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当她听到陈逸洲说自己是漂浮在半空时,心里的惊恐一阵高过一阵。
她用力的握住陈逸洲的手,声音下意识放轻,“只是梦而已,你怎么会飘在半空呢?还是说,你打算毕业了,去空军吗?”
陈逸洲闻言,轻笑了下,“即使我去空军了,也是陆军啊,又不像飞行员那样开飞机。”
余静好见陈逸洲的表情似是并没有真的被梦境影响,心下松了口气,跟着道:“我就觉得陆军很好啊!空军虽然可以抢夺制空权,可打到最后,不还是要回到陆地嘛。所以,”她宠着陈逸洲甜甜一笑,“军中之王,非陆军莫属。”
大概这最后一句话取悦了陈逸洲,他笑意深了几分,“这话在我面前说说就行了,要真在外面说,嗯,海军和空军,怕是......”
“开着船架着飞机打上门吗?”余静好接话道。
原本有些凝重的气氛在这三言两语的插科打诨中,瞬间轻松了下来。
“好好。”陈逸洲突然开口。
余静好嘴角的笑意还未收敛,再次因为陈逸洲的这个称呼羞红了脸颊,连耳尖都几近透明。
“好好”这个称呼虽然不至于太过于亲近,但一般只有身边的亲人才会这么叫她。
而陈逸洲,一直以来都是“余静好”三个字连名带姓的喊她,如今,陡然间叫她“好好”,让她心慌。
陈逸洲躺在病床上,仰头看着余静好飘忽不定的视线,脸颊红润,眉宇间尽是羞怯,他心里顿时像是被什么给填满了,无比的庆幸,眼前的小姑娘,虽然嘴上从来不松口,可每一次,当他脆弱的近乎不堪一击时,一睁眼,就能看见小姑娘。
紧张的,关心的,生气的......不论是哪一样,可眼里,却是只有他陈逸洲的影子。
这样,真好!
“你说过,等我回来,你要负责的。”
低沉带着点点试探,在这个深夜里安静的几乎风过留声的夜里,这句话,从四面八方侵袭着余静好的听觉,直达她的四肢百骸。
让她无处可逃。
良久,余静好才抬头看向正等着自己回答的陈逸洲,只觉得他的眼睛很亮,真的很亮,漆黑干净,丝毫不像是刚刚经历过“黑暗”的人。
清澈的犹如孩童,执拗的等着你做到你曾经的承诺。
可承诺,并不是送你一只棒棒糖如此简单就能做到的事情。
我们还年轻,对未来不确定,甚至不清楚,我们所追求的生活是否一致。
所以,我们拿什么来承担彼此的未来???
可是,那又怎样呢?
当你想明白了你要什么,事业有成的那一天,而曾经让你心动,让你变得不像自己的那个人,是否还依然在你身边呢???
“可是,我想要负责的那个人,是健康的,活蹦乱跳的,会用戏谑的眼神看我,鄙视我考不上市一高,还会在我遇到危险时突然出现。”余静好抿着唇浅笑,“而不是眼前这个,身上插|着管子,不得动弹的人。”
“我不喜欢看见你这么脆弱的样子。”
当时说的那句“你要负责”在很大程度上来说,就是陈逸洲的自私。
他想,如果自己真的回不来了,可心底的遗憾早已被填满了。
来人世间走这么一遭,我喜欢的人,恰好也喜欢我,已然算是圆满了。
所以,人不可贪心。
可当你看着眼前这么一张巴掌大的小脸蛋,心底的贪心怎么压都压不住,只有一个念头,不能放手,不能放手,不能放手。
“其实,我也不喜欢自己这么脆弱的样子。”陈逸洲说。
随即,两人相视而笑。
寂静的夜,窗外秋风扫过,梧桐树叶翩翩起舞,天空中只有零落的几颗星星,依然照亮了漆黑的夜空。
而我们,在这样的夜里,终于将彼此倾心交付,一起踏上了名叫“未来”的道路。
有崎岖,有坎坷,亦或是前方荆棘密布,可我们必定同心协力,牢牢抓住对方的手并肩前行。
只要余生是你,何惧白首!
第115章 番外一
陈逸洲出院的时候, 已经是年末, 大雪已经下了好几轮了, 街道旁的白雪黑了又白,白了又黑。
余静好是在陈逸洲放寒假的第三天回的Z市。
“日子已经订好了?”罗翠芬一边切着大块的五花肉,一边问余静好。
余静好点头, “B市的林爷爷和林奶奶说初八的过来,要亲自和您和舅舅好好谈一谈?”
“和我们谈什么?都是那么大的人了, 又不是小孩子, 还得家长做主的。”罗翠芬说。
“林奶奶说,这和年纪无关,到底两边长辈都在, 谈婚论嫁的是大事,做长辈的不上门亲自谈, 总是礼数过不去。”余静好说。
罗翠芬闻言一怔,手动的动作停下,“真这么说?”
