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穿着配色简单的潮牌短袖,运动长裤,一只手随意地插在兜里。
哪怕是简单的穿搭,也掩不住他一身放浪形骸的气质。
大抵是刚睡醒,他深邃的眉眼染着慵懒的倦意。
她抬眸看向祁祸时,祁祸也正看着她。
她似乎很喜欢蓝色。
今天又是一身蓝,比头顶上的蓝天还要纯粹的色。
因为吃东西,嘴唇微嘟,水润又红软,像只白而柔软的小兔。
纤长卷翘的睫毛下,掩不住一双清亮的黑眸,水灵又温柔。
祝含烟移开视线的同时,放下了手里的饭团。
存在感十足的身影迈着长腿从门口走到靠近最里面墙边的冷冻冰柜。
然后便没了动静。
祝含烟等了一会儿,见他没有过来买单的意思,重新拿出带有余温的饭团,吃起来。
这次速度加快了一些。
祝含烟刚咽下嘴里的最后一口,收银台上,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便按住牛奶瓶瓶盖推近扫码机。
这么长的时间,他就只是选了一瓶牛奶。
祝含烟拿起牛奶扫码。
对面的人松松垮垮地站着,“再来包烟。”
他嗓音懒倦而低哑,带着金属的颗粒质感。
“什么烟?”
“煊赫门。”
在他说出要烟之后,祝含烟就转身准备去货架拿烟。
听到“煊赫门”,她动作微顿。
虽然她不抽烟,也不了解烟的品牌,但高中班里有男生抽烟,就喜欢买这款,嘴里经常念着:
“好男人就要抽煊赫门,抽烟只抽煊赫门,一生只爱一个人。”
不知道祁祸知不知道这句话。
但他肯定不是因为这句话而抽这牌子的烟。
祝含烟拿过烟,扫了码放到桌面上,“一共二十八。”
祁祸撩了下眼皮,指尖触着手机屏幕,没一会儿,支付码对到她面前。
祝含烟扫完放下扫码机,没再看他。
祁祸骨节分明的手指把玩着烟盒,人没动,就那么垂着眼,看着她头顶。
她头发柔软有光泽,垂在颊边的碎发被挽在耳后,微微卷翘。
祁祸手心忽地有点儿痒。
“你叫什么名字?”
他说话时声音勾人,尾音慵懒,裹着意味不明的情绪。
祝含烟顿了顿,抬眸。
祁祸就没见过这么漂亮的眼睛。
像丛林深处不见红尘的小鹿,泉水一样清澈见底,却有闪着细碎星光。
祝含烟瞳孔往便利店门口移了一瞬,又回到他脸上。
他发型没做打理,蓬松碎发随意垂在额前。
底下却是一张让人无法忽略的,颠倒众生的脸。
瞳孔清亮,目光直勾勾地锁着她,笑得又痞又坏,带着锐利感。
祝含烟本能感应到,他身上有一股不受控制的危险气息。
她与他对视着,眼神中没什么波动,“罗森店员。”
祁祸似乎是对她的回答早有准备。
听到她的回答后,也没什么别的反应,居高临下地睨着她,拎着烟盒在桌面上一下下点着,眸光中带了几分玩味。
不知过了几秒,他才收回视线,指尖按着那瓶牛奶推到她面前。
而后懒洋洋地站直,转身踏出便利店。
祝含烟原本还有点儿防备,祁祸这人给人的感觉危险又压迫感十足。
所以在如此明显地敷衍他之后,她就准备着,下一次反击。
没想到他不仅什么都没说,还把牛奶给她。
祝含烟一时忘了追出去还给他。
自动玻璃门打开,僵硬的语音再次念出:“欢迎光临。”
缓缓闭合时,微风暗涌,随着微风一起进来的,还有外面男声的疑惑:
“祁哥,怎么就买包烟买了这么久?”
祝含烟垂下眼敛,看着牛奶瓶盖。
粉色的,是草莓口味。
店长从后面出来,注意到台面上的东西:“怎么有瓶奶?”
“买的,又不想喝了,”祝含烟嗓音清软,带了几分距离感:“送你。”
周五祝含烟她们下课时,老师布置的作业是在列出的书单里任选一本,周末两天内看完。
所以周一上课,还没打上课铃,老师就询问大家,书看得怎么样。
大家纷纷避开老师视线。
好不容易寒窗苦结束高考考上了大学,谁周末还做作业啊。
教西方文学史佚䅿的老师,在师大挺出名,人称灭绝师太。
上了一周的课,大家没感觉她哪里灭绝了,想着上课不迟到不缺勤估计就没事。
所以她布置的作业也没几个人在意。
灭绝师太都是千年的狐狸了,站讲台上往下面一看。
底下这些学生有多少没做作业,马上就清楚了。
拿起书往台面上一砸,“一个个的,开学第二周就想挂科?”
