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软美人的继室之路——赵安雨【完结】
时间:2023-03-21 17:52:36

  年长皇子在京城、紫禁城乃至皇帝身边安排细作斥候, 早不是什么秘密。
  曹延轩脸色也不好看。几万人马不是三、五个丫鬟小厮, 仅路上粮草, 每日消耗就是很大的数字:“依我看,太子生病的事, 早就泄露出去。”
  曹慎长吁短叹地,往日戏谑不翼而飞, “前年十月,太子替皇帝到西疆劳军, 去年五月去了泰山,才四十岁的人, 太医日日保着, 怎么就~”
  忽然薨逝了?
  几位年长王爷,手上有没有沾着血?老皇帝有没有怀疑?太子世子有没有心怀仇恨?
  五爷放下茶盅,阴阳怪气地冒出一句:“就算有什么端倪, 我们也不知道--在座有一位算一位, 邸报还得借着看呢。”
  一时间, 书房里安静得落针可闻。
  曹慎喃喃“邸报有什么稀罕”,三爷盯着天花板,后悔“若再考两回,说不定能中”,曹延轩心情复杂:若是去年三月,自己赴京城赶考,事情说不定便不同。
  过了半晌,三爷问:“花家那边,可有消息?”曹延轩摇摇头,“锦明已经去了江西。”
  五爷也问曹慎:“二马可有动静?”
  二马是金陵知府的代号。
  金陵知府姓冯,永乾二十七年到的金陵,是寒门举子,除了一个在京城做御史的、年事已高的妻舅,在朝廷内没什么靠山。
  冯知府是聪明人,对地头蛇曹家颇为礼遇,逢年过节依仗曹家出钱出力,平日与曹家几位爷走动,女儿冯碧云是珍姐儿几个嫡小姐的闺中密友。
  这回京中变故,冯知府私下把不少消息告诉东西两府,弥补了京城曹家与金陵曹家消息不通的缺憾。
  这个人情,曹家是领下来了。
  曹慎摇头。“他也蒙着呢。”
  四人谁也没有吃饭的兴致,就此散了,第二日又来。
  之后传来的消息,一日比一日惊心动魄:
  六王爷封地在河南,抢在江西动身的三王爷之前,与腊月二十七日到达京城,却没能进城:首辅李阁老在城门传新皇旨,令六王爷退出五十里,只带一百人、素服进城,吊唁先皇,恭贺新皇。
  六王爷二话不说,带着人马围住了京城,喊道又说“你口口声声新皇,且拿出父皇传位的遗旨来!”
  李阁老自然是有圣旨的,派人用吊篮放下城门。
  六王爷拿到手里,看了一眼便撕得粉碎:“哪来的西贝货!太子薨逝,父皇召集我等进京,重立储君。尔等乱臣贼子联手造假,窃取江山社稷,当诛九族!”
