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令仪反问:“你当真不再骗我,要和我重新开始?”
燕臻郑重道:“君无戏言。”
“好。”陶令仪点了点头,抬手去拿托盘里的春酒。她避开燕臻想要阻拦的手,端在手中,朝他举杯,“那你喝下这杯酒,我会留下。”
燕臻垂眸,凝着那醇香的酒水,缓缓勾了勾唇,“好。”
他说完,接过陶令仪手里的酒杯,仰头一饮而尽,陶令仪盯着他喝完,松了口气,轻声道:“这里有些冷,我想先回去了。”
燕臻遮去眼底的暗色,“好,我陪你回去。”
他说着去揽陶令仪的肩,这次陶令仪十分顺从,与他并肩下了城楼,宛若一对恩爱夫妻。
两人回了长乐殿,陶令仪推借头晕,先去沐浴,回来后燕臻已经躺在美人榻上睡着了,连衣裳都没脱,陶令仪冷笑一声,急忙唤了清荷进来,“陛下额上发热,快去煮些醒酒汤来。”
清荷一愣,连忙去看燕臻,见他果然双颊泛红,怎么叫也叫不醒。
她急匆匆地叫人去煮醒酒汤,陶令仪捡起夹袄,趁着她离开的时候,悄悄溜去了一旁的厢房。
没过一会儿,清荷回来却没见到人,不自觉地一愣,“娘子,娘子……”
陶令仪听见她的呼喊声,缩着身子躲到了厢房的书桌下面,这里一直烧着地龙不算冷,陶令仪反穿着夹袄,将自己裹得密不透风,虽然姿势不大舒服,但没一会儿就有些犯困。
她抵着桌角睡了一会儿,等醒来后,院外一片寂静。
她裹着衣裳爬出书桌,推开厢房门走了出去,有两个等在廊下的小婢女听见声音朝这边看来,见是陶令仪,齐齐怔住,下意识问道:“娘娘……您怎么在这?”
陶令仪揉了揉酸疼的肩膀,心底在冷笑,面上却一脸无辜地反问:“我为什么不能在这?”
说完,她坦然地拐回主殿,并不忘吩咐道:“给我倒杯茶来。”
两个小婢女傻乎乎地愣了许久,才后知后觉地答应,“是,奴婢这就去。”
说完,两人一道跑了。陶令仪看着她们匆忙离开的背影,抖了抖袖口,露出方才陶郁州给她留下的瓷瓶来。
她根本没有打开这瓷瓶,燕臻却如料想中的那般昏了过去,而按照计划的下一步,换防的侍卫应当已经被截下,他应当也很快发现,自己根本没有混在其中。
陶令仪捏着瓷瓶的手指紧了紧,因为过于用力而泛出青白。
阿爹和小叔还是看轻了燕臻,他根本就什么都知道。
陶令仪深呼一口气,到桌上随手撕下一片纸,将瓷瓶里的药丸倒出、碾碎,然后重新塞进了衣襟里侧。
带她干完这一系列的事,正好院外有脚步声响起,下一刻,房门被推开,陶令仪抬眼看去,果然是燕臻。
他仍穿着白日里的那身礼服,除了神色阴沉,看不出半点醉酒之态。
此时他牢牢地盯着坐在榻上的陶令仪,眸光难测,“簌簌……”
陶令仪坦然地回望过去,“你方才去干什么了?”
燕臻挥手示意其余人都退下,反问:“你去哪儿了?”
陶令仪学着他那副理所当然的语气,“我有些头晕,不小心走到厢房去了。”
燕臻眯了眯眼,重复着她的话,竟被她气笑了,“不小心?”
陶令仪被他这眼神看得掌心生汗,但面上仍是一副无所畏惧的模样,反问:“自然是不小心,你以为我去哪了?”
