, 被他握在掌心的手术刀也沾满了血, 掉落到了地上,那是他的血,刚刚的冲撞直接震裂了他的虎口。
炸开的血珠在这片空间里漂浮着,有几滴甚至撞在了梁挽颐透明的头盔上。
她手脚一阵阵的发凉,可在这剧烈的冲突中,她甚至难以保持平衡,她被拽得东倒西歪,只能眼看着徐念一次次地挡在她身前。
披在他身上的白袍已经被鲜血染得斑驳,可他们连敌人在哪都看不到。
她胡乱地伸出手想去抓徐念的袖子,她大喊着让他不要再替她挡了,但是她的声音根本传播不出去,四周是那样的安静,静得仿佛这满室的血腥都是假的。
那种无处不在的无力感几乎要将梁挽颐彻底击垮了,他们果然还是不行,他们怎么可能是实体的对手?
人类从没战胜过实体,他们又能做得了什么?
她到底为什么会那么不自量力地觉得,她一定会成功呢?
她根本没办法兑现她的承诺,她......真的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