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闹!”云飘飘把玩着桌上的惊堂木,狠狠拍了一下,吓得在场的人都是一惊。
“千真万确啊王妃,”太守跪着往云飘飘的方向又爬了两步,一把鼻涕一把泪,“不瞒王妃,这城外山上的土匪,衙门太守府他们也敢抢啊!您看这衙门,都被抢掠得一干二净啊!”
他接着扭头看了后面的百姓们,接着哭诉道:“这些百姓也不听我的话,我上个街还会被人打,实在是管不了啊管不了啊!”
“呸!”一位身着黄衣的年轻姑娘站出来,“明明就是你自己草芥人命,不顾百姓!”
“狗官!狗官!”
“过街老鼠,不打你打谁啊!”
方才那卖菜的老婆子也混在其中,朝太守身上扔了一把烂菜叶子。
“大家都先安静!”云飘飘站起来。
她走到百姓们面前,朗声开口道:“我乃端王府端王妃,如今到了渝州城,见到大家如此景象,必然不会坐视不管!”
“不论是坊间强盗头蛇,还是城外奸恶土匪,还是这位太守,我端王府必定会调查清楚,给大家一个交代!还请大家先不要在此地喧哗,各自回家,待我审清楚这位太守。”
听了云飘飘的话,百姓们都沉默了。
渝州城数十年来,天高皇帝远,从来无人管束,连地方官们都是来了就想跑。
从来没有人说要为他们扫清奸恶。
最先开口的那位黄衣姑娘方才骂人时气势十足,听了这话却突然眼圈发红,她一语不发,率先走出府衙大门。
接着那位卖菜的老婆子也走了。
买糖葫芦的小贩也走了。
一个接一个,百姓们纷纷听了云飘飘的话,不再凑热闹,各自回去了。
只留下府衙门口被踏碎的门板。
“呜呜呜请王妃明鉴啊。”太守还跪在地上。
“行了起来吧。”云飘飘扶额。
“多谢王妃!”太守连忙要站起来。
云飘飘冷酷道:“没叫你。”
太守刚抬起一半的膝盖又扑通磕回去,哭丧着脸。
刘管事将他身后的那名小侍卫拉起来。
“去将府上近三十年的卷宗都统统取来。”云飘飘吩咐。
攘外必先安内。
在剿灭山外的土匪之前,重要的是先安定城内百姓,揪出那些宵小之辈,教育百姓,提高全民的思想素质。
只有城内的大家团结一心了,才能有力量一同抵御外敌。
而团结城内,那么首先就是要了解这座渝州城到底是怎样一个地方。
那名小侍卫名动作很快,没一会儿便从库房里找出渝州城近百年的卷宗呈了上来。
太守名唤刘波,那小侍卫是他侄子,名唤刘元,整个衙门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一个挂着虚名人人喊打的太守,和一个能被人轻易拎着后勃颈拎起来的侍卫。
虽然当朝规定地方王府不得干涉地方政务,案例这些卷宗云飘飘是看不得的,但在渝州城这样一个地方,还有谁能来管呢。
云飘飘坐在台上翻开那厚厚一叠纸张,被灰尘惹得打了几个喷嚏。
一旁的刘管事马上递过了一张手绢,月白的底,秀了银线,是萧池安的。由于萧池安痴傻,是以他的随身物品都是由下人们携带着的。
她接过来,捂住口鼻。
大致翻了两页,云飘飘才让太守刘波站了起来。
“你,今晚将这份卷宗从头到尾整整齐齐抄写一边,明日送到王府来。”云飘飘指着刘波,吩咐道。
“王妃,这……”刘波犹疑,那可是整整三十年的卷宗!要抄到何年何月。
“呵。”云飘飘冷笑。“作为一洲之守,连自己的封地都不了解,留你何用。”
刘波一惊,忍不住又要下跪,“我抄,我抄!都听王妃的。”
出了太守府,天色已暗。
在回王府的路上,刘管事问:“王妃,这渝州城,我们要管吗?”
