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淮低眸,看向那盒子。
温妍抿了抿唇,轻轻地开口,“刚刚跟你说,我去准备了一些东西,就是这条项链。不是很值钱,但是是我自己做的。本来想做话筒或者钢琴的,但对我来说,难度有点高,最后就定了这个款式……我做了一个礼拜。段淮,我把它送给你,好不好?”
段淮垂眸,盯着那项链有几秒钟,他这个反应,让温妍不自觉地紧张了起来。
但下一刻,段淮就有了动作,他从台阶上下去,停在低处,微微仰头看她,低声道,“温妍,帮我戴。”
温妍怔了一下,不确定地问,“项链吗?”
段淮轻轻点头,“嗯”了一声,而后便抱着花,停在那里,似乎是在等温妍帮他戴项链。
温妍从盒子里取出项链,然后就发现,如果以两人现在的位置,她想帮段淮戴的话,就得踮脚,伸手从段淮的前侧,去勾他的脖子,动作简直有点像投怀送抱了。
这个动作实在有点太超过了。
温妍脸红着努力了会儿,还是做不到,便跟段淮商量,“段淮,你能转过去一下吗?”
段淮很配合,“好。”
他掉转了方向,换成了背对着温妍的姿势。
温妍微微踮起脚,将项链饶过段淮的脖子,到后颈处,她细心地将项链两头固定到一起,然后轻轻扣上。弄好后,她松开手,轻轻地道,“好了。”丽嘉
段淮转过身。
他微微低头,抬手轻轻碰了碰垂在胸前的银质吉他拨片,而后抬起眸,叫她的名字。
“温妍。”
温妍看向他,“嗯?”
段淮漆黑的眸子望着她,里头似乎攒动着什么情绪,慢慢地说,“你喜欢听我唱歌吗?”
温妍想当然地点头,“喜欢的……”
舞台上的段淮,真的很吸引人。她会不由自主地仰望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一个人身上。这种反应,几乎是不受控的。从第一次听他唱歌起,就是这样。
他似乎天生有这种天赋,是舞台上的帝王。
段淮低声:“那等会儿认真听我唱歌。”
温妍对他这句突然的叮嘱,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轻轻点了头,“好。”
回答完,她忽然想起了什么,跟段淮确认,“等会儿演出结束,你有什么安排吗?比如庆功宴之类的。”
她想着,如果段淮说有,那她就跟他商量一下,占用他一点时间。也不需要很久,十几分钟就够了,告白顺利的话,应该会很快的吧。
温妍实在欠缺这方面的经验,只能凭借常理去推测。
但段淮的回答很让她意外。
他摇了摇头,“没有。”
温妍稍稍有点惊讶,但倒也没有纠结,说,“那我能不能占用你一点时间?不会很久的,大概十分钟左右,可以吗?”
“可以。”
段淮连考虑都没有,直接了当地给了肯定的答复。
两人进了酒吧,段淮要去后台,温妍则去卡座找叶盛楠。她刚坐下,两人还没来得及说话,主持人就开始暖场了。
两人的注意力,都一下子被拉到舞台上。
今天的旧燃和平时很不一样,不止客流爆满,连内部也进行了很大的改造。
临时搭建的舞台,比平时要大了一倍多,铝合金搭建的架子上,安装了十几台聚光灯,主灯之外,其他零零散散的激光灯、LED帕灯……还有左右两侧辅助区,各种叫不出名的设备。
舞台背景是一只巨大的蓝鲸,铝合金的骨架,给人强烈的视觉冲击。
主持人短暂地炒热了气氛,随着他的退场,烟雾机、喷气装备、LED帕灯、聚光灯、射灯、音响等设备,几乎在同一时间启动。
乐队四人从舞台侧方的台阶,拾级而上,登上舞台。
爆裂的旋律,瞬间从四面八方的音响,传遍酒吧每一寸角落。
前奏结束,段淮彷如深海塞壬的嗓音响起,WHALE两周年的演出正式拉开了帷幕。
几人似乎根本不怕累,每首歌中间只短暂地停歇,一直把气氛炒得很热,到中场休息时,几人坐在台上喝水,屈凭跟人来疯似的,跟底下粉丝玩跳水,引得高潮迭起。
粉丝接住屈凭,开始冲乐队其他几人起哄。
傅思朗一贯玩得开,二话不说,笑眯眯地脱了亮片流苏外套,丢向人群,只穿一件宽松单薄的真丝衬衫,朝舞台前方奔去,到边缘时,猛地转身,纵身一跃,背对着落入人群中。
被拥挤人群中,伸出的数十成百双手稳稳接住。
底下又开始齐声喊周樟的名字。
周樟正盘腿坐地上喝水,见状忙摆手,一叠声道,“真不来。我老胳膊老腿的,玩不来你们年轻人那一套。”
但最终还是没拗得过底下人的呼声,硬着头皮来了一回。
到最后,台上就只剩段淮一个人了。
负责摄像的工作人员很上道,立马镜头对准段淮那张脸,少年银发微乱,面无表情地,朝镜头扫过来,清清冷冷的,连下颌的线条,都带着傲慢和漫不经心。
“靠,好绝的脸!”
