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在逃——将欲晚【完结】
时间:2023-03-28 09:09:27

  陶郁州是个武将,肚子里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听到这话,眼底立即浮出怒意,质问道:“陛下为何这样做?”
  燕臻淡然地坐回去,捏着勺子搅了搅碗里的粥,“舅舅说的是什么?朕对定国公府出手?”
  陶郁州怒道:“当日陛下同臣借兵,说是陇右有异,为何不说,那一万人是用来查封陶家的人手!”
  燕臻听着他这般语气,并不生气,反而笑了一下,反问:“舅舅,你难道不知道,这天下姓燕吗?这江山都是燕氏的,可朕想要动用兵力,却要从陶家去借,你难道不觉得荒唐?”
  陶郁州一梗,竟说不出话来。
  燕臻接着道:“舅舅不是早就知道,定国公府走不长远。”
  陶郁州自然知道,可他却无法接受,这个人是燕臻。
  “陛下。”陶郁州沉声道,“您的身上也流着陶家的血。”
  燕臻眸色一暗,缓缓道:“但朕终究不姓陶。”
  听着他冷漠的回答,陶郁州觉得自己好像刚认识这个外甥似的,他不由得想到十年前,他要离京去陇南,彼时他的母亲才刚去世,他惦记着这个年幼的外甥,便想着将他悄悄带走。
  可是才几岁的燕臻摇头拒绝了他,“我的家就在这,我不走。”
  当时他只是惊讶于他的勇敢和坚决,最后还是没有把他带走。
  但或许从那个时候开始,燕臻便已经下定了决心。
  陶郁州长叹一声,而后又问道:“那么,簌簌呢?你把她带到哪里去了?”
  燕臻神色一凝,“陶郁林和你说的?”
  却见陶郁州神色复杂地看着他,“果然是你把她带走的。”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清醒
  知道昨晚燕臻回来过, 白日又没有着人来传话,陶令仪便以为他今晚定然会早回来的,于是一早便吩咐清荷准备了几样燕臻平日爱吃的菜, 只等他回来一并用膳。
  可直到日薄西山,廊下石阶上的积雪都染上了金黄的晕黄, 燕臻一直没有回来。
  陶令仪倚靠在榻上, 膝上摊着一本书,却半个字都没有看进去,她望着空荡的院子,直到婢女们点上灯笼,清荷悄声走近内室, 小声道:“娘子, 该用膳了。”
  陶令仪迟缓地嗯了一声,“知道了, 摆饭吧。”
  “是。”清荷瞧出她心中的不悦, 但又不知该如何安慰,只好多给她夹些菜, 但实际上陶令仪根本没有胃口。
  她觉得自己好像陷入了一个难以逃脱的循环往复——
  白日觉得眼下的处境荒唐, 晚上见到表哥, 却又想着永远无法离开。
  陶令仪撂下筷子, 揉了揉酸痛的额心, 吩咐道:“撤了吧。”
  清荷闻声上前,却觉得眼前一暗,险些直接扑到桌上, 好在伸手撑住了桌沿, 陶令仪被她吓了一跳, 忙伸手扶了一扶, “怎么了?”
  清荷摇摇头,强撑着站起来,“奴婢没事,娘子不必担心。”
  陶令仪蹙起眉,“可是近来天冷染了风寒?”
  她随手指了一个小婢女,吩咐道:“去请刘大夫来。”
  “是。”
  小婢女应声去请大夫,陶令仪又命人先把清荷扶回她自己的住处去,宽慰道:“回去好好歇着,不必挂心我。”
  清荷只感觉头晕眼花,甚至有些听不清陶令仪在说什么,她胡乱地点了点头,“是,多谢娘子体恤。”
  待人都退下后,陶令仪的身边竟没人伺候了,陶令仪看着清荷离去的背影,忽地道:“娇云留下。”
  一直站在最后的娇云愣了愣,连忙应下,“是。”
  陶令仪道:“你们都退下吧。”
  于是,房中便只剩陶令仪和娇云两人,甚是安静,陶令仪握着书册回到榻上看书。
  娇云给陶令仪倒了一杯清茶,送至她的手边,陶令仪看着她的动作,忽地问:“你没话对我说吗?”
