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算了,阳阳外公,孩子都给我们打包好了，不过阳阳,这个钱一定得我来出,今天这顿得不少钱吧。”
“阳阳奶奶,我来,”外公把钱包都掏出来了,问服务员,“小伙子,这顿帮我们算一下,多少钱？”
程雷只能说：“老爷爷，你们这一桌刚刚已经付过了。”
几个老人一拍大腿，“啊呀，阳阳，你这小孩真是。”
阳阳爸爸出声：“爸，阳阳也是一片孝心，你们刚刚也觉得味道好，明天再吃一顿也好。”
阳阳妈妈也帮着说话：“爸妈，我们也是难得出来这么吃的，没关系的，让阳阳付钱好了。”
“我们怎么会不知道你们是一片孝心，关键阳阳赚钱也辛苦，我们几个现在都有养老金，不给你们用我们自己也用不了啊。”
尽管孙子给他们都外带了一份完整的芋头扣肉，几个老人还是把桌上的剩菜打包得干干净净。嘴上说着太贵了，脸上是惊喜的。程雷让道到旁边，看他们一家人离开。
出了门，一阵凉风吹过，王睿阳神清气爽，心里满满的。
他现在赚得越来越多，请家人吃饭再贵一点也付得起。这半年多来每进一次这家饭店，就跟还愿一样。
这次的目标又不一样了，要更加努力工作，每两个月来一次这样的家庭聚餐。
中午营业结束前，唐稀让程雷也做一份芋头扣肉。
不用谢玲玲和张向雪说，他自己都觉得这份芋头扣肉做的不地道。
蓟城国宴餐厅也有这道菜，不过会在旁边加几只鲍鱼和大虾，一个是提鲜，另外加了这两样，价格就能卖的上去。
鲍鱼和大虾的鲜味当然胜过任何调味料，所以这道菜也算是他们餐厅的必点菜。
他没做过不放这两样的芋头扣肉，自然第一次做没办法掌握仅靠这两样食材搭配出来的鲜度。
下午话少了很多，旁人只知道他是没发挥好，心情不好，这股情绪一直持续到晚上，‘幸福小馆’营业结束，他一个人回到家里，静静弹着吉他复盘。
蓟城国宴餐厅这一道芋头扣肉卖369，一桌菜基本是2500打底的，但是他鲜少看到一张珍惜食物的脸。
如果她以同样的价格放在这家店里卖，估计今天这对祖孙俩根本吃不到这道菜，那个男的也不会外带两份给他家人带回去。
唐稀只是用很简单的食材，让他们吃到了他们餐厅都做不出来的味道。
两家饭店定位是不一样，但任何一家饭店靠的都是一样东西，就是菜的味道，味道胜过一切。
不来这里之前，他一直觉得他们家的餐厅已经做到国内餐厅之最了，汇集了各大菜系的名厨，他们餐厅都做不出来的味道，别的餐厅就不用说了。
他收到他妈发来的短信，爷爷已经出院了。
……
不用唐稀说，程雷连着三天，五点半和她在华阳街菜场会面。
“今儿这大肠不错，买一点？”程雷拎起一把大肠问唐稀。
唐稀正在对面菜摊挑选蔬菜，抬头看一眼就同意了，这大肠她待会儿看到也会买。
唐稀付钱的功夫，程雷已经转了几个菜摊，把当日最新鲜的几样蔬菜都摸清了。
昨天那老奶奶打包到一滴不剩的画面，几个老人家拎着打包盒脸上难掩笑意的出门的画面，不时在他脑海中出现，唯有精心挑选食材，才对得起他们那样的珍视。
清洗大肠是个大工程，在蓟城国宴餐厅，都是由老师傅的徒弟来清洗的，程雷就更不需要做这些了。
忍着不时涌上心头的不耐烦，程雷和唐稀清洗完了所有的猪大肠。
用面粉搓洗时还好，在去除大肠内层那些黏糊糊的黏液时，手上油腻腻的，头皮都发麻了，那个味道他差点呕出来。
看唐稀神色不变一条条耐心剥除黏液，洗干净，他也只好忍住了。
心里腹诽——这女人真恐怖。
厨房帮手换成程雷后，很多备品的活唐稀就自然而然交给他了。比如做九转大肠需要的大肠长度，这些程雷都是清楚的。
等唐稀把红烧肉和萝卜牛肉汤都炖上了，程雷也都切好，给大肠焯好水了。
九转大肠一出锅就得端上桌，才不失其味，所以她都是接到了单子才做的。
唐稀握着比家常铁锅大了一半的铁锅游刃有余，加油润锅，将多余的油倒出，加白糖炒化，炒至鸡血红色放大肠，均匀上色后倒料酒去腥，生抽、盐、醋，舀一勺高汤小火煨制。
待大肠挂上浓浓汤汁，再加一次醋，出锅前加砂仁肉桂粉取其苦，白胡椒粉、花椒油取其辣，翻炒两三下出锅。
满满一大勺扣在白盘子上，大肠色泽红亮，唐稀按出菜铃撒香菜，当服务员将九转大肠端到食客餐桌上时，都还没来得及冒几缕热气。
