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是她来南湾所的初衷。
又过两天,到了魏惜的生日。
她生日在工作日,没法回家,也没法休息,于是晚上同事们说一起吃个饭,帮她庆祝生日。
蔡雅楠几个人AA为她订了蛋糕,这也是南湾所的传统,每次有人过生日,其他同事都会订个蛋糕帮忙庆祝,当然,蛋糕也是大家分吃了。
她们晚上在一家音乐餐厅吃饭,这家餐厅白天是普通的西餐厅,卖汉堡,晚上就变成酒吧,年轻人聚集喝酒开心。
魏惜也很久没喝酒放松过了,加上这次都是女同事,她很放心,也就没控制自己的酒量。
她也不知道到底喝了多少种酒,她们说说笑笑,吐槽奇葩同事,吐槽食堂的菜难吃,吐槽哪项工作又忙又没有意义。
最后当然要扯到人生大事上。
有两名同事已经订婚了,今年就要完婚,未婚夫都是南湾所的,同在一个单位工作,彼此共同语言特别多。
还有两个同事的男朋友是上学时候的同学,谈了很多年,因为没选好房子,所以一直拖着。
但大家都不着急,女性成熟独立,事业有成,自己就有足够的安全感。
蔡雅楠喝酒上脸,此时已经红成关公了,她抱着酒杯感叹道:“唉你们都有男人了,就我孤家寡人一个,母胎二十八年,我真的很苦。”
“你上学时候没谈过吗,不能吧。”
蔡雅楠哀怨道:“没有啊,我都气死了,我家是小城市嘛,小时候家长老师管的特别严,我胆子又小,我爸妈跟我说大学都要好好学习不许谈,我就听话嘛,后来考上了常青藤,他们说可以谈可以结婚了,我特么不会谈啊!我跟人家说,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就是耍流氓,我们要从星星月亮哲学谈起,人家觉得我有神经病!”
“噗!小蔡,你也被管的太乖了吧,都成年了,什么星星月亮啊,要懂得享受成人欢愉。”
“就是,你太亏了,你都不知道八年前我在国外留学的时候,传闻中的小钢炮都被我征服好几个。”
魏惜抿着酒听着,眼中含着醉意,笑盈盈地摇摇头。
蔡雅楠噘着嘴,哼唧着:“你们看看这比例,六个人里就我一个没享受过ML。”
魏惜终于听不下去,轻咳两声,弱弱举手:“那个......我也没。”
蔡雅楠有些呆滞地望过来:“啊,你也没吗?你不是跟男友好多年了吗?”
魏惜觉得脸上更烫了,不只是酒精的作用,蔡雅楠这个问题,让她忍不住想起薛凛,不管是高中时候的,还是现在的。
她含糊道:“中间分开了很久,而且以前小。”
蔡雅楠脑子已经不转了,习惯性地点了点:“噢,那你很快就有了,还是就我没有。”
魏惜:“......”
她醉意上头,真的好想解释,她跟前男友复合是假的,前男友久居京市,他俩没有结果的。
明明没结果,还偏要让她看到那段采访,那张照片,还有落日珊瑚的花语。
真是,太讨厌了。
魏惜口干舌燥,吸了吸鼻子,觉得话就堵在嗓子眼儿,马上就要说出口了。
她将酒杯重重放在桌面上,打了个饱嗝。
她向几人中间贴了贴,神神秘秘道:“其实,我跟你们说......”
她还没说完,手机突然在桌面上震动,震得杯中酒都一直在晃。
蔡雅楠:“魏,魏惜,手机响。”
魏惜只好先拿起手机看,她眨了眨眼,让目光聚焦在屏幕上。
被屏幕的亮度一照,她就不住的眼花,她知道她肯定有点喝多了。
定神好久,她才看清手机上的字,是薛凛发来的短信。
短信。
这种好多年没人再用的东西。
薛凛:“今天有事来南湾,带了点京市特产,你在家吗?”
魏惜猛地站起身,血液上涌,脸上迷离的醉意褪去,仿佛一瞬间清醒了。
她突然想起七年前在南湾大学,也是她的生日,薛凛带了压花相框来,在宿舍门口等了她好久。
她也喝了酒,醉意朦胧,却将他的礼物打碎在台阶尖角。
魏惜一把捞起外衣,披在身上,对其他几人说:“抱歉啊,家里突然有点事,我先回去了。”
蔡雅楠还回不过神来,仰头看着魏惜:“啊?你喝了这么多,我......我跟你一起。”
魏惜按住她,眼睛黑亮澄澈:“不用,我打车,你们继续吃,明天报账给我,我请客。”
说完,魏惜也不等她们再说什么,踩着高跟鞋,急匆匆地跑出了餐厅。
外面夜风一吹,她打了个哆嗦。
脚下还是有点飘,但意识里却特别清楚自己在干什么。
现在已经快十点了,她怕薛凛又等了很久,她怕又辜负礼物的心意,她怕还有来不及说的话,以及错过很多年的遗憾。
她抬手招车,上车报了地址后,给薛凛回了条短信。
魏惜:“刚和同事吃完饭,马上回去了。”
然后,她掀开出租车挡风板的镜子,开始整理头发,补妆。
司机看她着急化妆的样子,揶揄道:“细路女晚拍拖好多呀!”
