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的。”
哭了是事实，但是求他们倒不至于。
“都这么传，老蒋都知道了。”
老蒋是童童的班主任，据说背景很牛逼，没人敢得罪他，所以他说的话在学生和老师之间都很好使。
“没这么夸张，”鹿恬解释，“因为没人听她的，大约是觉得挫败才哭的。”
“别人才不管为什么哭，传言就喜欢传夸张的版本，”童童用口香糖吹了个很小的泡泡，噗嗤一下破了，她快速嚼了两下，继续说，“不过咩咩羊确实不太适合当班主任，她看上去就很好欺负，肯定谁都管不住。”
鹿恬但笑不语。
童童环视一周，没找到人，视线也没收回来，用肩头碰了碰鹿恬：“沈措呢？”
鹿恬往身后看了一眼，果真也没见人：“应该去比赛了吧。”
“什么项目？”
鹿恬想了想，她好像没太注意沈措报了什么项目。
身边有人提醒道：“跳高。”
“检录了吗？”童童看向跳高比赛场地，隔着很远张望，鹿恬也不知道她能不能从这么一群穿着相同衣服的人里找到沈措。
“检了。”
身旁的同学才回答。
广播里便传出通知检录的声音：“高一年级男子跳高运动员还没有到比赛场地检录的，请抓紧时间检录。”
通知连续播放了两遍，童童立刻起身，顺道将鹿恬从位置上拽起，拉着人要走。
“快去看看，”童童不容鹿恬拒绝，扯起人朝着跳高比赛点跑去，“高一有个体育生可牛逼了，顺便也看看沈措水平什么样。”
鹿恬被童童带到跳高场所时，边缘已经围了一些人等着。
虽然身上的衣服大都是校服，但鹿恬还是一眼便看到了人群中正在检录的沈措。
沈措弯着腰正在和老师核对名单，他的头发比其他人稍微长些，有些凌乱却不毛糙。
鼻子挺翘，敛目时，睫毛翕动，更显得他五官立体，眉目深邃。
检录结束，沈措站直身体，视线恰好投来。
鹿恬没闪躲，他见到她时愣了一下，回头说了句什么，就朝她的方向走过来。
童童把她带过来之后就跑去找什么劳什子体育生了。
只有她自己站在这里，看着沈措走向她。
在这一瞬间，她有种奇怪的感觉。
说不上来的悸动。
周遭的喧哗似乎都渐渐收敛，人影攒动仿佛也只成了模糊的背景。
眼前的少年一步步靠近她，没说话。
边走，他边将原本拉到脖颈的拉链缓缓拉下，校服外套慢慢敞开，他里面穿了一件纯黑色的篮球服，上面印着包着黑框的白色数字“8”。
沈措站到鹿恬面前时，校服外套已经被他脱下，抬手递到鹿恬眼前：“帮我拿着。”
鹿恬的手才碰到校服，沈措又将衣服收了回去。
“？”鹿恬看向他。
沈措将校服外套抖开，两只手分别抻着外套衣襟两边，校服被竖着展开，作遮挡状。
他又递到鹿恬眼前。
“帮我挡一下。”
鹿恬接过他的衣服，在自己和学校的墙边，划出一个不怎么私密的空间。
两边的视野还露着，沈措动作极快，将校服裤子褪下，鹿恬下意识闭眼。
场边突然响起尖叫声。
再睁眼时，沈措已经将校服裤折叠好，递给鹿恬。
鹿恬视线落在沈措下身穿着的与上衣相同颜色的短裤，了然。
校服有些碍事，他提前准备好了篮球衣。
换好衣服，沈措经过鹿恬往跳高栏杆的方向走去。
她隐约看到他笑了一下，然后便听到身后传来的又一波女生们的尖叫。
童童对沈措做了个加油打气的动作，小跑到鹿恬身边。
“还没见过沈措跳高，刚才有个跳得可丑，像只要下蛋的母鸡一样。”
鹿恬无言，童童的修辞手法，她实在不敢恭维。
沈措被点名，他只是原地跳了两下热身，便引得周围女生的哇声一片。
他的皮肤偏白净，在黑色篮球服的对比下白得更加强烈。
掺杂在一众深色皮肤的男同学里，很是显眼。
虽然他的皮肤颜色白，刚刚起跳时，仍明显能看出沈措腿部肌肉线条紧实，力量感很重。
他走到栏杆前，迈步往起步的位置跑去，估量出大概的位置，举手示意。
助跑，起跳，他的身体旋转90度，面朝天空，犹如游鱼轻轻摆动了一下尾巴，便从栏杆上越过。
然后整个人落在垫子上，扬起尘埃。
呼声一片。
更有女生站在旁边握紧双拳，激动地跺脚。
“还挺特么帅。”就连对男生的要求比较苛刻的童童，都赞叹了一句。
下一个出场的是个深色肤色，个子很高的男生，面部线条紧绷，看上去挺拽。