  李阁老斥责六王爷“谋反”,双方不欢而散。
  这么一来,六王爷安营扎寨,把京城围得铁桶一般,山东、山西、陕西几路总兵都督意图勤王,却诡异地在远些的地方按兵不动。
  隔两日,三王爷也到了,与六王爷不知怎么谈的,居然没起冲突,联手陈兵城下,要求“打开城门,由我等吊唁父皇,否则,便是乱臣贼子的同谋。”
  新皇御驾亲临城楼,说“先皇御笔遗诏,传位于我”,举起传国玉玺,要求两位亲叔叔退兵。
  三王爷六王爷充耳不闻,与侄子唇枪舌剑,争吵一番,数落对方“丧心病狂”,局面就此僵持下来。
  之后发生的事情,在后世人眼中,堪与“烛影斧声”“玄武门之变”相提并论:
  除夕深夜,三王爷所居营帐突然起火,惨叫声划过夜幕,两个阵营就此大乱。
  火光直达天际,空气中弥漫着血腥气,杀声震耳欲聋,谁也没看到,京城西门是怎么开的。
  那一夜,六王爷身披银甲,手提长枪,腰悬龙泉宝剑,率领五百心腹人马踏进紫禁城,面庞、战袍与长发皆被鲜血染成黑红色。
  太阳升起的时候,原来的太子世子/新帝被乱箭射死,太子妃/皇后悬梁自尽,太子世孙/新太子被活捉。旧太子的嫡次子也就是新皇胞弟却不在城中,传国玉玺也不知所踪。
  另,三王爷在城外就被火烧成重伤,撑了七日七夜,痛苦地死去了。
  李阁老于家中自尽。
  永乾三十一年元月初一,六王爷一身白衣吊唁先帝,在灵前叩首叩得满面鲜血,嚎啕大哭乃至声音嘶哑,痛数侄儿“罪大恶极、篡改遗诏、颠覆江山社稷”,“本当凌迟,念在皇家血脉,留全尸”,又对着历代先祖灵位发誓,“必将光耀我大穆朝,爱护百姓,造福社稷。”
  元月初五,宗室、其余阁老、八位持有丹书铁券的开国公、侯齐聚宫中,商讨国事;
  元月初七,由先皇赏识的苏大学士写了一份万字奏折,引经据典地请六王爷登基,“早日稳定大局,畅通政令,慰先帝之心,安亿万百姓之心。”
  六王爷推辞一番,执意不肯。宗室、开国公侯、大学士和阁老们跪地相请,再三苦求,六王爷掩面大哭“父皇”。
  元月初十,六王爷手捧开国皇帝“永乐大帝”用过的盔甲,腰悬先帝赐予的龙泉宝剑,于紫禁城继位,定国号为“康庆”,永乾三十一年便是康庆元年了。
  康庆皇帝第一道旨意,尊母亲许氏为皇太后,封发妻刘氏为皇后,封嫡长子为东宫太子。
  第二道旨意,贬斥原太子一系为废人,念在皇家血脉,留其性命,在郊外造庄居住;
  第三道是开恩科,选拔人才,安抚民心:于四个月后,也就是今年五月,于京城增开会试,八月增开乡试。
  另有密旨,召其余的皇子进京,吊唁先皇。
  消息传到金陵,已是元月月底。
  曹延轩有一种茫然之感,拿起一支笔,在白纸上一笔一划端楷写出“康庆”两个字,凝视片刻,顺手把笔递给三爷。三爷草书写了“康庆”二字,大大咧咧地塞给五爷,五爷一瞧,用隶书写了一遍,轮到曹慎,就用了行书。
  如今是康庆元年,可不能弄错了。
  原太子世子的国号“嘉正”,在这世间仅仅存在一个月,就消失在尘埃中了。
  曹慎依然是消息灵通的,“听说,如今这位,在灵前当着众位阁老、王爷的面,以先皇之名发誓,除了~除了废了的那位,一律不予追究。李阁老的家眷也保存下来,送回家乡,其余有一个算一个,没一个动地方。”
  也就是说,康庆皇帝自知杀孽太重,登基的手段也不光彩,已在史书留下重重一笔,免不了被后人指指点点;日后要循规蹈矩,做个“仁君”了。
  三人觉得这话可笑,嘿嘿笑个不停,曹延轩啪地打开折扇,挥了挥,“哦?京城守备呢?九门提督呢?三大营呢?大同总兵呢?宣府总兵呢?”
  曹慎瞪他一眼,“我说完了吗?要你讨人嫌!”悻悻地嘟囔“换成新国舅了。”
  新皇后刘氏,嫡亲弟弟是赫赫有名的武将刘璋,曾打退,先皇龙颜大悦,封了刘璋做
  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
  “局面....”三爷压低声音,“定下来了吗?”五爷迟疑着,身处一个巴掌,“这位....”
