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怀谨等待父亲所言,不想他竟说出个姑娘来,“明霞郡主?”他惊讶不解,“父亲为何查她?”
舒昂不欲告知,摆摆手,“这个你就不要问了,我也是听说了一些事,你只派可靠嘴严去盯着明霞郡主便是。”
见状,舒怀谨便没再多问,一口应下来,但心里却寻思,这明霞郡主与自家有何关联不成?
而此时,舒老夫人回了延庆堂,只有宋氏和舒颜后,舒颜忙趴在宋氏耳边低语,“娘,我方才在街上看到的那个骑马的公子,正是邵元昇。”
“什么?!”宋氏震惊地看着女儿。
舒颜小声道:“梦里看到过,才认得出。”
宋氏半晌无言。
她很确定,女儿从未见过邵元昇,此时却认得他模样,难道那梦真是一种预警?
舒颜也不多言,只让宋氏慢慢思量,反正,她笃定父母为她计。之后,便回自己院子里换衣裳了。
“这小公子也真是,姑娘才穿了不到一日的新衣裳,就给弄成这般,也不知这泥点能不能洗干净了,紫萍今日没跟着往武安侯府去,听跟去的青萍说完这衣裳怎么弄脏之后,很是气愤。
舒颜看了眼衣袖,“应该能洗掉,只是泥点罢了。”
她并未放在心上,可紫萍却觉着那痕迹不好清理,抱着衣裳亲自往洗衣房去,也希望能洗干净了。
洗衣房的管事嬷嬷见紫萍亲自拿着衣裳过来,忙过来:“紫萍姑娘,怎亲自送衣裳过来了?”
紫萍便摊开衣裳,指着袖子上的泥痕,“正好王嬷嬷在,你看看,这些痕迹可否能洗下去?”
王嬷嬷一看衣裳就知道是府中姑娘的,再看那袖子上斑驳的痕迹,不免心疼可惜,但也不敢多言,叫了旁边专门给姑娘公子洗衣的丫鬟过来,“多放上些胰皂,手轻柔些,别给姑娘把衣裳洗坏了。”
这洗衣服的也分一二三等,主子们衣服多是绫罗丝绸,为防手粗把衣服刮出丝,一等洗衣丫鬟每晚都会用便宜脂膏保养手,而舒颜这件衣裳材质是泥金绮罗,更要特别小心。
只可惜,就算丫鬟洗了四五遍,那衣袖上的斑驳痕迹依然没洗下去。
“这可如何是好?姑娘这衣裳可不便宜,也才上身穿了没一天,”紫萍正蹲在地上捧着湿淋淋袖子犯愁。
正好前院管事孔嬷嬷带着小厮来取公子的衣裳,见了不免问起,紫萍便抱怨着说了,“现下这衣裳洗不干净,岂不就是报废了,姑娘都没法再穿了。”
孔嬷嬷仔细看了看那斑驳痕迹,用手指捻了捻,也一脸可惜,“按说一般的泥土应该能洗下去,姑娘这件衣裳倒像是染上了墨汁一般,是不是那泥土里混了墨汁?”
紫萍没跟着去武安侯府,自然不知,“不过,青萍姐说,当时那泥巴是黄中带了黑,这小公子也是……可惜了这衣裳。”就算有怨言,做下人的也不好这般埋怨武安侯小公子。
紫萍没奈何,只能让洗衣房把这衣裙洗干净晾起来,她回晴雲院回复。
那厢,舒昂被宋氏叫回后院,不过,舒昂本也打算回后院陪夫人用午食。
宋氏与他讲了路上遇到邵元昇的事,“阿颜说,那位就是卫国公的小儿子,她是从未见过这位公子,可却说从梦里见了,才识得。夫君,你说,会不会阿颜做的梦是警示?”
