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两个人来得晚，开场舞环节已经结束了，现在人都还在宴会厅里，看来应酬环节还没结束。
池迟归和米韵淇被领着穿过三层大门，才走到开放着的宴会厅。
因为她们俩是行初国立大学的，被侍应生直接领着去找他们分会的会长，也就是米韵淇口中的“学长”。
行初大学是有点子傲在身上的。
比如全国的大学不计其数，能简称自己是“行初”的就这么一个。
至于行初国立大学，简称“国立”。
他们组织的聚会，侍应生连通报都是：“国立大学两位女士找康会长。”
他们俩一路穿花拂柳被带到康学长不远处，康学长正在和周围几个人聊天。侍应生站在不远处说了些什么，他回头看看她们俩，又跟周围人示意了一下，就跟着侍应生走过来：“你们可算来了。其他人首席都见过了，我先带你们去看看主席有没有空吧。”
说话的语倒是和之前见面没什么区别。
池迟归原本提到嗓子眼的心一下就落下来了――之前她可太紧张了。
一个社团聚会又是安保又是服务员的，感觉像以前在电视机上看过的旧时期魔都上流社会纸醉金迷，她就是那个要在聚会上给人当丑角的“乡下某女”。
哪怕手里有了一点点钱，她哪见过这种阵仗，感觉自己和这一厅的人格格不入，连手都不知道往哪摆。
全靠米韵淇在身边和足够镇定，才没紧张到冒汗！
康学长带她们往大厅中间走，边走没忘了介绍情况：“现在咱们促进会的首席是行初的大四学长崔铆。他们家是老门楣了，他爸爸现在在国土资源局，再往上就不能提了。小七你过去刷刷脸，对家里有好处。”
至于池迟归，他道：“池学妹是生面孔，一会简单介绍下自己就行。”
池迟归明了：在这位康学长这，她是米韵淇的添头。
不过米韵淇和康学长本来就是熟识，倒也不奇怪。
她还生怕自己应付不来这社交场合呢。
结果康学长过去了之后，跟那位崔首席说了两句话，她们俩连自我介绍的机会都没有。
崔首席根本就没见她们。
康学长于是带着她们到国立大学的学生聚集的一个角落，把人放下了：“我还有事要忙，你们随便玩玩，认识几个朋友。”
一人拿了杯酒，跟大家打打招呼，池迟归和米韵淇在同校几个学生面前刷了刷脸，就自己找了张沙发走下了。
米韵淇有点遗憾：“来晚了，人家首席的接见时间结束了，咱们没赶上。”
池迟归只好安慰她：“以后肯定还有机会。”
不过她们确实是来晚了，错过了认人时间，现在贸然去找别人凑热闹也很尴尬的，只能在沙发上蹲冷板凳。
池迟归尝了两口桌子上摆的樱桃奶油小蛋糕，还挺好吃。
坐了不一会间场舞就开始了。
康学长又过来邀请米韵淇去跳舞，池迟归不会跳，于是坐冷板凳的就剩她一个了。
两支舞跳完，米韵淇走回来找她，脸上抑制不住地笑：“小池，我刚才和学长跳舞，碰见了崔首席，可算说上话了。”
她还有点不好意思：“要是知道能碰上，我肯定叫你也一起去跳舞啊。”
池迟归嘴上说着：“又没什么，以后有机会。”心里却道：傻姑娘还真以为是碰巧见到啊，不知道这康学长背后使了多少力呢。
她从小就擅长做人家的拖油瓶、累赘和吉祥物，现在做添头更有眼力见了。
两人在沙发上又坐了一会，大家可以散开去自由活动了。
池迟归一看康学长又要往这边来，抢先开口：“刚吃了好几块小蛋糕，挺好吃就是有点积食，我去走廊上走一走。”
米韵淇看向桌子上：“你也就吃了两块吧。”
“晚上的饭太好吃了，我还一直坐着。不能跳舞，起码动动，不然长胖。”
康学长这时候正好走过来：“小七，我们打算去桌球室，你要不要一起去玩。”又跟池迟归说：“大家今晚就住在这了，你们俩住一间。你们的房间是不是还没去过，小池不如去看看房间有什么缺的少的，不满意的地方及时跟侍应生说。”
米韵淇道：“正好小池你不是要散散步吗，要不帮咱们去看看房间。”她也知道学长这是不方便带她的意思了。
池迟归干脆道：“没问题，正好想走动走动。”
于是他们分开，池迟归出了宴会厅，拿了外套和他们俩带来的杂物，往住宿那栋楼走。
房间倒是没什么看头，装修的再奢华，最多也就两张床。
何况这就是个普通标间。
池迟归拿起放在桌上的客房引导看了眼。
府内大街是一条链接首都两条主干道朱雀外大街和潼门鼓大街的短街。
