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赫能认得出，那是瞿满心出道第一天和组合其他成员一起登上舞台的合照。
但褚赫的目光没有在这张照片上久留，反而是投向了瞿满心。
瞿满心决定了一件事的时候，确实是直截了当得惊人。
譬如上次的掉马，譬如这次的坦白。
但看着瞿满心，想起那天她紧攥着拳头的样子。
褚赫隐约觉得她每走一步，都要比展现出来的淡然，耗费更多决心。
在褚赫的目光下，瞿满心团坐在了沙发上，一只手环抱着双膝，一只手握着遥控器。
她似乎察觉到了褚赫的目光，回头看过来：“故事有一点点长，能耐心听完吗？”
“能，”褚赫目光不移，“但有一件事，我希望你能配合我。”
瞿满心：“什么？”
褚赫握住了瞿满心拿着遥控器的手，从她手中拿下了遥控器：“但遥控器，要由我来拿。”
第34章 沦陷
看着褚赫握住她的手, 瞿满心不禁有些意外，可褚赫则是一句一顿地说：“讲故事的人应该更顾及听者，不是吗？”
空落落的掌心中, 汗液挥发带来了些微凉意。
对失去遥控器的掌控权, 让瞿满心显然有些没有安全感。
可没过多久她的手就被褚赫宽大的手包裹在了里面。
褚赫看向瞿满心：“没有安全感吗？”
瞿满心轻扯起一个笑意, 坦白说：“好像有点。”
“那我呢？”褚赫低???声问。
瞿满心不解：“你？”
褚赫：“那我能成为你的安全感吗？”
瞿满心愣了下，一时说不清这是一种什么感觉。
她只觉得在听到褚赫开口说出这句话时，她大脑一空，随即整颗心都坠了下来。
就像是她一直漫无目的地逃, 却有人突然出现不断地追逐她的脚步，只因为想要她停下来, 给她一份踏实。
在沉默的对视间，瞿满心感觉喉口哽了许久。
最终, 她还是咽下了鼻尖的酸意, 对褚赫说：“那你可能得给我一些时间, 让我适应一下。”
在这件事上, 瞿满心不想将话说得太满。
因为她确实还没来得及适应在这条夜路上, 除了她之外还有别人的存在。
即便她如此喜欢褚赫, 她也不得不承认她还需要时间去完成角色立场的转变。
但看见瞿满心的坦诚, 褚赫反而心里松了一口气。
褚赫牵着瞿满心的手落回沙发上, 用另一只手举起了遥控器，将瞿满心交给他的故事翻到了下一页。
瞿满心看着屏幕上自己出道后的种种，在一边缓声开口：“那时候中韩合作的组合井喷，我也算是赶上了一个好时间, 在大公司吃了一口国籍的红利, 当了一回含着金汤匙出身的新人。”
瞿满心出身于大公司, 所处的女团出道就坐拥业内顶尖的资源。
借由那时候中韩文化交流密集, 瞿满心所在的组合几乎可以说是出道即巅峰。
“刚出道那时候，公司给我们安排的都是顶级制作人还有运营团队，”瞿满心垂眸回忆着，“他们给的待遇实在是太好了，好到我不禁觉得，合约里只签了三年还是我吃亏了。”
在瞿满心说话间，屏幕上的光鲜亮丽似乎告了一段落，转而代之的是几张娱乐新闻报道的截图。
上面出现的全是韩文，但褚赫却看懂了。
――是几篇关于瞿满心解约的报道。
“谈续约的那个时候，起先一切都谈得很顺利，也到了差不多要签合同的时间。”瞿满心抬眸看向屏幕，“但就在签合同的前几天，公司那里突然通知我有几个饭局要参加。”
“公司当时组局的由头，是说进一步给组合顶级运营，需要有更多的投资，所以让我们找机会和资方吃个饭。”瞿满心目光也不知落在了哪里，在陷入回忆下有些空洞。
话音顿了一顿，她才说：“但我去了，我才发现‘我们’这个概念里只有我一个人。”
褚赫眉头微微皱起，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当时瞿满心作为组合里的颜值担当，又有着中国国籍。她既是官推首选，也在大势所趋下成了民推顶点。
褚赫思索了稍倾，问道：“所以在那之后，你就拒绝了他们，在解约之后选择了退圈？”
瞿满心做了一下深呼吸，苦笑了一声：“如果是这样，就好了。”
瞿满心目光示意了一下褚赫手中的遥控器，让他接着往下翻。
屏幕下一页显然比起上一页要来的简单。
寥寥几字的报道与瞿满心乍一看没什么特别大的关系，只有一则关于洪静所在组合续约的消息。
“我确实是没有选择续约，”瞿满心说话时声音似乎有些轻，“那时候年纪轻，脾气也倔，遇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我没做多想就选择了和公司死磕。”