燕臻磨了磨牙,没有答话。
早在那日,他便怀疑上了刘医正,自骊山到现在,他身上有这么多的中毒迹象,一直都是刘医正给他诊脉,可他却什么都没诊出来。
这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刘医正有问题,而是他医术不佳。
无论哪一种,他都不会再容他,所以他故意将刘医正派到陶令仪的身边,稍稍试探,当清荷来回禀陶令仪烧掉药方的时候,他便知道,一定是第一种可能。
于是,他命人对刘医正拷问一番,便轻易地得知了之后的事。
至于麟德殿,他早已命人处处把守,而陶令仪的一切举动,自然都逃不出他的眼线。
他故意纵着她,就是想在她以为自己成功跑开之后,再将她轻而易举地抓回来。
他想让她知道,无论她怎么筹谋,都绝无离开的可能。
可没想到,他的簌簌比他想象的更加聪明。
她不仅没有离开,还摆出一副委屈的模样,博求他的垂怜。
她想得到什么?
想见陶郁林?想离开?
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从他身边离开?
燕臻握着青玉珠的指腹不自觉地用力,骨节相错发出可怖的声响。
“我们簌簌真是长大了。”他感叹着走近,看着陶令仪明显怔住的杏眸,轻声问,“是谁给你的胆子,竟敢算计我?”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一更,十二点之后
第29章 惩罚
陶令仪怎么也没想到, 燕臻会是这般语气,方才在城楼上的誓言和承诺仿佛只是一句轻哄。
他甚至没有表露出半点歉意和弥补姿态。
燕臻眯着眼睛打量了她一会儿,挑起她的下颌, 轻声道:“簌簌,你知不知道, 男人都不喜欢太聪明的女人。”
陶令仪一愣, 莫名感觉到几分危险,“你想干什么?”
燕臻捏捏她的耳垂,慢声道:“簌簌,我本来想着,给你些自由也无妨。可是你的心思太多, 又这么野, 叫朕怎么对你放心?”
“燕臻,你要做什么?”陶令仪不自觉后退, 试图唤醒他的理智, “燕臻,我没有跑, 我不会跑的。”
燕臻抬手捏住她的肩膀, “是吗?”
“那陶郁州给你的药, 让你藏到哪里去了?”
陶令仪一怔, 猛地往后退, 却被燕臻按在衣裳,摆弄瓷娃娃一般,慢条斯理地解开陶令仪的衫裙, 一层一层地剥落, 被撵成药粉的纸包落在燕臻的脚边, 他眸色微暗, 问道:“簌簌,你留着它,是想做什么?”
陶令仪看着他将那包药拿出来,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
燕臻看着她视死如归地闭上眼睛,底嗤一声,亲了亲她的额头,“簌簌,你这么不乖,又这么聪明,是不是得吃点教训,要不然之后更难驯服了。”
说着,他根本不给陶令仪再挣扎辩解的机会,握着她的细腰将她按平在腿上,温热的掌心贴在她的身后,不等人反应,便快速地落下两记闷响。
痛意传来,陶令仪弹跳得如搁浅的小鱼,她几乎不敢相信燕臻对她做了什么,双颊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燕臻——”
燕臻只做未觉,认认真真地落下第二下,其实他的力道不大,却让陶令仪羞愤欲死。
她自小到大,从来不曾受过这等羞辱。
她一向自矜身份,却被燕臻生生折掉最后一点傲气。
她无法接受自己被当成孩童般惩罚,更不能接受这个人是燕臻。
修长的双腿不安地踢动着,燕臻一把捉住她的脚腕,沉声命令,“安分些。”
他的声音威严,反倒衬得她更顽劣不知错。
陶令仪气得眼眶都红肿,怒道:“你混蛋!”
这还是她平生第一次说这等粗话,她以为自己疾声厉色,但落在燕臻耳中,不过是恃宠生娇而已。
就是他这段日子待她太好,才让她敢在自己跟前耍小心思。
燕臻想着,折过她的一双长腿,在铃铛轻晃中继续落掌。
陶令仪恨得想要咬舌自尽,可她此时被按着腰窝,头朝下,根本吃不上劲儿。
好容易等燕臻罚完了,将她翻过来,按坐在怀里,陶令仪这次想都没想,直接抬起巴掌回过去,怒骂道:“你无耻!”
