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当真了。”
“那你说吧。”
“我…我东西忘拿了!你等我一下。”
她跑回房间拿起那个装了发带的荷包,径自纠结了片刻又将一旁的帕子塞进了袖子。
这帕子自己花了那么长时间绣的,若是不送出去岂不浪费。
诶呀,先拿着吧,送还是不送看情形再说吧。
卫昭月走出房门便瞧见谢兰庭负手站在门口,看着眼前的雪景不知在想什么。
“取好了?”谢兰庭帮她戴上帽子又系紧了脖子上的结。
“嗯。”
“那你方才欠我的话该说了?”
人就在清风观的院子里,人多眼杂,卫昭月不敢与他过分亲昵,悄悄扯了扯他的袖子,“我们还是先离开清风观吧,若是被旁人瞧见了传了出去可就完了。”
“今日带你去个好地方。”
卫昭月来了兴致,“什么好地方?”
谢兰庭也故意卖关子,“到了便知。”
“诶呀,你怎么这样,吊着人胃口呢。”
卫昭月举起拳头作势要打他,被他三步两步便逃开了。
谢兰庭瞧她气鼓鼓的样子,凑过来将她打横抱起,“这怎么能是吊人胃口,明明是惊喜。”
卫昭月锤他后背,“诶呀,放我下来,会被人看到。”
“不会,我早就叫人清干净了。”
二人一路打闹,很快就到了后门,青山和青峰架着马车在此等候,瞧着应该是等了有一会儿了。
看到他们俩,卫昭月也不好意思再打闹了,“你们怎么不找个地方避避雪,这头发衣裳都湿了。”
青山满不在乎地拍了拍肩头的雪,将车辕上放着的伞撑开,举在二人头顶,“属下奉命在此等候,不能擅离职守。”
“有伞你们怎么不先打着。”
“这雪又不大,属下不用。”
卫昭月瞪他,“胡闹,下次你就先打着伞,若是病了岂不是受罪。”
“是,属下谨遵主母之命。”青山心知自己根本不会因为吹了风淋了雪便轻易生病,但是被主子关心还是很激动。
“诶诶,不是说了不准这么叫我。”
谢兰庭揽着她的腰将她抱上马车,“没事,私下无人时才会这般叫你,他们有分寸的。”
马车四面包裹着丝绸,四角悬着金玲,由两批健硕的棕马拉着,光车身就有寻常人家半间屋子大小。
门帘是藤条劈成丝纺织而成的布做的,中间夹着棉,既防风又保暖,拉开门帘马车内的热气便涌了出来。
“里面好暖和呀。”
“知道你怕冷,特地早早点了炭盆。”
谢兰庭为卫昭月解下披风,顺势便将她揽至膝头坐着,握着她的手轻轻焐着。
卫昭月心头一热,扯下了腰间缀着的荷包,捧到他眼前。
“这个...”
“这是什么?”
“这是我给你准备的生辰礼,祝你长命百岁、心想事成。”
素白的手心捧着一条彩绳编织的发带,发带中间是一块碧色玉石晶莹剔透,彩绳间串着各色彩珠。
惦记了许久的话就这么如愿以偿地听到了,谢兰庭一时不知是该先回应她的祝贺还是感谢她的礼物。
他搂紧了怀中的人,“自从母妃和十一哥走后,已经许久没有人这般专门为我庆生了。”
郑贵妃虽年年都惦记他,但是为了装成不熟的样子毕竟不能在这种日子里有何表示,通常都是提前或推迟了再来见他。
卫昭月察觉到他的失落,拿起发带系在他的额头上,碧色的玉石和他碧色的眼眸相映生辉,给他艳丽的面庞凭添三分妖气。
她几乎是想也没想便许下承诺,“那我以后每一年都陪你过生辰可好?”
谢兰庭心中激动,“这可是你说的。”
“诶,对了,其实我还有一个礼物要送给你。”
谢兰庭挑眉,“还有?”
卫昭月纠结了一番从袖中摸出一方帕子,还颇有心机地将那绣花放在下面递给谢兰庭。
谢兰庭一展开便看到帕子一角绣着的纹样,一枚月亮从云中探出头,可以看出针脚不是那么细密,显然是生手。
“昭昭云端月,这是你亲手绣的?”
“嗯,你看我的手,为了绣这个帕子手不知被戳了多少回。”
她举起手,果然指尖都有些红,清晰可见的一些针孔。
谢兰庭握着她的手送到唇边挨个轻啄,“下次可不要再做这些伤手的活计了,你就算随便送一方帕子给我我也很开心。”
“我不擅女红,做个帕子已是极限,旁的可没有了。”
“今日我们去哪?”
