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什么事了,怎么这个表情?”
傅予深垂眸看着手机上的未接来电。
“……刚才洛诗给我打了个电话,我没接到。”
沈嘉木笑道:“大小姐生气了?”
“没有,”傅予深似有所感地沉思几秒,“我打回去,是她朋友接的,说刚才是她按错了,我让她把电话给洛诗,她又说洛诗洗澡去了。”
今天洛诗有个朋友来找她这件事,傅予深是知道的。
打错电话的理由有点牵强,但既然是和洛诗关系很好的朋友,能解锁她的手机也不奇怪。
只不过……
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
“晚点我再给她打个电话吧。”
傅予深将手机放回裤袋,抬起头,却见沈嘉木的神色有些凝重。
沈嘉木听完他的话,缓缓抬头:
“予深,我觉得你最好还是再打个电话回去,追问一下具体的情况。”
傅予深眉间轻拧。
内心纠结了一下,沈嘉木知道他接下来要说的话或许会令他生气,但这通电话太让沈嘉木熟悉了。
当初傅予深出差去省外,洛诗出事的时候他想打电话给傅予深,刚一打通就被洛诗掐断了电话。
——这次的工作对他、对你们都很重要,不要告诉他,否则他会不管不顾的赶回来,你也不想看到他为了我影响你们的项目吧?
那时洛诗的这番话,正好戳中了沈嘉木的弱点。
他放弃秋招的机会跟了傅予深的项目,对他一个没有背景的学生来说,算得上是孤注一掷。
他不能想象这个项目夭折,他没有退路。
所以,当后来傅予深看见未接来电回拨电话时,沈嘉木犹豫许久,还是按照洛诗所说的那样隐瞒了下来。
他对洛诗,也是因为这件事而改观。
后来他才知道,洛诗那段时间之所以无时无刻都离不开傅予深,不是因为她娇气粘人,而是因为她的精神状况出了问题。
在那种情况下她忍住没有告诉傅予深,沈嘉木扪心自问,没有几个女孩能做到。
“明天的应酬我来替你,去找她吧,予深。”
去苏市最早的一趟航班在凌晨两点。
航站楼空荡寂静,傅予深仍是酒会上的打扮,风尘仆仆地登机,窗外一片漆黑,直至两个小时之后才看到城市灯火逐渐清晰。
机上广播播报着即将抵达苏市的通知,安静机舱内,不断有乘客醒来。
而一路上并未合眼的傅予深只是眸色幽深地看向窗外,脑海中不断回响着临走时沈嘉木对他说的那些话。
他说——
“你只知道你出车祸时,洛诗提出跟你分手,但你绝对想不到,她躺在医院的时候,甚至都不允许我告诉你这个消息,予深,你想象不到她那次为了找你们丢的那只小猫遇见了多可怕的事情。”
“你更想不到,即便是遇见了那么可怕的事情,她也不肯跟你分手,去找一个能够时时刻刻陪在她身边保护她的男朋友。”
“予深,你欠她的,并不比她欠你的少。”
作者有话说:
怕你们害怕提前告知,不是qj这么可怕的事!没有这么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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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入婚
夜雨淅沥。
从警察局录完口供的洛诗被苏曼强行送往医院, 到医院门口看到有轮椅,还把洛诗摁在轮椅上一路推进急救室,打瞌睡的护士都被吓得从椅子上跳起来。
结果仔细一检查, 只是一点小小的擦伤。
“不只是擦伤!”苏曼夸张地强调, “脑袋也撞到了路边的石柱!砰的一声!绝对脑震荡了!”
洛诗无奈:“没有那么严重……”
任凭洛诗怎么说,苏曼都还是坚持要让洛诗今晚留在医院,等明天做个头部ct之后再离开。
开什么玩笑,她被吓得半死好吗!
苏曼睡眼朦胧地从车上醒来, 就看到洛诗被一个胳膊有她大腿粗的男人推倒在地。
还好后来烧烤摊上的老板察觉到这边的动静,和店里的几个客人一起赶过来, 才没有让事态变得更严重。
对方还继续骂骂咧咧, 洛诗和苏曼随即报了警,就算知道报警最多也只是批评教育几句, 也不能这么轻易地放过对方。
等待洛诗处理伤口时, 苏曼才想起来应该给傅予深打电话告知这件事。
没想到电话刚拨通,就被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的洛诗抓住手臂。
洛诗一边按住手臂上的伤口,一边沉默地摇摇头。
事情已经解决, 没必要再告诉傅予深,让他徒增烦恼。
真不说吗?