“嗯。”余静好回, “是当着妈妈的面儿说的,林奶奶还说,这事儿本不该直接跟妈妈说的, 原就应该直接跟您和舅舅说,只是离的远, 不方便, 随意特意挑个好日子再亲自上门。”
罗翠芬把切好的五花肉从砧板上往大木盆里推了推, 又拿起一块继续切, 表情和缓了不少,“也不是我爱计较,到底门不当户不对,要是咱们再不端着些,你妈妈受委屈那是她自找的,可你以后是要和那边经常来往的,要是你跟着过去了还受委屈,你舅舅肯定不高兴的。”
余静好抿唇笑,“舅妈,我懂的。”
罗翠芬嗔笑一下,“我听你哥哥说了,在B市,林家的爷爷奶奶对你好,你也别怪我多管闲事。”
“舅妈,我真的懂的。”
罗翠芬看她一眼,笑了,“白菜还有几颗没切?”换了个话题。
罗翠芬停下手上的动作,看了眼旁边的菜篮子,“只剩下一颗了。”
“那你快些,肉我已经切好了。”
还有一个星期要过年了,要准备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香肠,腊鱼,腊肉一般都要提前半个月到一个月就开始熏制,但是肉丸蒸肉之类的,却是要临近了再弄,要是过年的时候天气好,做的早坏的快。
“妈,鱼和鸡都洗好了。”沈清颜手上拿着两把菜刀进来。
沈平和沈清颜把洗干净的鱼和鸡摊在院子里晾干,等腊月28的时候卤掉。
“赶紧让和你爸爸哥哥去隔壁烤一烤去,别给冻着了。”罗翠芬探着身子看了眼还在院子里忙活的沈平和沈清泉说。
忙忙碌碌的,很快,就到了腊月27,在乡下,家里的大扫除已经开始了。
“好好,清颜,还有清泉,你们三个去把旁边院子打扫一遍,那边的包厢,我提前已经打扫了,你们看看,要是有脏的地方,顺手擦一擦就行。”罗翠芬站在院子里安排活儿。
而沈慧和林瑞立就是在此时回来的。
“哥,嫂子,我们回来了。”沈慧推开院子门,就喊道。
顿时,后院里的几个人同时看向了罗翠芬。
罗翠芬一阵莫名,“你们看我做什么?”说着横了沈平一眼,“还不赶紧出去?没听见是‘我们’吗?”
沈平笑了笑,“唉”了一声,把手上的扫把放在屋檐下,扯下已经挽起的袖子,正准备出去,又看一眼自己身上的衣服,蓦的笑了出来。
罗翠芬瞪他,“都什么时候了,还站在这里笑?”
沈平说:“我穿这么一身出去,人家会不会以为我不待见他?”
这么一说,罗翠芬倒是愣住了,“要不,你回房换件衣服去?”
“哈哈……”
其他四个人顿时笑了起来。
罗翠芬回神,没好气的瞪了一人一眼,“行了,赶紧出去吧。再耽搁,显得我们没礼貌了。”
沈清颜抿着唇笑,碰了碰余静好的肩膀,使眼色让她看罗翠芬。
余静好刚看过去,就被罗翠芬逮了个正着,她戳了两人一人一下,“没良心的小东西。”
倒不是罗翠芬不同意沈慧和林瑞立在一起,她再泼辣,性子到底淳朴。
沈慧毕竟离过婚,又带着个女儿,还是个乡下人。
而林瑞立呢?
身份不用说,Z市的市长,这本身已经让他们觉得高攀不起了,又知道人家父母具是国家干部退休的,还住在一般人都住不进去的大院里,还是B市的。
这自然让罗翠芬心里一万个担忧了。
自从余静好从B市回来了,见天的问林家的事情。
一会儿是林家的爷爷奶奶是真的对你好,不是当面哄着你的?一会儿是林家别的亲戚有没有给你脸色看?你去大院里的时候,别的邻居有没有当你面说风说雨?
罗翠芬总担心,林家的爷爷奶奶到底是有身份的人,会不会自己不开口说,让那些邻居什么的帮着开口。
沈清颜看不过去了,“人家既然是有身份的人,自己不开口说,让邻居开口,那不更丢身份?”
换来罗翠芬一万个白眼,“你懂什么?指不定他们以为你小姑和好好是乡下人,抹不开面子,就用这种下作的手段逼她们呢?”
好吧,沈清颜彻底被她妈的被迫害妄想症给整无语了。
然后,上面的对话,在沈家,属于一日三问。
余静好性子好,也知道罗翠芬是真的对她和妈妈好,所以,不论罗翠芬问了多少遍,她都不厌其烦的回答。
这不,林瑞立真上门了,还不是将礼数做的周到?就担心哪里没做好,让她和妈妈丢了人。
余静好挽住罗翠芬的胳膊,“舅妈,您就放心吧,您要相信妈妈的眼光,她一定会把日子过的很好的。”
罗翠芬轻叹了口气,拍了拍余静好挽着自己的手,“你不知道,我真是被你爸爸一家子给整怕了。早些年,你妈妈自己不争气,你舅舅说了多少回,有了委屈就回娘家,可结果呐?”