  她微微歪着头,似是有些好奇的语气,但眸底有光闪过,仿佛能轻易洞彻人心。
  早在水绿一事发生之后,她便意识到,自己身边的婢女对于表哥的命令一向是奉为金科玉律的,好像他才是她们真正的主子。
  便是昨日清荷见她稍有不悦,都要绞尽脑汁地为表哥说那么多的好话。
  可是这个娇云,她已经两次都让她发现表哥行处的错漏,这定然不能再用巧合解释。
  那么在这府中,她不是表哥的人,又会是什么人呢?
  清荷好端端的,又怎么会忽然头晕?
  陶令仪探究地看着垂首不言的娇云,缓声道:“若是我猜错了,便当我没有说过。”
  娇云摇头,“娘子果然冰雪聪明。”
  陶令仪并不意外,接着问道:“所以,你是谁派来的,你想做什么?”
  娇云说:“奴婢身份卑微,不过是听令行事罢了,奴婢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娘子。”
  陶令仪没说信也没说不信,只问:“清荷怎么回事?”
  娇云似乎没想到陶令仪回猜到这个,愣了愣才答:“清荷姐姐自然没事,奴婢只是想借此提醒娘子,莫要再喝那药。”
  陶令仪一怔,正想问什么药,便听到外间传来脚步声,娇云立刻撤回半步,一副恭敬侍奉的模样。
  燕臻撩开帘子走进内室,一眼看见陶令仪身边的娇云,矜贵的凤目轻敛,视线转回陶令仪的身上,“簌簌。”
  陶令仪稍愣,而后唇边泛起笑,“表哥。”
  燕臻走过来坐到她的身边,陶令仪抬手示意人上茶,“晚膳可用过晚膳了?”
  “还没。”燕臻抬手掐一掐陶令仪的耳垂,说,“簌簌,陪我再用些。”
  陶令仪便命人将方才的饭菜热一热,陪着燕臻一起坐到了桌边,因为清荷不在,陶令仪没叫人在旁守着,她亲自拿了公筷给燕臻布菜。
  燕臻示意她不必管自己,又给她盛了一碗汤放在手边,这才问道:“清荷呢?”
  陶令仪低头去喝汤,闻言长睫轻颤了一下,回答:“说是身子不舒服,我便让她回房歇着了。”
  燕臻面上并无什么波动,只淡淡地嗯了一声,陶令仪便也不再多话,两人安安静静用完晚膳,燕臻吩咐一旁侍候的娇云,“你先退下吧。”
  娇云依令退下,然后燕臻揽过陶令仪在她耳边轻吻了一下,说:“我去沐浴。”
  陶令仪点头答应。
  浴房就在卧室的旁边,房中这般安静,陶令仪几乎能听到隔壁传来的流水声。
  若是往日,表哥定然强拉着她一起洗,今日却这般反常,他知道了什么?还是白日里遇到了什么不高兴的事?
  陶令仪心头纠结难定,痛苦地捶了锤太阳穴。
  脑中酸胀的痛觉仿佛一张细密的网,将她整个人包裹其中,有人抽着其中一根线,让她被迫束缚其中,难以呼吸。
  她艰难地攥了一下桌角,开口唤人,“娇云。”
  进来的却不是娇云,而是另一个在院外伺候的小婢女,“娘子有何事?”
  陶令仪拧眉,“怎么是你,娇云呢?”
  那小婢女明显犹豫了一下,还未来得及回答,便听到浴房的门被人推开,燕臻穿着单薄的寝衣走了出来,见状淡淡地问了一句,“怎么了?”
  陶令仪深呼一口气,“表哥,娇云呢?”
  燕臻系最后一颗扣子的手指顿住,他不解地看过来,问:“谁是娇云?”
