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令仪在心中安慰自己,转而不禁想到那日的董成材。
这里不安全。
她在那一瞬间就判断出来了,但面上强装出一副不动声色的模样,在几个常去的摊位停了停,而后空着篮子折回了宋家。
好在那些人好像都没有追过来,陶令仪快速钻进院子,眼疾手快地将房门关上,上好了门闩。
这一路几乎是小跑回来的,她靠在门板上喘着粗气,宋宛听到动静走出房间,“蕙姐姐,你回来了?”
陶令仪抬手捂住胸口,平复着点了点头,而后问:“你哥哥呢?”
“好像是被唐县令找去了。”宋宛一边答着,一边伸手去掀菜篮上的布,想看看她今日都买了什么,结果却是空空如也。
陶令仪摸摸她的头,信口编了个理由,“今日的菜不新鲜,明日再去吧。”
说着她走进厨房,一边将篮子撂下,一边去看家里还有什么菜。
不太多了,但还能勉强凑合一顿,外面的天色已经不早了,她淘了米打算熬粥,然后问:“你哥哥去了多久了?”
宋宛说:“得有两个时辰了吧。”
她实际上也有些急,一边帮着陶令仪洗菜,一边往门口不停地张望。
陶令仪心里那股子不好的预感再度涌出来,以至于切酱菜的时候都有些心不在焉,不小心切到了自己的手,口子不大,但流了不少的血。
“呀,蕙姐姐等一下。”宋宛见状忙回屋去给她去拿干净的帕子。
正在这时,院门被敲响。
咚,咚,咚。
很规矩的三声,但不知为何,陶令仪的心脏却错跳了一拍。
宋宛在屋里找帕子,大约没听见,陶令仪脚步钉在灶台前,没有过去。
咚,咚。
又是两声,仍是那种很闷也很平静的敲门声。
像是敲在她的心脏上。
陶令仪呼吸微滞,挪了挪步子,隔着门板问:“是谁?”
令人意外的是,竟真是宋寓,“是我。”
温和的声音令她心尖一松,她长长地舒了口气,拉开门闩打开门,果真是宋寓在门口站着。
陶令仪莫名有种绝处逢生的庆幸感,溶在心头的恐慌不自觉露出来,她问:“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宛儿早就急了。”
可她不知宋寓也是松了口气,他顾不得旁的,一把握住陶令仪的小臂,另一只手虚虚地揽了一下,做出一副亲密的姿态。
陶令仪被他拉得怔了怔,见这动作也忍不住蹙了下眉,却听宋寓低声解释了一句,“周娘子担待些,是县衙的人。”
她听得有些发蒙,正要再问,便感觉宋寓把她往身后一拉,而后对着门外道:“郎君,这位便是我娘子。”
还有人?
陶令仪疑惑地扭过头,只见破旧的门板被一柄长剑抵开,缓缓露出门后的男人。
陶令仪的瞳孔猛地收缩,脖颈像是被人凌空拎起了似的,惊骇的声音狠狠噎进了喉咙里。
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狭窄脏污的巷口,破败老旧的门板,邻居的牛车正在此时经过,踏起漫天黄土,这本就不是什么唯美的画面。
一身玄色立在其间的燕臻,更为其添了几分阴沉。
而她在打量燕臻的同时,燕臻也在打量着她。
比一个月前瘦了许多,也黑了些,却仍然好看,只是打扮得糟糕,身上穿着一件瞧不出是青还是蓝的布裙,浑身上下没有半个首饰。
长发绾在脑后,没有金银装饰,上面插的那是什么,筷子?
燕臻将她由下到上打量了个遍,而后又挪回去,落在宋寓搭在她腰间的手腕上。
冷厉的目光像是剐了人的匕首一般,阴寒且充满戾气。
陶令仪不自觉一颤,宋寓却以为她是被自己莽撞的动作吓的,忙收回手,“你没事吧?”
陶令仪深呼一口气,低声道:“没事。”
燕臻听着他们一来一往的对话,眉目间黑雾更浓了几分,他抬步走进这小院,睨着陶令仪,“宋娘子?”
他的语气分明很平淡,陶令仪却听出隐隐的威胁,她下意识想要将宋寓挡在身后,却又怕真的激怒他,脚步挪了挪,没有动作。
而此时的宋寓也终于后知后觉的发现这两人之间微妙的气场,他看着燕臻毫不掩饰的打量的目光,忍不住去问陶令仪,“你认得他?”
陶令仪默了默,摇了摇头。
见她否认,宋寓便自然而然地认为是燕臻将她吓到了,当即便想将她护到身后,却听得对方沉声开口道:“不是说看镯子,拿出来瞧瞧吧?”