浓郁的油脂香里混着醋香和花椒香，透过香菜冒上来又多了股清香。
珊珊今天生日，家里好久之前就约定了要来这里吃。
珊珊和爸妈对这超乎预估的量也满意得不得了。
“这家店实在，我还以为大肠才几块呢。”珊珊爸爸说。
余音程雷还能听到点，蓟城国宴餐厅也有九转大肠这道菜，是鲁菜大师傅的拿手菜，他们餐厅的标准是九块。当然，摆盘比这个讲究很多。
珊珊妈妈也应和：“老路你还记得哇，上次我们去的，满什么酒家的，那个大肠数量都经不起数。”
“这我怎么不记得，你每隔一段时间都要拿出来说一遍。”
“而且那里的还不好吃。”珊珊补充道。
“嗯，大肠油到我吃两个就犯恶心了，怪不得只上那么几个呢。”
外面吃饭贵，他们家出来吃饭次数不多，所以每次在外面吃饭都格外兴奋和珍惜，点菜也格外慎重。
味道和菜量直接影响吃饭心情。
“这家肯定好吃，看着就不错，嗯——好香啊！”珊珊深吸了口气。
一家人动筷子，入口刹那先是放心，后是惊喜连连。
什么原先担心的油腻味、腥臭味，猪下水的那种怪味通通没有，就是心目中最理想的大肠的味道。
那股比红烧肉的肥油部分还要香，又不油的特殊口感，是所有爱吃大肠的人，对其念念不忘的原因。
“就没在外面吃到过这么好吃的大肠。”
“妈，这菜还有回味唉！”珊珊十分惊喜，一开始感觉辣辣的，马上又感觉酸酸甜甜的，又回味一下有点苦，整体呢，又有恰到好处的咸味贯穿始终。
她妈当然也吃出来了，“这厨师还真是下了功夫，168这一大盘也算是值了。”
尝了几筷子后其他菜也陆续上来，红烧肉是大碗装的，满满一大碗，地三鲜还真有大东北的量，即使是冷盘熏鱼，量也是没话说。素汤最便宜，但真不是清汤寡水糊弄人，豆芽不提，上面满满一层蘑菇也不少钱呢。
味道占绝对优势，量有多，环境又干净，作为一个食客认为这家饭店已经好得没法挑了，即使价格比以往去过的店都贵一点，那也是心甘情愿多付这点钱的。
虽是珊珊生日，但一家子每次外出吃饭的氛围和开心程度，实际都取决于菜量和味道与价格匹配与否。
这一次，他们全家一致认为，非常值得！
心情好了，吃饭氛围就轻松了，爸妈再把礼物一递，珊珊激动得说话声都响了点，任何一人往这桌看都能感受到他们的喜悦。
听到了一点点他们的聊天内容，菜量多好吃，居然能让这一家人这么开心，他突然希望这桌菜是他烧的。
念头一起，他自己都觉得新鲜。
再一想，如果这桌菜做得不用心，这小姑娘收到礼物时的开心，这个家庭的氛围，会不会打点折扣？
最后一拨客人里，进来了两个熟人，准确来说，唐志国就跟其中一个很熟。
唐志国见到刘宇飞从门口进来时，还以为恍神了，但不是，刘宇飞笑着朝他这边走过来了。
“唐叔，是不是以为看错了？”
“可不是嘛，我还在想，你这么忙怎么会过来，”唐志国看了看墙上的钟，“这个点还没吃饭，叔请你们吃。”
第79章
◎雪菜肉丝面◎
“最后一ᴶˢᴳ期不是放完了嘛,我给自己放几天假，”刘宇飞拍拍沈焱肩膀，“给您介绍下,沈焱。”
沈焱礼貌颔首叫了声：“唐叔。”
唐志国应了声，又拖着长音哦了声,“小沈啊，听小稀说你这两天在剧组是哇,忙起来饭也要按时吃的,胃病好点没有？”
“谢唐叔关心,胃病好得差不多了。”沈焱回答得有些拘谨。
他这人,就不适应别人的关心。
还是刘宇飞替他回答：“多亏了小稀,要不然估计还出不了门呢，哪能这么快工作。”
食客都是最后一拨了，桌子空出了几张,唐志国领他们到四人桌。
“叔跟你一样,年轻时啊总觉得能抗,饿一顿有什么大不了,后来也饿出胃病来了,到现在还是一饿就难受，所以饿了就要吃饭,什么都比不上按时吃饭重要。”唐志国把菜单拿出来给他们看。
刘宇飞肩膀撞了撞沈焱：“听到没有？”说着,他把拎的两瓶包装精致的酒递给唐志国,“唐叔,沈焱朋友送的,他喝不了,我也不太会喝这白酒,想来想去送您最合适。”
“哎哟哟,”唐志国一看这包装就知道得不少钱，“你们留着给家里喝，这酒唐叔喝着浪费。”
“您喝怎么能叫浪费，这酒给您喝才发挥它最大价值了，我爸妈一年到头见不着人的，那舌头早就品不出酒滋味来了。”刘宇飞直接把酒放到唐志国怀里，唐志国怕摔着也只能抱着。
“行，那我就收着了，喝的时候叫上你们，来家吃饭。”
“这没问题啊，您一个电话，我俩就来了。”
