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上中学了,会很忙的, 还会给我送早餐吗?”她追问。
周祈年进屋进厨房, 拿餐具装好早餐, 云盏坐上椅子, 小口小口地喝着豆浆, 还是忧心忡忡:“我觉得你在骗我。”
他笑着:“不骗你。”
“那你以后还来接我回家吗?”
不知何时起,周祈年担任起接云盏放学回家的工作。他们在一所学校,周祈年比她高两届,放学时间比她晚一节课,但是云盏总会在放学后安静地待在教室里写作业,等到下课铃响,她会在教室后门看到周祈年的身影。
周祈年会喘着粗气,走到她面前,拿起她整理好的书包, 问她:“等很久了吗?”
云盏摇头:“没有很久,哥哥,我们回家吧。”
“小棠呢?”他会想起孟小棠。
“小棠早走了,她要吃学校门口的炸里脊肉,去晚了要排队。”
“炸里脊肉?”周祈年记起来了,每次放学,校门口会排起一条长龙,香味扑鼻,“你想吃吗?”
“我想吃糖。”她双眼亮晶晶的。
向来对她有求必应的周祈年却说:“想着吧。”
云盏叹气:“哥哥,你好小气。”
周祈年懒洋洋的:“嗯,我最小气了,我就是小气鬼。”
“哥哥,你听过一句话吗?小气鬼,喝凉水,讨个老婆亲亲嘴。”
闻言周祈年瞥她一眼:“我又没有老婆。”
云盏:“你迟早会有老婆的,到时候你俩会亲嘴吗?”她陷入沉思中。
周祈年低啧了声,“会亲,我会亲的她嘴都肿。”
云盏无语:“你是香肠精吗?”
周祈年更无语,她总是说些让他摸不着头脑的话。
提及以后。
周祈年去了附中上学,云盏比他小两岁,还在上小学,附中和附小离得不远,坐车十分钟就能到。但是小学和中学下课的时间不一样,周祈年晚上还要上晚自习,他算了算时间,下午五点到七点是晚饭时间,云盏是四点半放学的,“我五点多来接你放学回家,行吗?”
“真的有时间接我回家吗?”云盏不晓得他的时间安排,只隐约感觉得到,他对她是有求必应的。
“不仅能接你回家,还能顺便和你吃个晚饭。”周祈年说。
云盏开心了,“好。”
3.
小学最后的两年,云盏都是周祈年接送上下学的。
有时候孟小棠在,但大部分时间,她都不在。她早上会赖床,下午放学铃响第一个冲出教室,有的是地方撒野。所以实际上,云盏的回家路上、上学路上,都只有她和周祈年。
而她渐渐发现,一路走来,看他的女生渐多。
她也到了懂事知事的年纪,身边的女生会讨论,隔壁班哪个男的长得比较帅,隔壁学校有个超级大帅哥……这样的话题,话题兜兜转转,竟然讨论到周祈年的身上来。
“云盏,你哥哥好帅啊,我听说他是附中校草。”
云盏:“是吗?我不清楚这些。”周祈年也从不和她谈这个。
“云盏,我听说你哥这次期中考试又考了年级第一。”
云盏:“我不知道,但他成绩确实挺好的。”她的功课都是他辅导的,每天晚上,他晚自习回家之后总是先来她家,帮她解决不会做的题目,然后才回家做作业。
“云盏,你哥哥有女朋友吗?”
云盏犹豫几秒,最后摇头:“我不知道。”
一问三不知。
明明是最亲密的关系,但旁人似乎比她还要了解他。云盏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他们两个离得那么近,可她对他的了解程度,还不如学校里的同学。
回去的路上,难得沉默。
周祈年自然发现了她的走神,“在想什么?”
云盏低着头,提着地面上的小石子,声音闷闷的:“祈年哥,我听说你这次考试考了年级第一,真的吗?”
“嗯,哥哥没给你丢人吧?”周祈年吊儿郎当地谑她。
“哥哥好给我长面子,所有人都知道我有个校草哥哥。”云盏语气真挚,“哥哥,你是不是要谈恋爱了?”
周祈年差点儿被口水呛到,“谁说的?”
“很多人问我,你有没有女朋友。”云盏旋即把背后的书包换了个方向,背到胸前,拉开拉链,她拿出厚厚一沓的信封,“这些都是给你的。”
“……”周祈年大概能猜到是什么,还故意问她,“你写给我的情书?”
“我同学们给你的情书,”云盏老实道,“我才不会给你写情书。”
“为什么?”周祈年脸上的笑有点儿挂不住。
云盏理直气壮:“因为你是我哥哥啊,哪有妹妹给哥哥写情书的?”
周祈年盯着她手里的情书,过了几秒,“我还不想谈恋爱,你把这些情书扔了吧,以后也别收了。”
云盏默默地哦了声,把情书扔进路边垃圾桶里,“哥哥。”
周祈年其实不太想和她说话,他觉得自己胸口被她来了一刀,心口发闷,郁结深重。但又不舍得让她一个人唱独角戏,好半天,别别扭扭地嗯了声,“干什么?”