“我不愿意配合，他们也没办法把我绑过去，”瞿满心笑容忽然有些复杂，“但同样的，他们想雪藏我，我也没办法在公众面前发声。”
褚赫看看瞿满心，又看向屏幕。
瞿满心对洪静的态度，洪静对瞿满心的关心，还有瞿满心拒绝潜规则后者突兀的续约报道，以及洪静的伤口……
许多琐碎的细节逐渐拼凑，在他脑海中形成了一个有些不那么完整的事情真相。
褚赫再一次看向瞿满心，尽可能把语气放得轻缓：“静姐代替你续约了？”
话问出口，褚赫能感觉到瞿满心的手明显地微颤了一下。
过了好一会，瞿满心才出声：“我一开始还以为是我的反抗有了成效，觉得自己的坚持换来了自由十分伟大。”
褚赫本有些意外，但仔细回想当初，又觉得这样的事情放在当初的瞿满心身上，似乎并不奇怪。
可正当他准备开口说话时，瞿满心却松开了他的手，起身走向了屏幕。
瞿满心站在幕布之前，回头看向褚赫，示意他翻开下一页。
幻灯片到了下一页，瞿满心指尖从洪静参加各种活动的新闻图片上擦过：“那时候我解了约，但静姐却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续约。看着她每天早出晚归，我就怪她为什么都这样了还要忍气吞声帮公司做事。”
“但我后来才知道，公司需要的根本就不是我，”瞿满心声音越来越轻，带着些后怕地颤抖，“他们需要的，只是一个符合他们各种条件的人。”
褚赫跟着瞿满心走带屏幕前，在投影机前以一个更宽大的影子将瞿满心拢在里面。
听着瞿满心语气中的颤抖，褚赫心里紧了紧：“这不怪你。”
话虽这么说，但设身处地想过之后，褚赫却觉得这四个字似乎有些苍白无力。
对于当时的瞿满心来说，她以为自己用坚持换来了所要的一切。
但其实她只不过是因为倔强，让关心自己的人代替自己深陷泥潭。
而偏偏在这之后，自己还当了那个站在至高处指责对方的人。
甚至可能还成了压垮对方的缘由之一。
褚赫没办法想象当初瞿满心目睹洪静割腕，又得知所有真相时心里会是一个怎样的心境。
但他看到瞿满心企图张嘴又不住地哽咽时，却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心里狠狠地紧了一下。
瞿满心几次欲言又止，一直到褚赫伸手挡在了她眼前：“不想看的不想回忆的，没必要勉强自己去看。”
瞿满心感到自己的手再次被紧握，同时，身后也再次传来褚赫的声音：“我只想在走近你的同时了解你，但如果了解你的代价是让你这么难受……”
“我可以接受这片空白。”
褚赫从前并不知道瞿满心在他不知道的地方经历了这么多的坎坷，他所想要的不过是通过了解瞿满心的过往，让这段关系更为舒适。
而不是通过揭开瞿满心的伤疤，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褚赫感觉到自己挡在瞿满心眼前的掌心似乎沾上了一点温热，他垂眸看向瞿满心，将通过投影仪投射而来的过往片段挡在身后。
“以前你不得不独自面对这些，但现在不一样了，”褚赫温声道，“现在你有小卉，有梁姐，有整个CDA，还有我。”
“瞿满心，如果你不想面对这些，我可以对这些只字不提，也可以让在你我之间就此人间蒸发，”褚赫将牵着瞿满心的手环到瞿满心身前，小心地把她藏进了怀里，“但如果你想走出来，我可以一直陪你到和它和解的那一天。”
回忆的幻灯片仍在瞿满心面前的幕布上不断跳动，但不同于之前的是，这一次她与回忆之间却多了一份褚赫的温度。
投影仪之前褚赫的影子和他宽大的掌心，将瞿满心与回忆隔断，任她就这样把沉积许久的情绪豁开了口子尽数宣泄。
在这狭小的一隅，褚赫将瞿满心的泪水，瞿满心嵌在他掌心的甲痕，还有瞿满心止不住的颤抖照单全收。
一直到幻灯片停下，画面定格。
瞿满心再次开口时虽然情绪已经平静了许多：“那如果我一辈子都走不出来呢？”
“那就这样把我在你身边困一辈子，”褚赫的话格外冷静淡然，却带着纵容，“如果不够，还有下辈子。”
瞿满心终于笑了。
她承认，在这场追逐的游戏里，她从开始就败给了褚赫毫无保留的热忱爱意。
许久后，瞿满心开口叫了褚赫的名字：“褚赫。”
褚赫：“嗯。”
瞿满心心里闪过了很多念头，忽然有了很多想说的话，但她还是尽可能在纷乱的思绪里，摘了点关键的话说。
“刚分开的那时候我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工作，所有人都说我是个工作狂，”瞿满心握紧了褚赫牵住她的手，“但其实他们不知道，对我来说，只有这样才能有足够的时间去想你……”
