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如果跟她结婚只是为了报复她当年甩了他,只是为了成全他当初的一个执念——
洛诗没有办法接受,和这样的傅予深同枕而卧。
傅予深视线扫过屏幕的几秒,屋子里很静。
气氛有些微妙的凝滞,洛诗捏着手机的手很稳,却用力得有些泛白。
良久,傅予深像是瞧见了什么无聊的东西一般,懒懒挪开视线。
“钟心宜是吧?这个名字我记住了。”
说完就要出去,腾地方给洛诗换衣服。
但没有得到确切的答案,洛诗忍不住挡住他的去路,追问:
“所以……?”
傅予深这才意识到什么。
“你觉得她说的有可能?”
洛诗眼神有些躲闪。
两人的距离有些近了,狭窄的过道令空气不太流畅,她抿着红唇,佯装镇定地回答:
“没有啊。”
傅予深眯了眯眼。
房间里的光并不明朗,他背对玻璃窗,黑曜石似的眼眸深邃幽暗,流转着洛诗看不透的心思。
但洛诗就是敏锐地感觉到。
不妙。
很不妙。
她偷偷背过手,小心翼翼地、试图在不惹怒眼前男人的前提下拧开门把:
“采访结束,你出去吧,我要换衣服了……”
傅予深身形未动,插在西裤口袋里的手伸出,食指与中指稍稍用力,就将门摁回了原位。
咔哒一声。
门锁阖上。
“不着急。”
苦艾气息愈发清晰,洛诗视线骤然变暗,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唇上已贴了什么柔软事物。
辗转深吻的间隙,一双宽厚大手掐住她盈盈一握的细腰,连抱带提地将她置于洗漱池的大理石台面上。
傅予深扫了一眼她身后镜子里的自己,欲念在眼中翻滚,离脱缰失控只差一线。
他哑着嗓音开口:
“怕了?”
洛诗眼尾湿润,想出声说些什么,又被他的唇压了回去,变成不成句子的呜咽音调。
撑在水池边的手臂青筋凸起,傅予深垂眸看着她此刻不堪一折的模样,半响道:
“花掉的口红都弄到我嘴上了,替我擦掉。”
洛诗混乱的思绪稍稍回笼,指腹用力地擦过他唇瓣,疼得傅予深眉尖微蹙。
他嗤笑道:“这才哪儿到哪儿,洛诗,这就受不住了?”
作者有话说:
给傅狗的一点点甜头:)
以及,明天要上千字榜啦,所以更新时间改为晚上十一点半!只有明天一天例外,之后还是会早九点更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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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入婚
炉上煨的汤在小火里翻滚, 厨房热气弥漫。
案板上,一粒牛油果被掰开,挖出果核, 汁水丰盈的牛油果捣碎拌匀, 混合牛奶制成一杯牛油果奶昔。
周姨将玻璃杯轻放于餐桌,看了一眼时间,上楼敲响傅予深与洛诗的房门。
“傅先生,洛……傅太太, 午饭准备好了,大概什么时候下来用餐呢?”
门内久久未有声响, 周姨迟疑了一会儿, 准备轻声下楼,门内传来开门声。
虚掩的门内瞧不见女主人的身影, 男主人抽了一张纸巾, 正慢条斯理地擦拭手上的水渍。
“她在洗澡,我们马上下来。”
里面隐约有水声响动,周姨不疑有它, 应了一声便下楼去做准备。
这是傅太太来家里的第一顿饭,听说这位傅太太是名门出身,在饮食上一贯细致, 周姨和家中厨师讨论了一上午菜单,最终才准备好了这一桌。
乌鱼蛋汤滑润爽口,盛在紫砂罐内的三宝鸭开盖喷香,其余几道银丝牛肉和枸杞上汤盖菜也都是洛诗过去爱吃的。
周姨心情忐忑地看着这位仪态矜贵的太太执箸夹菜, 每样都尝过之后才问:
“太太觉得有没有什么不合心意的地方?有的话尽管提, 以后会按照您的口味再调整。”
洛诗满脑子还是刚才房间里的旖旎, 闻言定了定神, 笑道:
“都很好,没有什么不合心意的地方。”
周姨松了一口气:“那就好,傅先生说您吃饭挑剔,我们就怕做的不合您的口味呢。”
听到这句话,洛诗有些意外地看向对面的傅予深。
“……你家的厨师手艺已经很好了,不必特意嘱咐,我都可以的。”
傅予深抬眸扫了她一眼:
“首先,不是我家的厨师,是我们家的,其次,以你过去累累罪行,我让他们提前做好做好准备并不奇怪。”
洛诗的确有些“累累罪行”在身上。