  当今天下,有能力有人望反对新皇的,只有五王爷了。
  曹延轩低声说:“这位,和当今渊源甚深。”
  曹慎也伸出两根手指,比了比,在桌上画了一个四四方方的东西。
  旧太子的嫡次子,被废嘉正帝的胞弟,失踪的时候带走了传国玉玺!
  夜深人静,他和纪慕云说起白天这句话,纪慕云也是赞同的:
  “妾身听说,当今和五王爷好得很。”皇子是天之骄子,人中龙凤,纪慕云在姨母身边,也曾听说过,“每逢先皇寿辰,当今和五王爷总是一起给先皇贺寿,听说有一年练了剑舞呢。”
  五王爷和昔日的六王爷、如今的康庆皇帝母家并不显赫,都是寻常宫人,一个年头出生,一个年尾出生,先皇一高兴,给两人穿一样的衣裳,人人以为是孪生兄弟。
  五王爷三岁,生母就去世了,六王爷生母许美人对五王爷颇为关照,皇帝便把五王爷交给许美人抚养。
  五、六王爷就此手足情深,先皇四十寿辰,两人一人一句,背万寿词贺寿;先皇四十五寿辰,两人练了剑舞,在宫中御宴时当众翩翩起舞,君臣妃子齐声喝彩;先皇五十寿辰,两人悄悄去边疆,把来犯匈奴的人头当成寿礼,带到寿宴上,场面血腥了些。先皇当众面色不喜,过几日,却把河南和四川分别封给两人。
  此举引起太子嫉恨,于是先皇五十五岁寿辰,五、六王爷非常低调,并肩献上手抄的经文,但求“父皇长命百岁”。先皇没说什么,脸上露出失望之色。
  今年是先皇六十岁寿辰,众人都想看看,两位王爷有什么新鲜寿礼。
  想不到,先皇永远留在五十九岁,六王爷登基,永乾三十一年改做康庆元年。
  此事天下皆知,纪慕云提起来,曹延轩并不奇怪。“皇权富贵,天下人谁不想得?五王爷....”
  六王爷,不,新帝抢夺皇位,决不是心血来潮之举,没有数年、十数年的筹谋、布局,是不敢动手的。旁的不提,新帝和三王爷围城三日,九边几位总兵、督抚就不会按兵不动。
  五王爷有没有插手,退一步,是否知道六王爷的图谋,谁也不知道。
  一君一臣,一天一地,云泥之别,骨肉亲情在皇位面前,轻飘飘地不值一提。
  纪慕云是明白的,因晚上吃了煎茄盒和炸鹌鹑,端来消食的普洱茶和山楂糕,“七爷,横竖我们离得远,等着看便是。”
  曹延轩点点头,眉宇间依然舒展不开。
  大概....是为了恩科的事?纪慕云轻声叹。声音落到他耳朵里,曹延轩便也叹一口气。
  他今年三十三岁,自幼读书不辍,正是年富力强之时,先后遇到父丧、母丧和妻丧,三年三年添一年,好不容易遇到恩科,开恩科的皇帝却不是顺理成章继位的--江山能不能坐稳,谁也不知道。
  这突如其来的恩科,就有点令人为难了。
  ◉ 第84章 
  永乾三十一年, 不,应该是康庆元年,二月初二龙抬头。
  远在四川成都的五王爷府邸。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宣读旨意的是个高瘦太监, 白净面皮, 公鸭嗓子, 念了一长段话,“着, 五王爷速速进京, 吊唁先皇。”
  五王爷躬身听完,恭敬地双手过顶, 接过黄陵圣旨, “有劳段公公。小王偏居一隅, 蜀路艰难,往来一趟得一、两个月, 刚刚知道,六~英禛到京城的消息, 耽误了事,还请恕罪则个。”
  英禛是六王爷的名字, 五王爷名叫英琪。
  编得像真的似的。段公公偏偏做出相信的样子,满脸堆笑地恭维:“王爷哪里的话。皇上知道五王爷忠心, 最是看重五王爷, 叮嘱老奴,还有封信是给王爷的。”
  说着,段公公从衣袖里取出一份不起眼的、封着火漆的旧信封, 用身体遮掩着塞到五王爷手里。