苏曼用口型问。
不说。
见洛诗态度坚定,苏曼一个外人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只能随口敷衍过去。
挂断电话后,她便忙前忙后地替洛诗办手续缴费,洛诗知道,苏曼这是在自责自己今天不该这么晚带她去路边摊吃饭, 否则她也不会遇见这种事。
洛诗当然不会责怪苏曼, 只不过如果不让她忙起来, 她反而会一直念叨。
索性就随她去了。
“……陪护床不够, 我今晚不能留下来陪你了。”
苏曼临走前不安地嘱咐道:
“你家到医院也就十分钟车程,有什么事,你一定记得给我打电话,我立马来!”
洛诗牵着她的手笑:“你不是说明天早上八点还要来陪我做检查吗?快点回去睡吧,我怕你明早听不见闹钟。”
左劝右劝,苏曼这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病房里终于安静下来。
窗外的夜雨声越发密集,推开一条缝隙,有湿润的泥土味夹杂着凉爽夜风吹进来,吹得人心里也湿漉漉的。
旁边两床病人已经睡下了,但洛诗却睡不着。
刚才苏曼在怕她担心,她没有说自己的头还有点疼的事情,夜深人静时,她的后脑像有针扎,牵着神经一阵疼过一阵。
伸手一摸,还有点肿。
好在并没有吐,也不算太晕,医生说应该没什么大事,等明天照个片子没事就可以出院。
不知道傅予深此刻在做些什么。
刚才苏曼那个电话,说牵强也牵强,他肯定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但他会往什么方向猜测呢?
应该会当做普通的玩笑吧。
他现在大约刚参加完酒会回家,应酬一天肯定相当疲惫,如果是洛诗的话,多半早就倒头就睡,天塌下来也别想叫她起来。
洛诗翻了个身,盯着天花板又有些气闷。
可他怎么能睡觉呢?
虽然已经快一点了,但他都还没有像往常那样给她打晚安电话,他怎么敢!一个人!就这么睡了啊!
几分钟之前的体贴一扫而空,洛诗觉得自己果然不是扮演贤妻良母的料,她现在只想打个电话过去痛骂渣男。
虽然我一个字没说,但你就没有一点心灵感应准确地感应到我现在住院了吗!
在心里演完了一出无理取闹的大戏,洛诗觉得后脑的肿包更疼了一点。
她只能又翻了个身,尽量不压到她那倒霉催的伤。
侧身枕着,洛诗看向玻璃窗上蜿蜒的雨痕,不期然地想起七年前的傅予深。
她曾经无数次想过分手那天傅予深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但那些虚幻的设想,都没有切身待在这张床时来得直白清晰。
原来人在受伤虚弱的时候,内心会一瞬间从成年人退化成小孩子,迫切地需要有人陪在身边,哪怕什么也不做,只是陪着。
洛诗想象了一下,如果这时候傅予深要跟她离婚,她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糟糕。
光是想象,她就有一种想从病床上爬起来杀人的冲动。
他真要敢这么对她,她一定记恨他一辈子,就算凭她自己不能报仇,她七八十岁老掉牙的时候,也一定要指着傅予深的照片告诉她的子孙后代,替她报仇。
想到这里,洛诗忍不住心中发笑,那股郁气也慢慢消散。
随即而来的,是渐渐蔓延开来的怅然。
她只是想象就已经这么生气,那当初被她丢下,被她决绝提出分手的傅予深,又会是什么心情?
他又是如何,在这漫长的、没有任何回应的岁月里,说服自己原谅她,再重新与她和好如初的在一起?
酸涩的甜蜜在心底弥漫。
她忽然,很想很想他。
雨幕后的昏黄路灯下,掠过一道撑着把黑伞的匆忙身影。
洛诗只是无意一瞥,脑海里却突然跳出了傅予深的身影,黑伞下隐约透出的西装革履的装扮,的确和傅予深很像。
太想他以至于看谁都是他吗?
洛诗收回视线,回到床上重新躺好,困意逐渐袭来,这一日发生了太多乱七八糟的事情,闭上眼没多久洛诗就陷入了沉沉的睡梦之中。
只是梦中仿佛熟悉的气息袭来,卷着一点雨夜的湿冷,停驻在她身旁,再也没有离去。
洛诗第二天醒来时,天色已大亮。
一看手机,已经八点了。
没看到苏曼的身影,洛诗猜她大约是睡过头没听到闹钟的声音,这也难怪,她还没倒过来时差,昨晚又是喝酒又是跑上跑下,肯定累坏了。
还好她受伤的不是脚。
洛诗从床上坐起,看到床边椅背上搭着的西服外套时愣了一下。
“醒了?”
