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能猜到之后发生了什么吗?”少年突然露出了一个很怪异的笑容,“我抓着钥匙,想把家门打开,可不知道是不是走廊里太黑了,我不管怎么去对准钥匙孔都没办法把钥匙插.进去,就好像这把钥匙和这扇门是完全不匹配的。”
“我当时完全是懵的,这就是我家的门呀,门牌号都贴在旁边的,因为我父母都在家,我就干脆用力拍门,想让他们来给我开。”
“拍门的声音在寂静空旷的走廊里回响着,声控灯仍旧没被触发,但我却发现了另一个细节,我拍门的那只手的手掌,沾了一层厚厚的灰尘,我就赶紧借着隐约的光线去看,果然看见面前的门和墙壁上都铺着一层非常厚的灰,一看就是很久没有人来过了。”
“我之前也说了,我们的物业很负责,我们小区的物业费也不低,所以走廊里有发臭的垃圾,整个走廊里的声控灯都坏掉这种事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那时我看到防盗门上那层厚厚的灰之后,我才突然明白过了,我所在的那条走廊,根本就不是十七楼!”
“虽然一出电梯的墙上确实标着十七楼的字样,虽然所有的防盗门前的门牌号都是十七打头的,但很显然,这条走廊已经很久没人来过了,所以楼道里才会有馊掉的垃圾散发出恶臭,声控灯才会经久失修,墙壁和门上才都会积着灰尘!”
“我不知道那到底是个什么地方,我当时的第一反应就是赶紧往回跑,我一冲进电梯间就看见,那部带着我来这里的电梯还停在那儿,门也是开着的,电梯里的灯亮着,散发着惨白的光。”
“我完全被吓傻了,一头就冲进了电梯,我只想着赶紧跑,赶紧离开这个地方,我进了电梯之后,一眼就看到,通往十七楼的按钮又变回了它原本的位置,和旁边十六楼的按钮齐平。”
“我太紧张了,也不知道自己是该继续按下十七楼的按钮回家,还是去一楼,离开这整栋居民楼,因为我完全不清楚自己到底在什么地方。”
“我下意识就抬头去看能显示楼层数的液晶屏,然后我就看到,”说到这儿,少年再次停了下来,他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诡异,“我看到液晶屏上显示的数字像是出现了某种卡顿,原本该显示楼层的位置是一片空白,而在空白的上方则露出半个‘17’的字样,在空白的下方同样露出了半个‘16’的字样......”
“也就是说,我那个时刻所在的位置,是十六楼和十七楼之间,是一个根本不该存在的缝隙,是这个世界的漏洞!”
“我当即按下了十七楼的按钮,准备回家,那处缝隙也似乎并没有要把我留下来的意思,它没有对我造成什么伤害。”
“可是......可是就在我想要去按下关门的按钮时,我的视线就看到,在电梯下方的门缝里,挤着一团完全变形扭曲的肉团,那团肉紧贴着电梯门,像是想从缝隙里钻进来,它让我联想到柔软的橡皮糖,极富弹性,它不停扭动着,慢慢伸出了一张类似于脸的畸形部位,我能勉强分辨出那张脸上的五官,甚至能从那扭动在一起、仿佛融化掉了的五官上分辨出一种痛苦和恐惧的情绪,紧接着,我就听到一个怪异的声音从那张畸形的脸上传了过来......”
“它说,‘求求你救救我,我见过你,你是十八楼的住户’,我因为太害怕了,我怕它钻进电梯里,就赶紧按下了关门的按钮,电梯也瞬间在我面前合上,然后开始缓缓上升,很快就带着我到了真正的十七楼。”
“电梯门再次打开后,我看到了明亮的走廊,听到了喧嚣的人声,周围的氛围完全不一样了,我很快就回到了家,见到了我的父母,一切又恢复了原本的模样。”
故事到这里就算是讲述完了,少年道:“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对我的这段经历产生过怀疑,我怀疑是不是我的精神出了问题,是不是我产生了某种幻觉,直到我加入了深空降临协会,我才真实地明白,我们所生活的这个世界,就是充满了漏洞和bug,而那一次,我恰好就是掉入了这个bug中。”
“至于我看到的那个奇怪的东西,我怀疑它原本也是人类,也是和我一样不小心掉进了bug里,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它出不去了,甚至被困在了里面,可能是因为在那处漏洞里待得太久了,它的身体发生了一些变异......”
说到这里,少年露出了迷惑的神情:“我不理解的是,它为什么会说我是十八楼的住户,还说见过我,我明明一直都是住在顶楼十七层的,哪来的十八楼?”