  薄薄一张纸, 似乎千斤重。五王爷立刻捏住, 塞进衣襟。
  之后段公公做出关心的样子,凑近一些提醒:“不过,五王爷,圣上的名讳,可不能再提了。”
  五王爷做出醒悟、追悔莫及的神情,右手重重击打左腕,“是小王错了。”又是深深一揖:“请公公在圣上面前周全一二,千万莫要提起。”
  段公公脸庞笑得像菊花:“哪里的话,以后劳烦王爷关照呢!不光圣山,太后也想念王爷的紧。”
  六王爷的母亲许妃,曾经抚养过五王爷,五王爷年幼的时候是把许妃当成亲生母亲的,与六王爷感情极深。
  五王爷露出伤感的神色,用袖子拭泪,“有四年没见到她老人家了。”
  黄昏时分,金陵城中,花锦明敲开了西府大门。
  “岳父!”见到熟悉的身影,年轻人忍不住落泪,用衣袖胡乱擦拭,哽咽道“岳父大人!”
  曹延轩忙扶起女婿,还没说话,便微微发愣,有些认不出对方了:
  当年王丽蓉选中花锦明做女婿,相当大的原因是花锦明容貌英俊,肌肤白皙,身材颀长,举止之间有着世家子弟特有的矜持和书卷气。
  曹延轩看中的褚举人儿子,抡起外貌,就比花锦明差远了。
  王丽蓉张口闭口“只有花家哥儿才配得上我们珍姐儿。以后生了外孙,个顶个的出挑。褚家小哥若娶了珍姐儿,生了女儿随爹,就得把人愁死。”曹延轩没话说了。
  时至今日,花锦明容颜憔悴,头发干枯,肌肤被阳光晒得黝黑干裂,嘴唇长满口子,背脊有些佝偻,远远一看,像一根能走路的旧竹竿,便是王丽蓉见了,也会瞧不上的。
  周围站着仆人,曹延轩轻轻“嘘”一声,拉着女婿,大步进了外院书房,说声“都下去”,才反手关上了门。
  “江西那边怎么样?”桌上的茶有些温了,曹延轩顾不上,给女婿斟了一杯。
  花锦明两口喝完,知道如今不是难过的时候,匆匆道:“小婿快马加鞭,今年元月六日到的南昌。大堂兄跟我一道去的,路上,路上....”
  风餐露宿,岂是辛苦两个字可以说得尽。
  曹延轩安慰地拍拍女婿肩膀,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茶。
  他镇定的举止抚慰了花锦明纷乱惊惶的心,定定神,说话有了逻辑:“去年腊月二十二日,小婿听说,三王爷,三王爷带着人马,直奔京城去了,放不下心,和家里一商量,由大堂兄陪着,快马直奔江西。”
  “路上便听说,先太子世子登基。等到了南昌,见了父亲,父亲说,三王爷已经去了京城,如果,如果成事,自然大不相同,如果不行,恐怕,恐怕不仅是父亲,全江西的官员,都要换个人来做。”
  成王败寇是自古不变的道理。若三王爷登基,心腹和江西官场的人有了从龙之功,自此平步青云;若是败了,这批人被扣上“三王爷党羽”的帽子,前途大大打个折扣,能保住性命就是万幸。
  曹延轩微微点头。
  “元月十六日,邸报过来,新皇登基,三王爷,已经没了。”花锦明艰难地说,数年前,他随母亲去过江西,见过三王爷一面,好好一位天潢贵胄,就这么没了。“那边,立刻闹了起来,互相辱骂的,互相揭发的,有人把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翻了出来,还有人大义灭亲,闹得不成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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