沈焱他们点了熏鱼、清炒时蔬、清蒸鸡，萝卜炖牛肉还有九转大肠。
唐志国会在招待食客之余，到他们这桌坐一坐，问他们还需不需要添菜添饭。
刘宇飞见上菜的服务员换了人，还有点眼熟，吃到一半想起来，这是蓟城国宴餐厅的少东。
他做第一季的时候，原本是想请蓟城国宴餐厅的厨师做常驻嘉宾的，搜过他们的信息，不过被他们拒绝了。给的理由是厨师的阵地只在厨房，参加节目会分心。
他当时气结，他们家少东还一心捧把吉他呢。
程雷闲下来，看唐志国和这两个人有说有笑的，走过去，“唐叔，您认识啊？”
唐志国介绍，“你小稀姐的朋友。”
“唐稀的朋友就是我朋友，我叫程雷，”程雷自来熟，刚要说吉，马上嘴型就改了，“跟唐稀学厨，她也算我半个师父了。”
“沈焱。”
“刘宇飞。”他可得好好介绍，当初你们家餐厅可瞧不上我的节目，我现在拍得可不错，你师父还参加我节目了呢。
“综艺导演，也没拍过什么节目，这两年就拍了个‘一日三餐’。”
“哦——就是你啊！”
“嗯，是我。”
程雷怎么会听不出来他话里有话，情绪丰富的客套之后就走了，对话戛然而止。
沈焱和刘宇飞吃完饭就走了，唐志国送他们到门口。
端了无数份九转大肠之后，程雷手痒，自告奋勇中午他们自己吃的那份，他来。
润锅小火翻炒，还是像模像样的。糖变色放入大肠，加调料浇高汤，临出锅时点上花椒油。
工序略有不同，这跟每个厨师的习惯一样，成千上百次练习之后已经成了肌肉记忆，只要最后味道是食客认的就行。
好的厨师他有自己的一套技艺，做出来的不仅味道正宗，还会添加一份个人韵味在里头，食客就认这味道。
没到达那步的，只能说是有厨师技巧。要上升到记忆，需要时间和自己的领悟。
真不像外行说的，厨师嘛，做个菜而已。
大家一致认为，程雷今天做的比昨天做的好一点。但，吃惯了唐稀做的，就是觉得还没有打到味蕾最深层次的认同。
他们不是专业的评委，说不出具体区别。
程雷挠挠头，有时候专业评委还真是需要的。
这个好，可能也就是他比昨天认真一点，但要提升哪是那么容易的，这就是他现在的水平了。
对此，唐稀并没给他过多指导。他问题不在技巧上，说再多都不如自己发现问题再慢慢领悟。
远在蓟城的程安福听到孙子天天五点多起来去菜场选菜，露出几日来难得的笑容，程正毅总算放心去处理餐厅的事。
他最近是两头忙，一边文旅部希望他编一部菜单，详细记录濒临失传的菜的做法，一边国际烹饪比赛今年在蓟城办，请他去做主评委。
更棘手的是，蓟城国宴餐厅也出了一个去比赛，这是文旅部要求的，涉及到国际比赛，他们餐厅至少出一个人，增加赢面。
这次去的是淮扬菜大师，厨房没人能顶，只能他来。
餐厅管理只能柳梅来了。
夫妻俩难得中午吃饭时碰个面。
“等雷雷回来你就没这么忙了。”柳梅说。
程正毅想叹气又憋回去，“希望吧，回来一心在厨房待个十年，我也还有力气帮帮他。”
程雷倒没辜负家里的期待，队友问他还归不归队，吉他手位置一直替他留着。
思考了两天，他说退出了，不会回去了。
一个他不能阻碍队友发展，另一个，和家人反目成仇的理想，走不长远。
在床上躺了半天，用各种方式从里到外，从外到里，颠来倒去梳理自己情绪，相通就去了唐稀家。
家里待不住，江城他也不认识什么人，唐稀爸妈倒不错，是见到过的唯一通情达理的长辈了。
不像他以前接触到的长辈，老要用长辈身份威慑人。
不营业的时间，唐稀和爸妈在家是纯休息状态。
电视开着，唐志国看球，张芸织毛衣，唐稀看着看着都要睡着了。
程雷也不拿自己当外人，进门就是，“阿姨，家里还有饭吗？我没吃中饭。”
张芸放下毛衣，“饭有菜没了，我给你下碗面去。”
“不不不不，有什么菜，我自己来。”
“那怎么行，你坐着，阿姨给你去做，雪菜肉丝面可以吧？”
“都可以啊，您做什么我吃什么。”
“阿姨别的不会做，不过我做的雪菜肉丝面小稀都说好吃。”
张芸这话倒不是吹的，江城名菜有，传得不远，唯独这雪菜肉丝面传遍全国，江城人是从小吃到大，做法也是颇有心得。
程雷在唐志国旁边坐下，“叔，我有雷纳的亲笔签名球衣，回去寄给你。”
“叔也就是随便一看，我这把老骨头穿球衣也不好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