“妈的——”
“艹——”
底下静了几秒,旋即爆发出一阵脏话。有女听众不约而同开始喊。
“段淮!”
“——跳水!”
“段淮!”
“——跳水!”
声浪震天响,震得整个场子,仿佛连吊顶都在颤。
段淮没反应,但他越高冷,底下的女粉丝和部分男粉丝就越来劲,就跟逗他似的,有人还扯着嗓子喊。
“你是不是怕我们摸你啊?”
“我保证,只摸一下,大不了给钱啊!支付宝账号报一下!给你转账!”
“段小淮,别恃宠而骄,快跳!”
“哈哈哈哈哈哈——”底下一众男粉看热闹,忍不住爆笑,“牛啊——”
WHALE的女粉一向彪悍,尤其喜欢调戏段淮。
乐队四个人里,周樟是有家室的人,从来没藏着掖着过,大家都知道;屈凭呢,没人逗他,他自己都能人来疯,调戏起来没什么挑战性;傅思朗更不用说了,玩得最开,妥妥风流浪子,真要打起嘴炮来,还不知道谁调戏谁呢。
唯独段淮,高冷主唱,不爱笑、不说话,酷得不行,舞台上霸道得要命,拽得要死,却是几个人里年纪最小的,乐队其他几个人也总是一口一个“我们淮”、“小淮”、“团宠忙内”地喊,简直不要更反差萌。
众人的起哄声里,周樟回到舞台,拿过话筒,笑着打起了圆场,“各位悠着点啊……我们淮去年刚成年,什么摸不摸的,这还没到午夜场呢。再说了,把孩子欺负狠了,万一撂挑子不唱,你哄我哄啊?”
“我哄!”
“哄就哄——”
“哈哈哈哈哈——”底下爆发出一阵又一阵的笑声,对于段淮不跳这事,粉丝也基本没太大反应,粉丝纯粹是爱逗他,失败是常事,成功那就赚了。
台下,叶盛楠也笑得前俯后仰,笑得身上没力气了,靠倒在温妍肩上。
温妍也抿唇含笑,望着舞台上被调戏的段淮。
“乐队这些女粉,也太喜欢欺负你男人了,跟逗小猫似的……”叶盛楠笑得缓过来,托腮跟温妍分享,“我之前听屈凭说,段淮十五岁就在旧燃演出了,那会儿还没WHALE呢,好像是另外一个组合吧,叫什么炙野的……所以很多老客人,基本算是看着他长大,逗他归逗他,但也特宠。”
温妍脑海里试着想象了一下,十五岁的段淮。
个子肯定没现在高,但估计也不会差很多,15、6岁正是长个子的年纪,跟小树抽条似的,老人家都说,小孩儿到这个年纪,多是竖长横不长。他一个人住,没有家里人盯着一天三顿,又经常要熬夜,估计会比同龄人更瘦吧?
瘦瘦高高的小孩儿,年纪小,大抵也不像后来这么游刃有余,第一次上台演出的时候,会紧张吗?
被底下客人起哄的时候,是会不高兴,还是脸皮薄,恼羞成怒地红了耳朵?
叶盛楠说完,俯身去端桌上的朗姆酒,忽地瞥见被温妍身子挡住的花束,才想起来,她刚才过来,似乎就是抱着这束花的,就碰了碰温妍的小臂,随口问,“你还专门带了花?”
“嗯,”温妍回神,看了一眼身侧的花束,尽量自然地道,“等会儿表白用的。”
因为怕银饰的制作会失败,所以温妍是做了两手准备的,除了项链,还有自己设计的花束。只做这一束,以后也不会放到店里卖。
“咳——”叶盛楠被她这话给惊得呛到,猛地咳嗽了几下,声音不自觉地拔高了些,“表白?”
温妍脸上稍微有点热,但还是保持镇定地说,“你小声一点。”
叶盛楠压低声音,“你打算今天……?”
温妍点头。
叶盛楠沉默几秒,环视了一下前方舞池中众多的粉丝,默默地开口,“怎么办,我突然没那么期待下半场的演出了……温妍,问你个事。”
温妍不解,“什么事啊?”
