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许许看不惯,跟许柠小声讨论:“真的好能装。”
又有人问:“你的名字和七班的黎嘉誉好像啊,你认识他?”
黎嘉树笑容一僵,继而扬起自信的笑容:“他是我的bro,但是我在国外读书,和他不常见的,其实我已经在读高三,但是还是想回来读一年,更多了解一下国内。听mom说他很粗鲁,如果冒犯你们,我替他道歉。”
许柠这才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这说话的调调许柠太熟悉了,不就是李浩淼转述的,黎嘉誉弟弟说话的语调一样吗?
“那你们兄弟两个真的好不一样哦。”
黎嘉树看到许柠注意到他,声音更大了:“bro从小不在mom身边长大,所以是有点和我们不像啦。”
许柠终于难以忍耐,中性笔狠狠在卷子上戳了几个黑点,凉凉道:“黎嘉树同学一直在国外留学是吗?如果高二SAT过了的话,你应该也就不用留级一年回国参加IMO的考试了吧……”
她看到黎嘉树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温柔笑了笑:“别介意,我随便说说的哦,毕竟黎嘉树同学这么优秀,真是没想到你会和黎嘉誉是兄弟呢。”
许柠转过身的时候,摸了摸眼皮,尽量让自己淑女一些不翻白眼。
瞧不起哥哥就算了,还要在外人面前说他的坏话。
“许柠同学,请等一等。”许柠带着水杯走出教室,去水房打水,黎嘉树追上来,一把拉住许柠的胳膊,“许柠同学,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好,还是哥哥跟你说了什么,你好像对我有一点误会。”
许柠抬了抬被他拉住的胳膊,“如果你还不松手的话,我对你的误会可能会更大。”
黎嘉树好像大梦初醒,赶忙松开手,绅士地后退几步:“sorry,我在国外可能一直有些open。向你道歉。”
许柠脑浆都疼了,想到这么个东西要在自己后面借读。
她不理他,径直向前走。
黎嘉树亦步亦趋跟上:“哥哥一直被留在国内,我其实一直很愧疚爸妈更多照顾我,没有陪伴哥哥,他生我的气也是应该的。许柠同学知道哥哥喜欢什么吗?我想和他好好相处。”
热水冒着白气,哗啦啦流进白色的水杯里,许柠左手撑着桌子,右手甩了甩瓶盖上的水蒸气,许久才瞥他一眼:“我好像没跟你说我和你哥认识吧,你就一股脑地以为是你哥在我面前说了坏话?”
她当一声把盖子盖上:“我对你没什么误会,就是单纯觉得你有点吵闹,希望以后能和平相处。”
许柠说完,提着水杯和他擦身而过。
她昏了头了,平常也不爱给自己找麻烦,干什么要为了黎嘉誉跟这个新来的借读生过不去?真是自找烦恼。
揉揉额头,决定以后远离就是,也不会出言?他了。
许柠纤细的背影越行越远,背后浓密的头发被扎成高高的马尾,随着走路轻微晃动着。
少女的姿态轻盈又美好。
黎嘉树手放在许柠刚在手撑着的位置上,看着她慢慢消失的身影。
嗯,不得不说,他这个大哥,眼光和品位一向不错。
但是这么聪明的女孩,应该也不会糊涂到看上黎嘉誉那个精神病吧。
“黎嘉树,你到底要做什么?”