师太不发火,都以为她是病猫呢?
“今天就不上课了,随机点名抽查,抽到的人回答不出来问题,就把我问的那本书,手抄一遍。”
俗称,点杀。
这话一出,底下哀嚎声一片。
钢琴铃声响起。
门口堵过来一个人。
肩宽腿长的,往门口一站,把身后的阳光都给挡了个大半。
他比骄阳耀眼。
祝含烟他们班同学还没从灭绝师太的毒打中缓过来,就开始因为踩点来的人而躁动。
鞠暖坐祝含烟旁边,摇着她手臂激动得不像话:
“我靠!我是不是眼花了??祁怎么会出现在我们教室?!”
祁祸这人,肆意张狂,仿佛对世间一切法则都睥睨于心,典型的坏男人脾性。
你永远不知道他下一秒会做出什么出人意料的事儿来。
祝含烟被鞠暖晃得有点儿晕。
喉咙莫名地有点儿干,她吞咽了下。
灭绝师太知道门口的男生不是这个班的。
这男生太过出色,如果是她的学生,她会有印象。
她不打算教不是本专业的学生,不过也没打算当着一班学生的面直接让他离开。
就点头让他进来。
祝含烟原本还抱着,灭绝师太或许会让祁祸离开的心态。
灭绝师太一点头,她喉头更干了。
祁祸面对灭绝师太,倒是一副温驯无害的样。
一转身,目光便如桀骜孤鹰锁定住猎物一般,牢牢盯紧祝含烟。
鞠暖前一秒还在给祝含烟说:
“祁祸这种人,虽然渣吧,但是他对着人那么坏坏地一笑,就让人心甘情愿沦陷。”
下一秒就见祁祸盯上了祝含烟。
鞠暖不由得被他这捕猎的强大气场给震住,吓得直接往后退了个座位。
虞蔓和程绮思坐她们后面。
两个位置,挤了三个人。
祝含烟:“......”
祁祸慢条斯理踱着步子,懒洋洋在她身旁坐下。
祝含烟抿了抿唇,视线没落他身上。
只看着老师,一副认真听课的模样。
祁祸目光在她粉嫩水润的唇上停了两秒,才不慌不忙挪开视线。
灭绝师太看着学生的反应,对祁祸的心思了然于心。
祝含烟可是系里的第一名。
“那么现在,抽查开始,”她锐利的目光看向祁祸:
“祝含烟旁边那位男生,上周列出的书单里,你看的那本,印象最深刻的语录是哪句?”
顿了一秒,她又接了句:“答不出来就去教室外面站着。”
第四章
祝含烟,下次见
祁祸盯猎物一般注视祝含烟的眼神、毫不犹豫坐在祝含烟身旁的动作。
不仅仅是震住了鞠暖。
班里其他同学也都被惊到,全班一时鸦雀无声。
直到灭绝师太“点杀”到祁祸。
灭绝师太话音刚落,班里便起哄起来。
讨论祁祸和祝含烟什么时候认识的、偷拍两人背影的、在群里发祁祸在追祝含烟消息的。
灭绝师太箭矢一般的目光在教室里扫视一圈,班里再次缓缓安静下来。
注意力纷纷集中在祁祸身上。
他却完全跟没感觉似的。
只注视着祝含烟。
祁祸不紧不慢地俯身,微弓着背,压低了嗓音问祝含烟:“同桌,帮个忙?”
祝含烟垂眸看着自己面前的《傲慢与偏见》,连和他对视都不曾。
“祝含烟身边的那位同学?”灭绝师太再次点名。
祝、含、烟。
祁祸浅浅地歪唇一笑,笑容有点儿坏。
他眸光在祝含烟盯着的书上落了一秒,才慢条斯理地站起身。
鞠暖有点儿紧张。
灭绝师太可是说到做到的人。
祁祸压根没上课,哪里知道上周列出了什么书单,更别提还要说出语录了。
她从高中时就开始像追星似的喜欢祁祸。
知道祁祸无数经典的名场面。
高中是国旗护卫队的护旗手,每每在升旗仪式时出现,都会上一次热搜。
省物理竞赛以压倒性的优势碾压获得第一名,站在领奖台张狂又桀骜。
大学就更别提了,转滚轮30圈破纪录,期期阶段考核都是最优秀。
这样骄傲璀璨的人,第一次丢脸现场要落在灭绝师太的课上了吗?
