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对魈来说,身上的伤不过是家常便饭,真正让他感到万分不适的是――从进入这个空间的那一刻,就有无处不在的魔神残渣在他低语。
杀戮吧――
堕落吧――
加入我们――
“闭嘴!”
魈咬着牙低吼出声,眼前的阴影消失,恢复清醒后映入眼帘的就是若晴有些畏缩的眼神。
几乎是一下,魈就猜到刚刚让她误会了,可他一贯不喜将自己的事诉与他人。
他微微偏过头,视线无焦距的落在别处。
“抱歉,刚刚不是说你。”
若晴忙不迭的点了点头,表情乖巧。
她哪敢对仙人有不满啊,不说魈又一次舍身救了她,就刚刚他那个表情,若晴现在还心有余悸。
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恐怕她早就是具尸体了。
若晴是先魈一步恢复清醒的,她在好不容易恢复了行动力后,就撑着地面一阵干呕。
可当她缓解了大脑的眩晕感,环顾四周时,就看到了似乎陷入了幻觉的魈。
若晴试图叫醒他,可魈的似乎完全听不见自己的声音,没办法,若晴直接上手摇晃。
没想到人是清醒了,她却直视到了仙人眼底压抑的疯狂。
魈扶住墙壁,努力平静自己的情绪,在好不容易缓解了一些业障的侵蚀后,他回过头,对着若晴说道。
“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这里的环境有些特殊,我撑不了多久。”
此处不知为何,残留了大量的魔神残渣,与自己体内的业障产生了共鸣。
魈虽然暂时压制住了,可他自己也不能保证能压制多久,一但他失去理智,恐怕最危险的就是在他身边的若晴。
若晴紧紧跟在魈的身后,两人朝着唯一的同路继续向前。
魈握住和璞鸢的手微微用力,紧绷的手臂警惕着可能会随时出现的危险。
可令人意外的是,这一路上两人走的十分平静,不仅没有遇到什么机关,也没有遇到深居地下的魔物。
可越是风平浪静,周围的空气就越是透露着一股危险的气息。不知为何,若晴总觉得有一股阴冷的视线一直在注视着自己,如影随形。
道路的尽头出现了一道门,若晴迟疑的看了眼魈,还是把自己的感知告诉了他。
“魈仙人,我总觉得有人在看我们,而且门里给人一种很不好的感觉……”
魈侧过眸看了若晴一眼,眼底划过深思。对那股探知的视线,他并不是毫无所觉。
可是,眼下他们只有这一条通路可走。
“继续走吧,我们已经没有后路了。”
若晴闻言惊讶的睁大了眼睛,猛地回头一看,瞬间倒吸一口冷气。
原本一路走来的通路已经被黑暗吞噬,只剩下一片光线都无法穿过的阴影。而他们仿佛就像被安排好剧本的人偶,一步一步只能被迫走向敌人设下的陷阱。
“别担心,有我在。”
若晴意外的看了魈一眼,心底的恐惧被轻轻抚平。没想到看着冷冰冰的仙人,其实外冷内热。
抬起脚,魈率先向着门走去。
推开门的瞬间,他已然做好了战斗的准备。可门后居然只是一个被遗弃了许久的房间,并且看这设施,几乎都是最近才有的,显然这并非他所猜想的魔神遗迹。
可那股邪祟的气息到底是怎么回事?
“魈仙人,你来看这!”
若晴原本只是小心的跟在魈身后,不敢乱动,深怕启动了什么机关。可她却被地上散落的笔绊了一脚,摔到了布满灰尘的地上。
被震动扬起的灰尘呛得她咳嗽个不停,可正是因为厚重的灰尘散去了些许,居然意外露出了掩在尘埃下的纸页。
将纸页捡了起来,抖动了几下。她速速扫了几眼,就兴奋的叫着魈。
接过若晴递过来的纸页,魈迅速查阅,终于搞清楚了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此处居然是一处实验室,而且是愚人众背着七星偷偷设下地下研究所。可资料上所有有关他们研究内容的文字,几乎全被抹去了,根本无法看清。
但是关于实验体的名字还能勉强辨认。
“奥……斯。”
中间的两个字被涂抹太过,看不出来。可魈却总觉得自己似乎在哪里听到过这个名字。
拿着纸页的手指染上了墨迹,魈看着指尖的黑色,突然灵光一闪而过。
“奥拓普斯!”
若晴看魈似乎是知道了什么,凑近询问道,“你认识他吗?”
“他是魔神奥赛尔的眷属,就好比仙人之于帝君。” 魈的神色难看,捏着纸页的手下意识的用力,引得它唰唰作响。
“愚人众,居然敢拿魔神眷属的遗体做实验,哼!”
与此同时,一根浑身散发着紫黑色火焰的触手,从地板下悄声探了出来,转动了一圈似乎是在辨明方向。
然后猛地向毫无所觉的若晴冲了过去。
“危险!”