“到了你便知道了。”
马车沿着山路行驶,山路难走青山却将马车驾得平稳,待马车停下天地间已一片雪白,坊市间几乎看不到人影。
“主子,天香楼到了。”
青山突然的声音打破了马车里的暧昧,二人交缠的唇舌分开,卫昭月趴在谢兰庭肩头喘着气,胭红的唇透着水光,仔细看会发现还有些肿。
他轻轻拍她后背,“知道了。”
卫昭月被谢兰庭抱下马车时带着帽子,整张脸被遮得严严实实。
“十七?你这是?”
谢兰庭回过头就看到谢元怀站在不远处一脸震惊地看着他,身边还停着马车,显然也是刚来。
他一愣,“十六哥怎么在这里?”
“我说怎么今日四处寻你都寻不着,原来你这是和姑娘庆贺生辰了。”谢元怀给他抛了一个打趣的眼神。
卫昭月躲在谢兰庭身后听着他们开始闲聊,心里忐忑万分,路上的百姓不认识她,但是十六皇子可是认识她的啊,若是被撞见岂不是要完了。
“十六哥尽打趣我。”
“怎么?不给我介绍一下这位姑娘?”
卫昭月闻言身子一僵,她扯了扯谢兰庭的衣裳示意他想想办法。
“十六哥,等一切都定下来定带她专门拜访。”
谢元怀心里脑补了几十种这姑娘暂时不方便透露的理由,最终还是一句也没有问。
他当然是识趣的,做哥哥的哪能弟弟和姑娘一同庆贺生辰他往上凑的道理。
“今日本想给你庆贺生辰,既然你有佳人在侧,那哥哥就不打扰了。”
“生辰快乐,十七。”
谢兰庭听完抿唇一笑,“谢十六哥,弟弟回去之后找你喝酒。”
“那说好了,我等你。”
说完谢元怀也不再逗留,反身上了马车。
待马车的背影走远,卫昭月这才松了口气,“终于走了,吓得我大气不敢出。”
“怕什么,十六哥是自己人。”
卫昭月嗔他一眼,“自己人你方才怎么不让我露面?”
“这...”
谢兰庭搂过她,“我们还是先进去吧。”
“青山,去取我前些日子定下的凤簪。”
“是,主子。”
“什么凤簪?”
“如意楼年后要推出的新样式,我提前给你定了一个。”
“如意楼?”
这可是大晋最有名的首饰铺子,不同于西市那些卖外邦货的铺子,如意楼里的每一件首饰都是他们的师傅手工制作,用料珍贵、手艺精湛,向来受达官贵族家的女眷青睐。
卫昭月在闺中之时见过卫若曦在如意楼买过一对缠丝金镯,是如意楼最普通的款式,却也叫她羡慕不已。
“我们亲自去取如何?”卫昭月期盼地看着他。
谢兰庭最是无法拒绝她这样的眼神,只能无奈答应,“那走吧。”
“青峰,你先进去吩咐小二将东西都准备好,我去去便回。”
青山欲跟上保护,被青峰一把拉住,“你去准备,我随行。”
“也行。”青山知晓他最不爱与人搭话,也就应了他。
谢兰庭一手撑伞一手搂着卫昭月,两人走在飘雪的街道上,竟让卫昭月产生了一种他们会这样一直到白头的错觉。
第41章
“到了。”
卫昭月看着眼前富丽堂皇的铺子心中暗叹,不愧是如意楼,就差用金子打造了,若是她有这样一个铺子,以后日子还愁吗。
“二位客官请进,小店有各式金玉首饰,欢迎进店挑选。”
外面下着雪,小二也许久未见客人,瞧见二人立刻殷勤地迎了上来。
他是个人精,瞧着二人衣着华贵就知道定是出身不凡的贵客,态度积极得很。
“小二,我来取前些日子定的凤簪。”
“公子请随我来。”
小二将他们引至座位坐着,端上了茶,“二位请用茶。”
掌柜捧着个红木镶金的盒子走了过来,“公子这就是您定的凤簪。”
“您瞧瞧可还满意?”
谢兰庭拿起凤簪仔细看了看,凤首衔珠、振翅欲飞,确实是精美异常。
他将凤簪轻轻簪在卫昭月的发髻上,“甚美。”
卫昭月看着镜中的自己也十分满意,虽然她带着面纱,但是丝毫不影响她欣赏这些漂亮的首饰。
方才遇见十六皇子给他们提了个醒,这里毕竟是东市,指不定就碰见一个见过卫昭月的人,因此她立即找了个面纱戴上。
谢兰庭将一个沉甸甸的银袋递了过去,掌柜数了数很快捡了几个小银锭交还给他。
一只小手伸到他面前,谢兰庭笑着将银锭放到她手上,是两个十两的小元宝和三个银锞子。
一共二十三两银子,卫昭月几乎一入手便知这重量不对。
她拿起小元宝瞧了瞧,确实是十两的形制,重量上却少了一些,她仔细看了掌柜的神色,不像是心虚的样子,看来他也不知道此事,更何况铸造银锭一事由户部负责,一个商铺掌柜不可能插手。
卫昭月不动声色地同谢兰庭离开如意楼,走出了许久才凑到她耳边说道:“方才掌柜找的碎银瞧着是二十三两,重量却不足。”
谢兰庭皱眉意识到此事非同小可,“当真?”