燕臻眯了眯眼睛,盯着她不安分的爪子,“你敢打我?”
陶令仪眼眶通红,一副豁出命去的架势,“燕臻,你这样辱我,不如杀了我!”
燕臻一怔,眼疾手快地掐住她的唇角,将两根手指伸进了她的口中,贝齿狠狠咬下,半点力道都没留。
他只觉手指一疼,鲜血顺着陶令仪的唇角缓缓溢出,带着几分妖异的决绝。
她这般力道下口,若真的咬到舌头上,怕是真的没命了。
燕臻一下子沉了脸,“你敢寻死?”
陶令仪说不出话来,一双眼睛狠狠地瞪着他,口中力道不减,如同发了狠的小兽,像是要将他的手指咬断一般。
但燕臻却像是感觉不到痛意,就那么任由她咬,另一只手伸手去捉他的脚踝,抬手一扯,将她一直戴在脚腕不敢摘下的铃铛扯了下来。
旁边的小桌上还扔着陶令仪方才擦头发用过的巾布,虽然沾着水渍,但很干净,他挑起一角把铃铛扔上去,用那布把它里里外外地擦了个干净。
而后在陶令仪惊诧的目光中,缓缓滑过脚踝和腿肚。
鲜血淋漓滴在手腕上,绽开一朵湿润的花,他指尖轻晃,再出来时,已经没了铃铛。
陶令仪猛地睁大眼睛,不自觉想要挣动,却整个人都僵住了,偏偏燕臻故意去掐她的腰,铃铛声碰撞出几声压抑地低喑,她唇瓣微张,燕臻趁机抽出手,掐着她的腮帮将她落在枕边的巾帕堵入口中。
而后用衾带将她的手腕缚在床头。
他居高临下,能看见陶令仪眸中的愤怒和哀求,可他塞进去的巾帕将她的樱唇整个撑开,让她吐不出来,更无法再咬舌。
铃铛声疯狂摇晃,渐渐地,她动也不敢动。
燕臻这才松了口气,看着自己自然被咬得不成样子的手指,拧眉威胁:“若再敢寻死,还这么堵着你的嘴。”
陶令仪的确被堵得满满的,无论是哪张。她不敢动,又挣脱不开,仰面倒在榻上不住地落泪,燕臻又看了她一会儿,身上扯过一旁的锦被将她盖住,扬声换人拿金疮药和纱布。
清荷进来时看见主子的手指吓了一跳,转而想到这世上除了小娘子恐怕也没有人敢再做这事了。
她不敢声张,去拿了纱布和金疮药,小心翼翼地给燕臻换完。
陶令仪被蒙在被子里,但却能听到外间清晰地脚步声和说话声,她不敢动作,合不住地嘴角淌下涎水,混着泪水滴落。
她好似真的成了一个玩物,连生死都被燕臻掌控。
待换好药,燕臻抬手将婢女都打发出去,看着安静的床榻,烦郁地闭了闭眼睛。
半晌,他走过去掀开被子,居高临下地问她,“簌簌,你知不知道错?”
陶令仪早已筋疲力尽,没有半点抵抗的力气,虚弱地点了点头。
看她泣如雨下,楚楚可怜,任是哪个男人都要心软,燕臻自然更是如此,但她知道,自己不能被眼前这个小狐狸蒙骗,她聪明、狡黠,知道怎么和他周旋,所以绝不能心软。
燕臻走上前,伸手替她拨出铃铛,陶令仪紧绷着的身子一松,死里逃生一般地弹动了一下,她仰起下巴,想让燕臻替她取出帕子。
却发现燕臻并没有这个意思。
他吩咐人送来一盆水,而后亲自将铃铛上的水渍洗去,再用巾帕擦干,复又挂回她脚踝的软镯上,而后才道:“今晚便委屈簌簌这般睡了,等明日我再给你解开。”
陶令仪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却见燕臻没有半点同她玩笑的意思,缓声道:“若给你解开,你再咬舌自尽,我又去哪再寻一个簌簌?”
