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没有收徒打算的方简，看着阳光下的女孩，突然就动了收徒的心思。
祝扬灵一愣，然后笑着摇头，“我啊，吃饭还可以，做饭就算了吧。”
这些日子看着方简在后厨颠勺，看着方简汗流浃背的辛苦模样，就是给她钱，她都没兴趣学。
再说了，她现在有明确的目标了，学手艺还是算了吧。
被祝扬灵拒绝方简也没有恼火，他点了点头，“你确实挺会吃的。”
突如其来的夸奖让祝扬灵怪不好意思的，但是想到自己那没吃过一口饭的二十多年生活，她倒是毫不心虚的点头认下了。
“能吃是福。”
方简笑笑没说话。
他们两个站在门口一时间相顾无言，实在是气氛太奇怪，祝扬灵受不住，哈哈一笑，“今天在病房那个女孩，你这么跟人家说话是不是不太绅士？”
祝扬灵说完这话，就后悔了，交浅言深，相处大忌。
不过方简不回去，她实在是没话说了。
“绅士？”方简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不需要，向阳是我父亲以前下属的女儿，我们两家不甚熟悉。”
至于为什么向阳每次见到他都跟认识了八百年一样，他也不清楚。
祝扬灵一噎，人家拿你当情哥哥，你把人家姑娘当路人？
“至少给人姑娘留个面子啊。”
“面子不是别人给的。”方简看向远处，不想再跟祝扬灵谈论别的姑娘。
好吧，冷场大王，你又让场子冷下来了。
祝扬灵实在没得说了，只好跟他摆了摆手，“回去吧，我先回饭店睡一觉，等下午我过来换你。”
方简没拒绝，“路上注意安全。”
他这话说的很小声，祝扬灵没听清，以为他是在跟自己再见，所以笑着跑走，“走啦。”
方简看着祝扬灵越跑越远的身影，抬起手摸了摸唇角，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竟然在笑。
放下嘴角，方简扭头回了病房。
*
中午喝了点儿肉粥，方老爷子根本就没吃饱，方简回来的时候，他正拿了块点心吃。
见方简回来了，他问道：“小铃铛走了？”
小铃铛？
祝扬灵的小名儿？还挺可爱。
“走了。”他看着老爷子手里的点心，知道祝扬灵今天破费了，想着哪天还点儿什么回去。
就在他走神的时候，方老爷子拿着点心，一边吃一边观察他。
看了好一会儿，方老爷子乐了。
“小铃铛我看着不错，性子好，说话有趣。”他顿了顿，装作若无其事的问到：“小简，你是不是看上那姑娘了？”
方简怕老爷子吃点心噎着，正拿着暖水瓶给他倒水。
听了老爷子的话，他倒水的手一颤，热水倒在了他的手背上，不过他好像感觉不到疼一样，把那只手放下，接着给老爷子倒水。
“爷爷，不要胡说，祝扬灵今年才十九岁。”
他多大了。二十五岁，比祝扬灵大了整整六岁。
方老爷子不爱听这话，“二十五怎么了，又不是五十二，你们这个年龄我看着正好。”
他跟老妻相差八岁，不也相亲相爱了一辈子。
只是老妻走得早，徒留他一人在世间受罪。
许是想到老妻，方老爷子神色肉眼可见的萎靡下去，点心也没心情吃了，被他放在桌子上。
而他本人，则躺下身子，闭着眼睛假寐。
方简正因为他的话心颤，一时没有发现老爷子的不对劲儿。
等他回过神，以为老爷子睡着了，他没叫醒他，拉了个板凳，坐在老爷子身边，想着老爷子刚才的话。
这一坐就是一个小时。
一直像雕塑一样的人猛地笑了。
方简啊，方简，一直清心寡欲的以为自己要孤身过一辈子了，没想到居然在这个情况下，心动了。
什么时候心动的呢？
大概是第一次见面吧。
一见钟情？不，见色起意罢了。
方简没想到自己也不能免俗。
想到祝扬灵没心没肺的模样，他苦笑一声，只觉得长路漫漫。
明确了心意之后，下午再见到祝扬灵，方简的态度温和了不少，还给她准备了不少零嘴，以免她待得无聊。
祝扬灵虽然不知道方简突然体贴是为什么，但是不妨碍她享受。
等方简走了，祝扬灵也不辜负他的小零嘴，尽心尽力的让方老爷子高兴。
在老爷子笑的开心的时候，她时不时的感慨，难不成她有说单口相声的天赋？
一老一少就在笑声中等来了下班的方简。
今天下午的菜单中有羊肉，方简特意多跟饭店买了一块，大概三斤左右，带回来给祝扬灵。