“那个体育生。”童童给鹿恬介绍。
男生的动作标准专业，跳这个高度一看就是家常便饭。
童童摇了摇头：“气势足，动作专业，就是跟沈措比，显得不够帅。”
“耍帅还是得看沈措，运动会嘛，第一并不重要。”
说完，童童还咧着嘴笑起来。
“看见没，他估计没想到沈措报跳高，被抢风头难受着呢。”
鹿恬顺着视线看去，刚刚的男生果真冷着一张脸，边上个子高的应该是他朋友，两人说着话，他点了点头。
跳高处的人越聚越多，有老师过来维持秩序，开始赶人。
鹿恬怀里还抱着沈措的校服衣裤，童童向老师解释：“我们是后勤组的，在帮选手看东西。”
她们得以留下。
渐渐的，淘汰的人越来越多。
到1.8米的高度时，只剩沈措和那个体育生。
这次是体育生先跳，他活动了一下脖子，一次跳过，却并不轻松。
竹竿在两个金属固定杆之间轻轻抖动，没有掉落。
体育生握拳，面上开始有喜悦的神色。
而沈措那边，脸色却有些凝重。
双唇紧抿，眼睛牢牢盯着跳高的竹竿，他的眉头也轻微蹙起。
一跳没过。
沈措小步跑到原本的位置，活动活动脚腕，第二跳。
离得近的看台上的女生已经站起一片，她们比参加比赛的沈措都要紧张，紧紧盯着他在场上跑动的身影。
失败。
看台边上的人失落垂下双手，在等他的最后一次尝试。
很多人大概已经猜到结局，却仍然抱有一丝希望。
沈措没有停顿太久，起步跳过。
竹竿摇摇欲坠，他躺在军绿色海绵缓冲垫上没有立刻起身，目光没有偏移，盯着那根竹竿，轻轻喘着气。
“啪……”
竹竿应声而落。
鹿恬心中揪起的期待也跟着竹竿的掉落消散殆尽。
仍然躺在缓冲垫上的沈措缓缓闭眼，长长吐了一口气，才起身。
体育生对沈措竖了竖大拇指，沈措也对对方回了相同的手势。
是双方无声的赞许。
沈措登记好名字，对鹿恬说：“还看吗？”
鹿恬没应声。
她本就没想过来看，是被童童硬拉着过来的。
看或者不看，对她而言都无所谓。
“走吧。”
沈措没穿回校服，垂着头走在前面。
鹿恬回头看了看童童的方向，见她在和别人聊得起劲，也没叫她，跟在沈措后面往回走。
“你的衣服。”鹿恬提醒道。
“先帮我拿着，”沈措说话还有些喘，“有点累。”
鹿恬沉默跟在沈措身后，像个听话的小尾巴。
也成了操场里挺惹眼的焦点。
第18章
沈措步子大，鹿恬有点跟不上他，她也没有刻意小跑去跟，两个人一前一后渐渐拉开一米的距离。
沈措悄悄放缓脚步，两人的间距很快缩小。
“你没给我加油。”沈措突然说道。
“啊？”
刚刚沈措跳高的时候，鹿恬确实淡定地站在一旁看着，在他跳过去之后最多也只是攥了下拳头就算表示过喜悦。
怀里抱着沈措的衣服，她总不能像其他小女生那样欢呼着跳起来。
“好像也不激动。”沈措补充。
“挺激动的，”鹿恬平淡地说出这句话，一点都没有任何激动的模样，“拿了第二名很厉害。”
沈措听着鹿恬不知真假更像敷衍的称赞，牵了牵唇角。
没拆穿她。
回到观赛区，鹿恬没什么加油助威的兴致。找了个位置窝在最后排，整张脸都怼在袖子里，看了小半天的言情小说。
沈措坐在她旁边打游戏，捧着手机，相比于她，很是肆无忌惮。
杨铭在最前排，没想管他们这群人，能老老实实在位置上坐着她已经烧了高香，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他们玩。
鹿恬一直保持这个状态到了下午。
期间童童来找过她，鹿恬懒懒地不想动，童童又闲不住，最后自己跑到操场各处去闲逛。
美其名曰寻找帅哥。
不知道谁喊了一句一千五百米开始检录了，鹿恬听到时，瞬间从袖口抬起头，看到旁边人的手机上的英雄正在推水晶。
“沈措，你陪我去终点线吧！”鹿恬盯着手机屏幕上身穿白衣的英雄挥剑砍塔，知道他这局游戏快要结束了。
沈措操作之余，还抽空抬头看了鹿恬一眼：“去做什么？”
“我和柳雯雯说好了，去终点接她，还给她准备了红牛。”鹿恬从书包里掏了一会儿，拿出一瓶红牛易拉罐饮料，还有两块巧克力。
长跑比赛很多时候没有学生愿意参加，时间长，又很累，三班女生都不愿意报名。
所以柳雯雯作为班长，一咬牙，自己顶上去。
