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昭月刚起身又被按着坐了下去,谢兰庭就这样撑着她的腰,带着她。
直到一切平息下来,卫昭月睁着眼放空许久才回过神来,鼻尖若有若无地萦绕着一股血腥之气。
“怎么有一股血腥味?”
谢兰庭腰上的纱布已经被泅湿,刺眼的红色让卫昭月顿时慌了神。
“好多血,你伤口崩开了?!”语气间已经带着哭腔。
谢兰庭立刻安抚她,“我没事我没事,你将衣裳穿好,叫太医。”
“好。”
青山办事利索,李太医来得很快,一看到谢兰庭腰间的血迹就急了,“诶呀诶呀,我的好殿下,这马上伤口都要长好了,你怎么又给弄崩开了。”
谢兰庭对于自己一时冲动太过于激烈导致伤口撕裂的事情难以启齿,只能闭上嘴装死。
纱布剪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弥散开来,伤口处糊着鲜血,显然是裂开了。
李太医又开始唉声叹气,手上却快速地缝合伤口,“殿下,你不要仗着自己年轻力壮就不将身体当回事,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老臣怎么对得起娘娘。”
“李太医别唠叨了,你再不缝好,你殿下我就疼死了。”
针尖穿过皮肉,疼得谢兰庭眉头狠狠一皱,“嘶~”
卫昭月躲在屏风后听着李太医给谢兰庭缝合伤口急得团团转,她只能紧紧咬着衣袖不敢出声。
缝合好伤口李太医给他腰上一圈圈缠上纱布,最终还是没忍住开了口,“殿下...”
“怎么了?有话就说。”
“老臣得娘娘嘱托照顾殿下,殿下虽年轻血气方刚,于床笫之事上还是得节制一些。尤其是...受了重伤的时候。”
谢兰庭面色镇定,耳朵却暴露了他此刻的羞臊,“胡说什么。”
李太医最不允许旁人质疑他的医术,“殿下你这眉目含情的样子,老臣可不瞎。”他又伸手在谢兰庭脉搏上按了按,“还有这脉象,年轻人不可贪欢,若是早早亏空了身子,小心日后于子嗣有碍。”
李太医苦口婆心,谢兰庭却是听不下去了,“天色不早了,李太医你年纪大了还是回去休息吧,小心身体吃不消。”
包扎完就开始赶人了,李太医气得吹胡子瞪眼,“半夜三更叫老臣过来的时候就不想着身体吃不消了。”
“青山送李太医回去。”
“是。”
青山扶着李太医往外走,刚走到门口李太医停下了脚步回身道:“殿下,这屋子里味道还是得散散。”
谢兰庭被堵了个哑口无言,偏生找不到借口反驳,只能看着床顶生闷气。
直到外面彻底没了动静卫昭月才从屏风后现身,只是那水灵灵的眸子里又气又羞。
“谢兰庭!你太讨厌了!”
“青竹,我们走。”
卫昭月转身就出了门,谢兰庭刚要挽留就听到“纭钡囊簧殿门被狠狠甩上。
谢兰庭懊恼地捂上脸,“完了,这回真的惹她生气了。”
卫昭月羞愤不已摔门而去,心中将谢兰庭骂了千百遍,她只要一想到方才李太医的话就觉得再也没有脸面活在这世上。
青竹默默地跟在她身后,她不大明白怎么方才还浓情蜜意的两人,现在好像闹了大别扭。
第二日谢兰庭果然派人来给她送信,信里那叫一个诚恳殷切,卫昭月看完就将信纸揉作一团。
青峰垂着脑袋不敢说话,只敢拿眼神偷偷瞄她。
“青峰你回去告诉他,什么时候伤养好了什么时候再说原谅他的事情,这几日本宫不想听到他一丝消息,你若是敢糊弄本宫,这玉坤宫你日后就不要再来了。”
这就是警告他若是叫她不满意了可就要棒打鸳鸯了。
青峰立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回道:“娘娘请放心,属下一定将话一字不落得带到。”
卫昭月的最后通牒都已经下了,谢兰庭哪里还敢跟她卖惨讨饶,只能在重华殿里老老实实地养伤,再也不嫌弃汤药苦涩难以下咽了,只恨不得一天能多喝两晚身体早日康复。
只是有时候还是会想念被喂药的感觉。
在床上躺了快十日之后,谢兰庭的伤口总算是彻底愈合了,拆了线之后腹部只余一道伤疤能证明他曾经受过伤,他平日里便盛强体壮的,若不是上次着急从云州赶回京城,这点小伤根本不算什么。
这些日子从云州带回来的人经过刑讯逼供终于松口,供出了他们背后的主使是一个叫何爷的人,这个何爷为人神秘,每次去云山巡视都带着面具,没人知道他长什么样子,只知道他身形瘦削左手大拇指是断指,开采出来的铁矿被何爷带人接手之后的事情他们并不清楚。
线索到这里似乎就断了,直到一日谢兰庭在天香楼遇到了太子和皇太孙。
谢兰庭刚进天香楼,掌柜就附在他耳边说太子和皇太孙在楼上雅间会客。若是旁人他真的干脆当做不知道直接就躲开了,但是偏生他这几个兄长最是小肚鸡肠,若是知道他特地避开他们,日后有得讥讽。
“知道了,我上去看一眼。”
谢兰庭走到楼上敲了敲门,屋内传来一道男声,“谁?”