“自然要管。”云飘飘理所当然道,“既然我们要在这里生活,那自然得活得好好的。百姓民生,孩童上学,土匪为患,每一个都要解决。”
“是。”刘管事跟在云飘飘身后半步,低头应承。
到了王府大门口,门前早已站着两个侍卫忧心忡忡地等着,见到两人回来才松了口气。
渝州城城内复杂,端王府刚搬来还不熟悉,见王妃和刘管家出门许久,也没带侍卫,大家担心得不得了,又不敢贸然出去寻。
云飘飘刚要进门,余光却瞟到院墙拐角处的一个小影子。
她轻手轻脚走过去。
就见早些时候刚见过的王阿豆正蹲在地上,手里捏着一根小树枝,在石板路上划下一个又一个“端王府”的字样。
王阿豆写了一个,觉得写的不够好看,和牌匾上的字不一样,于是又抬头看那块牌匾。
这一抬头,就望见了云飘飘的脸。
“啊!”小孩没有防备,被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云飘飘随着看向那块石板地,在王阿豆的身后,已经被划上了许多个“端王府”了,不知道在这里偷偷写了多久。
并且由于并不识字,以往也没有习过字,他就只按着那块牌匾上的字样有学有画。
端王府牌匾上的题字还是先帝所写,龙飞凤舞、矫若惊龙,居然被王阿豆学去了七八分像!
云飘飘暗暗吃惊,又为这个孩子的听话程度和学习能力感到惊喜,是个可塑之才。
“写了多久了?”她问。
王阿豆见了云飘飘,颇有些羞赫,他站起来,将自己在地板上摸得满是灰尘的手掌背在了身后。
他嘟嘟囔囔说不出话。
“写得非常好。”云飘飘看着他,认真夸奖道。
这里的小孩几乎从不上学,也没见过什么有学问的人,乍一学着写两个字被人发现了,难免会觉得难为情。
可是读书习字从来都不是一件难为情的事,而是一件值得骄傲自豪的事。
这也是在支教时,云飘飘常常说给自己的学生听的话。
云飘飘拍了拍王阿豆的肩膀,“你很厉害。”
王阿豆鼓起勇气抬头看了她一眼,眼里亮晶晶的。
“如果你愿意,明日还可以过来寻我,我教你读书写字。”云飘飘道。
这也是她从一开始便想做的。
教育要从娃娃抓起,作为老师,云飘飘深谙此道。
在渝州城这样的地方,要想发展,想出人头地,首要的便是学习知识,学习思想。
只要肯学,渝州城的孩子不一定比京城的孩子差,只是平台不同,得到的教育资源不同罢了。
而云飘飘要做的事情,就是扭转这个局面。
听了云飘飘的话,王阿豆眼睛里的光泛得更亮,他用力点了点头。
云飘飘笑了,这是她今天在渝州城走了一圈回来后的第一个笑,“今晚先回去吧,天晚了,再写字对眼睛不好。”
虽然王府门口挂了灯笼,但那点微弱的光并不适合识字。
王阿豆点头往巷子外走,一步三回头看看云飘飘。
云飘飘朝他挥手。
他也挥手,大声说了一句:“王妃再见!”
然后跑走了,不一会儿小小的身影便消失在巷子尽头。
云飘飘立在那里看了许久。
一个仆从匆匆跑出来,“王妃快些进屋吧,您不在,王爷他不肯喝药!”
“呼——”云飘飘无奈叹了口气。
解决了外头的,家里还有一个不是小孩却比小孩更难缠的等着她。
萧池安喝的药其实是最基础的安神补脑、益气养血的中药,一天要喝三次,早中晚各一次。
每次一到这个时候就是仆人们最最头疼的时刻了。
王爷他就是不肯喝,每一到喝药的时间,他便爬树上墙躲藏起来,有一次甚至躲进了水缸里,差点没把自己呛着。
或者是假装喝了,转身便吐进花园里去。
让人苦恼不已呓桦。
但是自从有了王妃,就算是有人管了,有王妃在,总能让王爷乖乖把药喝下。
“王妃可算回来了!”五六个仆人围着萧池安,被这位王爷耍得团团转,语气里饱含委屈。
“娘子你可算回来了!”萧池安语气比他们更委屈。
云飘飘在刘管家端来的温水里洗了一下手,又用手绢擦干,熟练接过仆人手里的药碗:“我来吧。”
她走到萧池安跟前,将碗抵在这傻大高个的唇边,“乖,乖,把药喝了,喝了就给你糖。”
萧池安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顺从地张嘴喝药,与刚才逗得仆人们满王府追着他跑的不是同一个人一样。
萧池安喝完药,下人把碗接过去。云飘飘伸手想从自己腰间荷包里摸一块糖出来,却摸了个空。
忘了,今天上街糖袋子被人偷了。
她略为心虚地看向眼巴巴等着吃糖的萧池安。
萧池安张嘴“啊”了好一阵都没等来糖,他觉得不对,看向云飘飘腰间,果然装糖的小荷包没了!