整个府内大街的西部被开发成了一个完整的庄园，承接各类宴饮活动。
东部则是政府用地了。
庄园有宴会厅、各类游戏场所（桌球、桌游、KTV、影音室等）、室外运动场、茶楼和几家特色西图澜娅餐厅。
总的来说还是面向年轻人的。
池迟归搜了一下府内大街的股权归属，是不熟悉的公司名字。
这还是她第一次遇见的不是自己产业的地方啊。
池迟归点了点地图：“辛辛苦苦做一遭造型，结果在冷板凳上坐了半个钟。这要是一会洗洗睡了，白来一趟。”
她打算先在园子里走走看看风景，然后去影音室玩会，晚点再去西图澜娅餐厅吃一顿。
这时候已经将近12点，室外没什么人。
园子里景色也看不真切，最开始是曲径通幽，模模糊糊的小灯带只够看看路。
等出了住宿区倒是灯光璀璨了，路上也有了人。
池迟归快走几步，找了个侍应生请他带路到影音室。
影音室只有四间，两个大包房两个小包房。
现在就只剩下一个小包房，4-5人间。
前台要登记她的信息才能给开。
又到了熟悉的“自报家门”环节了。
池迟归先说自己是“国立大学 池迟归”。
然而前台不认的，他们的登记格式是：xx公司、x姓、房间人数、开房时间、附加服务项目、付款方式。
这样也防止有人烂醉如泥找不到人结账嘛。
谁开房间，谁结账。
池迟归只好道：“万年隆、池、1人 。刷卡结。你们有什么附加服务项目吗？”
那可就多了，开酒、果盘各类小食都是基础服务，她们还能按摩、陪观影、讲解剧情和演出。池迟归选了杯橙汁，又要了份爆米花和果盘。
至于按摩演出就算了。
观影室面积不大，大屏幕、三张沙发和两张茶几。
池迟归在边缘处的单人沙发上坐下来，点播了一个有所耳闻过的文艺片。
她高二那年火到恨不得全世界都在讨论的片子《繁锦污》。
旧时代，一位魔都女子在世家贵族间游走，艰难求生最后仍免不了陷入泥沼的故事。
听说人物很悲情，她想看很久，最后找了个影院清洁工的活，在门外站着听了两个小时。
刚一看见这片子，她就忍不住点开了。
和今天，倒也应景。
第31章 聂翠屏
《繁锦污》讲的是在旧时代, 一位平民出身的魔都女子的故事。主人公聂翠屏是一个在公立女校读书并且成绩相当优异的女子。快要毕业时她和一位富家子堕入了爱河，并且那位富家子说服了父母娶她进门。
平民女子嫁入富家，她在夫家受尽了白眼和嘲讽。等到战争开始, 世家纷纷倒台，她又在魔都艰难求生, 靠长袖善舞来养育一家老小。
在这一过程中她逐渐失去了梦想和光茫, 从一个致力于“解放更多妇女儿童”的独立女性慢慢被打磨成了合格的“世家妇”, 最后哪怕奋力挣扎，仍免不了陷入泥沼。
影音室的门被敲响时，剧情刚好演到聂翠屏和丈夫的结婚典礼。
池迟归按了暂停, 过去开门。
来的是没见过的两男一女，为首的男人先说了抱歉，才说明来意：“家中小妹突发奇想想看电影，在使用的影音室里只有这间是单独一个人的，不知道你方便让我们拼房吗？”
怕池迟归不同意，他还补充：“可以的话我们会去前台登录信息，这间房的消费由我来付。”
池迟归答应了：“消费不用了。不过我还没看完这部，要先等我看完。”
三人进了房间，池迟归还是回到她的单人沙发上。
女生坐在正中间的沙发上, 两个男生坐在离池迟归最远的地方。
还是很有礼貌的。
池迟归按下继续播放。
【悠扬的乐曲在小房间里响起，聂翠屏穿着中西合璧的白色婚纱走在大红地毯上。】
女生突然大笑：“哥, 你看这个新娘的表情像不像那天江歌嫁给你爸的时候。婚纱穿的也像。”
男生低声批评她：“小箬，注意场合！”
池迟归：这是我能听的吗？
她默默把音量调高了两格。
【伴随着起床铃响起，聂翠屏看似风轻云淡的做着佣人活计。走路出门买菜、蒸早餐、给丈夫穿衣服、熨报纸，然后洗衣。】
女生又笑起来：“太像了吧, 她们这种野鸡凤凰连讨好老公的手段都一样。江歌不也天天熬个鸡汤，打个领带, 偶尔还要到公司送点爱心午餐。”
这次不等男生批评她，池迟归先默默又把音量调高了两格。
【一位大将军被调任到魔都，聂翠屏的丈夫想去搭话。夫妻两人在人来人往的酒会上谁也不认识，却也不着急发展人脉。只拼命的盯着大将军，只想一等他空下来就凑上去。可惜这位大将军就没空下来的时候。】
池迟归一下就想到了刚才聚会上自己的遭遇。