黎嘉树回过身,就看到黎嘉誉站在水房门外,不知道看了多久,也不知道刚才他们说的话他有没有听到。
他耸肩:“我在想,她知不知道哥哥你的病呢?”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你跟她说什么了?”黎嘉誉听他这么说,质问道。
他心里才被压下的那股细细密密的疼痛又重新出现了。
“哥是要打我吗?”看到黎嘉誉被他激怒,黎嘉树也不怕甚至上前了几步,将侧脸露出来,挑衅:“反正挨哥哥的打也不是第一次,可是哦,哥哥要想好,mom还在校长uncle的办公室,还有那位Pretty girl,还没有走远……”
哦,原来黎嘉誉刚才什么都没听到啊,真是个倒霉蛋。
他从来不怕黎嘉誉会打他,打得越凶越好,最好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把他打得头破血流,叫所有人都看见。
黎嘉誉刚被认回来的时候,他曾经听到过父母商量要不要把他送走,但是黎嘉誉不争气,把他打了。从此以后他就知道,黎嘉誉只要越不成器,他在黎家的地位就会越稳固。
他最喜欢在这种公共场合,挑起黎嘉誉的愤怒了。
黎嘉誉现在并不在乎他那个所谓的母亲如何看他,他一把将黎嘉树拽过来:“你刚刚跟她说了什么?我在问你话。”
“哥以为我说了什么?当然是一些你不想听的话啊。”黎嘉树继续笑眯眯地挑衅。
黎嘉誉将他按到墙上,脸部肌肉的线条紧紧绷起,灰色的瞳孔里满是凶戾,他还未来得及做什么,就听到一个女人的惊呼:“你在做什么?快松手!”
苏夫人急忙上前,打量黎嘉树有没有受伤。
她本来是想看看儿子有没有适应新环境,却没想到撞见这一幕。
“mom,没关系的,哥只是在跟我开玩笑。”
听到他这么说,苏夫人不由得起怒,她还记得黎嘉树当初临出国前一个月,被黎嘉誉打的都是在医院度过的。
她转过身去指责。
跟随而来的校长听到他们的话,心里直犯起嘀咕,是亲兄弟吗?还是重组家庭的?两个人待遇也差太多了。
黎嘉誉两年没人给开家长会,黎嘉树转个学都是父母郑重陪同。
校长觉得人来人往,孩子面子上挂不住,将人都带去办公室了。正好威哥也在,他今晚要相亲,破天荒打扮起来了,一件黑色T恤,脖子上挂着一条装饰项链,顶着光头满脸横肉,不像个老师,倒像个□□。
校长把事情简单跟他嘀咕了两句,威哥眉毛一挑,苏夫人训斥抱怨的声音都变小了。
“黎嘉誉妈妈是吗?幸会幸会,这么多年第一次见。”
就算黎嘉誉再混账,他也是个孩子,孩子没教好,就是父母的责任,何况还是这种偏心,根本就对孩子漠不关心的父母。
如果教师的职业素养在这儿,威哥恨不得好好把黎嘉誉的这个母亲骂一顿。
丈夫不在,对面的老师看起来也挺凶,就算话里夹枪带刺,她也不大敢嚣张,僵硬地笑笑点头,直接把炮火对准黎嘉誉。
“怪不得你爸对你有意见,你看看你哪里像一个当哥哥的?”
“你以为我爱当他的哥哥?”黎嘉誉反唇相讥,怒意不减。
“反了天了你,跟你妈妈这样说话?”苏夫人震声,“你就应该被送去精……”
“够了,你闭嘴!”黎嘉誉打断她,眼眶一时间变得猩红,拳头死死攥着,指甲抠进肉里,几乎流出血。
他知道她要说什么,不就是又要说把他送去精神病院吗?