叶盛楠一脸认真地跟她商量,仿佛不是在开玩笑。
“等会儿你表白的时候,我能录像吗?我真的很好奇,段淮会是什么反应。几分钟之前还在台上大杀四方、恃靓行凶的高冷主持,对所有人爱答不理,几分钟之后,被喜欢的人堵在台下告白,可能还会脸红得说不出话……艹,忽然理解他那些姐姐粉了。”
叶盛楠想象了一下,幽幽地道,“你俩这恋爱,谈得可真是带感。”
“就一个词,刺激。”
温妍失笑,纠正她,“我没打算当众告白。”说着,弯了弯眼睛,继续道,“就私底下说。”
叶盛楠听完,表情隐约有点失落
“……也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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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近凌晨,最后一首歌接近副歌尾声,温妍看了眼时间,打算去后台等,叶盛楠秉持着不围观太吃亏的观点,也跟着一起起身。
“走、走、走,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温妍抱着大束的捧花,被叶盛楠挽着胳膊,听她兴奋的语气,本来还有点小紧张,也被哭笑不得的情绪给冲淡了。
下一秒,震耳的音乐旋律像是被掐断一样,猛地停了。
舞台上的LED帕灯、射灯等各色彩灯,也随之一灭。
两人不由得停了下来。
“什么情况?”叶盛楠一脸疑惑地道。
按理说,就算是要结束,也不会怎么突然了。要不是聚光灯和其他区域的灯还亮着,她还以为,旧燃的电闸被谁拉了呢。
温妍也不明所以,猜测道,“是不是线路出故障了?”
她的话音刚落,四面八方的音响便传出了同一个声音,是周樟。他拿过话筒,语气带着点笑意,安抚众人,“大家别紧张,没停电,也不是故障,只是一点舞台小设计。接下来的时间,交给我们小淮。”
“这什么情况,临时增加的节目?”叶盛楠一脸懵逼。
可温妍已经顾不上她说什么了,不由得仰着脸,仰视着舞台中央、聚光灯下的段淮。他起身,从傅思朗手中接过吉他,抱在怀里,随手拨了几下弦,短暂地试音过后,便抬起了眼,调整了一下立麦的高度。
他右手勾握着立麦,视线望向镜头,左右两侧的大屏幕,如实地将他的每一个动作,原原本本地一比一还原。
纯黑的冷硬风格哑光皮衣,极具设计感,搭配同色的圆领T恤,1米87的个子,裹在工装裤下的长腿,踩着马丁靴,一只落地,另一只微勾搭在金属凳的底架上,微微俯身的动作,纯银拨片项链垂在胸口。
纯银的拨片三角,在聚光灯下,折射出独属于金属的冷硬光泽。
有夜风从两侧的窗户吹进来。
少年一头银发有些乱,湿漉漉的发梢,在聚光灯的聚焦下,仿佛带着光。
视线对着镜头,停了有几秒钟的样子,段淮忽地低声开口,没有主语,却又很直白。
他对着镜头,低声地道,“这首歌,是唱给你的。”
旋即,微微低头,吉他的旋律响起。
伴随着少年沙哑微冷的声音。
难以忘记/初次见你/
一双迷人的眼睛/
在我脑海里你的身影/
挥散不去/
……
不敢让自己靠的太近/
怕我没什么能够给你/
(引用自《情非得已》)
……
温妍愣愣地注视着台上,久久找不回自己的声音。
她身侧的叶盛楠却几乎快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紧紧抓着她的小臂。
“哇靠,这他妈是什么偶像剧情节啊!简直疯了!”
伴随着最后一句的落下,四周的人群也逐渐骚动,似乎是在寻找那个被一贯不可一世的高冷主唱,当众浪漫告白的主角。
台上看热闹的一众哥哥们,也跟着打趣起来。
屈凭夸张地大喊:“我草,淮,你太帅了,等我有女朋友,我也要来!”
傅思朗拍拍他的肩,“还是算了,你总不能在台上,给人妹子来段架子鼓吧?不现实。”
周樟拿起话筒,笑眯眯地冲台下道,“小淮的‘情非得已’小姐,这个求爱,打动你了吗?来,大家替我们淮喊个话。”
说着,居然真的站起来,走到舞台边缘,把话筒对准听众。
一众最爱凑热闹的听众,尤其是被感动得稀里哗啦的女孩子们,纷纷开始喊。
“答应他!”
“答应他!”
屈凭拿起话筒跟风喊,“答应他!”
傅思朗也笑眯眯地鼓掌,“答应他!”
情绪这种东西,是最容易传染的,很快,几乎全场的声音,都汇聚到了一起。
“答应他!”
“答应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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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人群的叫喊声里,温妍紧紧地抱住那捧花,穿过人群,朝舞台的方向走去。
维护秩序的工作人员也好、底下喊话的听众也好,纷纷朝两侧让出一条狭窄的通道。
她就那么有点艰难,但又很坚定的,一步一步,朝她的少年走去。
一点点靠近,直至两人间再无遮挡的人或物。
高出地面半米的舞台,段淮起身,走到舞台边缘,注视着从人群中朝他走来的温妍。
他的。
‘情非得已’小姐。
走到最前面,温妍停下步子,仰着脸,轻轻叫他一声,“段淮。”
没有一丝迟疑,段淮望着她,蹲下/身,单膝跪在地上,吉他斜靠在他腿边,两人间的距离被拉到最近。
一个居高,却单膝跪地,俯身低头。
一个居低,却仰起脸庞,仰视凝望。
忽地,温妍踮起脚,浅紫长裙勾勒出她纤细的腰线,她抬起手,轻轻环住段淮的脖子,轻轻在他唇角落下一个猝不及防的轻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