“你喜欢什么样的女生?”云盏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问这句话,可能是,关心自己未来嫂子是什么样的人吧?
“不知道。”
“为什么会不知道?”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这是你这个年纪的小姑娘该问的吗?”
“那我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应该问什么?”
“问我待会晚上吃什么、明天吃什么、我打算带你吃什么?”
云盏很无语:“我又不是小棠,每天只知道吃。”
周祈年恨不得她是孟小棠,一杯可乐就能骗到她,可能天天带她吃好吃的,她眼里就容不下别人了,只能看到他。
4.
云盏很早就知道,隔壁周家来的小儿子长得帅气,她站在院子里抬头看他,以为窥见了一池春色。他是她见过的人里面,长得最帅的那一个,令人过目难忘。
所以她执着见他。
随着年岁的增长,周祈年已经成为了学校里最有名的翩翩少年。
云盏一进附中,就得知这个消息。那个每天送她上下学、给她买早饭、陪她吃晚饭、帮她解不会的题目的哥哥,原来是附中永远的年级第一,是高高在上的学生会会长。
那年他初三,她初一,隔着三栋教学楼,周祈年的名声传播开来。
执着于他的人,从以往的一个云盏,变成了无数。
很多人追他,很多人喜欢他,很多人的嘴里都会提起他的名字。
云盏抱着书从廊道里经过,被人拦了下来。班主任的办公室和她们班教室不在同一栋楼,她看到面前穿着初三校服的男生面露羞赧,她对他有印象,初三的,每次考试都是年级第一,排在周祈年后面,许多人调侃他是万年老一,他也是不甚在意地笑笑。据说脾气很好,会拉大提琴,元旦汇演好像有他专门的节目,据说他排练的节目,是为了和女生告白。
“元旦汇演你能坐到第一排吗?我给你留了个位置。”大男生说完这句话后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局促又不安的神情。
云盏霎时恍然,抱着书的手略用力,收紧。
与此同时,隔壁教室里迸发出雷鸣似的欢呼声,一人同时看过去。
有个女生站在周祈年面前,他半个身子靠在讲台上,笑意浮荡,一双桃花眼弯折出玩世不恭的弧度,像极了游戏人间的公子哥。面前的女生头微扬,在周遭的起哄声中,没有半分退缩,反倒更直接,声音穿出教室,云盏听得很清楚。
那个女生问他:“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周祈年声调一贯的散漫,“为什么要喜欢你?就因为你长得漂亮?”
“对啊,整个学校,你还能找到比我漂亮的吗?”
边上有道声音插进来:“我看低年级的云盏就长得比你漂亮。”
周祈年附和:“我也觉得她比你漂亮。”
之后的话,云盏记不清了,她只记得自己和面前的学长说了声抱歉,而后抱着书急匆匆地离开,去往班主任办公室。
班主任找她,是为了元旦汇演的事。
“班级要出节目,你不是会拉小提琴吗,要不你上去拉小提琴?”
云盏习惯性地答应了,她向来瞒的很好,她会小提琴,也会大提琴,器乐多少都会一点儿,但是很早的时候开始,只要班主任知道她会乐器,就会让她在各种需要出节目的场合上台表演,而她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也不知道为什么班主任会知道。
等到放学了,云盏终于知晓原因。
孟小棠舔着雪糕,兴致不太高昂:“她们在选校花,我一听就说,校花非你莫属,可是她们说校花不能只看长相,还要看各方各面。我心想,怎么,我家云盏各方各面能输给别人吗?什么初三的学姐,会钢琴,成绩名列前茅……给我听的我都乐了,年纪前五十名还能是名列前茅了?别说和你比了,和我比都不咋滴!”
云盏叹了口气:“你的胜负心能用在别的地方吗?”
“我就是用在别的地方了呀。”孟小棠眨眨眼,理直气壮,“我从来都是用在你身上的。”
“……”
“你看上去心情好像不太好。”
“元旦我要上台表演,小提琴独奏。”云盏问她,“我们以后能低调一点吗?我真的不想上台表演。”
孟小棠哪里会知道自己一时嘴快会造成这样的后果,立马道歉:“我的问题,我保证,以后再也不炫耀了。”
云盏扯了扯嘴角,孟小棠看出来她笑得勉强,“你心情好像不止因为这个事而不好?是还有别的事吗?”
沉默几秒,云盏说:“有人和我表白了。”
孟小棠停止舔雪糕的动作,震惊之余,还是先八卦:“谁啊?长得帅吗?”
正巧走到学校宣传栏附近,云盏停下脚步,眼神指指宣传栏里的男生证件照。每次考试,学校都会把各年级年级前十名的照片张贴在宣传栏里,云盏的照片自然也在其中。孟小棠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大惊失色:“周祈年?你俩搞什么?”
“……”云盏想给她的眼睛做个激光手术,“是他边上那个男生!”什么眼睛!