柳雯雯并没要求鹿恬一定要去终点接应自己，她其实也清楚，自己平时作为班长没什么人情味，喜欢她的人不多，所以从来不会奢求这些。
鹿恬也没同柳雯雯说自己要去终点接她，她的三级跳远比赛也被安排在下午，万一冲突，容易让人失望。
这个措辞无非是想把沈措骗到终点线，等白芷晕倒时，沈措自然而然就能来个英雄救美。
下一步就是美人以身相许，挺好的。
鹿恬和沈措到的时候，柳雯雯她们还在起点线，等待发令枪响。
“柳雯雯加油！”鹿恬突然喊了一声。
听到有人叫自己名字，柳雯雯循着声源看过来，看到是鹿恬，还对她笑了笑。
柳雯雯平时总板着脸，总是生人勿近的样子，很少笑。
黑框眼镜下，柳雯雯的眼睛晶亮，很快她又将头转回去，左右手交替在身前身后，做好准备。
鹿恬的视线一直在柳雯雯身上，并没看到身旁的人的视线一直落在她的侧脸。
果然，一千五百米的比赛刚刚开始，三级跳远那边便通知运动员过去。
鹿恬匆匆将怀中的红牛和巧克力放到沈措手里，拜托他：“替我在这里接一下柳雯雯。”
检录处的人不多，鹿恬走过去报了班级和名字，登记的检录员抬头。
“杜林骁？”鹿恬有些惊讶，检录员大多是体育生，只有终点线边上的看台上会安排普通学生作为志愿者为长跑运动员数圈。
“你好，”杜林骁微笑着在她的名字后打了对钩，“加油。”
“谢谢。”鹿恬客气道谢。
每个人三次机会，第一次跳，鹿恬完美完成，成绩有效。
第二次跳之前，白芷恰好从她附近路过。
因为长时间奔跑，白芷的脸通红，呼吸也比较急促，这是她们一千五百米的最后一圈，距离终点一百米的地方已经有人开始加速冲刺。
“鹿恬准备第二跳！”裁判催促鹿恬。
她这才收回视线，助跑，单脚跳跃。
嘶——
余光看到白芷冲线，鹿恬因为分神，落地时脚偏了一下，登时扭了脚。
脚腕处传来别扭的错位感，痛觉紧接着袭来。
鹿恬在跑道上挪了下位置，才捂着脚腕坐好。
她的视角恰好可以看到终点线。
柳雯雯手里拿着红牛，双手拄在膝盖上，弯着腰在终点线附近喘着粗气。
白芷才过终点线，腿一软，整个人便要往前倒。
鹿恬有些着急，白芷身边的人，看身形和个头，不像沈措。
“你别乱动。”一位体育老师蹲在鹿恬面前，直接撩起她的裤脚。
鹿恬的身边瞬间围上一群人，在这儿帮忙的学生和运动员以及附近的体育老师都聚了过来。
她的脚腕还看不出异样。
“轻轻动一下，看看能不能正常活动。”体育老师说道。
鹿恬尝试活动，痛得倒吸一口气。
“那个谁，”体育老师的视线落到在他周围的几个男生身上。
“老师我去吧。”杜林骁自荐，人已经蹲在鹿恬面前，视线落在她白皙的脚踝处。
一下被这么多人看自己的脚腕，鹿恬局促地收了收脚，动作并不大。
“也行。”体育老师点头，对鹿恬说，“先去校医室检查一下，严重的话通知你班主任一声，去外面医院。”
“好。”
鹿恬话音刚落，杜林骁一只手已经抬起她的胳膊，引导她的胳膊搭在他的脖子上。
另一只手从她弯曲的腿弯处穿过，直接公主抱将鹿恬抱起来。
他起身时，她的身体难免会晃动，怕自己滑下去，鹿恬另一只手连忙搭在杜林骁的肩膀上。
杜林骁的手背上青筋突起，脸部肌肉都绷紧。
鹿恬觉得他可能有些吃力，有些抱歉：“杜同学，不好意思麻烦你了。”
“没什么，”杜林骁回话时，好像有点咬着牙齿的感觉，“是我主动要求的。”
京研高中的操场和教学楼隔着一个小花园的位置，校医室在教学楼，鹿恬有些怀疑，杜林骁这样吃力，会不会根本没办法把她送到医务室，他就不行了。
“鹿恬，”杜林骁抱着她才走了几步，身旁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怎么了？”
沈措小跑着过来的，鹿恬看到他的额头上有很细的汗珠，他的视线直直落在她环住杜林骁脖子的两条手臂上。
灼灼的目光，烫的她下意识缩了一下手。
“不小心扭到脚了。”鹿恬轻声回。
“杜林骁，”沈措脸色不太好，五官都皱着，连叫杜林骁的名字都带了点命令的语气，“我送她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