祁祸站在桌边,与祝含烟的距离,比他坐下时远了不少。
但压迫感却丝毫不减。
“答不出来吗?”灭绝师太正准备赶人,就听到祁祸以一口流利的伦敦腔答:
“I cannot fix on the hour,or the spot, or the look, or the words, which laid the foundation. It is too long ago. I was in the middle before I knew that I had begun.”
从祁祸出现在教室门口,只看了他一眼就再没看过他的祝含烟倏然抬头,看向祁祸。
这是她前晚看书时划线的地方。
而刚刚师太让他回答问题时,她根本没有打开书。
祁祸嘴里回答着灭绝师太的问题,人倒是有准备似的,就那么垂眸看着祝含烟。
是以祝含烟抬眼,不偏不倚恰好对上他视线。
他今天没有梳背头,头发蓬松柔软,从她角度看去,每根发丝都像染着光。
额发下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玩世不恭的面容上盛满兴味儿。
祝含烟面无表情避开他的视线。
“哇哦——”
班里的人情不自禁赞叹出声。
祁祸的粉丝鞠暖则是直接鼓起掌来。
受她的影响,班里其他人也跟着鼓掌。
祁祸依旧是那副没当回事儿的模样,回答完便懒洋洋坐回原位,骨节分明的手掌托着腮,目光若有似无滑在祝含烟身上。
灭绝师太开始“点杀”别人,班里热闹哄哄的氛围逐渐凝滞。
祝含烟周末有看书,倒是不怕。
喉咙的干痒还没缓解,她打开放在桌上的保温瓶,用杯盖倒了一小杯雪梨汤,小口抿着润嗓。
心里想着,他怎么会恰好念出那句语录。
祁祸一条胳膊大喇喇支在桌面,将她的动作都收入眼底。
她不知倒了什么在喝,闻起来和她人一样,清香,又带了丝甜味。
热气缭绕,她半阖下的眉眼若隐若现。
纯得要命。
祝含烟知道祁祸一直在看她,毕竟他的目光太有存在感。
但她不为所动,只自顾自做自己的。
她不是没被追过,清楚祁祸想干什么。
不过是对她有点儿好奇,所以想追来试试。
她若是给出反应,他才会觉得有趣。
而她若是不理,时间长了,他就会失了兴致。
果然,一节课上到最后,祁祸没再打扰过她。
不过下课铃响,他也没动。
祝含烟坐的位置靠墙,祁祸的位置靠外,如果他不动,她就没法出去。
恰在这时,灭绝师太点了祝含烟的名:“来趟我办公室。”
祝含烟本想等祁祸离开了再走,灭绝师太叫她,她也只得对他开口:
“麻烦让一让。”
嗓音又清又软。
又是这句。
祁祸歪头看她一眼,而后才撑着桌面,姿态懒散地站起身,给她让路。
两人再次擦肩而过。
行走间,祝含烟长裙撩起的裙摆与祁祸的运动裤相触。
两人布料分开的那边,祝含烟听到头顶传来尾音缱绻的嗓音,颗粒感十足。
一字一顿:“祝含烟,下次见。”
祝含烟脚步微顿,才走向教师办公室。
祁祸从教室后门离开。
祁祸一走,坐在他身后的鞠暖才松了口气。
她看向挤了一节课的虞蔓和程绮思:
“我没出现幻觉吧?刚刚祁祸的确来了我们班吧?他那架势,是想追含烟吧?”
程绮思肯定地点了三次头。
虞蔓神色有点儿怪怪的:“你又不是不了解祁祸,谭岳不是说了么,他谈恋爱跟换衣服似的,追个人有什么奇怪的。”
话虽如此,放在腿上的手指却无意识收紧。
“当然奇怪了,”鞠暖一副你们不懂的模样说:“你什么时候见祁祸追过人?”
还如此大张旗鼓。
祝含烟大概能猜到老师找她是什么事儿。
果然,是和祁祸有关。
齐桂芝看着面前低眉敛目,清纯又乖巧的女孩,一向冷硬的眉眼都柔软下来。
“和祁祸认识?”她随意找了句话当开场白。
祝含烟轻轻摇头,“不认识。”
齐桂芝松了口气,却又没完全松。
她语重心长道:
“祁祸那样的人,对你而言太危险。你是以第一名的成绩进我们系的,有大好的前途,他们那样的人,想怎么玩怎么玩,有家里兜底,而普通家庭的孩子,在最重要的时候,不能出错。”
祝含烟乖乖点头:“我知道了,谢谢老师。”
一出教室就被鞠暖逮住。
“说!你和祁祸什么时候勾搭上的!”
祝含烟有点儿烦躁。
不过没把情绪表现出来,只拂开鞠暖的手:“不知道。”
她并不清楚祁祸追她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