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李培怎么说他,萧萧都是置之一笑,从不生气,还能跟李培你来我往地挤兑个几回合。而今天,不过是被调侃了几句,这小子倒是急了。
“别提他那相亲对象了。”萧芸还在旁边拱火,“他前天晚上刚见了一个,是中学老师,我听媒人说条件挺好,就好奇远远看了一眼,那个姐姐可真是又漂亮又温柔,我都觉得是我命中注定的大嫂了,结果又被我哥搅黄了。哎,哥,是不是因为你嫌弃人家比不上你的梦中情人美貌啊?”
“放屁!”萧萧又原地蹦起来了,“人是文化人,一心要找个跟她有共同语言的,你看你哥我是能跟文化人有共同语言的样子吗?!还有我警告你,别再提郭雪瑶了!”
萧芸吐了吐舌头,目光忽然落到谢免免脸上,笑嘻嘻道:“也是,我本来觉得郭雪瑶就是咱们院里最好看的姑娘了,直到看到你。你叫免免吧?”
谢免免不知道萧芸这话该怎么接,好像怎么接都不对,只能“嗯”了一声。
萧萧则似乎看妹妹说什么都十分不顺眼,两人又叽里呱啦地吵了起来,谢免免小声问谢旋:“哥哥,我们要劝架吗?”
谢旋看得津津有味:“没事,关系不好的兄妹是这样的,不用劝——总有些哥哥就是不怎么爱护妹妹,啧,值得谴责。”
小姑娘不知该怎么评价哥哥的恶趣味,她想了想,试探着从哥哥身后走了出来,在口袋里摸了摸,犹豫了一下,还是小跑着走上前,轻轻拍拍那对吵得不可开交的兄妹。
萧萧只觉得自己的胳膊像是被小鸟儿的羽毛软软地挠了挠,一转头,才看到那个一直躲在谢旋身后的女孩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自己身侧。
这下,萧萧那张本不白皙的脸腾地红了,手足无措地想往旁边让一让,结果一脚踩在了萧芸脚背上。他只听自家妹妹“嗷”的一声,却也没心思管了。
谢免免赶紧伸手扶住了萧芸,轻声道:“小心,这里的地不平,容易摔倒。”
接下来她便不说话了,谢免免在陌生人面前本就憋不出几句话,只要不是非得讲话,她都能用点头、微笑来和人沟通。
只见她先是拉过萧芸的手,往她掌心放了个什么东西,又轻轻扯扯萧萧的袖子,示意萧萧抬手。
萧萧有几分紧张地摊开手掌,随后谢免免那只纤长白皙的手伸过来,下一刻,他的掌心就感觉到塑料纸皮的质感。
是糖果。
谢免免的手指一触即过,萧萧下意识地攥紧了手心的糖。
“是话梅糖。”谢免免目光有些微的闪躲,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跑回了自己哥哥身边。
走了一半,小姑娘似乎又想起来什么,扭头,桃花似的脸蛋粉扑扑的。
“诶,不要再吵架了哦。”
第6章 尴尬
谢旋拿了根树枝帮萧家兄妹把钢镚儿从地缝里掏了出来,扔还给萧萧,见这人接了钢镚,还一副神思不属魂不守舍的样子,耸了耸肩。
“走了啊,你们忙。”
然后也没有等那两人说什么,就搭着妹妹的背走了。倒是谢免免,临走前跟那两兄妹挥了挥手。
两人都没注意,萧萧远远地站在后面,对着谢免免的背影呆愣愣看了好一会儿。
在裤兜里揣一兜糖到处发是谢卫国的习惯,他惯常出门都是一包麦芽糖、一包红塔山,遇上男的发烟,遇上小辈就发糖。女人他一般不乱发,免得平白叫人误会。
谢免免通过观察她爸爸,赫然发现这是个聪明的社交方法,遇见不熟悉的人,只要给人送点糖吃,就算她不说话,别人也不会觉得她没有礼貌了。
于是谢免免也开始在出门的时候往兜里揣糖,女孩子穿的裙子没有兜,她就背个小包,把糖放小包里。有时候带话梅糖,有时候带花生糖,有时候带麦芽糖。
今天的话梅糖派上了不错的用场,谢免免挺高兴。
李培家住一楼,带了个挺大的院子。谢旋和谢免免一路走过来,别人家的院子大多是种的菜,还有些许盆栽,总体都比较简单规整,符合军属大院一贯的“军人气质”。
李培家就不同了,他们家的院子有些像谢家的阳台,都是花团锦簇、郁郁葱葱,而且这些绿植花卉,栽种得很有讲究,放在一起美而不杂,乱中有序。
谢旋见免免盯着李培家的院子看,解释道:“他家花园是李培他妈妈在打理,阿姨也是个文化人,特别讲究。”
也是巧了,李家的院子上头就是李培房间,他正坐在窗边上,一抬头就瞧见了好兄弟,谢旋便听见从防盗窗里传来李培的声音。
“哎!旋儿!快进来!”