舒昂也没想到,那般凑巧,回来途中遇上了邵元昇。
只不过他跟宋氏都未见过邵元昇,此时不好下定论,但这事倒是好办,宋氏绘画不错,“既然你见过,画下来,我寻个机会看看,是不是他。”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方才怀谨回来,发现我找人查卫国公府后宅的事了,我没告诉他缘由,但让他去帮着查了。如此,就等他那边查,若是真的……”
舒昂虽然觉着不可思议,只是,他也算是见过听过一些奇人异事,“许是咱们阿颜的造化。”
若是卲哲真的与那位孟秋婉有情,他断不会将女儿许给他,若是明霞郡主也心仪卲哲,想到这明霞郡主的出身,舒昂也不想让女儿日后沾上麻烦不痛快。
宋氏不免叹息,“咱们阿颜心思简单,还是许个简单些的人家好,”可惜,两家婚约非必要没法毁去,若是远在边关也就罢了,如今他们又搬回了京城,避无可避。
可想到女儿说的,她会因为与卲哲定亲而丧命,宋氏断不能容忍这种事发生,“若是卫国公不同意换人,到时候,豁着毁约也不能让女儿与卲哲定亲。夫君,我不想冒险,不想有那个万一。”
舒昂拍拍夫人的手,“放心。”
“二哥,三哥。”
?下午一觉醒来,舒颜正站在窗前无聊地看天空,便看到院子里走来两位青衫蓝袍的公子,两人模样并不相像,但却都俊秀,虽然蓝袍公子面色阴郁,但却更俊美一筹。
这青袍公子是二房李氏所出的舒怀钰,行二,性子是府中几兄弟中最温润的一位,此时看到站在窗前的妹妹,便扬唇一笑。
带了几分少年感的俊秀公子,这一笑便让庭院中的丫鬟们忍不住红了脸,都悄悄偷望过去一眼又一眼。
只是,这些丫鬟都被训诫过,谁若是敢打着往府里几个公子主意,一概发卖,只看两眼都不敢再抬头。
舒府虽然不比侯府王府等高门大户气派底蕴深厚,但因主子们简单,府中也只有舒颜一个姑娘,她们在晴雲院中待遇很好,月银也不比旁处府邸少,活计也简单轻省。因此,没人愿意被赶出府去,且被主家发卖的都是品行欠缺,下家也不乐意要。
当然,也有心气高,想要捞个姨娘做做,若是再生下一儿半女,不比做个下人强,可这样的人在边关时,被发现后下场都很惨。况且到了京城,舒怀谨治家严谨,府中下人更是精细挑选过,这样的人可没再有了。
丫鬟们自然不敢造次。
尤其是舒怀钰旁边那位蓝袍公子,三爷舒怀亭,身形消瘦,面容阴郁,最是府中脾性不好,有的小丫鬟在他附近,都悄悄避开了两步。
这一幕让舒颜看到,却越发心疼。
她三哥并不是二婶所出,而是一位妾室所出,而这位妾室当初也闹出了很大一桩事来。
却是当初,李氏怀上长子舒怀钰时,舒颜的二叔舒甫倒也没有生出纳妾的心思。因舒老爷子出身缘故,让他对纳妾反感,自己一辈子除了舒老夫人没有第二个女人,对底下儿子也是如此教导。
可时值边关不稳,舒甫外出往友人家赴宴,醉酒宿在了这友人家中,醒来身边却躺了一位衣衫凌乱的丫鬟小荷,两人已经发生了实质关系。
舒甫知道有李氏怀孕自己憋着了,有一部分自己没把持住,但也有这丫鬟算计,可如今却不得不将人带回府中,尤其是友人也恐这小荷怀上他的孩子,就这般处理了不好。
回府后,自然是闹出好大动静,李氏甚至差点动了胎气,舒甫更是被舒老爷子与舒老夫人混合双打。
但事已至此,舒甫最后还是将小荷收成通房,李氏娘家人也过来劝她,权当是放个人在房里伺候夫君,等日后再打发也不迟。
舒甫本想着收了以后再不碰小荷,可又一次醉酒后,两人又睡在了一起。
