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结合她的不告而别,现在看来那估计说的是拜拜的可能性更大。
罗特助都有点不敢看自己老板的脸色了。
正努力挣着三千块的贺欢眠还没发现债主已经找上了门,卖力地维持着秩序。
贺宗平也终于穿过人群,挤到了贺欢眠跟前,闷头盖脸就是一顿骂。
“你脑子被驴踢了?跟谷梁泽华比钢琴,你怎么不跟刘翔比跨栏呢?一天天的,还嫌不够丢人吗?”
穆丽蓉则是一脸担忧:“是不是你哪里得罪谷梁先生了,要不去跟他道个……”
贺欢眠轻飘飘地瞅她眼。
穆丽蓉想到了下午发生的事,猛地顿住,不敢再说。
比起他们来,贺元泽则务实了许多:“谷梁泽华的老师和我在国外读博时的教授关系不错,我去说,或许他能卖我个面子。”
贺漪闻言,整个人都有些慌。
她还等着贺欢眠比完去救场,要是不比了,那剧情还要怎么走。
她心思急转:“哥,你要是有谷梁泽华老师的关系,那你能让他做我钢琴大赛的推荐人吗?”
贺元泽忍不住皱眉。
钢琴比赛跟眠眠被人非议,孰轻孰重,这一点她都拎不清吗?
还没等贺元泽再说话,那头谷梁泽华已经擦好了钢琴,站直身,再平静不过地问道:“还比吗?”
“不比!”
“比!”
在贺家一齐声的不比中,贺漪的那声心急的“比”就显得格外突兀。
贺漪意识到这一点,努力把话往回圆:“我只是觉得,既然都答应了要比,出尔反尔很不好,况且输给谷梁先生,又不是什么丢脸的事。”
贺欢眠不高兴:“虽然你帮我说话了,但你张口就是输输输这么晦气的,我不喜欢。”
贺漪都无语了。
难不成她还真以为能赢不成?
贺欢眠跃过一众人,看向谷梁泽华:“是这样的,比赛前我们得说说清楚。”
谷梁泽华见过太多放狠话,又临阵脱逃的事了,并不意外地点头。
“嗯,你说。”
贺欢眠掰着手指头算:“我学钢琴只学了两年不到的时间,哦,之前请的那个钢琴老师在认真教了两个月后,就开始在琴房嗑瓜子,所以准确点说,我只认真学了两个月。”
她只是很平静地在叙述,但谷梁泽华却突然觉得自己有点欺负人了。
他不自在地抿了抿唇:“你要是不想比了,我可以接受,只要你答应以后别再碰钢琴,反正……你也不喜欢钢琴不是吗?”
这谷梁泽华真还挺敏锐的嘿。
不过她不喜欢归不喜欢,碰不碰还要别人限制,这算什么道理。
贺欢眠没跟他掰扯这个,知道跟一根筋的人也说不明白:“不,我想说的只是我没怎么好好学过钢琴,很多难度高的曲子我没接触过,所以咱们的比赛方式得略微做一些改变。”
听到这,贺元泽缓缓放下心来。
他就说,眠眠怎么会把自己架在这么为难的地方,原来早有办法。
贺漪也开始忐忑,担心她闹什么幺蛾子。
很想提醒谷梁泽华别上她的当。
但谷梁泽华已经犹豫着点头:“你说!怎么改。”
“你就随便挑三段,你先弹,我再跟你学,评判标准就交给你,你觉得弹得行就我赢,我没弹出来或者我弹得不好,就算我输,哦,对了,因为我记性不好,所以一段最好别超过三分钟。”
这算什么?
连评判权都交给了谷梁泽华。
就算这规则真的有偏向,那偏的也是谷梁泽华好吗?
“好,我会公道评判的。”
谷梁泽华像湖水一样平静的眼眸也泛起意外,他顿了顿:“对不起,我以为你会在规则里动文章,是我误会你了。”
“没事,我原谅你。”贺欢眠随意含糊过去。
嘶,我真是个坏女人。
谷梁泽华在钢琴面前坐下时,原本稍平静下来的人群,又泛起波澜。
“还真的要比啊?我以为就嘴上说说,真的比那不是公开处刑吗?”
“所以长得再漂亮又怎样,脑子不好使,一点用也没有。”
“牺牲她一个,成全我们蹭场谷梁老师的音乐会,哈哈,也行。”
看热闹的,说风凉话的,不一而足。
贺宗平脸已经黑了个底掉,他当然不是担心贺欢眠丢不丢脸,而是觉得她连累贺家被看笑话,心里不爽。
穆丽蓉是打是不敢想,说也不能说,拿轻拿重都不对,只暗自着急。
贺元泽为了宽慰她,特意转移话题:“刚眠眠说的那个钢琴老师,等回去后就换了吧,太不负责了,当初是谁推荐过来的?”
还能是谁?