谢旋朝他挥挥手,刚要回一声招呼,却隐约听到李培旁边似乎有女孩儿的声音。声音有点小,具体说了什么没听清。
他有些纳闷,那声音听起来年纪不大,显然不是李培的妈妈。李培是独生子,也没个姐姐妹妹的,这难道是恰巧有什么亲戚朋友上门来了么?
谢旋带着谢免免绕到单元门口,不用他们按门铃敲门,李培已经把门打开了,探了个头出来。
“你来得还挺早,我以为要到下午呢!——这位是?”李培说道。
“我妹妹,免免。”谢旋大大咧咧地领着免免进了屋,把手上拎着的茶叶放在了茶几上,“铁观音,我记得阿姨听挺爱喝的,你拿给阿姨尝尝——阿姨不在家啊?”
李培的爸爸是军队里的旅长,常驻边疆,他家是标准军人家庭,做父亲的一年没几天能在家呆着,绝大多数时候就他们妈儿两个。
他母亲则在邮局工作,也是个不小的领导,邮局是好单位,即便是普通雇员,也称得上一声“金饭碗”,多少人想进进不去,从这点上来看,李家确实是条件不一般。
“我妈买菜去了,一会儿就回来。”李培道,“你来补课就补课,还拎什么东西,你们谢家人真是人情世故一点不落啊。”
嘴上这么说,这个斯文的大男生倒是从善如流地收起了茶叶,毕竟是人家的一片心意。
然后他就转向谢免免。
“你就是免免啊!”李培笑道,“到底是你哥哥动不动跟我挂嘴上说的,你哥平常满嘴跑火车,在炫耀妹妹这点上还真没说大话。”
谢免免颇有些手足无措地站在李家偌大的客厅中央,她在生人面前不知道怎么说话的毛病又犯了,好在她手上还抱着从家里剪下来的蝴蝶兰,她赶紧递了过去,小声道:“打扰哥哥了。”
李培挺高兴,双手接过了花儿,就在这时,他的房门“咔哒”一声被人推开了,一个年轻的女声传了过来。
“阿培,谁啊?这么久。”
谢旋跟谢免免看了过去。
那是一个挺干练清爽的女孩儿,穿着端庄的的确良衬衫和毛呢半身裙,戴眼镜,头发中长,在脑袋后面绑成一个利落的马尾。
李培扭头对那女孩说:“我兄弟,他明年要高考,来找我补习的。”
那女孩儿便对谢旋笑了笑:“你好啊,我叫季若芙——这小姑娘也来找你补习?”她又转向免免。
“我……”谢免免有些结巴。
谢旋知道免免不擅长和陌生人打交道,便代她说道:“这是我妹妹免免,跟着来串个门,认识一下。”
季若芙打量了一下免免,点点头,自我介绍道:“我是李培对象,读师范的,你们要是有什么学习上的问题,也可以找我的,我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谢旋愣了一下,李培周围确实总围着不少莺莺燕燕,这小子很会跟女孩子相处,称得上一声“妇女之友”,喜欢他的小姑娘能从城东排到城西去。
即便如此,李培却从未明确说过自己有女朋友,他倒是说他之前谈过一个,但据谢旋所知,已经分手一段时间了。
这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一个女朋友?而且看架势十分正式,怎么看也不像闹着玩的样子。
作者有话说:
晚上九点还有一更
第7章 真的很尴尬
“哈哈,嫂子好,嫂子好。”谢旋干笑了两声,用眼神问李培——这怎么回事?你哪冒出来的女朋友啊?
李培见状便解释道:“若芙是我爸爸战友的女儿,现在已经读大三了,明年就该毕业了。她上学早,实际上跟你一般大,倒也不用叫嫂子,叫若芙就行。我们也刚在一起没多久。”
“哦,原来是这样,幸会幸会,以后李培要是欺负你,你找我,我帮你教育他!”谢旋热络地上前和季若芙握了握手,小小寒暄了一句,“哎,若芙你先忙,说起来我这有道题,昨天晚上怎么想也想不明白,夜里做梦都是它,我让阿培先帮我看看,解了我这个心头大患,不然我一直不踏实!”