他装作漫不经心的把肉递给祝扬灵，“这是饭店今天的剩菜，我跟爷爷不能开火，都给你带回去吧。”
祝扬灵惊喜的接过来，拎在手里颠了颠，“这得有小三斤吧？”
今天采购买了这么多肉吗？
不顾想想还有方简的一份，这三斤肉也算合理。
“那多不好意思，你跟方爷爷晚上吃啥啊？”祝扬灵笑着问方简。
方简看她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知道她是欢喜的，心里也高兴，只不过他没有表露出来。
“我跟爷爷吃医院的食堂，有病号饭。”
其实医院的病号饭很健康，不过就是因为太健康了，方老爷子不爱吃。
“那成，我就不客气了。”知道方简是因为不可抗力才把肉给了自己，祝扬灵倒是没有心理负担了。
“你赶紧走吧，你大哥在楼下等你。”
他从国营饭店出来，就看到祝兰旌了，知道他是来接祝扬灵的，索性直接把他带来这边儿。
“啊，那我走啦。”知道大哥在楼下等自己，祝扬灵也不耽误，跟方简和方老爷子告辞之后，连忙出了病房。
方简站在窗前看着祝扬灵走向祝兰旌之后，才收回视线。
一扭头，就看见老爷子不怀好意的看着自己，他一愣。
“爷爷，我给你打饭去。”看着就知道老爷子嘴里说不出什么好话，方简趁他没说话，拎着饭盒出了病房。
留下老爷子一个人靠在病床上嘬牙花，这小子，原来是个闷骚的。
*
祝兰旌知道小妹在医院之后，就一直忐忑不安，直到看到祝扬灵拎着肉欢快的走到自己身边，他才松了口气。
“你可把大哥吓死了。”ʲˢᴳ
要不是方简说的清楚，他差点儿以为祝扬灵又受伤了。
听到的那一刹那，心脏都不跳了。
祝扬灵知道大哥的担心，她赶紧拎出方简给的肉，“大哥，你看，这是我们饭店发的。”
“我帮着方简照顾方老爷子，他把自己那一斤半也给我了，这么大一块肉，回去让大嫂给咱们炖了，全家吃顿好的。”祝扬灵都想好了，羊肉补身体，直接羊肉炖萝卜。
祝兰旌知道小妹没事儿，就被这块红彤彤的肉给吸引了注意力，“这块羊肉真不错，方师傅是个好人啊，你闯祸了，他去上班，你照顾老爷子本就是应该的，他还这么客气把肉都给咱家了。”
随后他又叮嘱，“你可要在单位好好帮着方师傅。”
他已经从方简嘴里知道祝扬灵跟鞠红参发生的冲突了，虽然知道小妹没受伤，但是连累方简不能照顾家人还得去加班，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
更别说方简还给了这么肉。
“方简在医院没法儿开火，这肉就便宜我了。对了，大哥，你跟二哥去农技站怎么样？”祝扬灵瞄着祝兰旌的脸色，见提起农技站三个字，祝兰旌没有不开心，就知道这事儿八成成了。
“恭喜大哥二哥有工作了。”
祝兰旌挠了挠头，怪不好意思，他知道这工作是小妹去舅舅家找来的，现在成功进了农技站不算什么，能留下来才是对得起小妹对他们兄弟俩费的一番心思。
“我跟你二哥会好好跟技术员学习的，争取留在农技站。”祝兰旌郑重的跟祝扬灵保证道。
祝扬灵笑了，“努力就好，我这有点儿资料，等我整理好交给你跟二哥，应该能帮上点儿忙。”
祝兰旌以为是梦里老神仙教导祝扬灵的知识，知道不能问，只好使劲儿点头。
小妹都做到这份儿上了，他们兄弟要是留不下，那不如去清源河一脑袋扎进去，一了百了。
两人走得快，很快就回到了祝家。
只是一进家，就察觉出气氛不对。
兄妹俩相视一眼，不约而同的快步进了堂屋。
果然一家子都在堂屋。
祝扬灵扫了一眼，不禁皱了眉头，祝妈一脸铁青，孙窈一身凌乱，裤子上还有两个脚印子，再看平安，脑袋门上红肿一大块。
明显是让人欺负了！
“出什么事儿了？”
祝扬灵压着火儿看向二哥祝岑阳。
祝岑阳也刚回来不久，具体怎么回事也不清楚，他轻轻摇了摇头。
“娘？”祝扬灵盯着祝妈。
祝妈叹了口气，声音疲惫，“小铃铛，别问了，想吃点儿什么，娘给你做去。”即使知道闺女每次都在国营饭店吃晚饭，祝妈也每天晚上给她弄碗疙瘩汤。
祝阳舒没在家，祝妈不肯说，大嫂又抱着平安不说话，祝扬灵深感无力。
“咱们是一家人，有什么事儿不应该一起面对么？”
孙窈看了眼婆婆，又看了眼祝兰旌，张了张嘴，到底什么都没说。