到这时候,舒甫就很不喜这小荷了,他觉着自己一而再地被算计了。思量再三,就算这通房是友人那边出来的人,发卖出去伤两人情面,可如今既然已经是自己的人了,他还是决定将人发卖。
就在这档口,小荷却诊出了喜脉。
这肚中怀的便是舒怀亭了,他生母也因有孕被提做荷姨娘。
只是,舒甫到底对荷姨娘有了芥蒂,从那往后只将人放在后罩房,拨了丫鬟伺候,并不再见。
只是,荷姨娘并不甘心,几番三次借着见他的机会,总往他书房去,被拦住后,竟又趁人不备进去了一次。
加上边关战事不稳,还有人传出了内奸。
舒甫与舒老爷子等人本就警觉,便悄悄派人看住了荷姨娘,这一盯梢,便发现了端倪,这荷姨娘竟然几番探查外书房的事,还妄图流掉腹中胎儿。
舒甫彻查之下,才知晓,的确出了内奸,还是他熟悉的人,便是先前小荷的主子他那位友人,而这友人将小荷放到他身边,便是防着有一日事情败露,找舒甫做替罪羊。
舒甫自然大怒,可事情起因也是他没把持没管住自己,且这荷姨娘已经怀了四月的胎,腹部显形,若是将胎儿打掉也是一条人命。
就连李氏,因才生产完长子舒怀钰,正是母爱最柔软时候,孩子无辜,她也不忍心。
舒家人商议过后,便将荷姨娘软禁起来,派人照顾,想等她生下孩子后,再处置了。
可荷姨娘见状不好,竟以孩子做要挟,不肯好好吃睡。就算舒甫使人强硬管束,荷姨娘还是在七个月时就早产生下了舒怀亭。
不知是不是命,这荷姨娘因折腾太过,这次生产不用舒家人动手,她便在生下舒怀亭后气绝。
后,舒怀亭被抱到李氏身边,与舒怀钰一起长大。
在舒怀亭能分辨是非对错的年纪后,便将实情告知与他,就算舒家人对他与其他几个公子一视同仁,可这件事到底还是在舒怀亭心里留下痕迹。
尤其在得知疼爱自己的李氏竟不是自己亲生母亲后,他日渐阴郁。
李氏也很无奈。
就算她开始对荷姨娘怀上舒怀亭不快,可等那么丁点儿大的孩子抱到自己身边,喂养奶水照看长大,早就视作亲子,偏他竟自己因身世生出别扭。
幸好,舒家人口简单,也无什么纷争内斗,舒怀亭即便表面阴郁,可舒颜却知道她三哥内心却依然善良柔软,那阴郁面容只是一层表象罢了。
此时,见了两位兄长到来,舒颜隔着窗子笑嘻嘻冲他们招呼,“二哥三哥。”
娇俏美丽的少女倚窗而立,笑意妍妍,舒怀亭的眸中忍不住泛出丝丝温柔,待进了明间转向次间,不由道:“身体才好了没几日,不要站在窗边吹风。”
今日风的确有些大,但却是有些闷热。舒颜前世读的专业便是气象学,因此才站在窗边看天气是否要下雨,此时便如神棍一般,掐了几下手指,“本姑娘目观天象,不出半日必将大雨磅礴!”
“噗!”
舒怀钰和舒怀亭是才从外面见了友人回府,听说了舒颜去武安侯府被捉弄弄污了衣衫一事,才过来晴雲院。舒怀钰此时正拿起小几上茶杯喝茶,闻言,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幸好,他是没面对人,茶水只是喷到地面上。
“阿颜,你什么时候改行做神棍了?”舒怀钰忍不住笑道,“看这架势,还有模有样。”
舒颜偏头反问,“二哥没觉着空气闷热?燕子低飞,这便是要下雨的前兆,且你看天空偏西南方向积云成峰,这便是要下暴雨了。”
舒怀亭道:“阿颜跟军营中老斥候学过辩云识雨,二哥不知道吗?”
舒颜马上拍掌,“对,还是三哥了解我,二哥竟是不知道吗?这般吃惊?”
舒怀钰是真不知自家小妹还有这手本事,懵道:“我不知道啊,何时的事?怎以前没见你提起过?”