记得大学时有一年傅予深他们创业小组出去聚餐,作为家属的洛诗也被叫去一起,大学生哪有什么钱去高档餐厅,便选了一家校外最火的烧烤摊。
一行几个大老爷们吃得热火朝天,洛诗只略略吃了几口素菜就不再动筷。
傅予深问她是不是嫌这摊子环境不好,她摇头:
“只是平时吃的口味都比较清淡,这种烧烤对我来说有点辣——我没嫌这里脏,你别把我想得那么娇气。”
但傅予深真正步入上流社会的名利场之后才发觉,习惯了清淡口味本身就是一种奢侈的娇气。
有句话说,三代富裕才出懂食之人,她口中的清淡,是用最好的厨师烹饪最好的食材经年累月养出来的口味,烧烤摊的油烟对她来说太过辛辣撩人,她自然是吃不惯的。
所以,最后傅予深坐晚班车辗转七个站,才找到一家合她胃口的粥底火锅店,打包之后再送到她宿舍楼下。
但那时的洛诗对身材要求严苛,那份粥底火锅她只舀出来吃了一点,剩下的都分给了室友们。
没想到室友恰好发了朋友圈被傅予深看到,第二天便有些冷脸,被洛家娇宠长大的大小姐哪里懂得心意的可贵,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靠着撒娇贴贴便糊弄了过去。
直到后来。
她独自生活,独自在被房东赶出公寓的冬日里寻找新的落脚地,独自挺过一场又一场的大病小灾。
再也没有人像他那样,会因她的挑食而奔波辗转,送来一份热腾腾的宵夜。
想到这里,洛诗垂下眼眸。
“那也是过去了,在国外留学这么多年,那么难吃的西餐都吃惯了,你也在国外待过那么久,能吃到正宗的中餐就很不错了,还有什么可挑剔的呢?”
傅予深手里的筷子微顿。
他对这些自然是从无挑剔,食物只要能支撑他一天的工作强度,无论多么不合口味他都能咽下去,但这话偏偏是从洛诗口中说出来的。
她不应该有这样的想法。
他认识的洛诗,是钟鼓馔玉列鼎而食的矜贵,本不该一脚踩入生活的泥泞,在凡尘烟火里将就度日。
“如果我非要你挑剔呢?”
他忽然开口。
洛诗一怔:“你……以前不是不讲究这些东西吗?”
效率至上是他的一贯准则。
包括这幢品味不俗的别墅,和衣帽间里琳琅满目的西装名表,洛诗也相信这大部分绝对是旁人揣摩他的喜好,替他一手操办的。
吃的就更随意了,不管是吃便利店还是米其林,他都一视同仁。
“……有些客人为表重视,不便在外宴请,”
傅予深随便找了个借口。
“你多挑剔一点,以后有客人来,他们才不会失礼。”
原来如此。
洛诗用纸巾擦了擦唇角,看着这一桌菜沉吟半响:
“嗯……非要挑剔的话,银丝牛肉最好不要加小苏打,如果是为求肉嫩,还是在刀工火候上多下功夫……食器的话,这些虽然都是名贵品牌,但中餐配英式餐具缺点味道,我待会儿给你写几个品牌,可以照着购买。”
周姨一一记下,感叹:“傅太太果然是行家,一定也很擅长下厨吧。”
说到这个,洛诗神色微僵,傅予深慢悠悠道:
“她只会吃,厨艺烂得离谱。”
洛诗颇不服气地反驳:
“也没你说得那么差吧……我金橙鲙齑就做得很好吃,还有牡丹鲊。”
“这些是什么菜呀,我怎么一道也没听说过?”周姨问。
“是我家家传的私房菜谱,外面很少能吃到,小时候我妈说,别的菜不会做不要紧,我们家家传的菜得会,闲来无事做给家人吃,也是一种情趣。”
对面的傅予深抬眸瞧了洛诗一眼。
说起家人的时候,她身上那种不明显的戒备气息散去许多,春色潋滟的眸光里,有柔软的波澜荡开。
傅予深放下碗筷,纸巾擦拭唇角时恰好掩住唇边弯起的一点弧度:
“那以后有机会,也让我见识一下什么叫情趣。”
“……”
好好的做饭,怎么从他嘴里说出来怪怪的。
新婚第一日的午后,傅予深似乎没有去公司的打算,而洛诗因为早上起来得太早,这个点她已有困意。
可她瞥了一眼楼上的房门,脑海中回想起饭前在房间里发生的事情……
耳尖有些热,洛诗觉得自己暂时无论如何都不敢进去安心睡下。
“我下午会在书房办公,你要休息或者工作都随意,如果需要书房,你也可以随意进出。”
仿佛猜出了洛诗的心思,傅予深一边上楼一边这样对她说。
洛诗稍稍放心几分。
但又突然想到,以傅予深如今的身份,他已经不再是需要事事亲力亲为的项目负责人,身为一家科技公司的总裁,他既然能安排今天去民政局结婚,应该就不会有什么要紧的工作。
所以,他留在书房,还刻意告诉她,是不是为了让她不那么拘谨?