陶令仪怎么也没想到,他开口的第一句话说的竟是这个,一时间竟有些愣住,宋寓便解释道:“这位郎君说是要买你的镯子,我拒绝了,他仍是不死心,说要来问问镯子主人的意见。”
说完,又悄声添了一句,“别怕,有我在。”
陶令仪听着他纯善质朴的关切,心里颇暖,对他递了个眼神,示意他不必担心自己。
而方才去找帕子的宋宛也在这时跑了过来,看见燕臻和他身后持剑的连晖,吓得往陶令仪怀里一缩。
陶令仪连忙抱住她,柔声安慰道:“宛儿别怕。”
燕臻心底刚压下的暴怒再度被勾了出来。
若不是她离开还没有两个月,只听这话,他竟要以为这是两个人的孩子。
从他方才出现到现在,她除了一开始瞧见他的时候目光跳了跳,而后便再没给过他一个眼神。
不是和那宋寓低声交谈,就是柔声细语的和这小丫头说话。
两个月不见,她这胆子倒真的大了不少,敢这般将他不放在眼里。
这样想着,燕臻冷哼一声,说:“看来,镯子的主人也不大想卖啊。”
宋寓为难道:“在下已与兄台说了,这镯子真的不卖。”
燕臻点点头,“好,在下也不愿夺人所好,那便算了吧。”
说着,竟真的转身离开了院子。
一旁的连晖也连忙跟了上去。
两个人来得突然,走得也突然,宋寓有些不悦地皱了皱眉,却没说什么。
他看向陶令仪和宋宛,说:“没事了,走吧,先回屋。”
陶令仪仿若劫后余生,脊背都要冷汗被浸透了。
她有心想回屋歇着,却怕自己一离开,燕臻就直接将这两兄妹杀了,于是便强撑着精神同两人去了厨房,用了晚膳,又没事找事地拉着宋寓下了会棋,直到宋宛困得睡着了。
宋寓说:“让她在这睡吧,你早些回去休息。”
自从陶令仪来了之后,一直都是她和宋宛一个屋子,如今听得宋寓这么说,陶令仪也不愿折腾,点头答应了。
只是临出门的时候,对着宋寓嘱咐了一句,“近来夜里风大,晚上别出门。”
宋寓愣怔了一瞬,点了点头。
因为男女有别,所以方才并没有关门,此时陶令仪走出来,替他合住房门,才往自己的屋子走去。
其实两间房也就隔着几步路而已,陶令仪却心惊胆战,生怕燕臻突然出现在面前。
好在没有。
她松口气,推开门,进了房间的第一件事就是用桌椅把门窗都堵住,然后才想要坐下休息休息。
然而还没转身,便感觉身后闪过一阵风,她下意识要躲,却还是被人拦腰抱了起来。
下一刻,便被毫不温柔地扔到了床上。
老旧的木板床发出吱呀一声,陶令仪痛得脊骨发麻,可她还来不及动一动,就被燕臻一把按住了肩膀。
她张着两手去推燕臻的胸口。
又被他捉住了手腕。
燕臻盯着她右手指尖上的纱布,“受伤了?”
那是方才切菜伤到的,伤口有些深,宋宛帮她包扎了一下。
她咬牙不愿答。
燕臻却是冷哼一声,直接抬手拆了那一圈细细的纱布,任凭那泛白的伤口裸露出来。
陶令仪被他没轻没重的动作弄得闷哼一声,想抽回手,却被他抓得更紧。
燕臻眯着眼睛问:“因为他受得伤?”
陶令仪自然不回答,却不想,燕臻直接捏着她的手腕,低头吮上了那小小伤口。
原本都不怎么疼了,被他这么一弄,伤处却突然泛上一股子酸胀,酥麻难忍。
“燕臻!你混账!”
她忍不住低声骂他。
燕臻听完却勾起一抹笑,混账道:“簌簌,骂大声些,让你那废物夫君也听到,好不好?”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锁链
明明她和宋寓没什么, 可是听着燕臻这话,她竟生出一种强烈的羞耻感。
仿佛两个人真的是在偷/.情。
被吮吸的手指生出酥麻感,顺着血脉直冲天灵盖, 陶令仪难耐地勾了勾脚趾,抬脚想去踹他, 却被燕臻的掌缘掐住脚腕, 按在怀中。
他拨开她垂落的裙摆,露出一截绑着束带的脚腕。
同之前在宫里穿的不染纤尘的罗袜不同,她如今穿得是一双麻布的袜子,燕臻抬手摸上去,被那粗糙的触感磨得蹙了蹙眉。
他松开陶令仪的手指, 将她按在床柱之上, 然后伸手去解缚在她脚踝上的袜子带,露出莹润的脚背来, 不知是不是不习惯的缘故, 细嫩的脚趾怯生生地蜷了蜷。
燕臻哼笑一声,抬手托住她的脚腕, 看着那白白净净的一圈, 屈指摩挲了一下。
那里本该带着一圈红珊瑚银链软镯, 从前被燕臻强迫着不许摘, 后来陶令仪一出京城, 就扯下来扔掉了,就像是挣脱开了被勾在脚上的锁链。
可还是被他轻易找到,握在掌中。
此时她的踝骨被轻轻掐了一下, 又疼又痒, 她不适地想要抽回小腿, 然后就被燕臻用力拖了过来, “还想跑到哪去?”