“二哥就是个书呆子,哪里知道我懂的比你知道的可多多了,”舒怀钰的确有些书呆,整日里除了去书院便是在自己房中读书,当然他功课比舒怀亭好也是努力的结果。
舒颜翻了个小白眼,让舒怀钰忍不住轻敲了她脑门一下,“居然敢笑话你二哥!不过,老斥候他们对相雨并不精通,等回头二哥给你多找些书籍,你看看,书中教授的更精妙。”
这还真是三句不离书,不过倒是正对了舒颜胃口,“好啊,不过二哥也不要小看老斥候,他们那都是经验积累,不比书中记载差。书面知识还是要运用到实践中才能验证。”
她这话说得相当有水准,顿时让舒怀钰惊叹,“了不得,阿颜你竟能讲出这般有力度的话。我还以为你整日里只爱骑马打猎,大伯母教你读书都马马虎虎。”
“小看我了不是?”舒颜得意地扬了下小下巴,“本姑娘可是文武双全!”
舒怀钰被她自得模样逗得大笑,舒怀亭却问起上午去武安侯府的事,“听印山说,你去武安侯府被他家哥儿弄脏了衣衫,是怎么回事?”
印山是他的小厮,因明日舒怀亭和舒怀钰要随舒怀谨去拜访书院师长,因此午时跟着前院孔嬷嬷去取衣服时,听了紫萍抱怨,便将此事告诉了回府的舒怀亭。
只是紫萍只说衣服是武安侯府哥儿弄脏的,其余并未说,舒怀亭和舒怀钰本也惦记她往侯府去,便过来询问。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舒颜没想到,这件事还让兄长们知道了,她也没隐瞒,一五一十把去了武安侯府发生的事讲了一遍。
虽然二哥舒怀钰有些书呆,心思简单些,但三哥舒怀亭却是个九曲十八弯的,舒颜主要是对舒怀亭说。
“我觉着舒兰芙对我敌意不小,和哥儿朝我扔泥巴,应该是她背后唆使。虽然叔祖母让人查了,说是和哥儿顽劣,可祖母和我娘都看到,叔祖母在听完嬷嬷禀告后,很是吃惊,还朝舒兰芙那边看了一眼。”
舒怀亭俊秀脸庞越发阴沉,“定是她无疑了。定是看我们阿颜容貌姣好,衣衫饰品华美,嫉妒了。这样的女子,往后阿颜不要与她往来,武安侯府里勾心斗角,阿颜也不要再过去了。”
舒怀钰觉着舒怀亭这有些过于武断了,但也不喜舒兰芙竟然给舒颜脸色,“虽然她是侯府嫡女,可咱们阿颜也是舒府最疼爱的唯一姑娘,居然看不上咱们阿颜,是不如兰馨和兰卉这两个堂妹。”
“三堂叔是二叔祖母亲生子,儿媳三叔堂婶又是二叔祖母娘家侄女,大堂伯母则让望堂兄娶了她娘家侄女,两下里打擂台一般。”舒怀亭又道:“我曾听祖父说过,祖父的嫡母是个不慈之人,当初容不下祖父和咱们曾祖母,后来与二叔祖母婆媳关系也十分僵硬,反倒与大堂伯母关系融洽。都说人以类聚,可见这大堂伯母也不如何,倒是咱们祖母说二叔祖母为人爽朗大气,那大堂伯母教养下的姑娘自然不如何。”
舒怀亭一通伯母祖母,将对辈分本就有些混乱的舒颜直接绕晕了,扒着手指在那算,却因这些陌生的辈分称谓,越发凌乱,将舒怀钰笑倒在圈椅上。
“笑什么呢?隔着庭院都听到你笑声了,”舒怀谨摇着一把折扇漫步走进来,“每次阿钰来找阿颜,都这么高兴。”
这二弟整日里读书不爱出门,舒怀谨都怕他读书读傻了。
“是阿颜太可爱了,”舒怀钰忍住笑,“大哥,你方才没看到阿颜被阿亭绕晕了,那掰着手指头算来算去还迷糊,哈哈……”
舒颜停止辈分计算,推了舒怀钰一把,“二哥坏蛋。”
明艳少女微微嘟唇,不依的娇嗔。
舒怀谨含笑看着他们,轻甩衣袖坐在另一边,“阿颜,上午受委屈了。”
他是舒府大爷,这府邸又是他置办下来,生活好几年,什么事都瞒不过他。听说妹妹在武安侯府出了这事,便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