瞿满心忽然笑了一下：“我一直以为网友之间想断干净真的很简单，可一直到看见你重新登台的那一刻，我才意识到我太贪心了……”
话说到这里，褚赫终于牵着瞿满心让她转身过来看向自己：“那谢谢你的贪心，能让我找到你。”
褚赫伸手擦去了瞿满心的眼泪，弯下腰像瞿满心那天吻自己一样，在她眼角的泪痕上落下了一个吻。
空阔却安静的客厅里转眼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褚赫一手牵着瞿满心，一手捧着瞿满心的侧脸，目光里是从未有过的坚定。
“瞿满心，我喜欢你。”
有些话心照不宣，但褚赫却必须要说。
在瞿满心???稍显意外的目光之下，褚赫又重复了一遍：“瞿满心，可以给我一个喜欢你的机会吗？”
但在瞿满心开口之前，褚赫又说：“你也可以不用在现在就给我答复。”
瞿满心听了这话不禁失笑：“C神，你这话说得，像是看不出我喜欢你一样。”
两人相视一笑，让沉寂了很久的气氛终于缓和了起来。
在距离极近的鼻息交互下，褚赫捧着瞿满心的手不自觉地有了点热意。
虽然话头是褚赫挑起的，但说这话的褚赫本人，却觉得自己的心快跳得过速了。
在又一次的沉默下，气氛忽然有些暧昧。
幻灯片在长时间无人操作下自动熄灭，在晦暗的客厅里，瞿满心也放下了紧绷的姿态背靠在了墙上。
褚赫的手不知何时已经从瞿满心的颊侧，转而撑在了墙上。他半弯着腰，就这样近距离地望着瞿满心。
明明入了秋，褚赫却觉得嗓子燥得厉害。
他喉结动了动，在瞿满心的有意无意地默许下，有意拉近了一些两人之间的距离。
瞿满心的眸子徐徐垂下，她纤长的睫毛忽闪了两下，透露着一些藏不住的心动。
垂下的眸子终于在褚赫靠近时合上，但一声清脆响亮的门铃声，却让两人的动作都凝滞在了原地。
一阵莫名的局促感让两人下意识分开了一些距离，褚赫轻咳了一声掩饰尴尬，松开了手任瞿满心去开门。
门口的小卉在瞿满心开门后，她看着屋内的一片漆黑，还有站在黑暗中的褚赫，忽然就觉得自己懂了什么不该懂的事情。
小卉目光在瞿满心与褚赫之间反复横跳了一阵，紧接着一手捂着嘴说：“我……现在离开还来得及吗？”
“想什么呢，”瞿满心失笑，又看了一眼小卉手中的购物袋，“先进来吧。”
瞿满心进门时褚赫已经遥控把窗帘打开了，他坐回沙发上喝了一口冰镇红茶润了润嗓子，随后和进来的小卉打了声招呼。
小卉坐在褚赫一边的单人沙发上，远看着褚赫，莫名有些拘谨。
一直到瞿满心从厨房把炖汤的火关掉，走过来坐在了两人之间，小卉才看着瞿满心说：“满心姐，东西我都买好了。关于CDA之后的升舱手续，我也和航空公司那里打过招呼了。”
瞿满心点点头，随即就听褚赫问道：“升舱？”
这次小卉倒是接话接得很快：“毕竟满心姐要一起去，但联盟那里只给你们选手升舱，所以满心姐就让我去航空公司帮着其他工作人员一起，办了一下升舱的手续。”
小卉说到这里又似乎想起什么：“而且最近满心姐又在风口浪尖，还是得跟航空公司通好气，不然到时候还轮番上热搜肯定要影响到你们CDA。”
褚赫对此不置可否，可一想到这段时间网上对瞿满心的评价，褚赫就不禁又问了一句：“那宋瑶的事，就这样冷处理？”
小卉在这件事情上不敢乱说，只好看向瞿满心。
“不管是说服宋瑶回组参演，还是重新选角，都要花不少时间，所以不管冷不冷处理，这段时间我都是被迫放大假了，”瞿满心笑叹了一句，“本来想着去之前杀青好陪你们备战世界赛，不过现在……”
褚赫笑了笑：“算是殊途同归了。”
但说归这么说，褚赫还是有些顾虑：“那就这样？”
瞿满心歪着头看褚赫：“就怎么样？”
褚赫顿了顿，也不知怎的，说话忽然少了些底气：“就这样让他们声讨你。”
瞿满心笑着凝视着褚赫：“C神，说好的不看舆论呢？”
在那之后瞿满心几次在微信聊天时告诉褚赫，让他不要太在意微博还有论坛上关于她的评价。
但不出瞿满心所料，褚赫还是看了。
所幸那些对瞿满心的声讨，确实还不足以影响到褚赫状态，所以瞿满心这时也没有多说什么。
但小卉为了防止褚赫多想，还是不禁开口解释：“其实褚队你不用太担心，这些确实不算什么大事。”
褚赫看向了小卉。
小卉一本正经地说：“毕竟这些都是宋瑶的片面之词，就算她咬死了自己的观点，但只要剧组放出一些片场花絮或者安排连线直播，那些网友自然就能看得出，究竟是剧组抱团欺负宋瑶，还是她不合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