他的语气平静,阴鸷的目光却狠狠地盯着陶令仪,像是淬了毒的铁钩,酝酿着无边的危险。
他看着半垂着眼睫的陶令仪,又想到方才在院中,她宁可与那相识才一个月的兄妹说话,都不愿意看他一眼。
燕臻顺着她的脚踝往上,将她的裙子推上去,露出白净修长的一双腿,被他指间一碰,如受了惊的兔子一般弹动了一下。
“这么怕我?”燕臻没有松开,反而一直往上,他的动作并不温柔,划过她的纤腰,停在白日里宋寓虚虚环住的那一处,他的指节冰凉,陶令仪不自觉一颤。
“可以让他碰,不能让我碰?”燕臻的神色霎时暗了下来,握住她的腰身狠狠地用力,像是要将她折断一般。
陶令仪低斥,“燕臻,你到底想做什么?”
燕臻不理会她,只狠狠揉搓她细白的皮肉,“他碰你的时候,也是这样吗?”
陶令仪觉得很荒唐,她不住地摇头,燕臻却仍旧不肯放过她,“那他知不知道,你会被我这样碰?”
“燕臻,你一定要这么羞辱我吗?”
燕臻听着她的质问,冷笑一声,“你从我身边逃走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今天?”
说这话的时候,他几乎压不住心里的满腔怒火。
那日,他在长安城门截下那辆空马车时,他就知道,陶令仪定然已经偷天换日,离开京城了。
后来,他命人沿路搜寻,在京郊的一个山坡上,发现了那串嵌着珊瑚珠的软镯,她甚至不等离开长安的地界,就迫不及待地把它解开扔下。
当时他甚至想过,干脆就这么由着她去,让她知道,离了他的庇护,她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娘子,想要活下去哪有那般容易?
可这样的想法也才冒出来一瞬间,可是当他回到长乐殿的那一刻,他当即就后悔了,凭什么放她离开,她就要一辈子将她囚在自己的身边。
他知道,陶令仪自己是逃不走的,定然是那个卢七郎帮着她离开的。
于是,他随便寻了个由头把卢七郎的亲爹送进了大理寺,不出三日,便看到了卢七郎的请罪折子。
他召卢七郎入延英殿,卢七郎却说,他也不知道陶令仪的动向。
但好歹从他那里,燕臻得到了一个线索,簌簌身上所带的盘缠不多,且离开的时候风寒未愈。
他不明白他的簌簌到底为何要这般折腾自己,一连几日都孤枕难眠,就算勉强睡下,也总是会梦到她脆弱单薄的模样。
甚至有一次,他梦到她的簌簌横尸野外,却无人为她敛尸。
当时他真的有些害怕,那日在马球场上,或许他再温柔一些,她就不会赌气离开。他想,等找到簌簌,他一定要告诉她,之后他真的会改。
可他没想到的是,当他再一次听到、搜寻到她的消息的时候,竟然是成了旁人的妻子。
她贴身的镯子,怎么会出现在旁人的手中。
燕臻甚至还为她寻了借口,或许不是她?又或许,她是被迫的。
他会帮她报仇,会让她重新回到自己身边。可派人先一步到她所在的旬阳县探查之后,却得知事实并非如此。
燕臻自己都不知道,当他看见他的簌簌为旁的男人洗手羹汤的时候,他是怎么克制住自己,没有让连晖一把火烧了这个小院。
无论是在晴方园、还是后来入了长乐殿。
他身边的所有人,都视她为主人,可她却偏偏不要这样的日子,把自己当成劳碌辛苦的仆妇。
燕臻想着,手上发狠,在她皙白的腰间落下一抹殷红的指痕,陶令仪吃痛,却被他按着不能动弹,眼眶胀得发红。
“这就嫌疼了?”
燕臻嘲讽,“你这么娇气,却要为了这个男人吃糠咽菜,穿粗布麻衣?”
“陶令仪,我把你当皇后一般疼惜宠爱,你却偏要自轻自贱。”燕臻怒极反笑,看着她耳垂上明显的晒伤点了点头,“既如此,我也不必再心疼你。”
不同于往日的震怒和威胁,他的语气是那般的平静,仿佛只是在宣告他的决定。
陶令仪的脊背爬上冷汗,想要说什么,却被他抬手捂住嘴唇,“别再同朕说你的保证,朕不会再相信,簌簌,你不听话,朕会想法子让你听话的。”
说完,他掌心微动,厌恶地扔掉了她身上的粗布裙。
遮蔽的最后一丝布料也被她扯开,陶令仪情不自禁地佝起脊背,呜呜咽咽地想哭,却说不出半句成型的字眼。
燕臻盯着她的眼神极度冷漠,而又充满了侵略性,陶令仪痛得只想昏死过去,却又被他拉着几度沉.沦,到后来,她甚至自己都有些恍惚,仿佛她只是燕臻想要得到并驯服的小兽,赤果在他身.下,而全然没有半点尊严。
最后,她还是昏死过去了。
燕臻撑着床榻退出来,“来人。”
连晖早就候在外面,手里捧着一套全新的被褥,他没敢走进内室,只将被褥搁在了靠外的桌子上,燕臻走过去将昏迷过去的陶令仪裹住,抱入怀里,“走。”