  陶令仪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听到这样的回答,她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可是方才,她就在一旁伺候。”
  “是吗?”燕臻微抬了下眼皮,唇边竟酿出一抹轻缓的笑,他反问,“簌簌,是你记错了吧,院子里从来没有一个叫娇云的。”
  长臂一揽,他将陶令仪收紧怀中,“好了簌簌,别想这些了。”
  他制着她的细腰,想拉她在榻上坐下,却被陶令仪一把推开,水润的杏眸定定地盯了他一会儿,她忽然退开几步转身跑了出去。
  一旁的婢女下意识要拦,却见燕臻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便又收回了阻拦的手。
  陶令仪一路跑出内室,才发现外间又不知何时飘起了雪花,漫天雪白将庭院整个遮住,几个穿着棉衣的婢女在廊下清扫,见她出来,齐齐转过身来行礼,“娘子。”
  陶令仪被寒风吹得牙关发颤,她踉跄着走到那几个婢女的跟前,认真地一一看过去,不出意料地没有见到娇云的人影,她抓住其中一个人的手腕,颤声问:“娇云呢……”
  没人回答,甚至所有人都露出了一脸茫然。
  陶令仪看着她们眉头紧皱的模样,只觉得分外荒唐,分明就在一个时辰之前,娇云还在同自己说话,可是现在,就好像这个人从来都没存在过一般,所有人看着她的眼神,都像是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子。
  “好了。”一声温柔宠溺的叹息从身后传来,燕臻将一件披风裹到陶令仪的肩膀上,“簌簌,回屋吧。”
  说着,他牵住陶令仪的手腕,想将她带回房间。
  他的掌心温热,包裹住陶令仪的手指,像是浸入温泉水一般的温暖顺着指尖蔓延至心脏,陶令仪猛地一惊,不知为何竟有一种被控制的窒息感。
  陶令仪抬头看着他的侧脸,依旧是那般的俊朗温柔,但又好像从来没有认识过。
  贝齿使劲咬了一下唇,陶令仪狠狠甩开他,后退着摇头,“你骗我,燕行昭……”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喊出他的名字,因为她忽然不能确定,眼前这人到底还是不是她那个温柔缱绻的表哥。
  “你曾说过,绝不会骗我。”
  陶令仪的眼眶不知不觉地漫上眼泪,眼尾一片红。
  燕臻强行压下那一抹失控的烦躁,他自然可以将她强行制住,但他不愿意伤到她,于是试图朝她再伸手,“没有,簌簌……”
  但此时的陶令仪已经明显听不进去任何解释了,她定定地看着他,忽然飞速转身回了房间。
  哐当一声!
  卧房的门被强行合上,燕臻追上去,看着险些拍在自己脸上的门板,终于沉了面容。
  几个婢女跟在后面,感受着主子毫不掩饰的怒意,彼此之间悄悄对望,没人敢说话。
  屋内屋外一样的死寂,最后还是燕臻睨着那房门缓缓勾了勾唇角,转身去了旁的院子。
  房间内,陶令仪听着外间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可她不敢有半点精神上的松懈,她悄悄走到床边,直到看着燕臻当真走进西边的暖阁后,才总算松了口气。
  她呆坐在软塌上,盯着手边的茶杯,她无比清醒地记得,这是方才娇云给她倒茶之后留下的。
  陶令仪唇齿轻咬着下唇的一块嫩肉,力道之大竟直接咬出血来,腥甜的味道让她明白,自己不是在做梦。
  她抱着膝盖蹭坐到美人榻最里的位置,后背贴着冰凉的墙面,下巴搭在膝盖上,缓缓闭上了眼睛,泪珠顺着紧闭的眼睫涌下,很快打湿了膝盖上的一小片布料。
  身后是轩窗,透过窗格,可以看见院中雪花簌簌,皑皑白色仿佛能盖住所有脏污之事。
  针扎一般的刺痛感再次爬上神经,耳边传来恼人的嗡鸣,陶令仪捂着耳朵,却仿佛听得更加清晰了。
  她走到榻上试图用被子将自己蒙住,却只捂出了满头冷汗,她痛苦地攥住被子,身子弓成虾子状,头痛、胃痛……
  陶令仪觉得自己正被无边无尽的痛苦支配着,她发了疯似的去敲自己的头,脑袋连带着身子都在颤抖,小腿勾在胸前,脚腕上的铃铛不住的颤。
  铃叮的声响似乎在混乱与黑暗之间划出一道清明,趋势着陶令仪不得不想到燕臻。
  “表哥……”她喃喃的唤,“表哥……”
  她要见他,否则会被痛苦撕碎的。
  她踉跄着推开房门,跑向燕臻所在的厢房。
  听到敲门声时,燕臻正在书房看书,他并不意外,只是示意一旁的连晖去门口看看。
  连晖回来后回禀道:“陛下,是小娘子,可要让她进来?”