回想起昨夜的他那个突兀的跨国会议,洛诗忽然醒悟几分。
“……那就,借用一下你的书房吧。”
身后女孩的小声低语令傅予深脚步微顿。
这个答案显然在他意料之外。
卧室的一幕刚过去不久,他以为她还没有完全接纳他才停了下来,但此刻她却并没有避开与他的独处。
是他想得太多。
还是,她的确对他卸下了几分心防?
傅予深难以分辨这其中的微妙差别,最后只平静地嗯了一声,便上楼去收拾书房的办公桌。
在他斜侧方的桌子是刚搬出来的,比他的办公桌稍小一些,但无论是画画还是办公都够用,洛诗很快带着她的电脑进来,傅予深瞥了一眼,随口问:
“艺术家有什么工作是需要用word完成的?”
洛诗刚打开文档,愣了一下才答:
“是华悦新航线的海上美术馆项目,下个月就要竞标了,我在完善提案。”
“我知道这个,当初你就是为了这个项目才在华悦的人面前忍气吞声的是吧?”
洛诗点点头,又想到了什么,狐疑地看着他:
“你怎么知道这个?我们艺术圈的事,你也了解?”
傅予深顿了顿,答非所问地转移话题:
“画廊经营属于行政管理,美术馆项目是华悦推广自己旗下海外高端游轮的经营手段,无论哪一样,都和艺术无关……所以,我不建议你来经营画廊,你应该找一个合适的代理人,而你自己则专注你的本职工作,如果需要资助,我可以帮忙。”
话题被成功绕开,洛诗的关注点落在了他后半句话上。
“谢谢,不过不用了。”
虽然料到她有拒绝的可能,但这么迅速的拒绝还是超出傅予深的意料之外。
他喜怒难辨地笑了笑:
“可以,拒绝得这么干脆,想必当初段驰一定废了很大一番功夫才成功赞助你的画廊?”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洛诗忍不住感慨了一句,说完才发现这话有歧义,解释道:
“没有,他不是代表他个人赞助的,是她妈妈觉得画廊这行有钱可赚,所以才投资,严格来说,这钱不是段驰出的。”
傅予深仍旧阴阳怪气:“这么说,我想投资你的画廊,也需要我妈出面跟你谈谈?”
“不是……总之,画廊目前的经营状况没那么遭,再拿下华悦的项目,等于多了一个展览空间,暂时还不需要投资。”
这话当然是假的,不管做什么生意,钱当然是多多益善。
只是……
傅予深和段驰不同。
跟段驰,那是纯粹的商业结合,利益交换,段家拿着画廊的分红,钱出得理所当然。
而傅予深……她想她总算是明白,为什么大学时每次出去约会,她想付钱时傅予深都会用那么凶的眼神盯着她了。
在爱情里,只有稍显弱势的那一方才会明白,那点在心底作祟的、想要与对方平等站在一起的自尊心。
但此刻被一丝微妙妒忌冲昏头脑的傅予深显然已经忘记了这点。
突然响起的铃声打断了两人凝滞的氛围。
傅予深推开书房的落地窗,走到外面接通了电话,是商务往来的朋友打开恭喜他新婚的,这样的电话傅予深从上午到现在已经接过好几个,此刻也从善如流地回应:
“嗯……今天上午刚去民政局办的手续……婚礼时间暂时还没定……当然,到时候一定给你送喜糖……”
他倚着栏杆,插兜,谈起诸如婚礼和喜糖之类的事宜,他看上去甚至比面对洛诗时还要愉悦放松。
洛诗从电脑后抬起头,忍不住瞧了好几眼。
如果不是因为他接电话都是这同一套外交辞令,此刻的傅予深,就和洛诗从前幻想中的一样,没有这七年的分别,他们按部就班的恋爱,结婚,通知他们的每一个好友带上红包参加他们的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