魈一把将若晴扯到了身后,右手握着和璞鸢一挥,半节触手落在了地上,随后在火焰中消失殆尽。
若晴心有余悸的看着烧成灰的触手,颤抖着声音问道,“你、你刚刚不是说……他死了吗?”
魈绷紧了神色,“恐怕这也是研究的结果。”
引发业障共鸣,被无边黑色侵吞的后路,略有所闻的紫黑色火焰,以及斩断的触手。魈已然明白,此时的奥拓普斯恐怕就是类似于被强行赋予了身体的魔神残渣。
魈一把拎起若晴,放到了身后。
“抱紧我。”
若晴不敢迟疑,两只手直接抱在了魈的腰上,紧紧圈住。
魈看了眼腰间的手臂,神色有些不自然,他本是想让她背到自己身上,算了――
带上傩面,魈身形一跃,和璞鸢直接划破了屋顶。立于空中时,若晴终于看见了奥拓普斯的全貌。
一只巨型的黑色章鱼,头顶着两只浑浊度眼珠,浑身散发着紫黑色的火焰。正紧紧环抱在原来的屋顶上,数不清的触手正向里面探去。
如果不是魈及时带着她冲出了房间,恐怕两人就要被章鱼瓮中捉鳖了。
魈将若晴放下,奥拓普斯的迸出的眼珠贪婪的看向若晴的方向,发出桀桀的嘶笑声。
“生机――”
“食物――我要吃!”
数只触手聚拢在一起向着若晴冲过来,魈提起和璞鸢直接迎上,一击击破了它的攻势,然后脚踩着触手越到了奥拓普斯的头顶。
“靖妖傩舞。”
随着更多的触手伸向空中,试图抓住这个几次打断了他进食的男人。魈在空中从容避开靠近他的触手,找准时机,一跃而下,对准了奥拓普斯的核心。
“无用。”
一阵巨响过后,奥拓普斯身下趴着的屋子也坍塌了,漫天灰尘飘扬而起,遮掩了若晴的视线。
随着烟灰散烬,奥拓普斯的残躯也如从未来过这世间一般,消失在了火焰中。
魈扶着和璞鸢半蹲在废墟中心,若晴惊喜的跑了过去。
“魈――”
“别过来!”
怒吼声吓了若晴一跳,她条件反射的停下了脚步。
可接下来的画面才让她彻底失语。
魈的身上冒出了无尽的黑气弥漫开,似乎要将他整个吞噬般将他笼罩了进去。
第23章 小人
黑气喷涌而出,缠绕上魈的四肢。
“咚――”
魈手上紧握的和璞鸢掉落在了地上,似乎是发出了哀鸣。他整个人剧烈的挣扎着,却根本无力解开束缚。
若晴浑身颤抖着,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要让人呕出来的血腥味,耳边似乎传来了无数痛苦的哀嚎。
救救我――
求求你放了我吧――
那股不知从何升起的绝望情绪,让若晴情不自禁的留下了眼泪。
张牙舞爪的黑气似乎是察觉到了还有一个人的存在,向若晴的方向蔓延过来。
她惊恐的后退一步,才躲过了黑气的侵染。没有捉到活物,黑气放弃了寻找,转而向魈继续包围过去。
它渐渐形成了一个黑色的圆球,若晴怔愣的看着那个圆球就要完成封口。她想要过去,可脑海里一刻不停的声音,和那股快凝结成实体的怨气让她连动一下手指都很艰难。
“啊!”
魈痛彻心扉的哀鸣声让若晴恢复了片刻清醒,她顺着快要封闭的洞口看去,魈抱着头痛苦的嘶吼。
洞口越缩越小,魈的脸也快要看不清了。这一幕让她想起了自己被空间黑洞吞噬的时候,魈毫不犹豫的拉住了自己的手。
是啊,如果不是为了救她,他就不会遇到这样的事。
阿贝多,对不起了,我要破坏我们之间的约定了。
魈的眼前闪过了这些年与魔物斗争的场景,又闪过志同道合的好友发疯自尽的模样。
他有些怔松,大家都已经离开了,现在也终于要轮到他了吗?