少年叹了口气,但很快,他的表情就变得热切起来:“总之,愿深空降临现实,愿人类不再被蒙蔽。”
少年说到这里算是真正的结束了,他冲着主持的冯老板点了点头,就走下了讲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教室里的其他人都露出了沉思之色,显然是在思考少年刚刚说的那些话。
梁挽颐也在思考,但是她思考的和他们不太一样,她在反复琢磨着那少年描述的那处小区到底是什么地方,因为她听起来非常耳熟。
花园式小区,路面比较平整,每栋住宅楼都有十七层......
她住的小区也符合这几个特征,而且她正好也是住在十七楼,自带一个屋顶花园......
梁挽颐扭头再次看向了那个少年,他此时已经坐回到了原本的位置上,梁挽颐从侧面看他,正好看到了他袖子上印着的字迹。
精益中学
梁挽颐猛地睁大了眼睛,她记得这所中学就在他们小区附近,不少学生都住在他们小区,她有时候下楼买东西还能看到。
怎么会这么巧?竟然在这个地方会遇上和她同一个小区的。
这真的是巧合吗?
梁挽颐克制不住地轻轻战栗着,她的手还被徐念抓在掌心里,可他掌心传来的温度却完全没办法让她手指的末梢变暖,那种无处不在的窥视感让她一阵阵的窒息。
如果少年所说的话都是真的,那也就是说,她所住的小区也并不是安全的。
在十六楼和十七楼之间,还有一个不稳定的空间,没人知道那个空间是什么。
也许正如他们所形容的那样,那是世界的漏洞,是类似于bug的存在,搞不好她可能也会掉入漏洞中,再也出不来了,那样她就会像那个被困在里面的人一样,变得畸形可怕,那是比死亡更加恐怖的结局。
他们这个深空协会似乎是想让加入他们的成员去细致地理解这些漏洞,这么做有什么目的吗?
消除漏洞?还是别的?
他们到底想让什么降临?
不知道为什么,梁挽颐总觉得这个故事让她有种非常莫名的熟悉感,尤其是在听到少年说,他在缝隙里遇到的那个奇怪的人,提及“十八楼”的时候。
可是他们小区哪来的十八楼?
她扭头看向了身旁的徐念,徐念察觉到她的目光后也垂眸看来,他察觉出了她的紧张,于是慢慢将手指伸入她的指缝间,与她十指相扣。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他轻声道,“你知不知道你失忆过。”
梁挽颐一下子惊了,不可思议地瞪着徐念,若非怕被周围的人察觉,她恐怕已经问出声了。
徐念凑近,声音压得更低:“这个地方虽然很危险,但应该会让你慢慢想起来。”
“可是,你不是说,等到从这里出去之后,我就会把这里的事情都忘了,一切都会结束吗?”
徐念道:“那是对萧野说的,对他而言,结束很容易,但是你,结束不了,你还有事情要做。”
见梁挽颐茫然地看着他,他安慰道:“没关系的,之后的路,我会和你一起走。”
梁挽颐看着徐念,大脑一片混乱,在这不合时宜的情景下,她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她和徐念是不是有些太亲密了。
他们不过刚认识,虽然徐念一直表现得很友善,但这个人对她而言也只是一个陌生的异性,她垂下视线,望向他们紧握着的手,她对此似乎并不排斥。
结合徐念刚刚跟她说的那些话,她突然产生了一个猜测。
“我们以前是不是认识?”梁挽颐同样压低了声音问道。
徐念没有明确地回答,只道:“等应付完这里的事之后,我再慢慢向你解释。”
梁挽颐被他一提醒这才想起来,眼下的危机还没完全解除了,她还要好好想想等会儿轮到她的时候,她该说些什么。
这时,坐在她右手边的那位白发苍苍的老奶奶也缓缓站了起来,向着讲台的方向走去,到她了。
作者有话说:
那个十八楼那里补充前文的剧情,怕大家忘了,稍微提醒一下,指路12章,其他就不多做解释了,相信大家能看明白。
评论区掉落五十个红包。
第95章 ①⑦
梁挽颐看着站在讲台上的老奶奶, 紧张地绞紧手指。
眼下这种情况,她其实根本没心情去仔细听讲台上的人到底在说什么,她一大半的心思都用来构思接下来要怎么编故事了。
那位老奶奶单从外表来看, 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她很瘦, 脸上一道道的褶子让她看起来有些刻薄。
梁挽颐觉得奇怪, 这个深空降临协会的覆盖面似乎非常广,年龄小的, 有高中生;年龄大的,正如这位老人, 她看起来应该有七十多岁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被这种似乎有着某种奇怪信仰的协会所吸引。
没有开场白,老奶奶直接讲述了起来:“四十五岁那年, 我曾经历过一次严重的车祸, 那是我离死亡最近的一次。”
“我被送到医院接受抢救, 昏迷了三天才清醒,那之后我就在我丈夫和一双儿女的陪伴下做着各种康复训练,一个月后才终于出院。”
她的嗓音很缓慢,带着她这个年龄才会有的稳重:“那一年我的儿子刚上高中,我的女儿还在读初三, 好在这场车祸有惊无险, 并没有对我们的家庭造成太大的影响。”
“生活还在继续,一切都如常, 我和我的丈夫像每一对父母那样, 努力工作赚钱, 一辈子的努力和心血都花在孩子身上, 十年过去, 我的儿女也读完大学毕业了,我也亲眼看着我的儿子结婚成家,我想我的人生其实算是美满的......”