他目光缓缓扫过在窗外探头探脑的一群人,又凝视住对面站在一起的母子,脑子都是昏沉的,视线里或黑或绿黄红的光交替闪烁着。
只觉得这样诡异怪诞,像是教堂里彩色玻璃被透过光,以红色与绿色的线条束缚着的夜行百鬼,它们环绕着他,嘁嘁喳喳的,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将他吞没。
他的母亲还未说完的话,就是潘多拉魔盒的开关,里面锁住咒语一但失控,就会将这些鬼怪身上无形的束缚解除。
黎嘉誉手扶在桌子上,耳朵里嗡鸣声一片,这声音是具象的,有颜色的,是贺兰雪山上的雪一样惨白的。
他浓长的睫毛抬了抬,从牙齿里挤出话:“我不会对他做什么,你事情办完,可以走了。”
这是一种无形的让步,是近乎哀求的一种让步。
他不会动黎嘉树,她也不要再继续说这些话。
苏夫人像是得到了什么胜利,终于压制住了黎嘉誉。
她就知道,每次一提起把他送去精神病院,他就受不了了。
“你早这样就好了,给你弟弟道歉。”
退步已经是难得,让他道歉想都不要想,何况他们这是在得寸进尺,明明是黎嘉树先来挑衅他的,他不会道歉。
黎嘉誉站在原地,即便心脏与大脑联动出一个诡秘荒诞又痛苦的世界,他的表情还是冷漠倔强的,只有嘴唇和脸色苍白着,显示出他实际上状态并不好。
“我没做错。”
威哥终于看不下去了,事情都没调查清楚,何况一家人,闹得这么难堪,黎嘉誉虽然是个学生,但年轻人更要面子,这不是把他的面子扔下来往地上踩吗?
他也已经不太客气:“黎嘉誉的妈妈,我觉得事情应该先调查清楚再说是不是,黎嘉誉说他没做错,据我所知,他一向是不撒谎的。”
“打人还有理了?那让他自己说。”
原本站在原地的黎嘉树终于动了,笑得有些凄惨:“其实也没什么的,哥,你说是吧。哥一向情绪不稳定,i can understand。”
他故作姿态,像是自己受了多大委屈,把问题抛给黎嘉誉。
黎嘉誉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满满恶意,黎嘉树在无声问他。
你敢说出实情吗?
你真的敢说出实情的来龙去脉吗?
你配吗?
他拿捏住了黎嘉誉不敢,黎嘉誉一但照实说,那他那点隐秘的心思,就在所有人面前暴露无遗了,无异于把他小心翼翼掖藏了许久的那颗心,自己都在否认不敢面对的事情剖开给人看,以此来告诉大家,他在这件事中是无辜的。
何况提起来,就一定避不开他的病。
这不是要他证明清白,这是从精神上把他绞杀。
黎嘉树一直就知道,黎嘉誉喜欢什么东西,从来都不敢承认,有时候宁愿受到误解,或者拱手让人,只远远看着,他怕别人说他不配,实际上是他自己觉得自己不配。
漂亮的赛车模型,那匹最英俊的小马,以及父母的爱……应该也包括那个漂亮的女孩。
他一点端倪都不愿意让人看出。
不过这么多年了没见,黎嘉誉一点长进都没有,真是令人无趣。
只要一句“你配吗”就能稳稳拿捏住当初尚且没有得病的黎嘉誉,更遑论现在,黎嘉誉的情绪极度纤弱敏感,受不了一点儿的风吹草动。
N市二十四个中学,其中不是没有比一中更好的,但是黎嘉树为什么偏偏选在和黎嘉誉一个。
因为继他推动了黎嘉誉变成一个精神病人之后,他也享受这种坐看困兽无用争斗的场景。
从心理和精神上虐待黎嘉誉,不断击溃他的防线,看他崩溃,这就是世界上最有意思的剧,黎嘉誉在他面前,宛如剥脱干净的小丑,赤裸裸的,无用地挣扎着。
这样才能解他心头之恨。
“嘉誉,没事,你说当时发生了什么。”威哥总说黎嘉誉是混小子,平常也没少对他上手,但是这种时候还是对他十分相信。
黎嘉誉喉结上下滚动着,一句句或恶意或善意的询问,此刻像麦芒一样扎到他的身上,他抬起头,直视着苏夫人,他的母亲,冷声慢慢说道:“我单纯看他不爽,可以吗?你满意吗?”