家里有学琴的贺漪,当然在选老师的事上会参考她的意见。
穆丽蓉欲言又止。
穆丽蓉虽然没说,但她的心思太好看明白。
能让她缄默的也唯有一人。
贺元泽的心绪更复杂了些。
贺绪林人还小,没那么多弯弯绕绕,他担心地看向贺欢眠,肉手捏成拳:“眠眠姐,别听他们的!加油!你最棒!”
谷梁泽华扫了他们一眼,按下了第一个琴键。
他选的这首曲子是很经典的波兰舞曲片段,没有什么大的技术难度,基本难度也控制在业余十级以内,旋律节奏又明快,属于好听但上手较为简单的。
但即便是很简单的一首舞曲,在他的指尖下,也显得格外有意趣。
三分钟的弹奏时间结束,所有人都还意犹未尽。
而这时候,再换贺欢眠上来,所有人都有种为了一顿大餐,不得不在前一天忍饥挨饿的痛苦感。
贺欢眠坐在钢琴面前,长长地舒了口气。
怎么说呢?
这大概就是押中大题的快乐吧。
贺欢眠看了眼面板上,之前连送一个月早餐,得到的“完美复现”成就。
让她可以完美复现三分钟内,在她面前表演的任何乐器。
之前得到这个成就的时候,她琢磨的是可以去抢街头卖艺人的活。
别人在卖艺,她靠模仿卖艺卖艺也算个新鲜活儿。
直到看到两大哥为了抢个前面点的地盘,撸袖子干了一架。
她才悻悻地打消了这个想法。
没想到这完犊子成就,居然还有能用上的一天。
贺欢眠轻笑了下,原本窸窸窣窣的议论声小了下去。
白皙的手指按下琴键,世界兀地安静下来。
一段流畅欢快的舞曲从她指尖流泻而出,因为不用顾及指法,她甚至能指随意动。
舞曲里展露出欢欣愉悦极富感染力,让围观的听众,心情都不由得随着按动的琴键飞扬起来。
坐在钢琴前的她,将本就明艳肆意的美挥散到了极致。
她的垂眸,她的颔首,她眼里唇角泛起的笑,都死死地抓住所有人的视线,别说错眼,连眨眼都舍不得太快。
看着这样的贺欢眠,人群中的时阔甚至连怎么呼吸都忘了。
郁楚宴要稍微镇定点,只是回想起贺漪之前笑言她弹钢琴不比弹棉花好多少的话,着实太过了点。
秦禹白的手机又响了,周围人投来恼怒的目光,他慌忙关上手机,露出抱歉的表情。
周围的人收回视线,他再看向贺欢眠时,是燃烧的勃勃野心。
一首弹完,贺欢眠扫过面前同款震惊脸的众人。
那简直是,神清气爽!
以前她还奇怪为什么贺漪总这么装,不会累吗?
现在她悟了,装逼的感觉,不要太美妙好吗?!
就像现在,她心里激荡也一点不露,在众人震惊时,她还非常平淡地问道:“谷梁泽华,这段过吗?”
谷梁泽华神色复杂地看她一眼,点点头:“很好。”
他傻了,他傻了,哈哈哈。
贺欢眠在心里快乐地打着滚,像是夏天灌了一瓶冰阔乐那么爽。
贺漪回过神,头个不愿意相信,干笑两声:“我好像听过眠眠在琴房反复练这一段,没想到谷梁老师这么有默契地选了这个舞曲。”
原来是练过啊……
贺家人的惊讶这才收了些。
穆丽蓉依旧难以抑制惊喜:“眠眠虽然练琴的时间短,但是她绝对是有天赋的,之前的钢琴老师居然说她是块不可雕的榆木,简直太过分!”
“一定要换个老师,好好培养眠眠,说不定咱们家又能出现一个音乐才女!”
贺漪的面色不受控地扭曲了下。
一直没说话,暗中观察着她反应的贺元泽,心里沉了几分。
今天刷新他看法的事,太多了。
就在谷梁泽华重新坐会钢琴前,准备开始弹奏第二段时。
贺漪突然开口:“谷梁老师,眠眠一直很喜欢你的《灵魂走私犯》,或许你能现场展示一下?”
对钢琴了解少的人,并不知道谷梁泽华这首《灵魂走私犯》,是个什么概念。
穆丽蓉还忍不住小声地问:“眠眠喜欢这吗?我回去也听听。”
贺元泽虽然也不知道,但他本能地觉得不对,转头看向贺欢眠:“你喜欢这曲子吗?”
如果说刚才贺欢眠的快乐,是大夏天喝了一罐冰阔乐。
那现在贺欢眠的快乐,就是大夏天在口渴的贺漪面前,喝了一罐冰阔乐,简直是快乐加加倍,好吗?
贺欢眠犹豫了下,自己这样会不会太嘚瑟了,遭报应。
贺漪却以为按住了她的死穴,激她道:“选曲任意不是你说的吗?或许你该加上限制条件,简单难度?”