卫昭月点头。
“此事兹事体大,回去再说。”
他带着卫昭月来到天香楼定好的雅间,一切早已准备好,桌子上放着冒着热气的铜锅和各式菜色。
青山横在窗边发呆,看到他们进门早早迎了上来,“主子你们终于回来了,一切都准备好了。”
“青山,去找一把秤过来。”
青山面露疑色仍是立刻就出了门。
“你如何得知这银锭重量不足?”
“我幼时没什么月钱,只有等到过年时的红封才能攒下自己的钱,有一年我攒了许久终于攒到了十两银子将它换成了十两的银锭,连睡觉都攥在手中,钱箱里的碎银子每日都数上好多遍,日子久了也就练得手上一摸便知重量。”
她将两锭银锭放在手中,“这两锭银锭的重量也不一样,这一个有九两半,而这一个却只有九两。”
谢兰庭拿起那两个银锭掂了掂,却没有察觉出任何差别,银锭底部有裕隆通宝的字样,显然是户部统一铸造的。
“主子,秤来了。”青山拿来一个专门称金银的小秤。
卫昭月接过秤,分别称了两个元宝,果然刻度停在九两半和九两上,而那三个银锞子一起称也少了半两。
“你说,为何这银锭明明大小相同,重量却轻了?”
谢兰庭思索片刻,“定是在铸造银锭的时候便掺了铜铁等杂质,此事危险,你从现在起就当不知,这几个银锭我要带回去找人将它熔了。”
卫昭月点点头,“我知道。今日是你的生辰,我们先不想其他事了好不好?天大的事情也等到明日再处理。”
“好。”
谢兰庭也不想让她操心这些事情,将银锭放进荷包。
“今日倒也巧了竟是下雪了,我们也算是雪中围炉煮茶了?”
卫昭月看着锅中咕嘟咕嘟煮着的肉,“噗嗤~明明是围炉煮肉。”
“尝尝?这是蜀地的风味。”
卫昭月也不客气,就着他的玉箸便咬下了那块肉,香软嫩滑,煮得十分入味。
从这个角度他们可以清楚地看到街道上的景色,石板路上的车辙印慢慢被雪盖住。
“你为何要带我来这里?”
“你仔细瞧瞧下面的街道?这里是我第一次见你的地方。”
卫昭月带着疑问仔细看了半晌,好似想起了什么,“你是说我进宫那日?”
这条街道是东市最繁华的街道,寸土寸金,卫昭月这样囊中羞涩的小姐是根本不会来这里的,唯有进宫那日凤舆绕城一周时经过了这里。
“你当时经过此处掀了帘子,我正巧看见了。”
“好啊,你早就见过我了,那你那日在玉宸宫装不认识我!”
谢兰庭没想到她反应地那么快还当场翻旧账,一时应接不暇,急忙讨饶,“我错了还不成吗?当时我又不知道你是好是坏,自然是要防备一些。”
卫昭月狐疑地看他,明显是不相信他这般说辞,“那你现在知道我是好是坏了?”
谢兰庭后背一凉,心知若是说错了话定是要被她恼了,他夹起一块肉吹了吹喂进她嘴里,“不论你是好是坏总归我都是你的人了。”
卫昭月不得不承认,她被这句话哄好了,也没心思翻旧账了,一门心思吃暖锅。
这场雪终究没有维持得太久,谢兰庭将卫昭月送回去的时候在她窗沿留了一个一尺高的小雪人,卫昭月喜欢得紧。
夜里她看着那个小雪人入睡,第二日一早那里只剩下一滩水迹。
外面的雪和这个小雪人一样,一夜便了无踪迹,只留下空气中的丝丝凉气。
自由自在的日子终究会过去,如同来时一般,卫昭月回去的时候也很低调,只是马车上多了许多谢兰庭送她的礼物,各种各样的衣裳首饰和新鲜的玩意儿。
卫昭月躺在马车里两眼放空,“阿枝,我好后悔,不应该在这些日子这般放纵的。”
阿枝不解,“为何?”
她翻过身,“享受过自由的滋味,宫里那座牢笼就再也不想回去了。”
阿枝没说话,她们的自由早就身不由己了。
卫昭月回到宫里只觉得哪哪都不习惯,恨不得收拾包裹去清风观再住上些时日,但是她也没心思想多余的事情,因为还有十来日就要过年了,宫中有一堆事情需要她主持,幸而她不在的这些日子里有郑贵妃帮她处理得井井有条。
这几日还发生了一件大事,那便是慧明帝终于给乌雅公主赐了婚,此前因为帝后接连重病联姻之事只能再三延后,眼看着即将过年封印,总归是将此事给安排了。
果然不出意料,虽说谢兰庭是皇子中唯一的适龄皇子,但是这个婚事仍是没有落在他的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