故事讲到这里似乎并没有太多的特别之处,老奶奶却突然笑了起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时常在家里发现一些便签纸,不知道是谁贴的,不知道是干什么的,上面总是写着某个数字,我第一次发现的时候,上面的数字是‘27’,后来每次找到的便签纸,上面的数字都在变小,连着几天都在家里捡到那种莫名其妙的便签纸后,我就突然明白了过来,那上面的数字其实是倒计时......”
“当便签纸上的数字终于变成‘2’时,我还在疑惑着到底有什么会发生,那天晚上我和往常一样上班,下班,然后给成家的儿子打电话,又和丈夫去看望了搬出去住的,已经工作了的女儿,最后我们回家洗漱了一下就睡觉了。”
说到这里,她停下了,这是一个很长久的停顿,半晌,她才继续道:“第二天早上,我是在医院醒的。”
“并不是我突发恶疾被我的家人送去了医院,用一个比较潮的词来形容,我重生了,回到了我四十五岁的时候,回到了我出车祸的那年,车祸造成的创伤差点儿让我变成植物人,我在医院昏迷了很长一段时间,而这个时间正好是......二十七天......”
“也就是说,我那些所谓的十年的经历,都只是一场梦,”她脸上的神情逐渐变得阴森,“并且在我醒来的这个‘现实世界’中,我从未结过婚,没有过儿子和女儿,我的亲人全部消失了。”
“可是这怎么可能?!”她的情绪突然变得非常激动,“我二十岁的时候和我的丈夫相识,二十五岁的时候和他结婚,三十岁生下我的儿子,两年后又诞下了我的女儿,可是这个‘现实世界’却告诉我,我从没有过这些经历!我的家人从不存在!”
“那天,我茫然地看着医生来查房,看着他们给我开药,听他们讲述我的病情,最后,我在我的主治医生的口袋里发现了一张熟悉的便签纸,没错,就是在梦中出现过的那种便签纸,那张纸上面写着......‘1’。”
“我疯了一样地抓着医生的手,质问他便签纸到底是从哪来的,可医生也什么都不知道,他甚至建议我去看看精神科......”
“我当时已经彻底慌了神,我得先找到我的丈夫,可我却发现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我丈夫这个人,我打电话去他们公司问,他们公司里没有这个人,后来我还联系到了我丈夫的母亲,可他的母亲却只有一个女儿,根本就没生过儿子!”
老人长长吐出一口气,讲到这里,故事就算是结束了:“再后来,我就找到了深空降临协会,果然和我想的没错,我根本不是脑部受损得了精神病,我的记忆也是真实的,是这个世界出了问题!是有东西蒙蔽了我的双眼,我才和我的家人,我的丈夫,我的儿女永远分开。”
老人最后目光虔诚地道:“愿深空降临现实,愿我能早日见到我的家人。”
梁挽颐有些吃惊,没想到老人竟然会有这样的经历,那她会执着地加入深空降临协会也非常好理解了,如果换做是她,换做是她的亲人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自己原本的经历变成假的了,她也绝不可能就此罢休的。
不过梁挽颐没有太多的时间去回味思考,因为老人很快就从讲台上下来,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该她了。
这个认知让她的心脏不受控制地一阵剧烈跳动,像是要从胸膛冲出来了,她的手心也冒出了冷汗。
“下一个。”站在讲台旁边的冯老板出言提醒道。
“想好要说什么了吗?”徐念轻声问她。
梁挽颐点了点头。
“那就去吧。”他放开了她的手,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从进入这间教室开始,徐念就一直牵着她的手,如今他乍一放开,梁挽颐只觉得手心凉凉的,有些不习惯,但她很快就捏紧了拳头,撑着桌子站起身,向着教室最前方的讲台走去。
她在讲台前站定,教室里所有人的目光就都落在了她身上,梁挽颐没马上开口,而是装作不经意地看了冯老板一眼。
冯老板侧身站立着,距离她很近,视线同样落在她身上。
冯老板在看她,但是不知道是不是角度的问题,她的瞳仁显得很黑,黑得没有一丝光亮,空洞无神,让她看起来像一具没有生命的人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