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银行卡只会算加法——屑一谢【完结】
时间:2023-03-23 11:34:48

  因为这么一遭折腾,空易和玄青得留下来应对场面, 池迟归则自己出门。
  身为自由民主联合国的本地人, 她受到的监管相对来说还算少, 至少独自出门坐公交车的时候没有人跳出来拦着她。
  虽然已经离开了两年,自由民主联合国的街道和之前却相差不多,池迟归转了两趟车到了福利院, 总算是又见到了院长妈妈。
  俩人一见面,院长妈妈就先掏出来一本账本,池迟归看她临走前院里的一万块钱花到了哪里。
  那账本记得非常详细,小到花五毛钱学生买了两只曲别针缝补校服都记得清清楚楚。
  池迟归第一反应是,这点小钱也值得记一次?
  再转念一想,却觉得该是这样。
  院长妈妈拿着有限的政府救助把他们这一福利院的孩子养大,别的不说,精打细算的功夫肯定是很深的。
  这么说起来,池迟归记账的习惯其实也是受了她的熏陶。
  她们俩说了会话, 院长妈妈又叫了个小少年来。
  小少年叫李稳,就是院长妈妈信上说的那个考上了行初国立大学的。
  池迟归记得他, 比她小两岁,话很少,只闷头读书。
  李稳在物理方面非常有建树,去年冬天参加冬令营竞赛拿了金奖, 考试成绩也不错,算上加分刚好能上行初国立大学。
  说到这, 院长妈妈拉着池迟归的手,反复说:“多亏了你啊。”
  池迟归一问才知道,参加冬令营光来回路费就要800多,李稳本来不想去的――是院长妈妈说,池迟归当初的一万块钱还剩下小一千呢,把这笔钱掏了出来让他去参加。
  要是没有这个加分,李稳可能上不去行初国立大学了,要在自由民主联合国本地念二本。
  “怎么会?”池迟归觉得奇怪:“不是过600就能出去吗,阶梯志愿那么多,除非你第二个志愿就录了本地学校,不然不至于啊。”
  院长妈妈摆摆手:“今年都变喽。”
  在往年,自由民主联合国的学生在录取大学这件事上和行初国学生还是一样的(除了不能报考行初大学),只要过了600分,他们自然就能在录取分数榜上论资排辈,跟行初国本土学生比上比下争个好学校。
  可是今年,这些学校都采用了“名额”制度,自由民主联合国分配定额的招生名额,却不事先提醒也不公告。
  等到考试结束出了成绩,今年参加考试的3000多自由民主联合国的学生里,分数上了600的有400多个。
  真录取结束了,好多学生还是阶梯志愿填报的,第一阶梯前五个志愿在首都高校里轮了一圈,名额满了落空了,硬是打回来到第二阶梯了。
  据李稳说,光是他们学校里,上了600分却最后落到了本地二本的学生就二十来个。
  就很离谱。
  池迟归对于学校的招生政策再不了解,也知道这绝对是不对劲的。
  但是她也说不出个1234来,更不想让两个人担忧,只能告诉李稳,找个合适的时机提前离开自由民主联合国――按照现在的局势来说,她甚至有点担心到了该上学的时候他反而出不去了。
  离开了福利院,池迟归先去学校看了看。
  此时已经是暑假,学校也关了门空荡荡的,只是往年贴在大门口的喜报今年不见踪影,整个学校都有点萧索的感觉。
  商业街上的店铺也开的七七八八,行人寥寥。
  记忆里穿行在这条街上,两边经常放的各类音乐都取消了。
  往年这时候最流行的升学摆酒活动好像也没了。
  池迟归又路过一个写着【戮力同心,共克时艰】的标语,上了楼梯发现丽姐的儿童乐园也关张了。
  她只好又慢吞吞的回到接待的酒店。
  这次回来,她感觉一切都和之前所见太过不同,让她的心里仿佛有着一团乱麻绞缠个不停。晚上和空易说起这件事,空易她带来了另一个消息:“双方交恶始于一车物资。”
  1月底,正要过年的时候,潞城边防截获了一车发往自由民主联合国的货运火车,车上载满了陈粮、各类副食品和生活必需品。
  经过查税,他们发现这辆货车上的货物是以远远低于市场价(甚至到了亏本的程度)卖自由民主联合国的。
  最初边防以偷税漏税名目把事情转交了经济税务局。
  没想到连着拔出萝卜带着泥,发现了五家公司在持续十年的时间里陆陆续续以超低价卖自由民主联合国的超过四十万桩交易。
  偷税漏税变走私。
  这五家公司自然是不承认的,他们自称主理人是在自由民主联合国长大的,从小受家乡父老关照,因此有所成就后也报答乡里。
  你能管得了企业家回家做慈善吗?