威哥反复确认:“你这个孩子不要赌气乱说话。真是这样吗?你好好说。”
黎嘉誉抿了抿苍白的嘴唇,缓缓点头,然后闭上眼睛,任由他们把什么罪名扣到自己头上。
反正都习惯了,有黎嘉树在的地方,他总是会陷入这种窘境。
苏夫人气得胸口起伏:“你老师还在护着你,你呢,就是这么的不上进。不是我不信你,多少次了,哪一次不都是你在欺负嘉树。”
“咚咚”办公室的门被轻敲了两下,所有人目光忍不住落过去。
许柠垂在校服身侧的左手微微收紧,语气尽力平缓道:“我替黎嘉誉同学作证,他是无辜的,事出有因。”
刚才方许许告诉她,黎嘉誉和黎嘉树在水房闹矛盾了,现在黎嘉誉被带到办公室审问了,方许许啧啧称奇,觉得兄弟两个差别真大,差别说的是父母对待他们的态度。
许柠算了算了,就在她离开水房后,大概是黎嘉誉听到了黎嘉树跟她的对话。事情是黎嘉树先挑起来的,她也不怕黎嘉誉吃亏,但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过来了,站在办公室门外,目睹了全过程。
她不知道,黎嘉誉为什么不把事情说清楚?
“黎嘉树对我说了一些对黎嘉誉同学不太好的话,我想这应该是两个人起冲突的原因吧。”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威哥像是得到了什么救星,赶忙让她过来:“许柠许柠,快点,你知道什么都快过来说说。”
黎嘉誉是他的学生,就算是人家的家事,既然发生在学校里,他就不能让黎嘉誉受委屈了。
苏夫人审视着这个走过来的女同学,应该就是黎嘉誉早上护着的那个,一时间脑子里的思绪变了又变,像是终于想明白了什么,她怒道:“好啊,黎嘉誉,我送你来上学,你在学校早恋?小小年纪不学好,欺负弟弟还早恋,将来也是社会的渣滓。”
这话说得实在有些过分了,哪有母亲会这么说自己儿子的?
黎嘉誉苍白的脸上浮出一种诡异的红,咬了咬牙:“你别血口喷人。”
他反驳的不知道是早恋,还是苏夫人说他将会成为渣滓。
一直沉默着的李丽娟也开口:“黎嘉誉妈妈,说话还是要注意一点吧,首先我们许柠可从来不搞这些没有用的小情小爱,不要冤枉了孩子。我们许柠一直挺正义的,出来做个证打抱不平也是应该的,别想太多。
其次每个公民都是社会的建设者,只要遵纪守法都是好公民,你这么说孩子也不怕让孩子伤心。”
许柠倒也不在意这位无关紧要的阿姨怎么说,她没有做的事情也不怕人说,但是也伤心于黎嘉誉的妈妈这么说他,不过她不好直言开口指责,先把事情的经过挑拣着要点说了出来。
譬如黎嘉树怎么旁敲侧击说黎嘉誉不好,再譬如黎嘉树把帽子扣到黎嘉誉头上,说黎嘉誉跟自己说了他的坏话。
苏夫人也顾不得被人怼的尴尬了,她大为震惊,根本不相信自己乖巧听话懂事孝顺的儿子会说出这种话。
就算黎嘉誉是她的亲生儿子,她也一直觉得黎嘉树在她的教育下就是真善美的代表,无论品行还是学业都是令他们骄傲的,比她的亲生儿子更像亲生。
“嘉树,真的是这样吗?”
她暗暗瞥了许柠一眼,“你跟妈妈说实话,是不是她冤枉你。你这个孩子最善良了,不要为了维护你大哥忍气吞声。”
黎嘉树哪里会承认,他如果真的承认,那长久以来在mom心里建立的良好形象就要毁于一旦了,他刚要摇头。
许柠举起手机,在他面前晃了晃:“不好意思,上课有录音的习惯,方便课后复习整理知识点,下课接水的时候也忘记关录音了,如果大家想听我可以放出来。”
李丽娟脑子稍微一动也明白了,应和:“许柠是有这个好习惯,所以笔记做得比班级其他人都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