洗手间门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嗓音,因为一夜没睡,嗓音比平日还要哑几分。
傅予深应该是刚简单洗漱了一下,额前发梢的弧度因沾了水而略显锋利,衬得他漆黑眼眸也多了几分穿透力。
“醒了就收拾收拾,给你安排了全面的体检,楼上的单人病房准备好了,待会儿你搬去上面。”
一连串的指令打得洛诗措手不及。
她张了张唇,开口愣愣地问:
“你怎么会……你什么时候来的?”
“昨晚。”
傅予深在她床边坐下,瞥了眼旁边柜子上的水杯,他冷声提醒:
“待会儿有检查,不能喝水。”
洛诗还有些茫然。
昨晚来的?有多晚?怎么都没有叫醒她?
“你……就在这里干坐了一晚?”洛诗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傅予深面色淡淡:“倒也没有干坐。”
“那……”
“一边坐,一边看着你想,到底是谁给你的胆子,出了这么大的事也敢瞒着我。”
“……”
见洛诗自知理亏地垂下眼,细骨伶仃的手臂上还缠着醒目的绷带,原本还打算责问她的傅予深忍了忍。
“手伸出来我看看。”
嗓音是冷的,但语调已不自觉地放柔。
“还有什么地方受伤了?”
“后脑撞了一下……但是没晕,也没吐,应该不至于脑震荡。”
傅予深冷冷瞥了她一眼。
洛诗岔开话题:“你怎么知道我在医院的啊?”
“下飞机后先去的家里,你朋友跟我说的,我跟她说后面就不用她操心了,所以今天没来。”
傅予深将她的手臂轻轻放回被子上。
“不过你可能需要安抚一下你朋友,她昨天看起来被我吓得不轻。”
洛诗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苏曼在床上睡得好好的,突然一个陌生男人闯了进来,那确实还挺吓人。
“你就不能提前给我打个电话吗……”
傅予深抬眸讥笑一声:“你不是在洗澡?”
洛诗不说话了。
这人真会阴阳怪气。
做检查的时间到了,洛诗被他牵着,也不用自己思考该挂什么号去哪里缴费,只需要跟着他走就行。
心里到底还是开心的,于是傅予深那点因为她的隐瞒而生的不悦,也变得可以忽略。
“你昨晚坐的几点的飞机呀?怎么这么快就到了,病房和挂号你都是几点弄的啊?一晚没睡你都不困吗?”
心情颇好的洛诗与他十指紧扣,连尾音都染着愉悦的笑意。
傅予深见昨晚的事没有给她留下什么阴影,心里也稍稍放心,只是想到洛诗竟然不是第一次受伤瞒着他,便依旧冷着脸,不肯对她笑一笑。
“有空管我困不困,不如先管好你自己。”
洛诗偏头看他:“我没事啊,我最近去了几次健身房,很耐摔的,那个男的可比我惨多了,本来他只需要被批评教育一下就放出去了,结果他喝多了连警察都打,好像要被拘留好几天呢。”
傅予深压根不关心那个男人是什么下场,反正他这辈子不可能让这种人再接近洛诗。
只是听到洛诗完全没将自己的伤放在心上的语气,他额角跳了跳。
“抽血在这边坐。”
窗口里的护士冲他们招呼道。
洛诗原本还满脸轻松,一看到了抽血的窗口,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从小就怕疼,最怕的就是打针,一看到那个冰凉的针眼她就腿软。
“予深……”
洛诗紧张地抓住身旁男人的袖子。
窗口里的护士笑了笑:
“怎么这么大了还怕打针啊,男朋友快安慰一下。”
洛诗别开脸不敢看针头,伸出去的手臂也不自觉地往后缩。
傅予深垂眸见她这副怯弱模样,原本打算冷着她不理,最后还是伸手将她半揽着,宽厚手掌蒙住她大半张脸。
“没事。”
他的嗓音是最好的安抚,洛诗稍稍放松一点。
然后。
就感觉他的另一只手抓住她后缩的手臂,朝前递了递。
散漫嗓音带着几分戏谑笑意,慢吞吞对护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