“要不是你差点被你黑心的奶奶一家给卖了,怕是你妈妈还得忍下去。好好,我有好几次做梦,梦见你妈妈被你爸爸一家子磋磨的年纪轻轻的就不在了,你嫁给了王胖子,也给折磨的不成人样。”
罗翠芬看着院子的围墙,有些出神,“好几次夜里都惊醒了,你舅舅就说是我想多了,可,我总觉得那些好像是真的发生过的一样。所以啊,你和你妈妈虽然逃出了余家的囚笼,我真担心……”
担心什么,罗翠芬没说,可余静好却懂。
她不知道罗翠芬为什么会梦见那些,虽然那些是她和妈妈前世的真实写照。
“舅妈,我和妈妈很好,现在很好,以后还会更好的。”余静好靠在罗翠芬的肩膀上,轻声道。
罗翠芬没说话,摸了摸余静好的头发,片刻后,笑了笑,“行了,我啊,就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把你林叔叔和余家那起子黑心人比,可真是侮辱了你林叔叔。”
余静好冲她眨了眨眼睛,狡黠的一笑,故意大声道:“我林叔叔心胸宽广,犹如大海,怎么会因为这么点子事儿就生气呢?那也太小家子气了。”
“是啊,你林叔叔大气着呢。”沈慧道。
罗翠芳忙转过头去,就看见沈平站在后面,沈慧和林瑞立两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后门处,也不知道听见了多少。
她瞪了沈平一眼,换来对方憨憨的一笑。
“真是,你们别听好好这孩子瞎说。”罗翠芬看着林瑞立解释了一句。
林瑞立温和的一笑,“嫂子,我和慧儿结婚之前,会签一份婚前协议。”
“婚前协议?”罗翠芬下意识的看向沈清泉。
“就双方财产债务范围而在婚前签署的协议,双方婚后生效的具有法定约束力的书面文书。”沈清泉说,“简单来说,如果小姑婚前有债务,那么小姑和林市长在婚前签署的协议里会表明这笔债务,林市长是否会愿意帮小姑还。”
这个解释罗翠芬一下子就听懂了,“你们这婚姻和做生意有什么区别?”
林瑞立倒没因为她的问话而生气,“嫂子,刚刚清泉的解释确实没有错误,只是,这份协议的内容不仅仅只有债务这一块。”
“那还有什么?”
“比如是我对不起沈慧的话,我净身出户。”林瑞立说。
这话一出,院子里的人顿时惊住了。
倒不是在乎对方的净身出户,而是对方的这个态度。
“只要沈慧未来不背着我利用我的关系以权谋私,我和沈慧,”林瑞立说着,看向沈慧,“我们毕竟不是年轻人了,不图个轰轰烈烈的爱的死去活来,我们只想平平淡淡的相伴左右,勉强做对‘年轻夫妻老来伴’。”
1994年的新年,林瑞立是在沈家过的,年初二的时候,带着沈慧和余静好回了B市。
去B市的那天一早,天不亮,罗翠芬起床生了火,给三人一人做了一碗糖水鸡蛋,里面放了少许的猪油,甜而不腻。
重点是,鸡蛋煮的很嫩,轻轻一咬,里面的黄就流了出来,混着糖水喝下去,冬日的清晨,又暖又甜。
这是余静好的最爱。
一早上,罗翠芬做好早饭让他们三个人吃,她又去了隔间忙着。拿了个蛇皮袋子,装了慢慢一袋,让沈平给提前放进了来接他们的车子的后备箱里。
“舅妈,你给装的什么呀?”余静好问。
罗翠芬忙余静好整理着围巾一边说:“就是家里准备的腊货,给你林爷爷林奶奶带一些过去尝尝。虽然他们家肯定也有,但这都是咱们自己家做的,到底不一样。”
“还有两大箱子草莓,特意给留下来的,你舅舅最近研究的什么牛奶草莓,个头大,水分足,送礼最体面了。”
罗翠芬一边往外走一边说。
大门口,罗翠芬站在台阶上,沈慧仰头看着罗翠芬,笑了笑,突然道:“嫂子,谢谢你。”
1995年的五月一日,劳动节,更是林瑞立和沈慧的婚礼。
彼时,更是B市的“甄味酒店”开业的日子。
沈清颜在G市读书,特意磨着导师给请了五天假期,提前过来,说是帮忙,其实就是来图个热闹。
因着林家的原因,“甄味酒店”的开业倒是没有大张旗鼓,只是印了许多的广告传单。
若不是两人结婚的事儿,沈慧原先计划的是直接去电视台,买一个时间段,做广告的。
沈平和罗翠芬也是提前来了B市,住在B市大酒店,到时候沈慧就从这里出嫁。
酒店里,沈慧已经起床了,正在化妆,余静好沈清颜还有罗翠芬陪在她的身边。
“林太太皮肤本来就已经很好了,我觉得倒是不用画的太浓。”化妆师浅浅的帮沈慧勾了眉毛,上了腮红,涂了口红之后说。
沈慧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些出神。
她的头发是余静好帮着她编的,据说叫什么蜈蚣辫,松松散散却又不会头一晃头发就乱掉,露出她整张脸。
抹胸的婚纱,勾勒出姣好的身材,长长的白纱缀在脑后,简单而优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