魏惜:“不是。”
司机:“已经够靓啦,唔好将男人迷死喇!”
魏惜看了看镜子里脸颊泛红,双眸湿润,红唇精致的自己,长出一口气。
车开到她家公寓前,她交钱下了车,踩着高跟鞋,微敞大衣,单手放在兜里,故作镇定的向公寓大门走去。
果然,旖旎的路灯下,站着个颀长挺拔的身影,他双手拎着很多东西,影子被灯光拉得很长。
魏惜心头一颤,朝那个身影走了过去。
短短的几秒内,她脑海中闪过很多开篇语,轻松活泼的,沉稳从容的,但真走到他面前,却突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她相信是酒精阻碍了她灵活的大脑,让她变得笨拙迟钝。
她站在他面前,仰头望着他,睫毛在夜色中抖。
薛凛目光落在她脸上,看她细腻精致的皮肤,看她失神清丽的双眸,看她因喘息而微微张开的唇。
薛凛哑声道:“喝酒了?”
魏惜的手指在兜里勾了勾内衬,喃喃道:“你来多久了?”
“没多久。”薛凛抬起手里两大包特产,“顺便带了点吃的,不贵,但都是今天现做的。”
魏惜呼吸沉重了几分,垂眸,看向他手里的两个袋子。
“这次来南湾也是因为工作?”
薛凛静默了一会儿,含混道:“差不多。”
魏惜:“谢谢,给我吧。”
说着,她微微倾身,想从薛凛手里把两包吃的接过来。
他们能到现在这样,他来出差的时候偶尔有些交集,互送点特产之类的,也挺好。
这样她那几瓶白树膏就能顺理成章送出去了。
这应该还是在同学的范畴里,不会影响薛凛现在的生活。
再多的,就不合适了。
上次宋泽臣不清不楚地暗示薛凛现在有女朋友,但她始终没有跟薛凛或宋泽臣确认过。
她也不清楚自己是觉得没有意义,还是害怕听到肯定的答案。
薛凛目光落在她的发梢,她发丝上还有好闻的洗发露味道,微微低头的时候,耳后头发滑落,遮住冻得有些发红的耳垂。
薛凛神情闪动,在将特产递给魏惜的瞬间,突然倒吸一口冷气,捂住了右臂。
魏惜吓了一跳,蓦然抬眸,焦急道:“怎么了?”
薛凛右臂微抖,偷偷瞥她一眼,然后便凝起眉,咬牙摇了摇头:“没事,老毛病了。”
魏惜很慌,赶紧把特产放在了一边,俯身去看他的手:“是不是拎的太重了,太长时间了,很疼吗?”
她就知道,薛凛一定又在这里等了好久,在下班时间见不到她,才忍不住发短信的。
他肯定怕她又不回消息,怕她当作没看到。
当年的事,很难说是否对他们都造成了一定的心理阴影。
魏惜觉得胸口酸涩,心脏像被狠狠揉过,她不知道被子弹穿透的后遗症有多严重,南湾这两天正好降温,又阴天。
薛凛疼得缓缓蹲下身,右臂虚弱地垂着:“没事,你回家吧,我缓一会儿,去药店买点什么越南龙虎膏,泰国清凉膏之类的擦擦。”
魏惜怎么可能丢下他自己回家,她急躁地抓了抓头发,醉酒让她的情绪都写在脸上。
越南,泰国?
龙虎膏,清凉膏?
她猛地想到自己家的印尼白树膏。
魏惜惊喜道:“我家有印尼的白,白树膏,可以营养神经的,疏通经脉的。”
薛凛仰起头,眼睛亮了一瞬,犹豫地问道:“是吗?”