“皇兄,十七听说皇兄在此宴客,特来拜见皇兄。”
“原来是十七啊。”这回是太子低沉的声音。
房门从里面打开,入目便是一截断指,谢兰庭目光一凛,看向断指的主人。
那人低着头从他身边走了过去,面容看不真切但是身形瘦削,谢兰庭有一个直觉,这个人很可能就是那个何爷,他轻咳两声示意外面守着的青山跟上这个人。
太子瞧着笑眯眯的,“十七怎么在这里?”
皇太孙站起身同谢兰庭行礼,“十七皇叔近日可好?”
“挺好,十七打扰皇兄了?”
“无碍,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今日得空十七想着叫上几个朋友一同喝酒,谁知竟碰上皇兄了。”
“你啊也老大不小了,十六都成婚了只剩你了,你有没有心仪的女子告诉皇兄,叫你皇嫂帮你做媒。”
谢兰庭出生的时候皇太孙都快十岁了,一开始对于这几个年幼的弟弟太子本并没有什么忌惮之心,但是随着慧明帝在皇位上待得越久,太子心里越没底。他决不允许自己等待了大半辈子的至尊之位最后便宜了这几个小子。
十一皇子战死之后,也就只有一个背靠卢国公府的谢元怀还让太子忌惮,这最小的谢兰庭一来平日里就不成气候,二来母亲是个西域女子,皇位怎么都落不到他头上,因而他对谢兰庭还有着几分兄弟情。
谢兰庭羞涩得笑了笑,“皇兄说笑了,弟弟暂时也没什么心仪的女子,婚姻大事一切由父皇做主。”
“哈哈哈,好了你去玩吧,皇兄也不耽误你了。”
“是,十七告退。”
等到谢兰庭身影消失,皇太孙这才开口,“父王,这十七叔怎么这么巧来了?”
“他啊...就算给他个胆子也翻不出什么浪来,估计是凑巧,不必在意。”
他似是想到了什么吩咐道:“这何忠怕是不能留了,派人去处理了吧。”
“是,儿臣这就去。”
谢兰庭出了雅间,招呼了青峰便立刻出了天香楼,“方才的人呢?”
“主子,青山已经待人跟上了,要不要把他抓了?”
“派人时刻盯着他先别抓,盯紧了别叫他死了。”
“是。”
这云山的事情暴露,何爷作为其中唯一的连线人,只要将他处理了就能保证云山的火烧不到自己头上,谢兰庭笃定很快就会有人前来灭口。
第二夜,何忠正在醉花楼搂着两个漂亮的花娘醉生梦死,正在兴头上被一把刀直接抹了脖子,鲜血飞溅吓得两个花娘发出凄厉的尖叫后晕倒在地。
随后就是一阵骚乱,有人趁乱报了官,衙门立刻来了人,一进屋子就被浓重的血腥气熏得险些呕吐。
“官府办案,都散了散了。”
整个醉花楼除了两个花娘谁都没看到凶手,二人又囫囵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衙门只能先将尸身带了回去通知了何忠的家里人前来认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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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重华殿中,一黑衣劲装男子正站在谢兰庭面前,生得平凡却有一双锐利的眼睛。
“主子,太子果然已派人将人灭口。”
“他人呢?”
“走水路南下,妻儿老小仍在京城。”
“盯紧了准备收网,青峦,辛苦了。”
男子跪下行礼,“属下不辛苦,这是属下的分内之事。”
谢兰庭上前将他扶起,“这些年你一直在外面奔走,本宫对你始终有亏欠。待那事调查清楚,定要好好给你休息休息。”
“属下只盼早日为主子收集证据,了了主子的溯源。”
谢兰庭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下去吧。”
“是,属下告退。”
青峦也是他的随身侍卫,这些年为了给十一皇子翻案一直在外面天南海北地调查,比起青山青岭二人在他身边和在外经商的青岚,他始终是清苦了些。
何忠在知道云山铁矿泄露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他有一个不成器的孪生兄长却无人知道,在何忠的精心安排下他们共用何忠这个身份。
那日见了太子,回来之后何忠就给了兄长一大笔钱让他出去花天酒地,而他自己却躲在一间秘密的宅子里,直到第二日传来何忠被刺杀的消息之后他才带着早就收拾好的细软出了城一路南下。
他离开得出奇顺利,只等着这阵子风头过了与妻儿老小团聚。
半月后,一艘船载着何忠的妻子和一双儿女南下到了临安,一行人坐上马车在临安城七绕八绕走了近一个时辰才悄悄拐到一个隐蔽的巷子里。
此处是何忠在临安的落脚点,这半个月他轻易不敢出门,终于等到京城那边案子以悬案草草结案,风声彻底过了这才安排妻子带着儿女走水路来了临安。
“老爷!”