说完他就揽过李培肩膀,迅速地把他往书房带。
书房的门咔哒一声合上,两个男孩匆匆进去了,客厅里就剩下谢免免和季若芙两个人。
季若芙见谢免免杵在堂屋中央,便招呼道:“来,妹妹,随便坐吧,像在自己家一样,别拘束。”
“啊,好,谢谢姐姐。”谢免免便直挺挺地在沙发上坐下,手规规矩矩放膝盖上,用行动演绎了什么叫“拘束”。
季若芙则转身去了厨房泡茶,很快就端了茶盘出来。李培家里人的讲究体现在方方面面,泡茶用的茶壶是一看就很上档次的紫砂壶,季若芙拎起茶壶,熟练地给谢免免倒上了一盅。
“泡茶这事,我们家李培最懂门道。我手艺不精,妹妹你将就着喝吧。”她笑道。
季若芙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端庄妥帖,俨然是女主人的架势,傻子都能看出来,这很显然就是在和李培以结婚为前提交往了。
谢免免不傻,她爸妈虽没有同她明说,但她自己稍微思量之下,也知道他们让她跟着哥哥来这里的目的。
这几天,谢卫国和刘晓燕还经常在谢免免耳边念叨,说她哥哥有个宁大的朋友,多么地一表人才、温文尔雅,也该到找对象的年纪了,不知道哪家的闺女能有这样的福气嫁给他。
她知道,爸爸妈妈自然是希望,她“能有这样的福气”的。
谢免免叹了一口气。
她从小到大没喜欢过什么男孩子,对找对象、结婚这些事,更是毫无一丝概念,想也未曾想过。
从她初中时起,班上就有些时髦前卫的男孩女孩,偷偷带着稀罕的收音机到学校,聚在一起听邓丽君的歌。听至高兴的时候,趁老师不在,举着收音机,把音量开到最大,满走廊地跑,恨不得与全校同学共享这音乐的欢愉盛宴。
她听到歌里唱“梦里见过你”,“像花儿开在春风里”;
她还听到歌里唱“相思寄着海边风”,“毋知初恋心茫茫”。
家长老师都将邓丽君的歌曲视为毒害青少年的洪水猛兽,说这是引人堕落的“靡靡之音”,整天唱些男啊女啊请啊爱啊的,一点儿不害臊。谁被发现了听这种东西,不但要被学校警告找家长一条龙,还是要写检讨当着全班面朗诵的。
这样下来,谢免免就更是觉得,男女之事是绝不可以偷尝的禁果,那是一点也不能去想、去碰的。
所以谢卫国和刘晓燕就算是想让谢免免跳过自己处对象这步,直接给她包办了婚姻,谢免免也不会觉得不高兴,可能反而还松了一口气。现在他们只是想让她接触一下李培,还含糊其辞,怕谢免免不乐意,属实是多虑了。
不过,一码归一码,若是这个爸妈想要撮合的对象,早已经名草有主了,谢免免这上赶着来的,未免就有些尴尬了。
“谢谢若芙姐姐。”谢免免如坐针毡地捧起茶杯,也不知道该跟人家这正牌女友说点什么好。
只盼望哥哥快点出来,打破一下这尴尬的空气。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开溜
李家书房内。
“快从实招来,你哪来的女朋友,到底怎么回事啊?”一进书房,谢旋就把李培按椅子上审问。
他刚刚把李培单独叫进来,当然不是如他所说的来“问问题”的。要说问问题,那也是问李培的个人问题,他特地避开两个姑娘,就是为了单独抓李培问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这么激动做什么。”李培推了推眼镜,“刚处没多久,还没来得及介绍给你们。”
“刚处没多久?你俩这自然的,跟已经携手走过金婚,准备一起安享晚年了似的。”
李培:“……你这张嘴啊。”
在谢旋的“威逼”下,李培终于如实交代了,他跟这个季若芙明面上说是刚交往不久,实际上应该说是刚认识不久。也就是前些日子,他爸爸回了宁城一趟,恰好碰上了之前提前退伍的老战友,也就是季若芙的父亲,两个人许多年没见了,自然要喝喝酒聊聊天。
中年男人么,酒过三巡,就总忍不住要吹些牛逼,即便是老干部也很难免俗。这牛逼一吹上,不自觉地就开始炫耀各自的子女。
这个说我儿子在宁大读书,成绩好极了,以后必然是一路读上研究生,留校任教,受人尊敬;
那个说我女儿小时候跳了两级,十七岁读大学,现在念师范,未来是光荣的人民教师,社会地位崇高。
两个中年男人各说各的,说到后来,一拍即合,干脆商量着,反正两个娃儿都没对象,那就介绍他们认识呗,金童玉女,挺般配。
于是隔天李培就被安排去跟这姑娘单独约见了,两个人在外面吃了顿饭。李培为人周到体贴,一向善于跟女孩子相处,倒追他的女孩儿数不胜数,是个见过“世面”的人。
萧萧总说,李培这丫,到现在还不谈对象,唯一的原因就是他眼光太高了,高得不切实际,照这样下去可能得孤独终老断子绝孙,李培也没明着反驳。
“所以你这次终于看上了?就这个季小姐。”谢旋问他。
李培就是笑笑,也没说看上,也没说没看上,顾左右而言他:“若芙家跟我们家家庭环境差不多,都是军人家庭,我们俩的父亲又是老战友,两家算是有些渊源。若芙本人也挺上进的,学习、家事、人际关系都打理得不错,长得也算清秀。结婚么,不就这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