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素梅：“那就还是按照原来的意思，该你这个儿子办的，也别想方设法推到我们做女儿的头上去。当初我们姊妹几个结婚的时候，好处你可没少占，以后你要还想在村里待下去，乡性还是很重要的。”
就是因为乡性很重要，钱大明才顾及这个顾及那个。
不过他也感受到老太太去世以后，妹妹们对他的不一样来。以前老太太还在，他就是占的多，用的多，都能打着老太太的旗号，算是女儿们孝敬妈的。现在老太太一走，当妹妹的总没有孝敬他这个哥哥的道理。
这事暂时定了下来，但晚上回去睡觉的时候，蔡春花就和钱大明吵翻了天。
蔡春花：“钱钱钱，我要是有钱的话，哪里会在乎这点，真是越有钱的人越抠！说来说去，还不是因为他们自己不想出钱？老太太一走你看着吧，时间长了你的这些妹妹们，连我们家的门朝那边开都不记得了！”
蔡春花心里有种恐慌，家里如果只靠着钱大明是过不下去的，没有妹妹们的接济，他们家压根过不了如今的舒坦日子。
“早知道老太太会因为那点油丧了命，我是说什么也不敢往回拿的。”
原来家里多半瓮油，蔡春花也想着周济周济娘家。
如今说是大家日子都好过了，但谁家炒菜不是用一丁点碗底子？半瓮油够家里用大半年的。
蔡春花想着后头说不定还有，这点东西先紧着娘家送过去。
钱老太是个抠门惯的人，只有人孝敬她的，就没有她往出掏的道理。一听儿媳妇要把东西往回揣，是怎么都不答应。
白天当着老太太的面，蔡春花碰都没碰那油一下。
到了晚上她悄悄的进了厨房......
也是赶巧了，老太太正巧觉得口渴，进厨房倒水喝，婆媳两个碰了个正着。蔡春花油瓮都没来得及盖起来，被老太太一推洒了好些出来，蔡春花倒是没回推过去，老太太自己踩在油上狠狠滑了一脚。
等蔡春花反应过来去叫钱大明的时候，老太太都已经凉透了。
其中的内情两人当然不敢跟妹妹们说，回头弄大了，搞不好要担责任的。
钱大明狠狠叹了口气，“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快去算算家里的钱还够不够？”
两人都是有多少用多少的主，家里是没有存款一说的，剩下来的顶多是拿了哪个妹妹的还没来得及花用。
两人盘算来盘算去，家里总共还有五十多块钱，全掏出来也指定不够。
钱大明无奈抱着头，“要不我去大梅那里再借点？”
“要不让你妹直接把钱出了吧，名声不名声的有什么要紧？”
钱大明心里不情愿，最后还是去借的钱，不过这钱什么时候还，就要再看了。
*
钱进钱宝两个一直到老太太下葬的前一天晚上才回来。
两人本身长得就壮，如今更是牛犊子似的。
看见程晓珍规规矩矩的喊姐，比以前情愿多了。
程晓珍含笑点头，好似姐弟几人感情一直很好一般。
蔡春花出来瞧见两个儿子，哭的比老太太刚去的时候要热切的多。
“儿子，给妈看看瘦了没？这些天你们吃苦了！呜呜呜......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这回回来了，干脆就别去了......”
程晓珍也不说话，轻轻的笑了笑。
钱进钱宝对视一眼，立马打了个激灵。
钱进：“不行啊妈，我们有规定年限的，这还没到退伍的时候呢！”
钱宝也说：“妈，我们挺好的，如今适应了部队生活倒是觉得还行。”
说实话两人心里对程晓珍还挺感激，一开始知道要去偏远的地方参军时，两人确实是不情愿的。
那边地势高，钱进去的第一天就有了高原反应。
但是适应以后，感觉自己的三观都被掰正了，有种跟前蒙着的一层薄雾被吹散的感觉，豁然开朗，也知道了从前自己做的事情有多过分。
“大姑，我们这次回来也给表嫂、甜甜蜜蜜带了礼物，都是些特产不值什么钱。”
钱进难得说了句人话，别说钱素梅，大家伙儿都觉得意外。
钱进一无所觉，被大家伙儿的目光注视着还挺不好意思的，他挠着头，“也是我们班长跟我们说的道理，上要孝敬父母，下要友爱弟妹。”
其实孩子大点就该知道的道理，不过钱进钱宝确实是去了部队以后才懂得的，总算也还不晚。
钱素梅对于两个侄子持一种观望态度，“你送去看看吧，也不知道桃儿愿不愿意见到你们。”
因着钱素梅这一句话，一直到钱老太太葬下去了，蔡春花都没高兴搭理她。
钱素梅更是懒得搭理她的情绪，人情礼一收回来，她就把自己借给钱大明的钱要回来了。
别以为她看不穿两人小心思，不想还钱也得看她答不答应。
蔡春花气的鼻子都歪了。