说着,他拿着帕子给她擦净颈边的污秽,然后吹熄了灯,真就这样躺在了她的身侧。
陶令仪却被束着双手,含着帕子,直到天亮才疲惫不堪地睡过去。
可窗外却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没多久,她便感觉燕臻摸了摸她的脸颊,然后将那帕子被取出。
她睁开眼,想要说话,却见燕臻指尖握着一颗浑圆的珍珠,不容分说地捏开她的唇。
那珍珠中间被掏空,两头有孔,串着珠链勾在耳后,没能让她吐出来半个字。
就这样,整整三日。
除了每日吃饭的时候,她被堵了整整三日的嘴。
便是吃饭的时候,也说不出话,她像一个泥胎木偶,被燕臻束着手脚喂饭。
且不说她的所有尊严与骄傲,便是正常的吃喝言行都被他完全剥夺。
就因为,她想在他面前寻死。
所以他便要这么惩罚她。
第四日晨起,燕臻照旧将她口中的珠子拿下,想要换上下一颗,陶令仪趁着这一瞬间的机会,急忙开口,“陛下……”
因为几天没有说话,她的舌根都有些发麻,开口时竟有些混沌不自然。
燕臻蹙眉看她,“你叫我什么?”
陶令仪怔了怔,立刻改口,“……表哥。”
可燕臻的脸色仍是很难看,手里擦拭的动作也没有停下的意思。
她知道这是燕臻并不满意她的答复,狠了狠心,娇声唤道:“行昭……夫君……”
燕臻指尖动作微顿,但仍是被陶令仪捕捉到,她趁热打铁,哀声求道:“夫君,我的手腕好疼,好疼……”
燕臻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你又想耍什么花样。”
陶令仪摆出自己平生最温柔乖顺的模样,摇了摇头,“真的好疼……”
燕臻见她这般撒娇,笑着勾了勾唇,“看来簌簌终于知道怎么乖了。”
陶令仪连忙点头。
她既然愿意服软,开口求饶,便是还有求生的意识,燕臻思及此,抬手替她解开了手腕上的衾带。
而后便想起身,去桌边给她倒一杯水。
却不想还未直起身,就被人从后面一把抱住,他微微一愣,下意识张开手臂想要接住怀里的人,便感觉她像一条小鱼,挤着他的臂膀钻进了他的怀抱。
伶俐的小狐狸变成了一只安分乖巧的家猫,她缩进燕臻的怀里,柔软的双臂勾着他的脖子,脸颊在他颈侧蹭了蹭,眼泪扑簌簌蹭了他一脖子,哭道:“夫君,我真的知道错了,再别罚我了……”
燕臻指尖冰凉,伸手抬过她的小脸,覆上她颊侧滚落的泪珠,“当真知道错了?”
陶令仪口唇尚且有些发麻,听着他阴沉不定的声音便觉得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强忍着想要逃离的冲动,温顺地跪在他的腿间,“再不敢了。”
燕臻如何不知道她是在装模作样地博取她的可怜,但对于他来说,她肯装就已经够了,他会慢慢的驯服她,让她一辈子都乖乖待在她的身边。
他怜惜地揉了揉她的发,将她紧紧锢在怀中。
两人面对面抱着,跳动的心脏相贴,陶令仪感觉到他骤然浮现的温柔,终于缓缓松了口气。
她发现自己一直都错了。
她妄图和燕臻去斗,殊不知在燕臻的眼里,她甚至连跳梁小丑都不如。
没有权力没有人脉,只有被他一眼就能看穿的演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