  燕臻慢条斯理地翻过一页书,没有说话。
  于是连晖也不敢再问,垂手安静地候在一旁,直到外面的动静越来越大,敲门的动作越来越焦躁,陶令仪哀切焦急的声音从门缝中传来,“表哥……”
  燕臻只做不知,神色冷淡。
  “表哥……”陶令仪哭得梨花带雨,她觉得自己好狼狈,却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她想,自己一定是中了毒,而解药就在燕臻的身上,“表哥,让我进去。”
  那哀求声像是幽怨的琵琶语,没有一个男人听了会不觉得心软动容,但偏偏燕臻能够漠然置之,甚至还提起笔在书页上批注了几个字。
  连晖就站在离门边不远处,他跟着燕臻已有十年,纵容早知道自家主子并非表面看上去那般温润和善,却没想到,他连对着自己心爱的女子都能这般狠心利用。
  他是一个天生的帝王,狠心绝情,对着任何人都可以毫不手软。
  连晖无声地叹一口气,余光透过门板的缝隙,能看见往日娇贵柔弱的小娘子跪在高大的门槛前,一双杏眼肿得像核桃,薄唇苍白而无半点血色。
  她似乎已经被折磨的没了半点力气,口中却念念不忘皆是哀求,“表哥,见我……”
  他不自觉地心疼,却听得燕臻的声音在耳边冷冷响起,“怎么,朕的女人,你好像很心疼?”
  言语之间的凉意让人心惊,连晖猛地回过神,跪下请罪道:“臣不敢!”
  燕臻淡淡的睨了他一眼,而后才缓缓挪到门上,命令道:“开门。”
  “是。”连晖没敢起身,膝行着过去将门打开。
  几乎就在下一刻,陶令仪如一滩烂泥,跌到燕臻的腿边,大约是跌疼了,她痛苦地嘶了一声,而后从散乱的鬓发中抬起头,看见如若神明般高高在上的燕臻。
  “表哥……”她不自觉地轻唤。
  下一刻,带有温暖的沉水香气的怀抱将她严严实实地包裹住,燕臻将她拉入怀中,轻声问:“簌簌,你真的很不乖。”
  陶令仪觉得自己仿佛已经听不见旁的声音了,她下意识地点头,而后下巴被扬起,被迫抬头看着燕臻的眼睛。
  “以后会不会听表哥的话?”
  她不想回答问题,只想继续贪婪地享受他的怀抱,但燕臻似乎一眼看透了她的心思,狠心将她推开,命令:“回答我。”
  陶令仪不由自住地出卖了自己最后一点的清醒意识,“我听话。”
  于是,听话的她得到了一个轻吻,带着让人安心的温暖的触觉。
  两人唇齿相依,陶令仪颤抖着冰冷的双手揽住燕臻的脖颈,燕臻动作稍一顿,抬手托住她的臀部,将她整个人托抱起来。
  方才的折磨,亦或者是惩罚似乎只一时的错觉,这一刻,燕臻再不吝惜自己的温柔。
  他单手托着陶令仪,另一只手在她的背上一下又一下的轻声安抚,温热的唇落在她的额头、鬓角、鼻尖,最后吻上她冰凉的嘴唇。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