“爹!”
何忠的妻子和儿女看到许久未见的何忠,几个人抱头痛哭。
“走,进屋。”
紧锁的院门猛地推开,一个年轻男子领着一队人将他们团团围住。
何忠将妻儿护在身后,“你们是什么人?!”
青峦用指腹刮了刮刀刃,“何爷是吧?我们主子有请。”
“你主子是谁?你不是太子的人。”
“等你见了就知道了。”
何忠环顾四周,抬起手吹了个口哨,等了半天却不见人过来。
“劝你不要想着你那些护卫,他们早就被端了。”
何忠慌了,他甚至不知道这些人是什么来路。
“何爷,不要紧张,我们主子是来救你的,不然你以为你和你的妻儿是怎么逃过太子的爪牙一路顺利来到临安的。我们主子只是想请你做个证,待事情解决了自然保你一家老小安度余生,若是不配合...”
青峦的眼神本就锐利,此时带着警告更是叫人胆寒。
何忠咬着牙不肯妥协,他身后站着的小姑娘约莫六七岁,战战兢兢地抓着他的衣摆,青峦不过是瞥了她一眼,她便被吓得哇哇大哭。
“爹爹,莲儿害怕,呜呜呜呜~”
何忠平日里最是心疼这个女儿,立刻心疼地将她搂进怀里,“别怕别怕,爹爹在。”
“何爷,你的日子或许活够了,你的这一双儿女...”
还不等青峦将话说完,何忠便心一横喊出声:“我答应!我答应!”
“但是你要答应我,保我妻儿安全。”何忠心里清楚,他能活到今日不是因为自己的处心积虑,而是他还有用,不然怕是当夜就同兄长一起身首异处。
“自然,说到做到。来人,将他们带走。”
何忠一家人就这样被秘密安置好,青峦派了足够的人手保护他们随后带着何忠回了京。
十六皇子谢元怀经过一个月的禁足反省之后终于被准许回去上朝。
“有事禀告,无事退朝~”
谢元怀从队伍中站了出来,“启禀陛下,儿臣有事禀报。”
慧明帝看着他,“说吧,你这一个月在府中禁足都学了些什么。”
谢元怀直直跪下,以额触地,“陛下,儿臣有罪,禁足期间私自外出,还请陛下原谅。”
“哦?朕倒要听听你偷偷溜出去都干了什么大事。”
“回禀陛下,儿臣在户部当值时,意外发现坊市间流通的银子重量轻于标准重量,将银子熔铸之后发现其中掺了重量不等的铁,有人私自筑假银。”
连瑞捧着谢元怀呈上来的证据,几个完整的银锭和一个银块,银块表面附着着黑色的杂质。
慧明帝拿过银块仔细对比,连瑞拿着一把小秤将银锭一一称重,每一个重量都给慧明帝过目,确实这些银锭都低于标准重量,甚至每一个银锭的重量还不一样。
坐在上首的皇帝不说话,整个大殿鸦雀无声,所有人连大气都不敢喘。
站在队首的太子和皇太孙对视一眼,太子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随后低下头去。
“你既然敢在这里说,想必已经调查清楚了?”
“儿臣和十七皇弟两个人查到云州的一处废弃铁矿仍在开采,于一月前一同前往云州调查,抓到了云山铁矿的负责人何忠,此人现在就在殿外。”
慧明帝听到谢兰庭还有些意外,他这个幼子读书时鲜衣怒马、聪慧机敏,长大了反而逐渐不成器,他着实是没想到此事还有他的手笔。
“带上来。”
“传何忠上殿~”
何忠平日里给太子办事耀武扬威惯了,但是见到皇帝还是头一遭,一进殿就扑通跪下了,“草民拜见陛下。”
“说吧,把你知道的事情一字不落地说出来。”
“草民奉太子之命监管云山铁矿,那里开采的铁矿都会提炼出来送往户部掺进官银中,换出来的银子悉数流入太子府。”
“太子,这件事你怎么说。”惠明帝面色平静,倒叫人一时猜不透他的心思。
太子毕竟老辣,他缓缓走至中间跪下,“回禀陛下,儿臣不知道此人在说些什么,云州并非儿臣的封地,儿臣的手也伸不到户部里。”
“那这个人你认识吗?”
“儿臣确实有一属下名为何忠,平日里为儿臣打点一些庄子和田产,但是此人大半月前已经被仇杀,他平日里行事猖狂结实了不少仇家,此次马失前蹄也实属意料之中。而旁边跪着的这个人不过是与何忠有几分相似,被有心之人找来构陷儿臣。”
太子这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不卑不亢,任何人听了都觉得是有人有心构陷。
何忠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平日里靠着双生兄长躲避了猜忌逃开了死劫,如今也会被反过来诬陷他不是他。
“何忠,你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