  可是这老家毕竟还隔着名义上一层国家。
  这事一下就难以界定了,需要取证。
  五家公司的头目趁着机会回到了自由民主联合国,行初国过去要人碰了钉子,事态一下就升级了,从经济纠纷变成了双边贸易摩擦。
  不过这么多年两边一直也是摩擦着过来的,潞城的多少工作人员甚至自己本身就是自由民主联合国出身的,因此事情一直压着不提。
  不过从行初国到自由民主联合国的交通就被管制起来了,每一辆货车,每一个往来旅客都要仔细检查,又牵扯出了不少偷偷资助自由民主联合国的事。
  “其实资助本身没什么问题,主要是他们一直私下进行,就显得可疑。”空易沉吟:“现在不光是双边贸易的问题了,已经上升到间谍活动。”
  池迟归赶快跟空易打听具体是怎么回事。
  他能得到的消息跟她看见的肯定不一样。
  自由民主联合国十年前宣布回到行初国怀抱――以附属国的身份。
  不过因为地界狭小,深处内陆又资源匮乏,行初国其实也没怎么拿他们当回事――顶多是稍微管控了点。
  在回归的当年,自由民主联合国的学生就已经能和行初国学生一起排榜上大学。
  转眼十年过去,培养出来的学生一茬又一茬,大部分都留在了行初国的各地――潞城算是人很多的。
  离土不离家,挂念着老家的学生不少,只不过碍于形势,基本都是偷着资助。
  也因此从外面看上去,就是自由民主联合国的尖子一年又一年的送到行初国,从此再没回来过。
  自由民主联合国本地人说这是行初国在“掐尖”,把一个地方优秀的年轻人都掐走,那这个地方自然而然就会落败了。
  而对于行初国,现在偷着资助的事一出来,就变成了“外来的养不熟”,早年出来读书的自由民主联合国学生个个都成了二五仔。
  国与家的事,大家本来就同根生,只不过十几年前因为思想的碰撞走上了不同的路,谁是谁非从个人角度来说,又哪里说得清呢?
  这里面,最坐不住的是自由民主联合国的掌事人了。
  早就说过自由民主联合国的资源匮乏,这么多年经济又在事实上的一直走着下坡路――能维持现状有多少是靠着私下的资助来支持着呢?
  现在行初国一严查,立马市场凋敝,生活水平直线下降。
  又因为两边“二五仔”的事越演越烈,自由民主联合国发了个公告,诚邀本国学有所成的儿女们回国建设国家。
  这下好了,不回去的,在他们那被人骂是叛国,在行初国被人怀疑是不是要当二五仔。
  回去了的,多年经营,家业全在外,一下全都要重来。
  两边拉锯,先苦了居民,后苦了打工人,再然后,随着首都高校的定额缩招,又倒霉了一届学生。
  行初国这边其实态度很好理解:你们现在吃喝穿用全靠我们,稍微动动手你们日子都过不下去,折腾什么呢,不个教训说不过去。
  自由民主联合国的被针对的很惨,也察觉到事情不对劲――要是再不动动,怕是要自然亡国了。
  你想想,一个普通群众见着学生就劝她快点跑的国家,真要打起来了,最先溜的是谁啊。
  池迟归叹了口气:“因为自由民主联合国不讲政治。”
  现在看来,自由民主联合国该是一群理想主义者的产物。
  他们不知从何时起有了思想的萌芽并且为之进行了一番努力――这种努力也是理想化的。
  小国,寡民。
  他们信奉叫“治大国如烹小鲜”,因此在小国的治理上更是简单纯粹:对于居民,叫他们衣食充足,教养得当,老幼皆安就足够了。
  也因此他们信奉真正的“自由”,并不要求所有人都赞成他们的想法,甚至不在课堂上叫年轻一代们也学习他们的思想。
  他们有点姜太公钓鱼的感觉,甚至还说不定恨不得学生们因为不赞成他们的思想而离开这里――毕竟只有这样,留在这里的人才会成分越纯粹,越易于管理。
  空易总结:“这里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国家,如果换一种说法的话,他更像一个用透明玻璃罩子盖上的试验田。向大家展示一下,嗨,看到了吗,我的实验做的还不错。”
第104章 旧事
  回到自由民主联合国的第四天, 池迟归收到了一份晚餐邀约,来自现任自由民主联合国民生发展部部长的张蔼。
  绕过空易来邀请她这件事很奇怪,但是池迟归还是去了。
  毕竟局势还没到需要对她做点什么才能达成目的的程度, 池迟归也有点好奇这位部长找她吃饭是想说点什么。
  约用餐的地方就在住处楼下的西图澜娅餐厅,菜色和之前池迟归吃的那些也没什么不同。
  张蔼本人的形象倒是和想象中很不一样:他穿了身很居家的polo衫和老头鞋, 头发已经苍白了, 脸上还有点干巴巴的, 但是看着却一眼就知道是个读书人。
  有种很矜贵的书卷气,不像政府高官,像个退休了的大学教授。
  池迟归见到张蔼, 第一感觉是:自由民主联合国,确实是这种人可能会有的理想。
  初次见面,张蔼却不显生疏,他笑着招呼池迟归坐下,像个慈祥的长辈。
  “上次见你到现在,也有十好几年了,那时候你才两岁。”他露出个有点怀念的笑:“坐在暨风脖子上,谁一逗你,你就背古诗。”
  池迟归愣了一下。
  “你三岁那年, 暨风去了,我们自顾不暇, 只好到处轮流找人照顾你。后来情况稳定了,把你送去福利院,一眨眼你也长到这个岁数了。”他喝了口水:“不过你大概是不记得我们这些叔叔爷爷了,已经过了太多太多年了。”
  池迟归没回答, 盯着张蔼反复看了几次,却也没能唤醒一点可能存在的记忆。
  但是她知道暨风的。
  虽然池迟归经常自嘲是个户口本只有一页的家伙, 但是她还能清楚的记得幼时曾看过的属于自己的一份户籍文书。
  【户主:池暨风,男......】
  【池迟归,女...... 与户主关系:长女】
  小时候的她只是会觉得奇怪,为什么户主上写的不是“爸爸”而是一个不认识的名字。
  待到后来想清楚了,她也没有爸爸了。
  不过张蔼到底想说什么呢?