魈闭上了眼睛,这一次是真的要结束了吧。
放任自己被无尽的邪念束缚,魈不再做挣扎,因果轮回,这就是自己造下累累杀孽的业报吧。
可在那漫天血色的空间里,一道翠绿色的光划破了空间,落到了他的眼前。
它就像是一颗种子一般,迅速生根发芽,长出了枝叶一根根切断了束缚住他的怨气。失去了束缚,魈从空中坠落,落在了光树上。
好温暖――
魈睁开了眼睛,幼小的树苗一点点的拔高,用自己的叶子一点点的消融了挥之不去的血色。
渐渐地翠绿色的光芒覆盖了原本的红色,疯狂的低语声也离他远去,一片叶子落进了他的眼睛。
叶子化作了光点,抚慰着他伤痕累累的灵魂。
随着最后一点血色被抹去,光树瞬间拔高,带着魈向已经化作了光幕的天空而去。
穿过光芒的一刹那,魈脱离了困住他的幻境,睁开了眼睛。
他有些难以置信的看了眼自己的手,他居然又一次熬过了业障,这次因为奥拓普斯的污染影响,本来就蠢蠢欲动的业障被导火索彻底引爆,几乎就要将他吞噬。
可他居然恢复了清醒,而且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他身上背负的业障似乎淡了许多。
到底是谁――
像是想到了什么,魈的眼睛突然睁大,迅速站了起来,焦急的环顾四周,本来应该在的若晴消失了。
他提起和璞鸢就想要去寻找,却一脚踩到了异物。
魈低头一看,居然是若晴之前穿的衣物。他皱着眉,想检查一下有没有遗留下来的线索。视线却突然凝固了。
一个小孩巴掌大小的小人正不着寸缕的昏睡在一堆衣服中间,那张脸赫然就是缩小版的若晴。
魈移开了视线,耳尖红的滴血,手下慌乱的将不省人事的小若晴裹在了衣服里举了起来。过重的动作让小若晴苍白的脸色更难看了。
魈抿了抿唇,小心的将她捧在了手心,生怕又弄痛了她。
因为之前的战斗,被房屋和奥拓普斯隐藏起来的出口已经出现,他捧着若晴离开了已经变成了废墟的秘境。
回到地面时,天色已经蒙蒙亮了,清晨的空气还带着一丝凉意。
魈看了眼望舒客栈的方向,脚尖轻点,就越入了空中,可他还没使出风轮两立,就神色慌乱的又飞了下来。
掌心里,小若晴剧烈的咳嗽起来,甚至让脸上都显出了病态的红晕。
魈就像是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般,茫然无措的愣在了原地,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空着的另一只手抬起又放下,放下又抬起,好似主人纠结的内心。
就这样过了好一会,眼看着若晴咳得眼泪都出来了,魈不敢再迟疑,赶紧用手试图轻轻拍打小若晴的背。
可习惯了握紧和璞鸢的手,根本控制不好力道,一下子就把小若晴拍的躺着翻了一圈,害她咳得更厉害了。
魈紧张之下,又赶紧将她翻了一圈,又翻回了原地,试图挽回。
没想到若晴这次居然真的止住了咳嗽,可还没等他松口气,小人哀哀的哭泣声传来。听到哭声的魈如遭雷劈,僵在了原地。
努力回忆着记忆中,人类的母亲是怎么安慰哭闹的孩子,魈紧绷着脸,像是做什么重大决策般,缓缓抬起了一只手……的一根手指。
学着记忆中的样子,小心翼翼的用指尖轻点小若晴的背,就这样安抚了十几分钟,她才终于又睡过去。
魈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背上都紧张的渗出了汗意。
此时的天已经大亮,太阳越出地平线,进入云层,洒下斑驳的阳光。往常以他的速度,这会儿应该都已经到了望舒客栈,甚至都可以跑一个来回了。
可现在――
魈神色纠结的看了眼好不容易睡过去的若晴,终于做出了决定。
果然他还慢慢走回去吧。
……
望舒客栈,菲尔戈黛特神色焦急的问着淮安,“还没找到吗?!”
淮安气喘吁吁的点了点头,同样慌乱,“周围一片都找过了,只找到了这盏油灯,就翻在荻花丛那边。”
“而且――”淮安脸色难看的说道,“我们顺着痕迹找了过去,那里只有一片遭到了破坏的顺林,和丘丘人的面具。”
菲尔戈黛特闻言立刻变了脸色,她紧皱着眉头,神情犹豫。最后她终于下定了决定,转身向着柜台走去。
“这件事必须得告诉蒙德的迪卢克老爷,他亲自打过招呼的人,在望舒客栈的地盘上失踪了,于情于理我们都不能隐瞒。”
“不然恐怕事情就更难了结了。”
淮安本想阻拦的手耷拉了下来,他无奈的叹了口气。
蒙德的迪卢克老爷声名远播,晨曦酒庄的雄厚财力富可敌国,原本替他照看一下一个小姑娘就能得到丰厚报酬的美差,如今却落到了这种境地。
当真是变成了烫手的山芋。
可如果他们隐而不报,恐怕晨曦酒庄的怒火就更难消除了。哪怕望舒客栈不惧怕晨曦酒庄找麻烦,可无谓的树敌根本毫无必要。
就在他们一人焦急的写信,一个垂头丧气的来回踱步时,魈一反常态的坐着云梯,回来了。
原本急的焦头烂额的两人都瞬间呆滞了,忘记了刚刚还急切的不行的心情,他们怔怔的眼神紧随着魈的动作移动而移动。
魈手捧着一堆衣物,一步一步的稳稳朝着菲尔戈黛特的方向走去,然后停在了柜台前。
“这个人你还有印象吗?”
魈举起了手,轻轻掀起一角布料,小若晴的脸露在了菲尔戈黛特的眼前。
菲尔戈黛特瞪大了双眼,找了一上午的人就这样以这幅姿态出现在了眼前,大惊大喜之下,她都忘记了言语,只能激动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