贺欢眠幽幽看了她一眼。
谢谢你,我不会遭报应了。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二十汪
贺元泽眉头拧死紧:“漪漪。”
他要是还没听出问题, 那他也不是贺元泽了。
他只是想不明白。
相比较于乖巧懂事的贺漪,一直以来,贺欢眠才是那个张扬跋扈, 不断找茬为难她,几乎是把争抢之心摆在明面上的人。
为什么现在贺欢眠没了想争什么的意思,贺漪反倒这样了?
是的, 他看得明白。
贺欢眠回来这段时间, 虽然怼天怼地,但是她真没了以前的戾气。
怼人更像是看心情。
只要不惹她,她也能乖乖的不闹事,家里一切似乎都在向好的转变。
所以他才更想不明白,本应该是最让他省心懂事的贺漪, 为什么对变好的贺欢眠, 反倒有那么大的恶意。
贺漪对贺元泽的表情并不陌生。
每当贺欢眠犯了什么错时, 他都会这么冷着脸叫贺欢眠的名字。
那时的她觉得满心畅快。
但现在同样的待遇落到自己的身上时, 她却觉得无法接受了。
他是在责备她?
贺元泽不是妹控吗?
难道他不应该无条件支持自己的任何事?
贺漪对周遭一切事情都开始逐渐脱轨,感到不可控的心慌。
但越这个时候,她反越是清醒。
到现在为止,她在谷梁泽华的眼里, 都还是个无关紧要的路人甲。
这样下去, 后面的剧情也会随之大变, 这绝对不行。
《灵魂走私犯》贺欢眠弹不了,但是她可以。
在原文里, 她就是靠对这首钢琴曲的诠释, 被谷梁泽华引为知己。
所以, 无论如何比赛第二场都要弹这首。
只有谷梁泽华弹了, 但是贺欢眠做不到, 她才能有展现自己的机会。
至于贺欢眠弹出来的可能性?
别逗了。
别人不知道,时刻关注着她钢琴弹奏水平的自己还不知道吗?
第一场那就是谷梁泽华弹了首简单的,贺欢眠瞎猫碰上了死耗子。
但八度快速重复音和双音交替,她以为是随便练练就能弹出来的吗?
贺漪沉住一口气,扬起笑容,看向谷梁泽华:“谷梁先生可以吗?”
谷梁泽华有些意动。
《灵魂走私犯》这首曲子,虽然备受赞誉,但是私心里,他自己是不满意的。
他总觉得这首曲子缺了什么。
只是这个问题,连他的老师都没办法回答。
认为是他对自己太严苛了。
如果……换作是她呢?
会带给他意想不到的惊喜吗?
谷梁泽华升起了种陌生的期待。
但这丝期待在看到面色略微紧绷的贺漪时,又消止下去。
他讨厌钢琴变成掺杂丑恶私利的工具。
所以即便略有些意动,但谷梁泽华还是抿唇问道:“可以吗?”
努力克制自己不要太嘚瑟的贺欢眠,憋了憋:“搞快点。”
三分钟完美复现的暂停时间要结束了。
在他们商议第二场比赛选曲时,宴会的宾客们好奇,刚才为什么会重复弹两段相同的曲段。
随即从离得近的侍者那打听到了贺欢眠说的比赛规则。
惊叹之余,忍不住议论——
“不是一直说贺家这刚认回来的小女儿,什么都不行,钢琴更是没法跟她姐姐比吗?我看这也还好啊。”
“不是,之前是真的不行,年前有次我还听她弹过,弹得还不如才学琴的小孩,磕磕巴巴的。”
“这么短的时间,进步这么大,那她天赋可以啊!不输她姐姐。”
“你说贺家人怎么想的,再怎么说也是亲生的,这都不重视,把好好的天赋都给浪费了……”
“不知道了吧,我很早之前就听说,这夫妻俩一直不喜欢小女儿。”
“刚开始我还不信,就算是重男轻女,这前头已经有了个男孩了啊,后来看到孩子丢了没多久,他们就另领养了个,我才知道这话真不假!”
众人窸窸窣窣的言笑,轻飘地落进刚接完电话回来的穆丽蓉耳中,她的脸刷地白了。
这些人说的都是什么?
她怎么可能会不喜欢眠眠?
他们知道眠眠刚丢的那阵,她整晚整晚睡不着觉,成天以泪洗面,有多痛苦吗?
而且这么多年以来,她一直都没放弃过寻找眠眠。
不知道去过多少道门寺庙,求过多少老祖菩萨。
许愿只要眠眠能够回到她身边,其余她什么都可以不要。
穆丽蓉的心口突然就像猛地被人锤了一拳,蓦地懵了。
她明明想的是只要眠眠回到她身边就好。
可为什么当眠眠真回到她身边,她却又开始贪求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