“哦,吓我,我还以为你俩兄妹情变质了,我最近看了本小说,是说重组家庭的,哥哥爱上了他的继妹,这种爱情小说你知道叫什么吗?――骨科文学。”孟小棠双眼放光,“可别说,好带感的,昨晚我看到凌晨两点才睡觉,好刺激好开心好激动,云朵,要不你也试试?”
“我和谁试?”云盏无语。
“和周祈年试试呀,反正都是哥哥,一样的。”孟小棠抬起下巴,用下巴看人,“那个男的单这么看还挺帅的,但是谁让他隔壁就是周祈年,一对比,也就显得没有那么帅了。说实话,看来看去,还是周祈年最帅,你要是早恋,还是和周祈年早恋吧。美女就该配超级大帅哥。”
云盏简直无语:“我才不要谈恋爱,更不要和周祈年谈恋爱。”
“为什么?”
“追他的女生好多,要是和他谈恋爱,我估计天天淹死在醋缸里。”
孟小棠突然若有所思地盯着云盏,打量了好久之后,感慨:“不愧是你啊云小盏,目光放的好长远,还没和他谈恋爱呢,就想到了和他谈恋爱之后会遇到的麻烦事。你这样很容易让我想歪,总觉得你其实对周祈年有想法拉着。”
云盏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抿了抿唇,到头来,没承认也没否认。
元旦汇演,云盏的独奏节目和学长的独奏节目合在了一起,一个拉大提琴一个拉小提琴,好事者在底下开玩笑,说他俩琴瑟和鸣,天生一对。
有人认得云盏,“那不是和你一块儿上学的学妹吗?”说话的人拿肩撞了撞身边,周祈年的肩。
学生会会长坐在礼堂第一排位置,周祈年没骨头似的瘫软在软椅上,眼睑只稍稍掀开一小道缝,整个人看上去无欲无求,对任何事物都不感兴趣,鼻腔里淡淡地挤出一个“嗯”来。
“你亲妹?”有人好奇。
周祈年哼笑了声,“我姓周,她姓云,怎么能是亲妹?说话过点脑子,行吗?”
“一个跟爸姓,一个跟妈姓呗。”
“住一个小区的,没血缘关系。”周祈年动了动后颈,眯缝着眼看台上的人,小姑娘确实出落得亭亭玉立,每次上学的时候,都能感受到周围似有若无扫射过来的目光。
“我听说陈星池对你妹妹有好感。”
陈星池就是拉大提琴的那位,周祈年的同班同学,他俩经常会被当做竞争对手,虽然周祈年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俩会是竞争对手,就因为每次考试他都是第一名,陈星池紧随其后吗?可是周祈年从未把他当做竞争对手。
回回考试,卷面成绩比他要低三十分的人,周祈年并不认为他有资格当自己的竞争对手。
对他而言,陈星池并没有给周祈年带来任何的危机感。
――也不好说,周祈年望着舞台上默契对视的两个人,表演结束,两只手在半空中交合,握了握。周祈年藏在深处的牙紧咬,下颌线条紧绷。
“我妹还小,不能谈恋爱。”周祈年回应刚才说话的人。
“又不是你亲妹,人谈不谈恋爱,都和你没关系。”
周祈年没来由地嗤笑了声,“我一手养大的小姑娘,怎么就和我没关系了?”
她饿了,是他下厨;她不开心了,是他哄她开心;她想去逛街买衣服,是他跟在后面提购物袋结账;她遇到不会做的题时,晚上十一点,周祈年都起床给她解题。
小姑娘今天表演身上穿的礼服裙,还是周祈年挑选的。白色的裙子,轻飘飘的飞在空中,勾勒出少女最俏丽的身姿线条,像是出水的芙蓉般,有种特有的朦胧美。湮没在后台幕布后,一眨眼的工夫,人就不见了。
周祈年匆忙起身,赶去后台。
云盏放好小提琴,一抬眼,就看到了面前的周祈年。她瞬间眉开眼笑,甜甜地叫他:“哥哥。”
“刚刚的演出,很完美。”饶是再不开心,周祈年还是毫不吝啬自己的鼓励和赞美。
“是吗?我好累啊,哥哥,我想回家。”云盏说。
周祈年拿起小提琴盒,“嗯,回家吧。”
云盏套着厚实饱暖的羽绒服,亦步亦趋地跟在周祈年身后,刚出演奏厅,身后响起的声音紧随着她,少年郎气喘吁吁地停在她面前,说话时气息铺着白雾,白雾遮挡的后面,是少年赤诚灼热的心绪,“云盏,我喜欢你。”
周祈年移开脸,嘴角掀起讽刺弧度。
他甚至都不紧张,因为他知道,云盏的回答一定是,“不好意思,学长,我还小,还不想谈恋爱。”
陈星池急匆匆道:“我和你表白不是想和你谈恋爱,是想让你知道,你是个很好的人,我很欣赏你,也很爱慕你。我知道你不想谈恋爱,所以,我们能当朋友吗?等到你想谈恋爱了,我们再谈恋爱,我可以等你,不管多久,都可以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