那女生又没忍住笑出来：“他们的手段也太低劣了吧。哥，刚才那群人是不是也这么盯着你的，要不怎么你跳个舞的功夫，康家老五就见缝插针的把那个地产家的小姑娘带到你脸上了。”
池迟归：这我好像该听一下。
她调高音量的手顿了一下。
男生无奈：“小箬，好好看电影，要尊重别人。”
池迟归不知道他说的是哪个尊重。
尊重在看电影的她，还是尊重“见缝插针”的康家老五和“地产家的小姑娘”。
她又按下了暂停键。
在女生“诶怎么停了”的疑问中，池迟归转头看向这位大概已经猜到了是谁的人：“崔首席？”
她站起来走过去：“久仰大名，之前没见过你，还没认出来。”
崔铆也没想到她之前居然没认出他来，站起来和池迟归握了手：“我还以为大家都见过了，原来漏了学妹吗，你是哪个学校的。”
池迟归笑笑：“有事耽搁，来的晚了点。我和康会长带的那个地产的小姑娘一起来的。”
观影室内光线较暗，池迟归不知道崔铆的表情怎么样：“那时候学长忙没空见我们，没想到就算没见缝插针，还是碰上了，真有缘。”
可能他们以为她要套近乎呢，那女生先“嘁”了一下：“叙旧完了吗，快点继续看。”
池迟归：“嗯，电影看一半停了确实不好。只不过...”
她走到门口拉开了门：“小其是我很好的朋友。我们可能不适合在一个房间里看电影，请吧三位。”
就...
他们可能反应了一会才意识到池迟归在赶他们走。
女生怒道：“你要赶我们走，你怎么敢？”
池迟归：“这间观影室是我私人名义开的房间，距离我的预定时间结束还有25分钟，在那之前，我有权利请你们离开。”
“这个聚会场地都是我哥订的！他可是你们的首席！”
池迟归把门拉大了点：“好的，请吧，崔首席。”
崔铆也挺无奈的，他带上妹妹走了出去：“小妹冒犯了，不好意思。”
池迟归对他笑了笑：“不客气。”
崔铆愣了一下：“谢谢。”
池迟归关上了门。
崔箬气的跳脚：“烦死了，快去前台看看她叫什么名字！”
崔铆：“别闹了小箬，是我们先招惹人家。出门在外，你注意一下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崔箬还想说什么。旁边一直没说话的男生突然道：“万年隆，池。”
对上兄妹二人疑惑的目光，他解释：“在前台查看预约时间的时候顺便看了眼，她登记的信息，万年隆池。”
崔铆：“怎么早不提醒我。”他懊恼的看向紧闭的观影室门：“家里正在和万年隆接触合作，结个善缘也好啊。”
说完，他也意识到自己不对了。
“小箬，既然观影室看不了，你先回房间吧，或者我让司机送你回家。”
【时局动荡，因为没能搭上大将军的门路，夫家的生意渠道被切断，不过两个月就树倒猢狲散。聂翠屏一家人搬离了原来的豪华别墅，住进了下城区的小院。为了维持家计，毕业后没工作过哪怕一天的她外出谋生，最后只找到了一个给别人家当佣人的活。
白天在雇主家辛勤干活，晚上回家还要给婆婆丈夫当牛做马，聂翠屏很快就悔不当初。她勾引了自己雇主家的男主人，成了那个男人不公之于众的情人。
然后某天陪这个男人出席一场酒会的时候，她遇到了自己学生时代的另一位追求者。】
池迟归看到这就忍不住皱起了眉。
果然，这位追求者是另一位寒素子弟，只不过刚好是聂翠屏的对照组。
【毕业后他通过不断奋斗，如今已经成为那位她们夫妻高攀不起的大将军的副官。见到聂翠屏，两人一番寒暄，然后副官鄙夷她的做法，面斥她不复当年“玲珑剔透，赤子之心”。】
聂翠屏这才深深地意识到以及已经完全变成了曾经最讨厌的那种人，回忆了一下过往，自杀了。
池迟归：......
先不说女主的选择到底有没有错、又在哪一步出了错。
那个时代对女性的宽容度和女性的生存空间和现在能一样吗。
显然这个剧情是以当下人的思想来评判过去的人，实在是站在第二层台阶上鄙夷第一层。
看剧情她憋了一肚子火，却不知道往哪撒。
出了观影室，一眼就看见了坐在等候区的崔铆三人。
居然还没走。
池迟归看见崔箬，再想想她刚才的发言：这不就是个还站在第一层台阶上的人吗。
她一下就不生气了。
也许人家编剧就是要借此敲打一下新世纪了还站在第一层台阶上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