一场葬礼办下来，自家一点钱都没收着，还往里搭了不少。
她是想赖账，两个儿子说什么都不愿意。
蔡春花气起来连儿子都骂：“你们两个怎么回事，到底是我儿子还是钱素梅的儿子？”
“妈，你做得不对我们就该纠正你，以后才不会犯大错。何况你这样是不好的。”钱进耐心的讲道理。
蔡春花：“不好什么不好？你们两个别给我胳膊肘往外拐！”
钱进钱宝无奈对视。
如今他们才知道，有些道理和家里人是说不通的，明儿个还准备去看田桃儿母女，也不知道会不会被人打出来。
当妈的还一点都不体谅他们，总觉得两个儿子向着外人。
钱进钱宝觉得他们这趟回来，越发不知道该怎么和家里人相处了。
蔡春花：“反正我不管，你们奶奶没了，以后大小姑子他们都不会再管家里，你们呢手里有钱有粮，都给我往家里寄，总之，我不许你们偏帮外人。”
其实这哪里是偏帮谁，是钱进钱宝心里愧疚，想弥补呢！
第86章 祖宗
再次见到甜甜蜜蜜两个小丫头的时候, 她们已经会走路了，不过小家伙走起路来晃晃悠悠的，好像两只小鸭子。
钱进钱宝站在路口看着甜甜蜜蜜, 有点不敢靠近。
当初他们推大嫂的时候还没啥感觉, 如今站在跟前的是两条活生生的生命，那种愧疚感快把两人淹没了。
带孩子出来玩的正是田桃儿。
因着钱老太突然过世, 钱素梅心里有些不得劲儿, 再加上晚上照看孩子没好好休息，一来二去就有些低热。程诚带着钱素梅去医院瞧病去了, 程学良管着惠民超市的一摊子事, 两个孩子自然要交给田桃儿管。
索性先前忙不过来，家里请了人帮着洗洗刷刷做顿饭，田桃儿只需要看好孩子就成。
“大嫂子......”钱进喊了一声，小山似的人往前走了几步, 投下的阴影把两个小家伙彻底遮盖住了。
田桃儿还是原来那样，不过衣服穿的崭新，手上也带了个不起眼的银戒指，瞧着比之前体面多了。
见到来人, 田桃儿狠狠吓了一跳。
她是知道钱进钱宝回来的事，不过婆婆说了, 这只是暂时的，等老太太安葬好人家还要去边疆戍守呢！
听晓珍形容的意思, 那地方鸟不拉屎, 荒僻的厉害, 就是买点寻常吃用的都得走好几里地。
该不会是这两个小子, 自己日子过的不如意过来寻她的麻烦吧？
“你们过来做什么, 当年差点害死我还嫌不够, 这会儿又过来找我的麻烦？”
田桃儿戒备起来，她一动，两个孩子下意识躲到她后头去了。
看着眼前人的举动，钱进钱宝都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两人对视一眼没再废话，将手里拎着的一兜子苹果，饼干什么的，往地上一放，撒腿就跑。
田桃儿想说什么，两人早跑没了影。
瞧着地上的东西，她算是明白了，钱进钱宝不是来寻麻烦的，是来道歉的。
唉，这两人总算是知道后悔了。
......
程晓珍还没回京市，回去听见家里这两个干的事儿，无奈摇头。
“看来舅舅家总算还有点救，别管他们了，给什么就收着，但也别太亲近，往后就当普通亲戚相处就是。”
田桃儿自然一一应下。
钱素梅发烧并不算厉害，一两天就退了热，看着精神头还算不错。
钱素菊的娘家最远，当天晚上没回的去，蔡春花压根没准备住的地方，只得住在县城的钱素梅家里。
钱素菊一家子都在这儿呢，表姐张悦结婚以后生了个小子，快五岁了，一直跟着钱素菊跟进跟出。
“我想帮补娘家，还不是因为弟弟不成器，大明但凡有点能耐，至于要仰仗出嫁了的妹妹们？”
大人还没说话呢，徐聪小家伙奶声奶气，“不至于不至于！”
大家伙儿楞了一下，随后笑得前仰后合。
钱素梅逗他，“你怎么这么能说呀，妹妹们还不会说话呢，你去和妹妹们玩好不好？”
“不要，妹妹是女孩子。”徐聪从钱素菊怀里出来，两条小短腿跑的飞快。
钱素菊瞧着外孙又是高兴又是犯难。
“如今厂里日子不好过了，我女婿一家子都在厂里工作，前两年瞧着日子好，越往后越差！悦悦说，重军想去跑运输，家里没钱又没车的，他一个人怎么顾得过来。”
别看县城的治安还好，实际上路上还挺多劫道的，跑运输的没有跟着三两个壮年男人都不敢跑。再加上男人手里钱多了，花头子就多，钱素菊总觉得女婿眼下瞧着好，一有钱也跟旁的男人一样。
钱素梅瞪她，“你知道家里日子不好过了，还往老太太那边送东西做什么？娘家就是个大坑，不是说偶尔填补一两次就能填补好的，就是全副身家填进去，估计都不够用。”
尤其因着填补家里的拿点东西还闹出人命来，这就又上升到另一个层面了。
钱素菊也后悔的不行，可后悔又有什么用，老娘再怎么样也是娘，如今这样倒是成了她的罪过了。