祝兰旌看着媳妇儿那个受气包的样子，额头的青筋忍不住跳了跳。
他沉着脸问她，“到底怎么回事！说！”
孙窈吓了一跳，没想到祝兰旌居然生气了，她摇摇头，婆婆都不说，她要是多嘴，那不是嫌日子好过了么。
祝妈看着满脸怒火的大儿子，还有明显忍着火气的闺女，叹了口气，“是我不让说的，你吓唬她做什么？”
“娘，我们兄弟别的本事没有，但是也不会让家人白白受欺负。”祝兰旌盯着祝妈说道。
祝阳舒是大队长，他们家在村里还是很有威望的，只是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碎嘴子。
什么事儿都要拿出来说说，要不就像少了块肉一般。
小妹出事儿的时候就有不少闲言碎语，祝兰旌那会儿是带着祝岑阳一家一家打过去，才让她们闭了嘴。
两年前他不怕，现在依旧不怕。
祝妈知道儿子性子执拗，今天不说怕是都不能睡觉了，她叹了口气，“村南头的王春生家的孩子跟平安在学校打起来了，你媳妇儿气不过去王家要说法，跟春生媳妇打起来了。”
祝家老俩觉得孙媳妇儿像个泼妇一样，懒得跟他们带着，回自己屋去了。
祝妈避重就轻说了今天发生的事儿，最后叹了口气，“咱家事儿够多了，能忍忍就忍忍吧。”
堂屋安静的灰尘飘扬的声音都能听到。
“根本不是这样的！是王铁柱骂我三姑和小姑！我才跟他打起来的！下次他还敢碎嘴，我还打他！”平安看奶奶不说实话，从孙窈的怀中跳出来，咬牙切齿的说。
眼泪在眼睛里打转，平安梗着脖子，看向祝扬灵的眼里充满了期盼，“小姑，我没错！”
显然在他们回来之前，祝妈已经按着孙窈和平安娘儿俩骂了一顿了。
最近事儿太多了，祝妈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实在是分不出精神来去王家要说法，对于儿媳妇去王家的事儿，她是不赞成的，一个女人家去了王家，挨了欺负怎么办。
不过好在王家还算懂事儿，女人家的事儿男人没插手。
要不今天就得去医院看孙窈了。
祝扬灵听完事情的经过，面沉如水，怪不得今天回来没有看见三姐。
她看了眼祝妈，随后起身朝外走。
祝妈心中一跳，赶紧对儿子说：“天杀的，赶紧拦着你小妹，她一个人去王家，被人打了可怎么好！”
这名声本来就不好了，再落得个凶悍的名儿，真就不用结婚了！
显然祝家两兄弟跟祝妈想得一样，他们看了眼自己的媳妇儿，赶紧起身朝外追去。
孙窈和张纯相视一眼，咬咬牙跟了上去。
这么一会儿，堂屋就只剩下平安和祝妈两个人。
祝妈实在担心，在家里也坐不住，最后拉着平安也去了王家。
祝扬灵走在路上，只觉得胸口要爆炸一般。
她知道她娘为什么不想追究，就是因为知道，她才难受。
她娘是想维护她！
两个闺女中，大闺女已经有孩子了，小闺女还没结婚，所以两害取其轻，先保住她的名声才是要紧。
祝扬灵是既心酸又心疼。
心疼三姐，心酸她娘的两难。
不过，这种事儿好解决，谁碎嘴她就把谁的嘴撕了，让他们以后再也不敢在祝家人面前碎嘴。
忍忍就过去了这个解决方法她从来就没有想过。
凭什么忍耐，一味的忍耐，人家还以为你好欺负。只有用实力碾压过去，才能让对方忌惮，让他们嘴再碎，都不敢叨叨自家的事儿。
她到王家的时候，王家媳妇儿桂香正在跟家人炫耀自己的战绩。
“娘，你是不知道，平常孙窈多能装啊，她是大队长的儿媳妇，每天一副看不起这个看不起那个的样子。也不看看自家什么样，两个小姑子一个破鞋，一个没法儿生养，哪个都嫁不出去，我要是她干脆撒泡尿把自己浸死得了。
要不这一辈子养着两个姑奶奶，这日子还有啥过头，您说是吧？”
桂香想到今天孙窈疯狂的样子，一时间觉得大快人心。
“祝阳舒毕竟是大队长。”王家老爷子坐在炕角，抽着旱烟，昏暗的屋里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要是他都没脸做这个大队长，自家闺女搞破鞋，居然还舔着脸当大队长，别的大队指不定怎么笑话咱们呢。”王家老太太吊着三角眼，幸灾乐呼的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