他急得抱住云飘飘的腰,前后左右看了好几遍,确定了没在。
“糖呢!”他气鼓鼓,委屈地埋怨道。
作者有话说:
端王殿下:糖呢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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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亲=3=
第4章
“参见王爷,王妃。”刘管家怀里抱着厚厚一踏纸张踏进门来,“这是刚刚刘太守送过来的卷宗,请王妃过目。”
经昨天云飘飘去太守府衙那一闹,今日一大早,太守刘波便丧气着脸带着小侍卫刘元来到了端王府门口,送来了连夜抄好的卷宗。
刘管事先没让他二人进来,而是让他们候在门口,先进来通报云飘飘。
云飘飘刚起床没多久,此刻正陪着萧池安用早膳,闻言轻笑一声:“倒是自觉。”
萧池安举着筷子眼神略微疑惑地看过来。
“没什么,”云飘飘夹给他一筷子小青菜,哄道:“乖乖吃饭。”
其实大部分时间里,萧池安都是安静的,言行举止间很能看出皇家风范,只有在喝药时老是撒娇耍赖,令人头疼得很。
经过这几天的相处,云飘飘对这个捡来的便宜相公,还不算太讨厌。
渝州城穷苦,端王府被贬过来,虽然家底还算丰厚,不至于真的流落得和普通百姓一样,但是在这样的环境下也吃不到什么好的东西,是以两人吃的具是家常菜式。
府里也只有一位厨子大娘,一人管全王府的饭,也不忍心让她累着,云飘飘特地吩咐了一切从简,秉着不铺张浪费。
两碗粥,几碟小菜就对付了。
吃完饭,云飘飘净过手,看着萧池安吃完药,又让仆从们看好他,便摸摸他的头道:“去玩吧。”
又过了一阵子,估摸着将门外的刘波晾够了之后,云飘飘才吩咐站在一旁的刘管事让二人进来。
今日天气很好,是在早春寒冷的天气里难得的大阳天,云飘飘坐在院子里玉兰花树下的石凳上,低头翻看卷宗。
清晨的阳光洒在她身上,更衬得整个人光辉夺目,仿若度了一层光。
太守刘波立在她身边,活像个被老师检查作业的小孩,坐立不安,焦急得很,唯恐这位厉害的王妃又找出什么错处来。
翻开卷宗,云飘飘先从近十年的看起。
这份卷宗字迹较为潦草,能看得出是连夜赶的。还有几处地方明显字迹都不是同一个人写的,想也知道昨夜那太守刘波一定是拉着自己的侄儿小侍卫一起抄的。
刘管家也陪㛄婲着看了两页,看了一会儿,实在看不懂这如同狗爬一样的字到底写的什么。
他抬头瞪了一眼刘波,写成这副鬼样子,让王妃怎么看!
只是他又抬眼看云飘飘,却见云飘飘正看得认真,没有一点阅读障碍。
云飘飘当然看得懂,她之前做老师那会儿,学生们交上来的作业,什么样的字没见过?早就练成了绝技了。
近三十年的记载虽然看着厚厚一叠,但是实际上记载着的有用信息并不多。
每一任太守在卷宗中无一不长吁短叹,慨叹渝州城的贫苦与难以管制。
渝州城贫苦事实上还是由于交通不便,四面环山,陡峭无比,中央又是盆地,让人难以行走。莫说是外来人来这渝州城,就是说渝州城百姓想要去外头,都很困难。
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
这样的地形地势,恰好与云飘飘前世待的西南很相似。
如此这样,城内的人长期封闭,必然越来越落后。
同时山地众多,种植也不方便,农民收入也少,可不就穷吗?
问题太多,竟不知从何处下手。
云飘飘浅浅叹一口气。
站在一边的刘波见到云飘飘叹气,差点吓得身子又开始发起抖来。
“城内的学堂,还在吗?”云飘飘抬头问他。
“回王妃,”刘波回道,“在……在是在的,就是……荒废许久了。”
说着他低下头,无地自容。
云飘飘这次倒是没有再责备她,这个情况昨日便已经了解到了。
“带我去看看。”
要彻底改变渝州城的现状,首先要抓思想,只有思想跟上了,其他的才会跟着改变,否则光靠硬扭,只是治标不治本。
那么首要的,就是城内的学堂了。
这时候,一名王府侍卫前来禀报:“报告王妃,门外有个小孩敲门,说是来找您。”
小孩?
云飘飘略微一想,便猜到是谁了,昨夜她和王阿豆说过,今日可以来寻她教他写字,没想到还挺信守承诺。
“带他进来吧。”云飘飘颔首,心想来得正好。
王阿豆既是这一带孩童们的领头王,自己又愿意习字愿意学习,从他这里下手再适合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