张悦抱着徐聪从外头进来，“大姨，你好好说说我妈，她要是懂这个道理，咱家不知道省多少事。”
张悦穿的衣服还是前年过年买的，一件黑色的的确良，里头穿着厚厚的毛线衣。这外套虽然没破还能穿，但这款式一看就很旧了，袖口手肘的地方洗的都发白了。
以往在娘家时，张悦穿衣服就常捡妹妹们不要的，如今嫁了人日子过得也和从前差不多。
程晓珍也不知道大姨是怎么能看着女儿每天穿成这样，反倒拿着钱去贴补娘家的。真要是钱多，给自己女儿买两件衣服不是更好？可惜，三姨根本没有这个觉悟。
长辈们在里头还在聊老太太去世的事，作为女儿对于老太太大概还有很多的不舍，就算钱老太平时再不好，总归是当妈的。
程晓珍听了几句就往外走，张悦见她出来，将孩子往男人手里一塞，也跟着走了出来。
“晓珍，你等等，我有事想问问你。”
张悦面对程晓珍还有些局促，两人虽然是姐妹，但平时相处太少，如今程晓珍既是大学生，又自己干了一份大事业出来，怎么都让人不敢低看。
这会儿张悦看妹妹，也觉得有股子压力扑面而来。
程晓珍语气没有什么变化，对她的态度和从前仿佛。“姐，你有事直说好了，就算是我不懂的也能问问云蔚帮着出出主意。”
张悦是个老实本分且话少的人，平时能不麻烦别人就尽量不开口，如今既然叫住她，大概是碰见了很为难的事了。
张悦低着头，压根不敢看妹妹的眼睛，“晓珍，我红玉说那段时间多亏了你帮着跑前跑后，要不是你，她恐怕都不知道自己的路该怎么往下走了。”
“都是自家姐妹，应该的。姐，你直说吧，能帮你的我一定帮。”
张悦抽抽鼻子，眼圈泛红，“晓珍，姐是真没法子了。聪聪才五岁大，将来要读书、上学、娶媳妇，一桩一件都要用钱，我们家呢就是靠着死工资活过的，你姐夫倒是想到一个法子，准备去大路上跑运输......”
程晓珍点点头，这些她都听钱素梅说过。
表姐夫俆重军是个活泛的人，在外头也很有些门路，跑运输这事要是没点关系，一般人也不敢干。
“你姐夫找的人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发小，很是靠谱。他们已经好说了，一家出二百块钱，车呢算是租的，每怕跑一趟要给人家车队交五个点的提成。”
张悦说话的时候一直在观察程晓珍的面色，见她点头，脸上才露出几分松快。
程晓珍：“这也是个门路，跑运输赚不少钱，小夫妻两个攒一攒，将来还能给孩子在县城里买套房子，以后结婚、读书，都不用愁了。”
“是，我也是这个意思，可是我家的钱......”
程晓珍明白了，有三姨这个什么都习惯性往家里搬的狠角色，估计家里存款根本没多少了。也是巧了，这回出来办事，程晓珍没少带钱，“姐，我这里有两千块钱现金，给你们当本金够不够？”
“够、太够了，晓珍，就当姐借你的，手里一宽裕马上还你。”
张悦还以为要费不少周折，没想到她一开口，晓珍就把钱给她了。不过她也没全拿，一千块就够了，合伙的钱看、租车的钱，全有了。
程晓珍拍拍张悦的肩膀，侧头看见俆重军正站在廊下和谢云蔚说话，俆重军穿着一身黑色短毛呢外套，脚上一双皮鞋大概刚上过鞋油，远远一瞧锃光瓦亮。
说来每次他们回来，俆重军是必请谢云蔚吃饭的，不过谢云蔚忙，十次有九次不去，就这样也抵挡不住徐重军对谢云蔚的热情。
再看看眼前，张悦衣着打扮，程晓珍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姐，你呀压得学着好好打扮打扮自己，别结婚了，衣着上就不讲究了。”
“嗐，这有什么要紧，只要孩子好，重军好，我咋样都行。”
程晓珍听的眉头紧皱，劝都不知道该怎么劝。
只得说：“你也知道我那里衣服多，好些没拆开但都已经过季了，你要是不嫌弃......”
“不嫌弃不嫌弃，咱俩身高差不多，你的旧衣服给我穿就好。”
晓珍的衣裳用料讲究，张悦摸都不敢摸，怕手上的茧子太糙，把人衣服给摸坏了。晓珍的旧衣服，其实还有□□成新，她说的过季款，拿到现在放在县城里都是时兴款式。
张悦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嫌弃。
程晓珍点头，打定主意下次打着叫张悦过来拿衣服的名号，一定要把人好好打扮打扮。
俆重军这个人看着是个心思活泛的，一直呆在县城里，两点一线上上班还好，跑运输接触的人多，手里的钱多了以后，保不齐会什么样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