  池迟归露出了个笑:“张爷爷,对不住那时候年纪实在小,很多记忆记不清楚了。”她偏了偏头,像是好奇:“您认识我爸爸吗?”
  于是张蔼给她讲了很多关于池暨风的事情。
  他们是同一个学社的,张蔼自称虚长二十岁,算的上池暨风的半个老师。
  他们参加的学社叫民生社,主要聚焦于社会财富集中于极少部分人手中的状况,并且通过在内部展开激烈讨论来开展研究。
  建社五年,他们产生了不少想法,但基本都停留在纸上谈兵,急需实践的机会。
  随着主理人和学社元老纷纷迈入社会,他们的集会也渐渐荒芜了,不过倒是成员间一直有书信往来。
  池迟归的父亲池暨风就是学社的积极成员之一,也是成员间沟通的重要纽带。
  二十多年前,学社的一位成员意外得到了升迁,调任到当时的永宁担任镇长,民生社的成员们意识到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纷纷从各地奔赴永宁。
  在这里,他们重新聚集到一起,终于有机会将讨论了多年的蓝图付诸实践。
  池暨风也是兴奋的赶赴永宁的一员。
  “那时候我们都很干劲十足,从医疗、教育、社会基础福利和市场几个方面着手,力图在这里大干一场。”张蔼面露怀念:“自由民主联合国现在的社会福利、医疗和教育都是那时候建立起来的雏形,经过二十年的发展也确定是有效的。”
  “只是在市场上,我们犯了错。”
  当时的民生社还信奉自由市场,认为只要在杜绝大资本下场的前提下鼓励地区居民自发从事商业经营,必然能促进市场繁荣――结果因为贸然动了蛋糕引起了很多大型集团的不满。
  利益受到侵犯的几家集团联手封锁了永宁对外的经济沟通渠道,在内部则大型垄断并操控市场和物价。
  在这样的内忧外患中,当时的民生社一群人贸然发动了暴力行动,将几大集团赶出了永宁地界,自由民主联合国于是诞生了。
  “那时候你也就才三岁。暨风和你母亲是在永宁认识的,后来你母亲因病去了,暨风总是把你带在身边。”张蔼语气深沉:“暨风在战争里受了伤,又在这没有亲戚,我们都自顾不暇,只能谁有空谁照顾你两天。后来情况还算稳定,我们送你去了福利院,一眨眼也这么多年了。”
  他像是在解释什么:“民生社认为人人平等,不应因资产分级论等,更看不上他们那所谓的贵族做派,就算是暨风,他去世后我们也是按照普通失孤儿童照料你的。这么多年没有管你,你觉得心里不舒服,也是应该的。”
  池迟归听完他们的故事,姑且算是有点感动――为一群理想主义者的勇敢。
  但更多的却是不能苟同――从一个精明的商人的角度来说,他们的做法是愚蠢的。自身力量尚且不足的时候贸然行动,才导致多年来永宁处于尴尬的位置。
  至于张蔼以为她会介意的,池迟归其实并不是十分在乎。
  且不说她确实在自由民主联合国受益于基础福利设施而平安长大,单从“父亲”这个角度来说,她池迟归拥有过的父母还算少吗,如果个个都要计较得失,那不用干别的事了。
  池迟归最在乎的,是那句“人人平等,不应因资产分级论等”。
  这是自由民主联合国给她刻下的烙印。
  初到行初国,池迟归就感觉自己有些格格不入――她既不愿意凑上去讨好所谓的“上面的人”,也对逢人先看家财地位的做法感到不适,后来甚至干脆远离了经促会那群人,落得个眼不见为净。
  可是真在那里的环境下,她又得拿出“万年隆”的身份给自己撑场面好不让欺负。
  听起来倒是又当又立,但是这背后不也是对社会无奈的妥协吗――只不过池迟归很幸运,她是站在行初国顶尖阶级的人,因此妥协的姿态还算体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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