作者有话说:
◉ 第49章
关心则乱, 加上酒精麻痹,魏惜将薛凛带上了楼。
南湾的公寓楼都很小,毕竟是寸土寸金的地方, 不过麻雀虽小, 五脏俱全,房间里,还是应有尽有的。
魏惜在门口脱掉高跟鞋,直接光脚踩着地板走了进去。
大楼的保洁人员每天都会来打扫, 地板很干净。
魏惜这里没有男士的拖鞋,她站在鞋柜前发了会儿呆, 才有些尴尬地对薛凛说:“地板不脏, 你在沙发上坐一下,我找找。”
她指了指客厅的小沙发, 沙发是乳白色的, 不大,最多能坐三个人,但要舒服一点, 还是坐两个人比较合适。
魏惜不是没钱租豪华公寓,只是这里离南湾所近,管理比较好, 而且她常年在工作单位,家里的空间够她一个人用了。
薛凛扶着右臂,紧蹙着眉头,下唇咬得苍白:“好, 麻烦你了。”
他坐在沙发上, 微微躬身, 将左手肘搭在膝盖上。
只有女孩子的家, 空气中都飘着股淡淡的香气。
应该是挂在晾衣杆上衣服的味道。
魏惜脑袋短路,明明白树膏被她精心收好了,但现在猛地一想,她居然想不起在哪儿了。
她拍了拍脑袋,蹲在电视柜前,拉开一个个抽屉翻找着。
她已经忘记了今天穿的是及膝短裙,也忘记了薛凛就坐在后面的沙发上。
过量的酒精已经无法支撑面面俱到的思考了。
裙子因为下蹲的动作绷紧,勾勒出她纤细的腰肢和玲珑的身材,匀称光洁的小腿被挤压着,白嫩的脚踝仿佛一只手就握的过来。
薛凛睫毛一抖,不自然地撇开脸。
他怕他再看下去,会想些乱七八糟的事。
她没在电视柜里找到,于是站起身,推开了卧室门,但电视柜却忘记关上了。
她自顾自进了卧室,又去床头柜里翻找。
薛凛不好看她的卧室,只好把目光落在她刚刚呆过的电视柜前。
电视柜里装的东西其实不多,一个柜子里放着各类常用药品,另一个柜子则存着牛皮袋文件夹,上面用签字笔写着魏惜的名字,里面应该是对她来说很重要的文件,比如入职合同,比如毕业证书。
但在文件袋的里侧,似乎还有什么东西,露出一个边角,借着客厅的灯光,微微泛着亮。
应该是金属边框,包着玻璃,只有这一个角,看不清具体是什么。
但能跟重要文件放在一起,说明这件东西对魏惜来说应该也很重要。
薛凛没来由的心跳加速,本能驱使他站起身,去看看那个东西是什么。
他知道这样很唐突,没有礼貌,但他顾不了那么多了。
他朝电视柜走过去。
魏惜还在卧室里,并没注意到外面的动静。
薛凛单膝跪在地上,伸手,将那个金属边框的东西拿了出来。
它很快在灯光下暴露了真颜。
那是个相框,玻璃夹层明显碎裂过,被玻璃胶粘黏在一起,里面夹的东西已经彻底受潮变形了,哪怕经过及时的烘干处理,也已经没有了曾经艳丽的光泽,而变得枯败发黄。
他应该觉得熟悉,因为这个东西,每一处都是他亲手做的。
他处理的标本,他嵌的边框,他设计的电路。
薛凛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惊讶,酸涩,释怀,繁乱汹涌的情绪在体内横冲直撞,撞得他五脏俱震。
他眼底快速攀上红意,手背青筋绷起,紧紧捏住相框,几乎要把玻璃掐碎。
他现在只想将魏惜用力揉在怀中,努力感受她的存在,将这七年失去的全部时光都索要回来,让她再也不能离开!
右臂真的开始颤抖,这次不是装的,或许是疼痛,或许是激动,他克制着体内喧嚣的冲动,拨动了压片相框下的小开关——
啪嗒。
柠檬黄的灯泡亮了,灯光照耀着枯黄的落日珊瑚,沿着碎裂的玻璃纹路,一点点漫上来。
薛凛垂下眼,睫毛搭着,漆黑的瞳孔被灯泡映亮,过往的记忆澎湃袭来,将他吞没。
魏惜终于在床头柜最下一层找到了那三瓶白树膏。
她舒了口气,迫不及待抓着药膏出来,都忘了理一理因为翻找而滑下肩头的吊带。
“找到啦!”她刚打算给薛凛看手里的白瓶子,却见薛凛半跪在电视柜前,手里拿着什么东西,低着头,下颌绷的很紧。
魏惜反应了一瞬,卡壳的大脑终于快速转动起来,她想起她在电视柜里放了什么。
她脸色一变,快步走过去,气道:“谁准你翻我东西的!”
薛凛被她一喊,终于抬起头,他眼底泛红,轻轻放下压花相框,沉声问道:“为什么还留着?”
他记得那晚打的很碎,她能把相框都拼好,说明将所有玻璃都收集起来了。
这是个很麻烦的事,没人会愿意捡起心里认为的垃圾。
魏惜深吸气,皮肤充血,血管鼓胀,她喝了太多酒,根本没有足够清晰的思维诡辩,况且事实摆在眼前,短时间内,她很难找到理由诡辩。
她只能气急败坏道:“关你什么事!”
“怎么不关我的事!”薛凛眸色一敛,霍然起身,双臂扣住她的肩膀,将她抵在雪白的墙壁,急促道:“你留着它,说明你心里还有我,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